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1
指尖劃過手機屏幕,那些曾經(jīng)甜蜜的備注,如今只剩下冰冷的對方已開啟好友驗證。
我和顧臨,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
幼兒園他會把唯一的紅花貼紙給我,小學他會替我揍跑搶我橡皮的男生,初中他會騎車載我上下學,高中他會在我被人表白時冷著臉把我拉走。
三天不見面,就感覺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缺了點什么。
這是我們之間不成文的習慣,一種深入骨髓的依賴。
可這一切,從顧家和我們蘇家宣布要為我們訂婚開始,就變了。
整整一年,顧臨對我開始了漫長的冷暴力。
微信拉黑,電話不接。
我去他公司找他,保安會禮貌又堅決地攔住我。
偶爾在宴會上遠遠看見,他只要察覺到我的目光,會立刻轉(zhuǎn)身,毫不猶豫地離開。
強烈的對比,像一把鈍刀,日復一日地割著我的心。
今天是顧臨的生日,程言偷偷告訴我,顧臨在夜色會所的VIP包廂。
晚晚,我知道你難受,但總得當面問個清楚吧程言握著我的手,眼里滿是擔憂。
我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站在冰涼雕花的包廂門外,我的心跳快得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門把手,一陣寒意順著手臂蔓延到四肢百骸。
門虛掩著,里面?zhèn)鞒鲻』I交錯的喧鬧,還有……顧臨的聲音。
那聲音,曾經(jīng)是我最熟悉的溫柔,此刻卻像淬了毒的冰棱,一字一句,精準地刺向我。
蘇晚呵,招招手就過來的小玩意兒罷了。
沒能力,又沒個性,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和她訂婚我都感覺掉價。
玩玩還行,娶回家我顧臨還沒那么想不開。
轟的一聲,我腦子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冰錐,無數(shù)的冰錐,狠狠扎進我的心臟,痛得我?guī)缀鯚o法呼吸。
身體瞬間僵硬,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程言驚慌地捂住我的耳朵,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耳廓傳來,帶著一絲微弱的安慰,卻驅(qū)散不了那股從心底涌出的、足以將我吞噬的寒意。
那些曾經(jīng)被我刻意忽略的細節(jié),此刻像潮水般洶涌而來。
他嫌棄我穿的裙子太幼稚,他聽見別人夸我畫畫有天賦時不屑地撇嘴,他總是在我興高采烈分享趣事時,用一句知道了或嗯來敷衍。
我一直告訴自己,那是哥哥對妹妹的嚴厲,是他不善表達。
原來,全是我自欺欺人。
他從未將我視為平等的女性,甚至從未將我放在心上。
在他眼里,我不過是一個從小養(yǎng)在身邊、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
寵物……
我渾身發(fā)冷,連牙齒都在打顫。
誰在外面包廂里有人察覺到了動靜。
下一秒,門被拉開,張宇那張帶著幾分醉意的臉出現(xiàn)在眼前。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喲,這不是蘇晚妹妹嗎快進來,臨哥在里面呢。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他半拉半拽地拖進了包廂。
濃重的酒氣和煙味撲面而來,刺得我眼睛發(fā)酸。
包廂里燈光昏暗,音樂嘈雜。顧臨坐在沙發(fā)正中央,被一群男男女女簇擁著,他手里端著酒杯,神色慵懶,卻在看到我的一瞬間,眉頭狠狠皺了起來。
我被張宇按著坐在他對面,低垂著頭,不敢看他。
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蘇晚,顧臨終于開口,聲音里是毫不掩飾的煩躁和不耐煩,你怎么就不聽我話呢
我猛地抬頭,撞進他冰冷的眼眸。
能不能有點自尊心他繼續(xù)說著,語氣像淬了毒的利刃,整天就知道圍著男人轉(zhuǎn),你是不是賤
賤
這個字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心上。
我感覺自己像掉進了一個冰冷的深淵,渾身無力,連呼吸都帶著痛。
原來,我在他心里,就是這樣的不堪。
良久,我深吸一口氣,再抬起頭時,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我愛了十幾年、依賴了十幾年的男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顧臨,哥哥,我很感激你救過小時候的我。
以后,我長記性,再也不會打擾你了。
說完,我站起身,沒有絲毫猶豫,轉(zhuǎn)身走出了包廂。
這一次,我沒有回頭。
走廊的燈光灑在我的背影上,我知道自己此刻一定狼狽不堪,瘦弱得一陣風就能吹倒。
但我的腳步,卻異常堅定。
回到蘇家別墅,迎接我的是一如既往的空曠和冰冷。
爸媽常年忙于生意,這個家,對我而言,更像是一個華麗的牢籠。
打開電腦,郵箱里靜靜躺著一封郵件——恭喜您,蘇晚同學,您的A國交換生申請已通過。
我想起前段時間去看心理醫(yī)生,醫(yī)生說,換個環(huán)境或許對我更好。
自嘲地笑了笑,他顧臨,巴不得我離得遠遠的吧。
我拿出手機,給爸媽各自發(fā)了一條簡短的短信:爸,媽,我的交換生申請通過了,下周就走。
發(fā)送完畢,我沒有絲毫期待他們會回復。
將手機扔到一邊,我打開衣柜,開始收拾行李。
護照,簽證,還有那張薄薄的錄取通知書。
A國,一個全新的地方。
也好,徹底告別過去,重新開始。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鏈,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仿佛也鎖住了我對這里所有的留戀。
窗外夜色深沉,我的未來,又會是什么樣子
02
飛機落地A國時,羅馬的空氣帶著一種陌生的濕熱,與我記憶中任何一個城市都不同。
拖著沉重的行李箱,我磕磕絆絆地辦完入境手續(xù),租到了一間小小的公寓。
語言不通是最大的障礙,每一個手勢,每一個單詞都像是艱難的跋涉。
夜晚,獨自躺在陌生的床上,窗外是聽不懂的喧囂,孤獨感像潮水般將我淹沒。
但奇怪的是,心底深處,卻又有一絲擺脫了沉重枷鎖的輕松。
我以為的詩情畫意,很快被現(xiàn)實擊得粉碎。
一次在街角,一個吉普賽小孩嬉笑著撞了我一下,等我反應(yīng)過來,背包已經(jīng)被拉開,錢包不翼而飛。
我慌亂地用蹩腳的意語和英語呼喊,卻只換來路人漠然的眼神。
還有一次深夜回家,被幾個街頭混混吹著口哨尾隨,那種赤裸裸的、帶著侵略性的目光,讓我渾身冰冷,幾乎是連滾爬爬地逃回公寓,背抵著門板,心臟狂跳不止。
恐懼和無助像藤蔓一樣纏繞著我。
那一刻,我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里沒有顧臨,沒有程言,沒有任何人可以像過去那樣,在我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
哭泣和等待保護,在這里是奢侈品,更是致命的弱點。
那種被現(xiàn)實狠狠扇了一耳光的痛楚,反而激起了我骨子里的狠勁。
我開始瘋狂地學習意語,然后,我做了一個連自己都有些意外的決定——報名學習格斗和射擊。
訓練館里彌漫著汗水和荷爾蒙的氣息。
每一次揮拳,每一次踢腿,都伴隨著肌肉撕裂般的酸痛。
教練是個退役軍人,眼神銳利,毫不留情。
我咬著牙,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爬起。
第一次握槍時,那冰涼而沉甸甸的觸感從掌心傳來,手臂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
子彈出膛的瞬間,巨大的后坐力震得我肩膀發(fā)麻,但當看到子彈穿透靶心的那一刻,一種前所未有的掌控感和釋放感,瞬間席卷了全身。
我對著鏡子里的自己,那個眼神逐漸變得堅毅的女孩,在心里一遍遍告訴自己:蘇晚,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強大才是真的。
在A國開學兩個月后,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
接通后,程言帶著驚喜又夾雜著責怪的聲音傳來:蘇晚你跑哪兒去了知不知道大家多擔心你!
我靠在射擊館的墻邊,耳邊還回蕩著槍聲的余韻,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別人的事:我挺好的,程言,在A國,一切安全。
顧臨都快急瘋了,到處找你。他說想找這邊的朋友照顧你一下,你看……
不用了,我打斷他,聲音里帶著一絲刻意的疏離,我能照顧好自己。謝謝你的關(guān)心。
電話那頭,程言無奈地嘆了口氣。
后來我才知道,顧臨得知我在A國后,表面上是煩躁地摔了杯子,實際上卻坐立不安。
程言在一旁沒好氣地嘲諷他:現(xiàn)在知道急了當初是誰把人所有聯(lián)系方式都拉黑,還怪人家不聯(lián)系你顧臨,你可真行。
聽說,顧臨在程言的刺激下,猶豫了很久,才把我從黑名單里拖了出來。然后,他叫來了沈清。
沈清,那個總是溫婉淺笑,看似無害的女人。
她對著顧臨,用那種我最熟悉不過的、帶著幾分憐憫又幾分了然的語氣說:顧少,蘇小姐從小就依賴您,她性子軟,沒什么主見,這次突然跑去那么遠的地方,說不定……只是想引起您的注意呢畢竟,她一向沒什么安全感,總覺得您會離開她。
她輕描淡寫地將我描繪成一個沒有骨頭、性緣腦、只會用欲擒故縱這種小把戲的可憐蟲。
每一句話,都精準地戳中了顧臨對我依賴、不獨立、離不開他的固有印象。
他被說服了。
他覺得沈清說得對,我需要打壓式教育,需要真正意義上的獨立。
于是,他取消了原本已經(jīng)訂好的,飛來A國的機票。
他以為他是在為我好,是在用他的方式磨礪我。
他再次,錯過了我。
而此刻的我,剛剛結(jié)束了一天的射擊訓練,卸下護具,感受著手臂肌肉的酸脹和力量。
我看著鏡子里眼神沉靜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他所以為的小可憐,正在以他無法想象的速度成長。
夜色漸濃,我將新買的子彈一顆顆壓入彈匣,動作熟練而冷靜。
窗外,A國的夜風吹過,帶著一絲涼意。
而我,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需要躲在別人羽翼下的小女孩了。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未知號碼發(fā)來的短信,只有簡短的幾個字:小心。
我眼神一凜,握緊了手中的槍。這A國的生活,似乎比我想象的,還要復雜。
03
從射擊俱樂部出來,我揉著被槍械后坐力震得發(fā)麻的手腕,手心還殘留著火藥的硝煙味。
這已經(jīng)是來到A國的第三個月,除了上課,我所有的時間都泡在了格斗館和射擊俱樂部。汗水浸濕衣衫,肌肉酸痛成了家常便飯,但每一次命中靶心,都讓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掌控感。
剛走出俱樂部大門,一輛低調(diào)的黑色轎車無聲無息地停在我面前。
車窗降下,露出一張英俊卻帶著幾分冷硬的亞裔面孔。
男人穿著剪裁合體的深灰色手工西裝,手腕上戴著一塊看不出牌子但質(zhì)感極佳的腕表。
他很高,即便坐在車里,也能感覺到那股迫人的氣場。
他抬起頭,目光落在我身上。那是一雙……深藍色的眼睛。
在亞裔面孔上,這樣純粹的深藍色眼眸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像是深夜無垠的大海,深邃得能將人吸進去。
蘇晚小姐他開口,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聲線低沉悅耳。
我心頭一跳,警惕地看著他:你是
我是陸承澤,顧臨的朋友。他言簡意賅,他拜托我照顧你一下。
顧臨我的心沉了沉。
他怎么會知道我在這里隨即想到程言,大概是他說的。
陸承澤繼續(xù)道:你現(xiàn)在住的公寓不太安全,我已經(jīng)為你安排了新的住處。上車吧,顧臨想和你通話。
公寓不安全
我下意識地皺眉。
雖然這邊的治安確實不如國內(nèi),但我一直很小心。
可他的語氣不容置喙,那雙深藍色的眼睛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銳利。
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拉開了車門。
安全,是我目前最看重的東西。
車內(nèi)空間寬敞,彌漫著淡淡的雪松香。
他遞給我一部手機,屏幕上顯示著顧臨兩個字。
我深吸一口氣,接通。
蘇晚,顧臨熟悉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命令,陸承澤是我信得過的人,你聽他的安排。
沒有預想中的波瀾,我的內(nèi)心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或許是距離,或許是這幾個月的獨立生活,讓我對他的聲音不再有任何綺念。
知道了。我淡淡回應(yīng)。
掛斷電話,我將手機還給陸承澤。
他只是點了點頭,便直接吩咐司機開車,同時用藍牙耳機安排人去我的公寓打包行李,順便預訂了午餐。
效率高得驚人。
車子駛離市區(qū),最后停在一處氣派非凡的莊園門前。
鐵藝大門緩緩打開,入目是修剪整齊的草坪和繁茂的花園。
主建筑是一棟古典風格的別墅,透著低調(diào)的奢華。
一位穿著得體的管家和兩列女仆早已等候在門口。
陸承澤率先下車,替我打開車門,對我伸出手:下車吧,蘇晚。頓了頓,他補充道,以后,你可以叫我孟哥哥。
孟哥哥我愣住了。這個稱呼……
他看著我微怔的表情,那雙深藍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懷念:你不記得了
小時候在顧家,你才五六歲,一頭撞在我腿上,摔了個屁股墩兒。
呆呆地坐在地上哭,自己擦干眼淚,還嘴硬說不痛。那時候我就在想,這小丫頭真有意思,要是能收養(yǎng)就好了。
我腦海中模糊地閃過一些片段,一個小女孩,一個穿著深色西裝的高大身影……原來是他。
這份關(guān)照,似乎比我想象的要早得多。
接下來的三個月,我便在陸承澤的莊園安頓下來。
他為我準備了一間朝南的畫室,采光極好。
除了親自指導我的射擊和格斗技巧,還會時不時送來一些高奢品牌的當季新款。
他似乎很忙,經(jīng)常早出晚歸,但只要有空,他就會坐在畫室的沙發(fā)上,安靜地看文件,或者只是看著我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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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不同于顧臨。
顧臨看我,帶著審視和不耐,偶爾流露出的是對麻煩的無可奈何。
而陸承澤的目光,專注而深沉,帶著一種我從未體會過的……欣賞,甚至可以說是寵溺。
我也漸漸發(fā)現(xiàn)他的一些強迫性小習慣,比如書房里的書必須按照顏色和高度排列,餐具的擺放精確到毫米,對細節(jié)有著近乎偏執(zhí)的關(guān)注。
平靜的生活在某一天被突然打破。
莊園里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傭人們行色匆匆,臉上帶著不安。
管家神色凝重地通知我,莊園要進行一次大清理,為了安全起見,需要我暫時搬去市區(qū)的酒店住幾天。
我的心猛地一沉。
又來了嗎
又是……因為我嗎
那種熟悉的無力感再次襲來。
我小心翼翼地看向正在穿外套的陸承澤,他今天換上了一身更顯凌厲的黑色西裝:孟哥哥,你……也去酒店嗎
他扣好袖扣,轉(zhuǎn)過身,深藍色的眼眸中帶著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我臨時有點事,要去鄰市出差幾天。酒店已經(jīng)安排好了,你安心住下。
又是這樣。
熟悉的借口,熟悉的安排。
內(nèi)心涌起一股熟悉的酸澀和失落,像被泡在冰冷的檸檬水里。
但我只是點了點頭,平靜地說:好。
換好衣服下樓,發(fā)現(xiàn)莊園里幾乎空了,大部分傭人都不見了蹤影。
我有些口渴,便走向廚房想倒杯水。
路過走廊盡頭一間平時緊閉的房門時,那扇門今天卻虛掩著一道縫隙。
里面隱約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還有一聲壓抑的、痛苦的悶哼。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好奇心和一絲莫名的擔憂驅(qū)使著我,鬼使神差地從旁邊裝飾性的盔甲上,抽下了一柄短小的裝飾匕首,緊緊握在手里,然后輕輕推開了那扇門。
門后并非我想象中的房間,而是一道向下的旋轉(zhuǎn)樓梯,幽深黑暗。
墻壁上繪著精美的古典壁畫,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詭異。
我屏住呼吸,一步步往下走。
樓梯不長,很快就到了底部。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著壓抑的喘息。
是陸承澤。
我扒在拐角處的門框邊,只探出半個頭。
是逃跑,還是……
最終,那一絲擔憂戰(zhàn)勝了恐懼。
我小聲地,試探地喊了一句:陸承澤孟哥哥你……你還好嗎
黑暗中的身影猛地一僵。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臉上是因極度痛苦而扭曲的神情,額頭上布滿冷汗,往日里一絲不茍的頭發(fā)也有些凌亂。
地上散落著紅酒瓶的碎片,深紅色的酒液潑灑了一地,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酒氣和一絲血腥味。
他的一只手,正被玻璃碎片劃破,鮮血淋漓。
他看到我,那雙深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和錯愕,隨即試圖扯出一個笑容,但顫抖的身體和蒼白的臉色暴露了他的虛弱。
別走……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絲近乎乞求的脆弱,我不會傷害你,別怕。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我只是……做了噩夢,失眠了,有些害怕。小冉,你能……陪我一會兒嗎
小冉。他叫我小冉。
看著他卸下所有堅硬的偽裝,露出如此脆弱無助的一面,我心中的震驚無以復加。
那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強大、冷靜、甚至有些強迫癥的陸承澤。
我沒有逃跑。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刻,我所有的警惕和恐懼都消失了。
我慢慢走過去,放下手中的匕首,從旁邊的柜子里找出醫(yī)藥箱,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為他清理傷口,包扎。
他很安靜,只是看著我,眼神復雜。
整個地下室像一個隱秘的避難所,有舒適的沙發(fā),巨大的投影屏幕。
管家后來悄悄告訴我,今天是陸承澤母親的忌日,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把自己關(guān)在這里,因為一些不好的回憶,會讓他情緒失控。
那天晚上,我沒有去酒店。
我陪著他,在地下室里,他選了一部很老的黑白電影,我們誰也沒有說話。
黑暗中,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合著微弱的血腥氣,奇異地讓我感到一種安寧。
我知道,有什么東西,在我們之間悄然改變了。
一種基于相互脆弱和需要的,超越了普通關(guān)系的連接,在寂靜的黑暗中,慢慢滋生。
04
三天后,陸承澤牽著我的手,走出了那間地下室。
陽光有些刺眼,我下意識地瞇了瞇眼。
他的手溫暖干燥,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掌心的薄繭摩挲著我的皮膚,奇異地讓我感到安心。
這三天,我們幾乎形影不離。
他恢復了往日的優(yōu)雅從容,只是看我的眼神,多了些我讀不懂的深邃。
瓜爾迪夫人,我的姨母,今晚有個晚宴。
他替我拉開餐廳的椅子,我需要一個女伴,你知道,擺脫那些不必要的麻煩。
我看向他,他正低頭切著盤中的火腿,動作斯文。
可我分明從他那雙深藍色的眼眸中,捕捉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和……征求
下午,頂級的造型團隊和一排Marchesa高定禮服被送到了莊園。
陸承澤親自為我挑了一件夢幻的粉色長裙,裙擺層層疊疊,綴滿了細小的水晶和手工縫制的柔紗花朵,像揉碎的星光散落在云霞之上。
造型師根據(jù)禮服為我設(shè)計了精致的妝容,長發(fā)被挽成一個慵懶又不失高貴的發(fā)髻。
當我提著蓬松的裙擺,小心翼翼地從樓梯上走下來時,正站在樓梯下等我的陸承澤,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眸倏地睜大了。
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飾的驚艷和近乎癡迷的光彩,仿佛我是他尋覓已久的珍寶。
他快步走到樓梯下,在我還差兩級臺階的時候,忽然單膝跪地,朝我伸出手,行了一個標準的紳士禮。
這位美麗的公主,愿意同我一起參加晚宴嗎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戲劇腔調(diào),又無比認真。
我看著他,看著他仰起的臉,那雙深藍色的眼睛里盛滿了我的倒影。
不知怎的,一股暖流涌上心頭,我被他這副幼稚又認真的樣子逗笑了。
這是我來到A國后,第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
我將手輕輕搭在他的手心。
他握緊了我的手,力道有些大,仿佛怕我跑掉。
他站起身,依舊低頭看著我,眼神溫柔得能溺出水來:小冉,這是你來到這里第一次笑。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來:不要因為眼神不好的人而枯萎。你很美,蘇晚,不只是外表,你的靈魂也是。
我的心,被他這句話輕輕撞了一下。
晚宴在瓜爾迪夫人的莊園舉行,奢華而熱鬧。
我的出現(xiàn),確實如陸承澤所料,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瓜爾迪夫人是個熱情爽朗的意大利貴婦,她拉著我的手,用帶著口音的英語贊美我的美麗和裙子,眼神里滿是真誠的喜愛。
陸承澤全程都將我護在身邊,滴水不漏地擋掉了所有試圖靠近的視線和搭訕。
他之前說的鶯鶯燕燕,一個也沒有出現(xiàn)。
開場舞后,悠揚的華爾茲響起,陸承澤向我伸出手:美麗的小姐,能與我共舞一曲嗎
我將手放入他的掌心,隨著他滑入舞池,忍不住打趣:陸先生今晚的騎士精神真是發(fā)揮到了極致。
他低頭,溫熱的呼吸拂過我的耳畔,聲音帶著一絲笑意:還不是某位小姐太過耀眼。
旋轉(zhuǎn),靠近,他的手臂有力地環(huán)在我的腰間。
舞池中衣香鬢影,水晶燈的光芒流轉(zhuǎn),一切都像一場不真實的夢。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像大提琴般在我耳邊響起:我想做一位花匠,用盡心血培育澆灌一朵花,等待她盡情綻放。然后,竭盡此生去欣賞、去愛護這份美麗,直到一同消亡。
我心頭一跳,他腰間的手突然收緊,將我更深地拉入他的懷里,我們的身體幾乎沒有縫隙地緊密貼合。
一曲終了,周圍響起了禮貌的掌聲。
我有些不自在,想從他懷里掙開。
陸承澤卻不按常理出牌。
他非但沒有松開我,反而手臂一用力,直接將我攔腰抱起!
�。∥业秃粢宦�,下意識地摟住他的脖子。
周圍瞬間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和竊竊私語。
在眾目睽睽之下,陸承澤抱著我,步伐沉穩(wěn)地穿過人群,走出了燈火輝煌的瓜爾迪莊園,徑直走向停在門口的汽車。
他的動作溫柔,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那股強大的占有欲,在這一刻展露無遺。
回到陸承澤的莊園,他再次將我從車上抱了下來,穿過空曠的前廳,一路抱著我,直到花園中央那片盛開的玫瑰花叢旁,才將我輕輕放下。
月光如水,灑在他俊美無儔的臉上,也照亮了他那雙深不見底的藍色眼眸。
他撕下了所有溫柔的偽裝,眼神深邃而偏執(zhí),像一頭盯緊了獵物的猛獸。
蘇晚,他開口,聲音沙啞,你沒有拒絕我。
不是疑問,是陳述。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直到我后背抵上冰涼的石雕。
從第一次在射擊場門口見到你,我就被你吸引了。
他直白地承認
你身上那種脆弱又狠厲的矛盾感,讓我著迷。明明那么缺愛,那么自卑,不信任任何人,卻能畫出那么干凈的畫。
他抬手,指尖輕輕拂過我的臉頰,帶來一陣戰(zhàn)栗。
你那個不稱職的保姆,我處理了。
公寓樓下那些不懷好意的騷擾,我清除了。
你以為你那神經(jīng)質(zhì)的鄰居為什么突然搬走了他低低地笑起來,帶著一絲嘲弄,我的小豹子,偏要偽裝成一只無害的小白兔。
我的心跳得飛快,他說的這些,我竟一無所知。
他的手指,從我的臉頰滑下,然后,慢慢地,掐上了我的脖頸。
力道不重,卻帶著不容忽視的掌控。
他微微用力,拇指按在我的喉管上,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腹的溫度和壓力。
蘇晚,他湊近我,呼吸滾燙,眼神中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幾乎要將我吞噬,成為我的另一半。
我會把我的一切都給你,我的財富,我的親人,我所有的愛。而你,也完完全全屬于我,你的身體,你的靈魂,你的生命。
我被他這赤裸裸的偏執(zhí)和傾盡所有的愛意所震撼,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
內(nèi)心深處某個被壓抑許久的渴望,在這一刻被徹底觸動。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異常平靜地,說出了那個字。
好。
下一秒,他霸道而急切的吻鋪天蓋地地落了下來,像要給我渡入賴以生存的空氣,又像要將我的靈魂徹底吞噬。
05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里。睜開眼,是陸承澤放大的俊臉,他正低頭看著我,眼底帶著清晨特有的溫柔繾綣。
醒了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剛睡醒的慵懶。
我嗯了一聲,往他懷里拱了拱。
昨晚的一切像一場夢,卻又無比真實。
那個在黑暗中脆弱乞求的人,和那個在眾人面前霸道宣告的人,都是他。
而我,選擇了回應(yīng)他最深處的渴望。
這時,床頭柜上的手機響了。
陸承澤瞥了一眼屏幕,嘴角勾起一個玩味的笑容。他拿起手機遞給我,低頭在我唇上啄了一下,像個幼稚的孩子一樣問:你接嗎
我白了他一眼,伸手接過手機�?吹狡聊簧系拿帧櫯R。
深吸一口氣,我按下接聽鍵,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喂
小晚你醒了顧臨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帶著一絲急切和關(guān)心,你現(xiàn)在在哪里吃早餐了嗎
我心里冷笑。吃早餐他以為我還在國內(nèi),還在他掌控的范圍內(nèi)
嗯,醒了。我順著他的話說,在吃呢。顧臨哥哥怎么突然打電話過來我刻意用了哥哥這個稱呼,像過去無數(shù)次那樣。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
顧臨問了幾句無關(guān)緊要的關(guān)心話,又小心翼翼地問我什么時候回國。
我含糊地應(yīng)付著,沒有透露任何具體信息。
顧臨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煩躁,又似乎帶著壓抑的怒氣,但他沒有明說,只是匆匆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后,陸承澤將我摟得更緊了些,下巴抵在我頭頂,低聲問:他找你做什么
沒什么,就問問我怎么樣。我輕描淡寫地說。
我知道顧臨肯定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也許是晚宴的照片,也許是別的什么消息。
他向來掌控欲強,知道我跟陸承澤在一起,又是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肯定氣得不輕。
至于他身邊的沈清,我?guī)缀跄芟胂蟪鏊龝绾翁碛图哟住?br />
不過,這些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幾天后,我和陸承澤回到了國內(nèi)。
他沒有帶我去他的住所,而是直接去了蘇家別墅。
那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也是我離開前最想逃離的地方。
走進我的畫室,陸承澤的腳步停住了。
他看著墻上和畫架上那些未完成的畫,眉頭漸漸皺起。
那些畫,大部分都是顧臨的肖像。
有他意氣風發(fā)的,有他溫柔沉思的,有他眉眼帶笑的……都是我曾經(jīng)小心翼翼珍藏的喜西。
這些……他語氣有些低沉,帶著一點醋意。
我走過去,拉了拉他的衣角,像哄一個吃醋的大男孩一樣:過去的事了。那時候我眼里只有他,所以畫的也都是他。
他轉(zhuǎn)過身,將我拉進懷里,把我抱得緊緊的。那以后呢你眼里只有我,畫的也只有我,好不好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委屈。
我失笑,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親了一下:當然,以后只畫你。
在蘇家別墅的日子,出乎意料的平靜而甜蜜。
陸承澤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我,陪我在畫室畫畫,在花園散步,一起看電影,做飯……他像一個盡職盡責的花匠,小心翼翼地呵護著我,讓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這種平靜,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讓我有些不安,卻又貪戀這份溫暖。
顧老爺子的生日宴如期而至。
陸承澤牽著我的手走進宴會廳,他的出現(xiàn)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強大的氣場,矜貴的氣度,讓他像眾星捧月般被一群人圍住寒暄。
我趁機溜到角落,端起一塊小蛋糕。
甜膩的口感在舌尖化開,與我即將要面對的苦澀形成了鮮明對比。
正當我獨自享受這片刻的寧靜時,一個穿著白色抹胸長裙的身影出現(xiàn)在我旁邊。
沈清,她臉上帶著公式化的微笑,眼神卻像淬了毒的針。
她無視我的冷淡,在我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壓低聲音說:蘇小姐竟然回來了,還以為你真有骨氣不再糾纏阿序了呢。
我端著蛋糕的手微微一顫,內(nèi)心泛起一陣惡心。
你不是走了嗎怎么,國外混不下去了還是知道阿序要訂婚,回來攪局的她繼續(xù)用極低的聲音攻擊著,每一個字都像在往我心上捅刀,一個沒娘養(yǎng)的野丫頭,以為憑著那點狐媚樣就能攀上顧家也就當個逗趣的玩意兒玩玩罷了。
我的指甲深深地摳進掌心,憤怒像火焰一樣在我胸腔里燃燒。
我想把手里的蛋糕砸在她臉上,想撕爛她那張?zhí)搨蔚淖臁?br />
但我知道,這不是合適的地方。
就在我強忍怒火時,沈清突然提高聲音:哎呀!
她的身體猛地朝我這邊倒了一下,手里的紅酒杯瞬間傾斜,猩紅的液體全部灑在了她白色的裙子上。
蘇晚!你怎么回事!沈清尖叫起來,聲音瞬間吸引了宴會廳里所有人的注意。
剎那間,無數(shù)雙眼睛朝我們投來。
顧臨、顧母、顧老爺子,他們都在人群中,臉色各異地朝這邊走來。
顧臨皺著眉,語氣帶著質(zhì)問:小晚,怎么回事
顧母拉著沈清的手,一臉心疼,然后轉(zhuǎn)頭看向我,語氣帶著明顯的偏袒和不悅:蘇晚,你怎么這么不小心沈秘書的裙子都弄臟了!你平時是怎么學的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毛手毛腳的,真是小家子氣!
顧老爺子更是直接,拄著拐杖上前一步,沉聲說:蘇晚,你越來越不像話了!回國了也不先來見我,一來就惹是生非!簡直無法無天!回去了閉門思過!你爺爺不在,我替他管教你!
看著他們一唱一和的樣子,我心里涌起一陣無語和震驚。
這哪里是不小心
這分明是他們聯(lián)合沈清演的一出戲!
故意在這樣的場合讓我難堪,給我安上一個刁蠻任性嫉妒鬧事的罪名。
我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情緒壓了下去。
臉上揚起一個完美的、職業(yè)化的假笑。
顧爺爺、顧阿姨,你們這是在說什么呀我聲音甜美無辜,像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我從手包里拿出一樣東西,那是一支錄音筆。
我按下播放鍵,并將音量調(diào)到最大。
沈清剛才那些惡毒的、壓低聲音的攻擊,瞬間清晰地回蕩在安靜的宴會廳里。
……沒娘養(yǎng)的野丫頭……
……以為憑著那點狐媚樣就能攀上顧家也就當個逗趣的玩意兒玩玩罷了……
宴會廳里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從好奇變成了鄙夷,投向了臉色慘白的沈清。
顧家人,包括顧臨,臉色都變得難看至極。
顧母的嘴唇顫抖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臉上依然帶著甜美的笑容,慢條斯理地摘下胸前別著的一枚精致胸針。
那胸針很小巧,藏在禮服的褶皺里并不顯眼。
對了,我晃了晃胸針,笑著說,我還帶了微型攝像機哦。要不再看一下錄像吧看看沈秘書是怎么主動坐到我身邊,又是怎么自己把紅酒灑在自己裙子上的
顧家人的臉色瞬間慘白,顧老爺子氣得用拐杖狠狠地敲了一下地面,轉(zhuǎn)頭用拐杖指著顧臨,似乎在罵他辦事不力。
顧母見勢不對,立刻換了一副嘴臉,上前一步想拉我的手,假惺惺地說:小晚,你別生氣,都是誤會。沈秘書也是不小心……你顧爺爺和顧阿姨也是關(guān)心你,都是愛之深責之切,我們可是把你當親女兒看待的……
我敷衍地抽出手,笑容甜美地反問顧母:顧阿姨,您剛剛說什么訂婚啊我看向顧臨,眼里沒有一絲感情,我跟顧臨哥哥,我們是純粹的兄妹情啊。我們兩個誰都沒答應(yīng)過什么訂婚的事,您可別亂點鴛鴦譜呀!
我轉(zhuǎn)頭看向顧臨,做作地跺了跺腳,委屈地說:顧臨哥哥,你這個秘書也太綠茶了吧!她剛剛那樣罵我,還故意陷害我!你也不管管!
我又看向顧母,陰陽怪氣地笑著問:顧阿姨,您說是吧這么惡毒的秘書,可不能留在顧臨哥哥身邊呢。
我一套連擊,懟得顧家人啞口無言,臉色鐵青。
我不再看他們,而是牽住了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我身邊,一直用寵溺眼神看著我的陸承澤。
我高聲向宴會廳里的所有人介紹,聲音帶著撒嬌:親愛噠,我是不是做錯什么了怎么顧阿姨顧爺爺都這么討厭我……原本還想給他們介紹一下我的親親男朋友呢。
陸承澤將我拉入懷里,低頭親吻我的發(fā)頂,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沒有做錯,是他們眼神不好。他抬頭看向顧老爺子,眼神瞬間變得冰冷而銳利,既然這里不歡迎我們,小冉和我就不打擾顧老過生日了。
他攬著我的腰,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著我高調(diào)地離開了宴會廳。
身后,是顧家人難看的臉色和賓客們竊竊私語的議論聲。
陸承澤帶著我走出顧家大門,夜風吹來,我緊繃的身體才漸漸放松下來。
他低下頭,在我耳邊低語:做得很好。
我的心跳有些快,剛才的反擊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
我緊緊抓住他的衣服,像抓住唯一的浮木。
不怕,他輕聲說,以后有我在,沒人能欺負你。
我們坐上車,陸承澤沒有立刻發(fā)動引擎,而是轉(zhuǎn)頭看著我,眼神深邃。
顧臨那些畫……他再次提起,語氣帶著一絲占有欲,回去就把它們燒了。
我點了點頭,沒有猶豫。那些過去的回憶,是時候徹底清理干凈了。
那沈清……我開口。
陸承澤的手指輕輕撫過我的臉頰,眼神冰冷:她活不過明天。
我心中一驚。
陸承澤的手段,向來雷霆萬鈞,不留余地。
我不知道他會怎么做,但我知道,沈清的下場不會好。
而顧家人……這次丟了這么大的臉,他們會善罷甘休嗎
我在陸承澤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感到一陣疲憊。
這場回國,遠比我想象的要精彩。
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06
宴會廳的喧囂被我們遠遠拋在身后,直到車門砰地一聲關(guān)上,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我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陸承澤灼熱的身體就壓了過來。
門剛關(guān)上,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將我抵在別墅冰涼的門板上,像一頭餓極了的狼,唇舌霸道又急切地攫取著我的一切。
這個吻帶著濃烈的占有欲,仿佛要將我吞噬殆盡,又像是要把他所有的愛意都渡給我。
我仰著頭,承受著他洶涌的情感,大腦一片空白,鼻息間全是他清冽又帶著一絲侵略性的氣息,身體被他牢牢禁錮,動彈不得。
直到我快要窒息,他才微微松開,滾燙的呼吸噴灑在我耳廓,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戲謔:晚晚,你剛才那副小白兔咬人的樣子,真是迷死我了。
他輕咬著我的耳垂,低笑出聲:承認吧,我就是個變態(tài),就喜歡看你這樣。
我的臉頰燙得厲害,感覺血液都涌了上來。我用力推了推他堅實的胸膛,卻只換來他更緊的擁抱。
我……我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不穩(wěn),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我渴望這種明目張膽的愛,陸承澤,我喜歡你這樣愛我。
是的,我渴望被需要,被放在心尖上,被他這樣濃烈地愛著。
他眼底的墨色翻涌,像是得到了某種確認,再次低頭吻了下來,比剛才更加溫柔,卻也更加纏綿。
許久,他才放開我。
我主動伸出手,緊緊摟住他的腰,將臉埋進他溫熱的胸膛,聽著他有力的心跳。
陸承澤,我悶悶地說,其實我一點也不好。
我陰暗、記仇,是個不折不扣的壞女人。以前我藏著掖著,怕被人看穿,怕被人拋棄。
我頓了頓,抬頭看他,眼底閃過一絲狠厲: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
現(xiàn)在我有你做靠山,以后誰敢惹我,我就咬誰,咬死他們!
陸承澤聽了,胸腔劇烈地振動起來,他低頭,額頭抵著我的額頭,笑得開懷:好,我的小壞蛋。
他更加用力地抱緊我,仿佛要將我揉進骨血里,聲音帶著無限的縱容和寵溺:你盡管咬,咬不過,我就接著幫你咬。我們一起。
這一刻,我們之間仿佛建立了一種奇妙的連接,一種建立在彼此都接受對方陰暗面基礎(chǔ)上的連接。
這種感覺,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契合和安全。他是我的,我也是他的,完完全全。
第二天中午,我是在陸承澤的懷里醒來的。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暖洋洋的。鼻尖縈繞著淡淡的食物香氣。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看到陸承澤已經(jīng)醒了,正低頭溫柔地看著我。
醒了他親了親我的額頭,廚房里燉了湯,我去看看。
我還沒從他懷里爬起來,就聽到他輕手輕腳下床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廚房里傳來叮叮當當?shù)穆曧憽?br />
我走到廚房門口,倚著門框,看著陸承澤穿著我買的卡通圍裙,熟練地處理著食材。
陽光下,他的側(cè)臉線條柔和,平日里那股生人勿近的戾氣消散無蹤,只剩下溫柔和居家。
這一幕,讓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塌陷了一塊。
就在這時,門鈴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陸承澤回頭看我一眼,示意我去開門。
我有些不情愿,但還是趿拉著拖鞋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人,是顧臨。
他看起來憔悴極了,眼底帶著濃重的黑眼圈,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聲音沙啞得厲害:晚晚,我……
他看著我,眼神復雜,帶著一絲祈求:昨天的事情,對不起。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平靜地吐出一個字:哦。
沒有原諒,也沒有憤怒,就像在聽一個陌生人說話。
顧臨的臉色白了幾分,他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抿了抿唇。
他試圖勸我:晚晚,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你跟陸承澤在一起,是不是為了氣我你別傻了,他那種人……他是外人,你根本不了解他有多不正常!
不是為了氣你。我打斷他,眼神堅定地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平靜,陸承澤是我男朋友。他不是外人,是內(nèi)人。
內(nèi)人顧臨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猛地拔高了聲音,眼底布滿了紅血絲,蘇晚!你清醒一點!陸承澤他根本就是個瘋子!控制狂!你知道他媽媽是怎么死的嗎你知道他為了達到目的,用過多少見不得光的手段嗎
他情緒激動起來,伸手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搖晃著:他會毀了你的!你跟我回去,我們……
我知道啊,哥哥。
我停止了掙扎,任由他抓著我的肩膀,低頭,輕輕地笑了。
再抬起頭時,我臉上的笑容依舊,語氣卻平靜得可怕:我知道啊,哥哥。他做過什么,我都知道。
顧臨的動作僵住了,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和茫然,他喃喃道:你知道那你還……
是啊,我坦然地承認,他控制欲是很強,他會安排我的生活,要求我事無巨細地向他匯報行蹤,甚至連我穿什么衣服都要管。
我看著顧臨震驚錯愕的表情,繼續(xù)說道:可是……這不就是我想要的嗎
我從小就渴望被管束,渴望被愛,渴望成為某個人世界的中心。
我希望有人能告訴我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希望有人能為我遮風擋雨,把我護得嚴嚴實實。
陸承澤,他滿足了我內(nèi)心深處對安全感和歸屬感所有的極致需求。
我直視著顧臨,一字一句:你覺得他是控制狂,沒錯�?晌�,偏偏就是個無可救藥的依賴性人格。我們啊,是什么鍋配什么蓋,天生就該在一起。
而且,我輕輕撥開他的手,我們在一起,都在變得更好。
他的偏執(zhí)有了寄托,不再傷害自己,對這個世界重新有了歸屬感。
而我的依賴得到了滿足,不再恐慌,不再孤獨。
我們是彼此的救贖,是彼此的‘家’。
我看著顧臨蒼白的臉,語氣真誠:哥哥,謝謝你從小到大對我的照顧。但是,我已經(jīng)找到了真正屬于我的‘家’了。
說完,我平靜地目送著顧臨失魂落魄地離開。
看著他踉蹌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我內(nèi)心一片釋然。
那些過去的傷害,那些曾經(jīng)讓我夜不能寐的糾結(jié),在這一刻,都煙消云散了。
我甚至,不想再去追問那些傷害背后的原因。
不重要了。
我立刻轉(zhuǎn)身跑回廚房,從身后一把抱住陸承澤。
他似乎早就知道外面發(fā)生的一切,沒有回頭,只是張開雙臂,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我,笑容溫柔得能掐出水來。
濃郁的青椒肉絲香味撲鼻而來。
不是說燉湯嗎我把臉埋在他寬闊的后背,悶悶地問。
給你補鐵。陸承澤低沉的嗓音帶著笑意,宴會上沒吃多少東西,餓壞了吧。
我皺了皺鼻子,撒嬌道:我才不吃青椒呢。
乖,就吃一口。他轉(zhuǎn)過身,捏了捏我的臉頰,哄著我,我切得很細很細,你嘗嘗看
陽光透過窗戶,將我們相擁的身影拉得很長。
我知道,從今往后,我們就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是彼此唯一的家。
只是,顧臨離開時那不甘又帶著幾分狠戾的眼神,讓我隱隱覺得,事情或許并沒有這么輕易結(jié)束。他,會善罷甘休嗎
07
七年。
都說有七年之癢,可我和陸承澤之間,每一天都像是初戀時那般滾燙,卻又沉淀了更深、更刻骨的依賴。
我們一起去了很多地方,在古老的歐洲小城石板路上牽手漫步,也在偏遠的山區(qū)村落分發(fā)物資。
我們一起考進了同一所大學,體驗了一年他口中正常的青春,彌補了我們都曾缺失的校園時光。
他還堅持要把我們的故事寫下來,于是,一本不算厚但字字句句都浸透了我們情感的書,在我們共同署名下出版了。
他那令人安心的占有欲,那張將我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網(wǎng),絲毫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減弱。
不,應(yīng)該說,它變得更廣闊,更細致了。
他依舊要知道我每一個念頭,每一分每一秒的去向,但那已經(jīng)不是一種單方面的索取,而是我們之間深入骨髓的默契。
他看我的眼神,依舊帶著那種能把我點燃的灼熱,只是里面又多了幾分化不開的溫柔,每每對上,我都會徹底融化。
而我呢我徹底綻放了。
不再是那個需要隱藏利爪,故作乖巧的蘇晚。
我是被他捧在手心,用愛澆灌出來的,一個明艷自信,知道自己被珍視的女人。
關(guān)于我那對親生父母的消息,偶爾會像風中的殘絮般飄到我耳邊。
他們離婚了,又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
我們之間的聯(lián)系,早就斷得干干凈凈,不留一絲痕跡。
聽到這些,我心里沒有波瀾,更沒有怨懟。
只是一種平靜的認知,他們是我生命中早已翻過的篇章,一段我不會再回頭去看的過往。
反倒是顧臨的消息,更像是一出不斷上演的鬧劇。
通常是陸承澤還沒來得及完全過濾掉的某些舊相識,在閑聊中提及。
顧臨娶了沈清。
據(jù)說,是因為沈清懷了孩子。
婚后,沈清的娘家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螞蟥,死死叮在蔣氏集團身上吸血。
而沈清本人,也從不是個安分的主,把他們的家攪得天翻地覆,把蔣家人的臉面按在地上摩擦。
曾經(jīng)風光無限的蔣家,成了上流圈子里的笑柄,整日被各種丑聞和財務(wù)危機困擾。
他們的離婚官司打得尤其難看,鬧得滿城風雨。
沈清大概是豁出去了,以受害者和功臣自居,索要天價賠償。
我偶爾會想象顧臨的模樣,那個曾經(jīng)信誓旦旦說要保護我的少年,如今深陷泥沼,人生一片狼藉。
心中會掠過一絲難以名狀的情緒,或許是憐憫,或許只是對一個自食其果的命運的旁觀。
但這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選的路,與我無關(guān)了。
有一次,顧母不知從哪里弄到了我的新號碼。
電話鈴聲響起時,我正窩在陸承澤懷里看電影。
他比我先一步看到了那個陌生的來電顯示,幾乎是立刻就接了起來。
他的聲音客氣,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冰冷:顧夫人,蘇晚現(xiàn)在不方便。以后也不會方便接您的電話。請您不要再打來了。
說完,他便掛斷,然后熟練地將那個號碼拉黑。
他低頭看我,眼神依舊專注而深情,仿佛剛才那個小插曲根本沒有發(fā)生。
他吻了吻我的額頭,帶著一絲淺笑說:我的社交秘書,會處理好這些不必要的打擾。
他是我的堡壘,我的屏障。
外界的風雨,除非他允許,否則一絲一毫都別想沾染到我。
就像今天早上。
我在他熟悉的目光中醒來。
窗簾留著一道縫隙,清晨的微光柔和地灑進來。
陸承澤側(cè)臥在我身邊,單手支著頭,那雙深邃的黑眸正一寸寸描摹著我的臉龐,專注得如同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
即便過了七年,他這種帶著虔誠的迷戀眼神,依舊能讓我心跳加速。
去河邊那家小餐廳吃早餐,好不好他開口,聲音帶著清晨特有的沙啞,手指輕輕拂過我的臉頰,我們可以穿我新買的那套亞麻情侶裝。
他對我們衣著搭配的執(zhí)念,七年來有增無減,帶著一種可愛的霸道。
我笑著點頭,湊過去親了親他的下巴。
他順勢低頭,溫熱的唇印在我的額上:早安,我的愛人。
頓了頓,他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在我耳邊低語:我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