第一章
冰冷的律師事務所會議室內，空氣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長長的會議桌旁，我和陸宸相對而坐，中間隔著兩份離婚協(xié)議書，那白紙黑字，像兩道冰冷的符咒，宣告著我們三年婚姻的終結。
我的內心，一片死寂，甚至……帶著一絲解脫的平靜。
這三年，如同一場漫長而冰冷的噩夢。陸宸的冷漠、忽視，他那個白月光林若雪時不時的無心挑撥，婆婆的刁難，早已將我對他最初那點愛戀消磨殆盡。
如今，終于可以結束了。
1
我拿起那支價值不菲的派克鋼筆，筆尖在紙上劃過，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蘇晚。每一個筆畫，都像是在與過去三年的荒唐與不堪做最后的切割。
沒有猶豫，沒有不舍。
對面的男人——陸宸，我法律意義上的丈夫，不，從這一刻起，應該稱之為前夫了——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簽完，然后也拿起筆，大筆一揮，簽上了他的名字。
他的簽名依舊那樣龍飛鳳舞，一如他這個人，永遠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仿佛施舍一般。
好了。他放下筆，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冰冷得如同窗外的冬日寒風，財產(chǎn)分割按照協(xié)議，沒有異議。贍養(yǎng)費……你確定不要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極淡的嘲諷：不必了，陸總。我蘇晚還沒落魄到需要靠前夫的施舍過日子。
這三年來，他給我的冷漠和無視，早已比任何金錢都更讓我刻骨銘心。我選擇凈身出戶，只求與他，與這個冰冷的顧家，再無瓜葛。
陸宸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對我的稱呼和語氣有些不滿，但隨即恢復了慣有的冰冷：隨你。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求之不得。我站起身，拿起我的包，最后看了他一眼。
那個我曾經(jīng)愛到骨子里，也恨到骨子里的男人。
此刻，他對我而言，只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我轉身，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每一步都像是走向新生，走向自由。
心頭，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2
就在我的手即將觸碰到會議室門把手的那一剎那——
等一下！
陸宸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慌亂和……難以置信的顫抖
我的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我不想再與他有任何多余的糾纏。
蘇晚…那份協(xié)議…我們…他幾步?jīng)_到我面前，因為太過急切，甚至撞到了旁邊的椅子，發(fā)出一聲刺耳的聲響。
我轉過身，冷冷地看著他，想看看他到底還想耍什么花樣。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我……徹底愣住了。
只見他那張一向引以為傲的、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俊臉上，此刻竟布滿了震驚、痛苦、和濃濃的悔恨！血絲迅速爬滿了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翻涌著我看不懂的驚濤駭浪！
他死死地盯著我剛才簽過字的那份離婚協(xié)議，又猛地看向我，眼神……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我一般！
不…不對…不是這樣的…他喃喃自語，像丟了魂一樣，額頭上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然后，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嚇人，仿佛要將我的骨頭捏碎！
晚晚！他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哭腔，那稱呼，久違得讓我心頭一刺，我們不離了！好不好！剛才都是假的！那份協(xié)議不算數(shù)！我們不離婚！
我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轉變驚得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荒謬至極。
他這是……演的哪一出
苦肉計還是……又想到了什么新的折磨我的法子
陸宸，我用力想甩開他的手，聲音冰冷，你發(fā)什么瘋離婚協(xié)議已經(jīng)簽了，具有法律效力。
我不承認！我不承認！他固執(zhí)地抓著我，眼眶紅得嚇人，里面蓄滿了淚水，卻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晚晚，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混蛋！我眼瞎！你別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
他的話，顛三倒四，語無倫次，充滿了絕望和……乞求
乞求
從這個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嘴里說出來，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看著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出哪怕一絲演戲的痕跡，卻只看到了……真實的痛苦和……瀕臨崩潰的脆弱。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這時，他放在會議桌上的手機，忽然急促地響了起來。
他像是被驚醒一般，猛地松開我的手，踉蹌著撲到桌邊，拿起手機。
我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么。
只看到陸宸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毫無血色！
他握著手機的手，劇烈地顫抖著，仿佛下一秒就要握不住。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他失魂落魄地呢喃著，眼神空洞，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他面前崩塌了。
然后，他猛地抬起頭，看向我，那眼神……充滿了無法形容的悔恨、絕望和……自我毀滅般的瘋狂！
晚晚……他朝我伸出手，聲音哽咽，原來……原來我……我錯得這么離譜……
我親手……我親手毀了……
他的話，沒頭沒尾，但我卻……隱隱感覺到，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真相，剛剛以一種慘烈的方式，展現(xiàn)在了他面前。
而這個真相，足以將他……徹底擊垮。
3
會議室里的空氣，凝重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我和陸宸，還有旁邊的兩位律師，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地。
律師們大概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前一秒還冷漠簽下離婚協(xié)議的豪門總裁，下一秒就情緒失控，哭著喊著不愿離婚。這比八點檔的狗血劇還要離奇。
陸宸依舊死死地盯著我，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盛滿了滔天的悔恨和絕望，仿佛我是他溺水時，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晚晚，他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一步一步，艱難地朝我走來，三年前……三年前那件事……是我誤會你了……是我……被豬油蒙了心……被林若雪那個**騙了……
林若雪。
又是這個名字。
他那個青梅竹馬的白月光，那個總是在我面前表現(xiàn)得溫柔善良、善解人意，背地里卻不止一次暗示我配不上陸宸的女人。
三年前那件事……
是指我被匿名舉報盜取公司機密的事情嗎
那時候，陸宸不問青紅皂白，就認定是我做的。任憑我如何解釋，他都不肯相信。甚至……還因此，對我冷暴力了整整半年。
那是我婚姻中，最黑暗，也最絕望的一段時光。
原來……那真的是個誤會是被林若雪陷害的
呵……
現(xiàn)在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點
我看著他，眼神冰冷，沒有絲毫動容。
陸總，我刻意用回這個疏離的稱呼，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誤會也好，陷害也罷，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
不！他猛地搖頭，情緒激動，不算數(shù)！那份協(xié)議不算數(shù)！晚晚，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發(fā)誓，我以后一定會好好對你，把以前欠你的，都加倍補償給你！
他試圖再次抓住我的手，被我厭惡地避開了。
補償我冷笑一聲，陸宸，你拿什么補償用錢嗎還是用你那廉價的、遲來的深情
我蘇晚這三年來受的委屈，吃的苦，你一句‘對不起’，就能抹平嗎
我被你誤會，被你冷落，被你那個‘白月光’變著法子羞辱的時候，你在哪里！
現(xiàn)在，你一句‘誤會了’，就想讓我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重新回到你身邊，繼續(xù)扮演那個深愛你的陸太太
陸宸，你不覺得……太可笑了點嗎！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他的臉色，愈發(fā)慘白。身體，也開始微微顫抖。
他看著我，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說什么，卻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雙曾經(jīng)總是帶著高傲和冷漠的眼睛里，此刻，蓄滿了淚水。
然后，在我和兩位律師震驚到無以復加的目光中——
陸宸，這個在商場上叱咤風云、說一不二、從不向任何人低頭的男人，竟然噗通一聲，雙膝直直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他死死地抱著我的腿，仰著頭，那張曾經(jīng)讓我迷戀、也讓我絕望的臉上，此刻布滿了卑微的淚水，和……全然不顧形象的哀求：
晚晚！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我混蛋！我不是人！我不求你立刻原諒我！我只求你……別走！別離開我！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好不好
沒有你……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他哭得像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狼狽不堪，尊嚴盡碎。
我看著跪在地上，抱著我的腿痛哭流涕的男人，心中……卻沒有一絲快意。
只有……一片荒蕪的平靜，和……無盡的疲憊。
原來，高高在上的陸宸，也會有如此卑微，如此……不堪的一面。
只是，這份醒悟，這份悔恨……
來得太遲，太遲了。
遲到……我已經(jīng)不再需要了。
4
陸宸，起來。
我看著跪在地上，幾乎要將臉埋進我裙擺的男人，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溫度。
他這副樣子，只會讓我覺得……更加惡心和可笑。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不！晚晚！你不原諒我，我就不起來！他固執(zhí)地抱著我的腿，像個耍賴的孩子。
旁邊的兩位律師，早已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他們大概從業(yè)幾十年，也沒見過如此……戲劇性的離婚（或者說，是離不成的婚）場面。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股翻涌的煩躁和厭惡。
陸宸，我一字一頓，聲音清晰而決絕，離婚協(xié)議，我們已經(jīng)簽了。無論你現(xiàn)在做什么，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你想跪，就繼續(xù)跪著吧。恕不奉陪。
說完，我用力，試圖掙脫他的桎梏。
他卻抱得更緊，力道大得驚人，仿佛要將我揉進他的骨血里。
晚晚！別這樣對我！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他的聲音哽咽，充滿了絕望。
放手！我的耐心，終于耗盡。聲音，也陡然拔高，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
他似乎被我的厲聲呵斥震懾住了，手上的力道，微微松了一些。
我趁機，猛地掙脫開來，踉蹌著后退了幾步，與他拉開了距離。
陸宸，我最后看了他一眼，那個依舊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狼狽不堪的男人，眼神里沒有愛，沒有恨，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靜，我們之間，早在你一次次不信任我、傷害我，在我對你徹底絕望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結束了。
你的火葬場，自己慢慢燒吧。我不奉陪。
說完，我不再看他，轉身，頭也不回地，朝著會議室門口走去。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噠噠噠的清脆聲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破碎的尊嚴上，也……踩在我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
晚晚——！
身后，傳來他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沒有回頭，腳步甚至……更快了一些。
拉開會議室的門，我?guī)缀跏翘右话愕貨_了出去。
我只想盡快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離開這個……讓我感到惡心的男人。
然而，我剛沖到電梯口，還沒來得及按下按鈕，陸宸竟然……也追了出來！
他頭發(fā)凌亂，襯衫也皺巴巴的，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哪里還有半分平日里那個高高在上的陸大總裁的模樣
他像一頭受傷的困獸，紅著眼睛，不顧一切地朝我撲來！
晚晚！別走！聽我解釋！
滾開！我厭惡地推開他，按下了電梯按鈕。
我不放！我死也不放！他再次抓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
我們的拉扯，引來了律師事務所里其他工作人員的側目。他們一個個探頭探腦，臉上寫滿了好奇和八卦。
我感覺自己的臉，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樣，又羞又怒！
陸宸！你鬧夠了沒有！我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警告他，你再這樣，我就報警了！
報警他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忽然……凄慘地笑了起來，好��！你報警！讓警察把我抓走！只要……只要你能留下……
他這副瘋魔的樣子，讓我感到一陣陣心悸。
就在這時，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甩開他的手，閃身沖進了電梯！
晚晚——！
他想跟進來，卻被我用盡全身力氣，死死地擋在了電梯門外！
電梯門，緩緩合上。
隔著那道冰冷的金屬門，我看到他那張因為絕望而扭曲的臉，和他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痛苦。
直到電梯徹底合上，將他隔絕在外，我才……像虛脫了一般，癱軟地靠在電梯壁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眼淚，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
不是因為他。
而是因為……我自己。
因為這三年來，我所承受的一切。
因為……我終于，擺脫了這個……如同噩夢般的牢籠。
5
從律師事務所出來，我沒有回家。
那個所謂的家，那個充滿了我和陸宸之間冰冷回憶的、如同金絲雀牢籠般的別墅，我一刻也不想再多待。
我直接打車，去了我早就看好的一間小公寓。
不大，但溫馨，最重要的是……屬于我自己。
推開門，看著房間里簡單的布置，聞著空氣中淡淡的油漆味（新裝修的房子，還沒來得及散味），我的心里，卻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輕松和……踏實。
自由了。
我蘇晚，終于……自由了。
不用再看陸宸的冷臉，不用再忍受婆婆的刁難，不用再提防林若雪那些明里暗里的算計。
我終于可以……為自己而活了。
我將自己重重地扔在柔軟的沙發(fā)上，閉上眼睛，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了一抹釋然的微笑。
這種感覺……真好。
好到……讓我想哭。
而另一邊，陸宸的世界，卻徹底崩塌了。
當他失魂落魄地回到那棟空蕩蕩的、沒有了蘇晚氣息的別墅時，一種滅頂?shù)慕^望和悔恨，將他徹底吞噬。
他像瘋了一樣，在別墅里四處尋找蘇晚的影子。
她的衣帽間，她的梳妝臺，她曾經(jīng)最喜歡待的那個小花園……
每一個角落，都殘留著她的氣息，卻……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他親手……把她弄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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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曾經(jīng)把他視若神祇，小心翼翼愛著他的女孩。
那個在他創(chuàng)業(yè)最艱難的時候，默默拿出自己所有積蓄支持他的女孩。
那個……被他誤會，被他冷落，被他傷得體無完膚，卻依舊……強撐著，扮演著合格陸太太角色的女孩。
三年前，林若雪梨花帶雨地哭訴，說蘇晚為了得到他，不擇手段，甚至……盜取了她準備用來參加設計大賽的作品。
他當時，被憤怒和嫉妒沖昏了頭腦，竟然……信了！
他甚至都沒有給蘇晚一個解釋的機會，就單方面給她定了罪！
從那以后，他對蘇晚，便只剩下冷漠和……厭惡。
他放任林若雪在他面前訴苦，放任母親對蘇晚百般刁難。
他以為，他在懲罰一個心機深沉的女人。
卻不知道……他親手將自己最愛的人，推入了萬丈深淵！
直到剛才，那個私家偵探發(fā)來的加密信息……
那里面，是林若雪當年陷害蘇晚的完整證據(jù)鏈！包括……她是如何收買蘇晚的助理，盜取蘇晚的設計稿，反過來誣陷蘇晚的錄音和轉賬記錄！
真相，如同最鋒利的刀子，將他那顆早已被蒙蔽的心，剖得鮮血淋漓！
他錯得……太離譜了！
他不僅瞎了眼，更是……豬狗不如！
晚晚……晚晚……
陸宸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雙手死死地抓著自己的頭發(fā)，發(fā)出困獸般的嘶吼。
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如同巖漿般，在他胸腔里翻涌、燃燒，幾乎要將他吞噬。
他拿起桌上的酒瓶，不顧一切地往嘴里灌著。
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無法麻痹他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他砸碎了房間里所有能砸的東西，以此來發(fā)泄心中的痛苦和……無處安放的絕望。
可無論他做什么，都換不回……那個被他親手推開的蘇晚了。
他的追妻火葬場，才剛剛拉開序幕。
而這場火，注定要將他……燒得體無完膚，痛不欲生。
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6
接下來的幾天，我的生活，出乎意料地……平靜。
除了偶爾會接到一些陌生號碼的騷擾電話（我猜是陸宸打來的，但我一概不接，直接拉黑），和……樓下那輛總是準時出現(xiàn)的、價值不菲的黑色賓利（我也猜是他的，但我選擇無視）。
其他的一切，都很好。
我換了新的手機號碼，開始重新找工作。
雖然離開職場三年，但我的專業(yè)能力還在。很快，我就在一家規(guī)模不大但很有發(fā)展?jié)摿Φ脑O計公司，找到了一份設計師的職位。
薪水不高，但……足夠我養(yǎng)活自己。
每天擠地鐵上下班，中午和同事一起吃著簡單的盒飯，晚上回到我的小公寓，給自己做一頓簡單的晚餐，然后……看看書，或者……追追劇。
這樣的生活，簡單，平凡，卻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實和……安心。
沒有豪門的勾心斗角，沒有壓抑的家庭氛圍，沒有……那個男人冰冷的眼神和刻薄的言語。
我終于可以……做回我自己了。
而另一邊，陸宸的火葬場，卻燒得如火如荼。
據(jù)說，他那幾天，幾乎是瘋了一樣地在找我。
他去了我父母家，被我爸媽（他們大概也知道了當年的部分真相，對我充滿了愧疚，對陸宸自然沒什么好臉色）毫不客氣地趕了出來。
他去了我以前常去的咖啡館、書店、畫廊……守株待兔，卻連我的影子都沒見到。
他甚至……還動用了他的人脈和勢力，試圖通過各種渠道，打探我的下落。
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我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徹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這種失去的感覺，讓他更加抓狂，也更加……絕望。
他開始變本加厲地折磨自己。
酗酒，熬夜，不眠不休地工作……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稍微緩解一下心中的痛苦和悔恨。
他的助理和秘書，一個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就觸怒了這位喜怒無常、瀕臨崩潰的頂頭上司。
陸氏集團的股價，也因為他這種反常的狀態(tài)，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整個海城商界，都在私下里議論紛紛——
陸大總裁這是……怎么了
為情所困還是……中邪了
這些傳聞，偶爾也會傳到我的耳朵里。
我的心里，沒有絲毫的波瀾。
甚至……還有點想笑。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他現(xiàn)在所承受的一切，不過是他當年種下的因，結出的果而已。
與我無關。
我只想……過好我自己的生活。
平靜地，自由地，不被打擾地……活下去。
7
陸宸在發(fā)瘋，林若雪的日子，自然也不會好過。
當陸宸從私家偵探那里拿到林若雪當年陷害我的完整證據(jù)鏈時，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這些證據(jù)，原封不動地，甩在了林若雪的臉上。
據(jù)說，當時林若雪正在她的高級公寓里，悠閑地喝著下午茶，暢想著自己即將成為陸太太的美好未來。
當那些不堪入目的錄音、轉賬記錄、以及她收買我助理的聊天截圖，如同雪片般散落在她面前時，她那張總是帶著溫柔得體笑容的臉，瞬間血色盡失。
宸……宸哥……你聽我解釋……這……這里面一定有什么誤會……她慌亂地想要辯解，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誤會陸宸看著她，眼神冰冷得如同淬了毒的刀子，那里面翻涌的怒火和殺意，幾乎要將她吞噬，林若雪，我真是……瞎了眼！才會相信你這種蛇蝎心腸的女人！
我把你當妹妹，當朋友！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你不僅害了晚晚！你還……毀了我！
他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力道之大，讓她幾乎窒息！
說！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
咳……咳咳……林若雪被掐得臉色發(fā)紫，呼吸困難，眼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我……我只是……太愛你了……宸哥……我不能……我不能看著你娶別的女人……
愛我陸宸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猛地松開手，任由她癱軟在地，劇烈地咳嗽，就憑你也配說愛！
你這種骯臟的、自私的、充滿了算計的愛！只會讓我覺得……惡心！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里充滿了鄙夷和厭惡。
林若雪，從今天起，我不想再看到你。滾出海城，永遠別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否則……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我會讓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林若雪，這個曾經(jīng)在海城名媛圈里風光無限的白月光，這個差一點就成功上位的心機女，最終……落得了個身敗名裂、倉皇逃離的下場。
她所有的算計，所有的心機，最終……都成了一場空。
也算是……惡有惡報了。
這些消息，是我后來從以前公司的同事那里聽說的。
聽完之后，我的心里……并沒有太多的快意。
只是覺得……有些唏噓。
也……更加堅定了我要遠離陸宸，遠離那些豪門恩怨的決心。
他們的世界，太復雜，太骯臟。
不適合我。
我只想……在我的小公寓里，過我簡單而平靜的生活。
8
日子，一天天過去。
我的新工作，漸漸步入了正軌。雖然忙碌，但……充實。
同事們都很好相處，上司也很器重我的才華。我感覺自己，正在一點點地，找回曾經(jīng)那個自信、獨立的蘇晚。
至于陸宸……
除了偶爾還會從財經(jīng)新聞上看到一些關于陸氏集團的負面消息（大多與他近期的反常狀態(tài)有關），他似乎……也從我的生活中，徹底消失了。
我以為，我們之間，真的可以……橋歸橋，路歸路了。
直到……那一天。
那天，我因為一個設計方案，加班到很晚。
從公司出來，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多了。
夜色深沉，街道上行人稀少。
我裹緊了外套，快步朝著地鐵站走去。
就在我拐過一個街角的時候，一個熟悉卻又……讓我心頭一顫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了我面前。
是陸宸。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風衣，身形依舊挺拔，但……看起來消瘦了很多，臉色也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蒼白。
他站在路燈下，身影被拉得很長，顯得……格外孤單和……落寞。
他看到我，那雙深邃的眼眸里，瞬間迸發(fā)出一種……近乎貪婪的光芒！像是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終于看到了綠洲！
他快步朝我走來，因為太過急切，腳步甚至有些……踉蹌
晚……晚晚！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卑微。
我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著他：陸總，這么晚了，有事嗎
我……他停在我面前，眼神復雜地看著我，似乎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身上，帶著濃濃的酒氣。
你喝酒了我皺了皺眉。
……嗯。他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喝了一點。
陸總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不想再和他多說，轉身就想走。
晚晚！他卻猛地拉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很涼，力道卻依舊很大。
你……你最近……還好嗎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期盼和……不安
我很好。我用力甩開他的手，聲音冰冷，不勞陸總費心。
我……他看著我決絕的眼神，眼眶……又紅了，晚晚，我知道……我知道我以前對不起你……我知道我現(xiàn)在說什么你都不會信……
可是……我是真的……真的后悔了……
我……他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氣，聲音哽咽，我能……請你……吃頓飯嗎
就當……就當是……朋友……
朋友
我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卑微的乞求，心里……五味雜陳。
曾幾何時，他陸宸何曾用這種語氣，對我說過話
曾幾何時，他會……為了請我吃一頓飯，而如此……低聲下氣
風水輪流轉。
這句話，此刻，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不必了。我搖了搖頭，語氣堅決，陸總，我們之間，連朋友……都沒得做。
以后，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說完，我不再看他，轉身，快步離去。
身后，傳來他壓抑的、帶著無盡痛苦的……哽咽聲。
我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心，卻……還是不受控制地，狠狠揪了一下。
9
我以為，上次在街角的偶遇和我的決絕表態(tài)，能讓陸宸徹底死心。
但我……顯然低估了他追妻火葬場的決心和……臉皮厚度。
從那天起，我的生活中，開始頻繁地出現(xiàn)他的身影。
他會恰巧在我公司樓下的咖啡館出現(xiàn)，點一杯我曾經(jīng)喜歡的美式，然后……不經(jīng)意地和我打個招呼。
他會順路經(jīng)過我住的小區(qū)，然后……在我下班回家的時候，捧著一大束我曾經(jīng)最愛的香檳玫瑰，偶遇我。
他甚至……還會以工作交流的名義，通過各種渠道，聯(lián)系我現(xiàn)在的上司，試圖……旁敲側擊地打探我的情況，或者……給我制造一些驚喜
這些拙劣的、充滿了刻意痕跡的偶遇和關心，讓我感到不勝其煩，也……更加反感。
他以為，這樣做，就能彌補過去的傷害嗎
他以為，送幾束花，說幾句軟話，就能讓我忘記那三年的冷漠和絕望嗎
太天真了。
也……太自以為是了。
我將他送來的花，原封不動地扔進了垃圾桶。
他打來的電話，直接拉黑。
他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直接無視，掉頭就走。
我的冷漠和決絕，似乎……并沒有讓他退縮。反而……讓他更加變本加厲。
直到有一天，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我。
是林若雪。
她看起來……比上次狼狽了很多。名牌衣服不見了，精致的妝容也花了，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神經(jīng)質的憔悴和……怨毒。
她在我公司樓下攔住了我。
蘇晚！她紅著眼睛，聲音尖利，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皺了皺眉，不想理她。
你別以為……宸哥現(xiàn)在對你好，你就能怎么樣！她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很大，他只是一時糊涂！他心里愛的人，一直是我！
當初如果不是你耍手段，嫁給他的……本就應該是我！
聽著她這些顛倒黑白的瘋言瘋語，我只覺得可笑。
林小姐，我甩開她的手，聲音冰冷，我想，你可能……搞錯了什么。
第一，我和陸宸已經(jīng)離婚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
第二，他現(xiàn)在對我好不好，與你無關，也……與我無關。
第三，我看著她，眼神里充滿了鄙夷，如果你真的那么愛他，當初……就不會做出那些卑鄙無恥的事情。
你！林若雪被我的話噎得臉色發(fā)青，指著我，氣得渾身發(fā)抖，蘇晚！你等著！我不會讓你好過的！宸哥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說完，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轉身，踩著高跟鞋，狼狽地跑了。
看著她那副色厲內荏的樣子，我搖了搖頭，只覺得……可悲。
有些人，永遠學不會……為自己的錯誤買單。
也永遠……活在自欺欺人的幻想里。
只是……
林若雪的出現(xiàn)，像一個不祥的預兆，讓我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她會……善罷甘休嗎
她又會……做出什么瘋狂的事情來
而陸宸……他對林若雪，真的……就只是利用和報復嗎
還是……在他心底深處，依舊……對這個白月光，存有一絲……不為人知的念想
10
林若雪的宣戰(zhàn)，并沒有對我造成太大的困擾。畢竟，手下敗將，不足為懼。
但她的出現(xiàn)，卻像一根導火索，引爆了陸宸追妻火葬場的……另一個高潮。
不知道林若雪回去后，又對陸宸說了些什么。
總之，從那天起，陸宸對我的攻勢，變得更加……猛烈和……不顧一切了。
他不再滿足于那些偶遇和巧合。
他開始……直接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和工作中！
他會以重要客戶的身份，空降到我們公司，點名要我負責他的項目（雖然我們公司的主營業(yè)務和陸氏集團八竿子打不著）。
他會以慈善捐助的名義，向我參與的某個公益設計項目，投入巨額資金，然后……要求我作為項目負責人，定期向他匯報進展。
他甚至……還買下了我住的那棟公寓樓……旁邊的另一棟！美其名曰視野好，實際上……每天都能光明正大地，看到我窗臺上的風景（和我晾曬的衣服）。
他的這些行為，在我看來，幼稚，可笑，甚至……有些變態(tài)。
但……卻也讓我……不得不正視一個問題——
他好像……是真的……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努力地，想要挽回什么。
雖然，這方式……依舊充滿了霸道總裁式的自以為是。
更讓我沒想到的是……林若雪這個前情敵，竟然……陰差陽錯地，成了他追妻火葬場的……意外助攻
那天，我因為一個設計方案，需要去外地出差。
剛到機場，就看到……林若雪也拉著行李箱，出現(xiàn)在了候機大廳。
而且……目標明確地，朝我走了過來。
蘇晚，好巧啊，你也去B市她臉上帶著虛偽的笑容，眼神里卻充滿了挑釁。
我懶得理她，戴上耳機，準備登機。
她卻不依不饒，在我身邊坐下，開始喋喋不休：
宸哥最近……對我越來越好了。他說他終于看清了，誰才是真心對他的人。
他還說……等處理完公司的事情，就……帶我去瑞士滑雪，那是我們以前……最喜歡去的地方。
蘇晚，你輸了。徹徹底底地輸了。
聽著她這些自說自話的炫耀，我只覺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就在我忍無可忍，準備起身換個位置的時候——
一個冰冷的聲音，忽然從身后傳來：
林若雪，我什么時候說過……要帶你去瑞士滑雪了
是陸宸！
他怎么會在這里！
林若雪看到陸宸，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隨即，又換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宸哥……我……我只是……
只是在胡說八道，是嗎陸宸走到我身邊，看也沒看林若雪一眼，直接將我的行李箱，從她旁邊拎了過來，然后……很自然地，牽起了我的手！
走吧，他對我說，語氣……竟然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飛機要晚點了。
我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徹底搞蒙了！
林若雪也傻眼了，指著我們，氣得說不出話來：你……你們……
我們什么陸宸回過頭，冷冷地看著她，眼神里充滿了厭惡和警告，林若雪，我警告你，以后……離蘇晚遠一點。
否則，我不介意……讓你在海城，徹底待不下去。
說完，他不再理會氣得渾身發(fā)抖的林若雪，拉著我，徑直走向了登機口。
留下林若雪一個人，在原地，成了機場里……最大的笑話。
而我……
被陸宸牽著手，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不容置疑的力度和……一絲滾燙的溫度，心里……亂成了一鍋粥。
他……這是在……為我出頭
還是……在演戲給林若雪看
這個男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實的他
11
飛往B市的航班上，我和陸宸并排而坐。
氣氛，有些……微妙。
他似乎……并沒有放開我手的意思。
而我……也沒有立刻甩開。
或許是剛才機場那一幕的沖擊太大，或許是……內心深處，那點不為人知的期盼在作祟。
總之，我就這樣……任由他牽著。
飛機進入平流層后，他終于……緩緩松開了我的手。
掌心，似乎還殘留著他指尖的溫度。
……你怎么會在這里我率先打破了沉默，聲音有些干澀。
來……談個合作。他看著窗外，語氣平靜。
……和我們公司
嗯。
……我怎么不知道
他轉過頭，看著我，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現(xiàn)在……不就知道了
他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樣冰冷和疏離。反而……帶著一絲……暖意和……小心翼翼的試探
我的心跳，又不爭氣地加快了。
接下來的旅程，我們斷斷續(xù)續(xù)地聊著天。
聊工作，聊B市的風土人情，聊……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
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陸大總裁，更像一個……普通的旅伴。
會主動幫我拿行李，會細心地詢問我是否需要毛毯，甚至……還會和我討論，哪個牌子的飛機餐更好吃一點。
這種……近乎平和的相處模式，讓我感到陌生，也……有些不適應。
但不可否認的是……
我心里那座冰封已久的山，似乎……在悄然融化。
那桿原本堅定地傾向決絕的天平，也開始……搖擺不定。
B市的合作方，是一個很難纏的客戶。談判過程，異常艱難。
陸宸作為投資方代表（是的，他又用了這個名頭），全程參與了談判。
他的專業(yè)，他的冷靜，他的運籌帷幄，再一次……讓我刮目相看。
有幾次，在我方團隊陷入僵局，幾乎要放棄的時候，都是他……力挽狂瀾，找到了突破口。
看著他在談判桌上，與對方唇槍舌劍，據(jù)理力爭的樣子，我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絲……莫名的驕傲
這個男人……
認真工作的樣子，確實……很有魅力。
談判結束的那個晚上，合作方設宴款待。
席間，免不了又是一番觥籌交錯。
我酒量本就不好，幾杯紅酒下肚，已經(jīng)有些頭暈。
陸宸似乎察覺到了我的不適，不動聲色地，替我擋了好幾杯酒。
宴會結束后，他堅持要送我回酒店。
夜色朦朧，車窗外，是B市繁華的街景。
車內，流淌著輕柔的音樂。
……謝謝你。我說，聲音因為酒精的作用，帶著一絲慵懶和……軟糯。
謝我什么他側過頭看我，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深邃。
……擋酒。
他輕笑一聲：應該的。
畢竟……他頓了頓，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察的沙啞，你現(xiàn)在……還是我法律意義上的……妻子。
轟——！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他……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離婚協(xié)議……不是已經(jīng)簽了嗎！
12
你……你說什么我猛地坐直身體，酒意瞬間醒了大半，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離婚協(xié)議……我們不是已經(jīng)簽了嗎！
陸宸看著我震驚的樣子，眼神閃了閃，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幾乎可以稱之為狡黠的笑容
是簽了。他點了點頭，語氣平靜。
但是……他話鋒一轉，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玩味，我們……好像……忘了去民政局辦最后的手續(xù)了
忘了……去辦手續(xù)！
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啊！
那天在律師事務所，簽完協(xié)議后，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反悔和那場混亂的追逐，我們……確實沒有去民政局！
而離婚協(xié)議，只有雙方簽字，沒有經(jīng)過民政部門的登記和備案，是……不具備完全法律效力的！
也就是說……
我和他……在法律上……還是夫妻！
這個認知，像一道晴天霹靂，將我徹底劈懵了！
你……你是故意的！我看著他，聲音因為憤怒和……一絲莫名的慌亂而微微顫抖。
他竟然……從那個時候開始，就算計好了！
故意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或許……是天意
天意讓我們……再給彼此一個機會
陸宸！我氣得渾身發(fā)抖，你無恥！
他看著我氣急敗壞的樣子，不僅沒有絲毫愧疚，反而……低低地笑了起來。
那笑聲，愉悅，暢快，甚至……帶著一絲……如釋重負
晚晚，他忽然伸出手，輕輕握住了我的手，這一次，我竟然……沒有立刻甩開，別生氣。
他的掌心，溫熱而干燥，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度。
我知道，我以前……混蛋，不是人。他看著我的眼睛，眼神誠懇，語氣也變得異常認真，我知道，三言兩語的道歉，彌補不了我對你的傷害。
但是……他握緊我的手，聲音里帶著一絲……乞求，能不能……看在我這段時間‘表現(xiàn)’的份上，再……再給我一個，真正追求你的機會
我保證，這一次，我一定會……用盡全力，讓你重新愛上我。
如果……如果我還是做不到……那……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黯淡了下去，那我就……徹底放手，還你自由，絕不再糾纏。
他的話，像一顆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
追求我
重新愛上他
這……可能嗎
我看著他眼中那份不容錯辨的認真和……一絲隱藏的脆弱，我的心……徹底亂了。
理智告訴我，應該立刻推開他，告訴他不可能。
過去的傷痛，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忘記的。
可是……
情感上，我卻又……無法否認，這段時間以來，他所做的改變，和他……偶爾流露出的溫柔。
我的心……似乎，真的……在動搖。
就在我天人交戰(zhàn)，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的時候，車……已經(jīng)開到了酒店樓下。
……到了。他說，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察的緊張。
我看著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早點休息。
說完，我逃一般地，推開車門，快步走進了酒店大堂。
身后，傳來他一聲……幾不可聞的，帶著失落的嘆息。
我的腳步，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
心，亂如麻。
13
從B市回來后，我和陸宸之間的關系，進入了一種更加……難以名狀的階段。
法律上，我們還是夫妻。
情感上……我不知道。
他開始更加光明正大地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中。
不再是那些刻意的偶遇，而是……直接搬進了我隔壁那棟公寓。
美其名曰工作需要，就近方便。
實際上……我每天早上出門，都能在電梯里巧遇他。
晚上回家，也總能看到他家的燈……和我家同時亮起。
這種……近乎同居的生活，讓我感到無比別扭，卻又……無力反抗。
畢竟，他住在他自己的房子里，我總不能……把他趕出去吧
而且……
我不得不承認，他這種潤物細無聲的滲透，確實……在一點點地，改變著我對他的看法。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霸道和自以為是。
他會記得我的喜好，在我加班晚歸時，默默地在我家門口放一份溫熱的宵夜（雖然我一次都沒吃過，但……心里還是會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他會在我生病不舒服時，第一時間送來藥品和……他親手熬的粥（味道……竟然還不錯）。
他會……在我遇到工作上的難題時，以鄰居的身份，給出最專業(yè)、最中肯的建議。
他不再提復合，也不再提愛情。
只是……用一種近乎笨拙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對我好。
這種好，不帶任何附加條件，不帶任何強迫意味。
反而讓我……更加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改變了還是……這只是他追妻火葬場的又一種新策略
我依舊……不敢輕易相信。
三年的傷痛，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愈合的。
可是……
每當看到他眼中那小心翼翼的期盼，和……偶爾流露出的疲憊與落寞，我的心……還是會不受控制地，軟下來。
我開始……嘗試著，回應他的一些善意。
他送來的宵夜，我會……象征性地吃一點。
他給的建議，我會……認真地考慮。
我們之間，依舊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
但……空氣中，卻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正在發(fā)酵的……什么東西
就在我以為，我們的關系，會一直這樣……不遠不近地，慢慢發(fā)展下去的時候，一個人的出現(xiàn)，再次……打破了這份脆弱的平衡。
是我的母親。
她不知道從哪里聽說了陸宸搬到我隔壁的消息，風風火火地殺了過來。
晚晚！你和陸宸……是不是……要復婚了！她拉著我的手，眼睛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我看著母親那充滿期盼的眼神，心里……一陣苦澀。
復婚
我和陸宸之間……真的，還有可能嗎
14
面對母親那充滿期盼的眼神，和她接下來一連串關于復婚大計的暢想，我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媽，我無奈地打斷她，我和陸宸……只是鄰居。
鄰居母親顯然不信，拔高了聲音，哪有這么巧的鄰居他堂堂陸氏集團的總裁，放著那么多豪宅不住，偏偏搬到你這小公寓隔壁晚晚，你當媽是三歲小孩�。�
……我無言以對。
因為，我心里也清楚，這巧合，未免也太刻意了。
晚晚啊，母親語重心長地拉著我的手，媽知道，以前是陸宸不對，是他混蛋，是他瞎了眼，才會被林若雪那個小**蒙蔽！
可是你看，他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知道錯了嘛他為了你，連公司都快不管了，天天在你身邊獻殷勤。這說明什么說明他心里有你�。�
男人嘛，誰年輕的時候，沒犯過點糊涂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嘛！
再說了，母親壓低了聲音，湊到我耳邊，陸家那樣的門楣，對我們蘇家……還是很有幫助的。你爸公司最近那個項目，如果能有陸氏集團注資……
我皺了皺眉，打斷了她：媽！我的婚姻，不是你們用來交易的籌碼！
哎呀，媽不是那個意思！母親連忙擺手，媽是真心希望你幸福！陸宸那孩子，雖然以前混賬了點，但……本質不壞。而且，他對你……是用了真心的。
用了真心嗎
我看著窗外，陸宸公寓的方向，心里……一片茫然。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母親眼睛一亮：是不是陸宸來了！
說著，她不等我反應，已經(jīng)興沖沖地跑去開門了。
門外，果然是陸宸。
他手里……還提著一個保溫桶
阿……阿姨看到開門的是我母親，陸宸也愣了一下，隨即，禮貌地打招呼。
哎呀！是小宸啊！快進來快進來！母親熱情得……讓我都有些不適應，這么晚了，還過來，有事嗎
我……陸宸看了一眼站在母親身后的我，眼神閃了閃，有些不自然地說，我……做了點宵夜，想……想給晚晚送過來。
哎喲！真是太有心了！母親笑得合不攏嘴，接過保溫桶，晚晚這孩子，最近工作忙，總是隨便對付幾口。你來了正好，快進來，陪她說說話！
母親不由分說地將陸宸拉了進來，按在了沙發(fā)上。
然后……又以我去做點水果為借口，將我和陸宸……單獨留在了客廳里。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尷尬而微妙的氣氛。
那個……還是陸宸先開了口，聲音有些不自在，阿姨她……好像……誤會了什么
……嗯。我點了點頭，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我……他看著我，似乎想說什么，卻又……欲言又止。
就在這時，廚房里，忽然傳來母親哎喲一聲驚呼！
我和陸宸臉色一變，同時沖了過去！
只見母親捂著腰，一臉痛苦地靠在琉璃臺上，旁邊的地上，還散落著摔碎的玻璃杯。
媽！您怎么了！我急忙上前扶住她。
沒事沒事，母親擺了擺手，額頭上卻滲出了冷汗，老毛病了，腰……腰扭了一下……
阿姨，您別動，我送您去醫(yī)院！陸宸當機立斷，直接將母親打橫抱了起來！
哎……不用不用……小宸……太麻煩你了……母親嘴上說著不用，臉上卻……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我看著這一幕，心里……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媽她……不會是……故意的吧！
15
事實證明，我的預感……是正確的。
母親的腰，只是輕微扭傷，根本沒有她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嚴重。
但她卻借此機會，在醫(yī)院賴了好幾天，并且……欽點陸宸作為主力看護。
而我，自然也逃不掉陪護的責任。
于是，我和陸宸，就在醫(yī)院那間小小的病房里，開始了……一段近乎被迫同居的生活。
白天，我們一起照顧母親，給她喂飯，陪她聊天，聽她……明里暗里地撮合我們。
晚上，病房里只有一張陪護床。我們……只能輪流休息，或者……
你睡床吧，陸宸總是很自覺地把唯一的床讓給我，我睡沙發(fā)就好。
醫(yī)院的沙發(fā)又小又硬，他那高大的身形蜷縮在上面，看起來……一定很不舒服。
有好幾次，我半夜醒來，都能看到他……靠在沙發(fā)上，眉頭緊鎖，似乎睡得很不安穩(wěn)。
心里……某個地方，會不受控制地，泛起一絲……莫名的情緒。
說不清是心疼，還是……別的什么。
母親的神助攻，無疑……將我和陸宸之間的距離，又拉近了不少。
我們開始……像普通朋友一樣，聊一些工作之外的話題。
聊彼此的興趣愛好，聊……一些過去的糗事（當然，都避開了那些敏感的、會引起不愉快回憶的話題）。
我發(fā)現(xiàn)……原來，拋開那些身份和過往，陸宸……其實也是個……有血有肉，會笑會痛的普通人。
他也有他的煩惱，他的壓力，他的……不為人知的脆弱。
而他……似乎也開始……重新認識我。
認識那個……不再是陸太太，也不是蘇總，而是……真實的，會哭會笑，會累會痛的……蘇晚。
這種……卸下所有偽裝和防備，坦誠相對的感覺，很奇妙。
也……很危險。
因為，我能感覺到……我那顆早已冰封的心，正在……一點點地，被他重新捂熱。
母親出院的那天，陸宸親自開車送我們回家。
車里，母親借口累了，閉目養(yǎng)神。
我和陸宸坐在前排，一路無話。
車窗外，陽光明媚，春暖花開。
……晚晚，快到我家樓下時，陸宸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那天晚上……在B市酒店，我說的話……還算數(shù)嗎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知道，他在問什么。
他在問……那句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轉過頭，看著他。
他的側臉，在陽光的映照下，線條柔和，眼神……卻充滿了期盼和……一絲不安。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他眼中的光芒，都開始漸漸黯淡下去。
然后，我輕輕地，點了點頭。
……或許，我說，聲音很輕，卻很清晰，我們可以……試試看。
從……一頓真正的飯局開始
他猛地轉過頭，看著我，眼中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驚喜和……狂喜！
……好！他用力點頭，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我請客！你想吃什么……都行！
看著他那副如同孩子般欣喜若狂的樣子，我的嘴角，也不自覺地，勾起了一抹……久違的，發(fā)自內心的笑容。
或許……
過去的傷痛，不會輕易消散。
未來的道路，也依舊充滿了未知。
但……
至少此刻，陽光正好，春風不燥。
而我和他之間……那場因為離婚而開始的火葬場，似乎……終于，要迎來一個新的轉折點了
至于……這個轉折，會通向何方……
那就……交給時間吧。
畢竟，人生……就像一場未完的飯局。
不吃到最后一口，永遠不知道……等待你的，會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