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從七色寶蓮化形少女五載。
便被師尊派往蜀地探尋失蹤九年的同門。
作為天一宗開教以來誕生方式最為驚才絕艷的弟子。
我一向自重己身,潔凈自好。
可當(dāng)俊美的青年牽著雙鬟的女童從霧露林中走來。
淚叭叭的喚我母親,霈霈好想你。
我被喊得頭痛不已,青年愛意的眼神仿佛要把我對穿
愛妻,你不要再離開我們了。
我羞惱欲極,揮出一記如風(fēng)的凜凜重拳,冷若寒冰。
無知凡人,誰給你的膽子污我清譽。
1
蜀地多瘴氣,遠(yuǎn)處怪山分陰陽。
眼前瘴氣結(jié)成的結(jié)界徑直碎裂。
你看清楚了,貧道乃名常曦。
陷入迷離的青年仿若剎那間如夢初醒,與我抬手作揖。
某與小女方才誤入霧露林,被瘴氣所迷,多謝道長援手。
冶艷容色的面龐隨著說話的動作輕輕晃動,搖下一林落花。
我若有思索,放下戒備,眼前確實不過只是兩個普通凡人。
容色如出一轍的父女兩人,男子鳳眸狹長,身型纖細(xì)卻又不過分嬌弱,倒不似普通的凡間人族。
而小女孩面如新月,一點不怕生地過來拉我。
姐姐,我叫霈霈,我父親名楊君,我們是此地的人族。
我二人迷了路,走不出去了,你能帶我們出去嗎
風(fēng)霧中帶來嘒嘒蟬鳴,我按住袖口,瞧不清喜怒的看看楊君和他俏麗的女兒。
莫名的熟悉之感。
忍不住的便有些促狹,想要逗逗眼前的人類幼崽。
其實論起年歲,我卻并不如這小女孩年長。
只因我為寶蓮化生,浦一降生便已有人族女子十五六歲模樣,可這卻又無法說明。
我方才并未用力打他,莫要訛我啊。
被稱為楊君的青年,俊麗如畫的鳳眸之上是碩大的一個烏眼青。
美人一點破損便猶如上好靈寶沾惹上污點。
師父厄玉真人一向愛收集先天靈寶,那份珍愛之情猶如此刻。
我心中便突然如擂鼓。
雖先頭為救人,卻也實在心虛。
2
密林荊棘遍布,白霧濃重。
直到楊君靠近,我才聞到。
他身上有很輕微的血腥氣味。
是我方才不慎被荊棘劃傷,不關(guān)小道長的事,霈霈休要胡說,父親無礙。
他額上遍布豆大的涔涔汗珠,卻還在嘴硬,真是有趣。
而右肩已成團(tuán)的的血跡還在不斷落下,顯然他已是忍到極致。
卻還是展顏笑意地對我逞強,有些美,我忍不住評價。
不過這所有的一切都被很好地遮掩在了他的大袖青袍之下。
隱隱間卻又在這遮天蔽日的林中升漫起流光的異彩。
我終于還是心下不忍了,拔出佩劍,扔給霈霈一根衣帶。
向前開路,小聲囑咐道,跟緊我了。
我聽見他與我輕聲道謝。那溫潤的聲音極快速地擦過我的耳邊,快得如同劍氣。
我拍拍臉頰,控制不住地便有些側(cè)臉微紅,落在了楊君眼中,那一根衣帶便從霈霈手中轉(zhuǎn)了方向。
徑直被他緊緊揣在手中。
楊君確實與我天一宗的那些師兄弟們都不同。
想我雖然并未活過多少年歲,卻也果真沒見過有如此美貌的男子。
一雙鳳眸顧盼流轉(zhuǎn)間,看我一眼,竟覺得神魂俱蕩。
前方曲折小道的空地,已近在咫尺,我執(zhí)著劍的手卻徑直停在了那。
而楊君抱著霈霈,被驟然停在原地的我撞了個滿懷。
青年鳳眸羽睫撲扇如暗夜流螢,鳳眸一眨一眨間,我與他便同時捂住了霈霈的嘴和眼。
而小女孩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極可怕的東西,兩眼瞪得大大的。
未溢出的尖叫狠狠咬在了楊君的手臂上。血,那是很多的血。
3
便是作為見慣世面的天一宗弟子。我也被眼前的景象嚇得不輕。
前方空地竟是個豬形人面的怪物,在口吐人言,啃噬一個身量纖長的男子。
不過是區(qū)區(qū)林間微弱鳥族,也敢于大仙師面前讒言。便填飽我的肚子吧,豈不快活。
妖怪隨即又裂開血盆大口,長毛的后肢蹬在空地。
前肢一個扯住了男子的腦袋,一個徑直扯住雙腿,
往兩邊一撕,竟然生生地把男子分尸開來,又不過轉(zhuǎn)瞬,心臟也被它掏出,揉作一團(tuán)嗚嗚吃下。
其間有陣陣腥風(fēng)傳出,幾欲令人作嘔。
而同時被打落在地的還有兩個人身尖耳的妖冶男女。
他們有著七彩的發(fā)色,背后還有未收攏的羽帶,顯然是山間鳥族。
這一戰(zhàn)已然是分了勝負(fù)。我一怔的時間中,卻已來不及阻攔。
只是卻沒想到此地竟還有專吃人心的兇獸合窳,我拔劍欲出。
一旁的楊君極為默契地放開了纏繞在手指上的衣帶。
朝我燦然一笑,宛若寶珠。
手中長虹劍落,合窳已被我一劍斬分兩端。
而兩只顏色皆好的鳥妖突逢轉(zhuǎn)機,便俱匍匐在地對我嚶嚶哭訴。
感謝仙長救命,青玉瑞紅愿報答仙長。所求之物,凡能達(dá)到,無不吝嗇。
顏色清麗的女妖轉(zhuǎn)瞬卻又長嘯不止,只是我可憐的玉郎死得好慘。他是替我去死的。
而另一個男妖則口舌麻利,不過幾句的功夫,便向我講明了事情緣由。
原來他二人都是山間精靈鳥一族。
女妖名青玉,男妖名瑞紅。因為鳥妖一向勢弱力薄,所以才總是被大妖圍堵獵殺。
玉郎是她前幾年在林間救的一人族,人族聰明機智,便一直與他們在一處。
今日他幾人與族人走散,這才被合窳盯上。
而兇獸擅愛吃人,這才急不可耐地先結(jié)果了玉郎。
片刻,遠(yuǎn)處深林又傳來更為綿長的鳥吟,瑞紅隨即上前一拜。
眼下天色已晚,恩人也需休息,不如到小妖寒舍暫避。我等族人已來傳信了,必備薄酒款待。
我看看身上血跡斑斑,的確需要整理,再擦擦長虹上的血跡,眉頭緊鎖,若有思緒。
方才靠近青玉時,不知為何,袖里的長翎。
我曾于九年前消失的那位同門的長翎劍,竟再次嗡嗡響個不停。
此次下界師尊并未給予我任何有關(guān)同門的東西,他說師姐的本命劍已失。
但卻被我下山前在藏劍閣偶然找到,本來要告訴他的,但師尊總是神出鬼沒,尋不到蹤跡。
臉上還有血,我給你擦。楊君不知何時帶著霈霈來到了我近前。
我感覺到有溫?zé)岬氖种冈谖颐纨媱澾^,是很不一樣的觸感。
楊君欺身低語。小道長若要去,肯定不能撇下楊某。
本地山間妖鳥族頗多忌諱,若要尋人,我自當(dāng)盡一份力。
4
我早便聽聞過,蜀地自古就是人妖混居之所。
可于其中詳細(xì),卻不是我個年歲只有五載的靈寶化人可得知的。
楊君抱著霈霈,在我耳邊娓娓長談。
精靈鳥族是蜀地特有的七色羽鳥,因其勢弱,便只能在霧露林深處山坳群居以躲避人族和大妖追捕。
而且鳥類慣以雌鳥為尊,他們的女領(lǐng),頭頸處那片長羽,擅有追蹤之能,不過要其心甘情愿拿下才有用。
小道長若要尋人,可想法子拿到。他看我一眼,眸光閃過萬千光華。
只不過無長羽,無性命,縱使有相救之恩,恐怕也是不能輕易得來的。
我坐在樹屋的長凳,看著山坳發(fā)呆,想到方才瑞紅帶著我們?nèi)藖淼搅舜颂帢湮菪菹ⅰ?br />
離去前,還告知今晚還會有羽鳥族盛大的歌舞。
楊郎君,你是否是想要利用我找到先夫人呢
我看似在聽,卻突然突兀的把問題拋向他。
小霈霈,你告訴姐姐,你父親是打得這個算盤吧。
楊君聞言,色若春曉的面龐不由得輕顫了顫,似乎被我說中了痛處,面色青白交加。
霈霈還來不及答話。便被他搶在了前頭。
果然一切都瞞不過小道長。他對我再次擊首,語意阻塞。
我實在不該有所隱瞞,只是那是在九年前,山妻誕下小女后,意外失蹤,楊某多方查探,才查到最后足跡便是在霧露林。
山妻于我結(jié)發(fā)經(jīng)年,又算是因我之故而失。
多年以來,輾轉(zhuǎn)反側(cè),已成為我的心病。當(dāng)年若不是我沒陪著她一同出來,也不會有今日。
素聞精靈鳥有長羽,只是我乃普通人族,根本不能接近。
而小道長既然也是來尋人的,那與我合作我們一同拿得長羽。
如此,兩相便宜豈不為好。
我心中百轉(zhuǎn)千回,最終卻也什么都沒有說。
待再次忍過腦海中最近接二連三的疼痛后,終究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楊君之情誼,感天動地
只是我乃玄門弟子,縱使妖族也不能輕易傷其性命。
我們還需要再想法子。
5
楊郎君,可知那兇獸口中的大仙師又是何人。
日落薄暮席間,精靈鳥族的歌舞,很像古老的占卜祭祀。
我看著新奇,不免又想起了白日情形。
一旁的楊君喂著霈霈果子,與我閑聊。
我其實也不十分清楚,只聽聞那大仙師其實是近兩百年才勢起的大妖。
傳聞他道法強悍,修的不知是哪方仙島的妙宗,蜀地幾方妖族,都迫于他的威壓。
每年都要進(jìn)獻(xiàn)本族最為靈美鮮嫩的同族供他修煉爐鼎。
他好在眾多妖族中為其斡旋庇護(hù),今日我們看到的,約莫是精靈鳥族與合窳族在爭風(fēng)吃醋。
楊君淺笑著睨我一眼,容色傾城。眼眸中卻有萬千我看不懂的情緒。
霈霈不注意便跳到了我的腿上。常曦姐姐,我為什么看你越看越親切。我要是找不到娘了,你做我娘好不好。
我被童言無忌詫異的當(dāng)場便有些愣住,只得強扯出一抹笑拍拍她的腦袋沉默。
而楊君面色青紅尤甚,眉頭卻緊皺起來,看我尷尬之意不減,便迅速捂住了霈霈的嘴。
小孩胡說,小道長別當(dāng)真。
我胡亂點點頭,飲一口酒,抬頭卻發(fā)現(xiàn)青玉瑞紅不知何時已來到了我的席前。
楊道長,不知您想好了要什么報答嗎
我心下一沉,旁邊楊君那緊緊盯著的視線。仿佛有千斤重。
我躊躇一下,便徑直指向了青玉頸后的那片肌膚。
那是一尾泛著極致冷光的七色長羽。
6
席間乍然便如火星濺入了滾燙的油鍋。
這個外族人好生過分,竟然張口就要我們女領(lǐng)的長羽,沒了長羽,青玉還能活嗎
誰都知道,精靈鳥首領(lǐng)的長羽是這世間少有的天生靈寶,她還真識貨。
你們想必不知道,大仙師已經(jīng)明里暗里脅迫恐嚇要了多少次,可是長羽不是女領(lǐng)自愿取下,便猶如普通的羽毛毫無作用。
我們精靈鳥雖弱,每年進(jìn)獻(xiàn)同族已經(jīng)夠屈辱了,而闔族拼著盡滅的危險都不應(yīng)承,憑什么給他。
我有些尷尬,后悔此時是否不是開口合適的時機。
青玉與瑞紅卻彼此交換了個眼神,徑直朝我跪下。
楊道長救命之恩,鳥族沒齒難忘,玉郎活著的時候教授我族禮儀德廉,我等雖為異族,異也有知恩圖報,結(jié)草銜環(huán)之心。
而且小妖已有身孕,如不是楊道長救命,我們精靈鳥族便要頃刻覆滅。所以要我的長羽,小妖只會心存感激,并無不舍。
只是下一代精靈鳥族的女領(lǐng)此刻還未降臨于世,可否楊道長容小妖瓜熟蒂落,自當(dāng)雙手奉上。
瑞紅臉色則顯得更為焦急并非是有意推諉,只因我們精靈族每代都只有一雌一雄兩只精靈鳥可孕育出女領(lǐng)。
而女領(lǐng)的長羽能探尋何地靈氣充沛剩下多少靈氣,而我們至多不過五十年便需要重新更換棲地。
等到新的女領(lǐng)降世,長羽便可以重新慢慢長成。雖然等待的時間里會有些不安,但此地的靈氣支撐一些時日尚無問題。
瑞紅言辭切切,滿是誠懇而且我族孕期會比人族短上不少,只一月以后便會分娩,所以楊道長容一些時日可好,只一些便好。
我不禁有些吃驚,現(xiàn)下他二人所說的情形竟與方才楊君私下跟我分析的分毫不差。
我一靈寶化身,實在理解不了那個枉死的人族玉郎,他為何與青玉有情,可青玉卻已早于瑞紅做了夫妻才能做的事的復(fù)雜。
而楊君方才說,青玉一定會答應(yīng)給我的。我還不信。
眼下想必這女領(lǐng)她早已有死志了,只待完成她注定的使命,所以給我的即是回報也是她對玉郎的深情。
手比腦子快,我立即扶起了他二人,微微長舒了口氣。
青玉姑娘,長羽我的確需要,可我也并不想要你的命。
7
星子已沉。
楊君抱著霈霈出現(xiàn)在我房門。有事。我抬眼看他。
楊某實在驚嘆于道長絕妙的道法。
竟然能夠摘下長羽而令青玉不死。
這天地寰宇,恐怕再也無一人能做到。
他眸色復(fù)雜,其中夾雜著有些我看不懂的的悸動。
只是盡力一試罷了,我并不確保能否成功。
比不過楊郎君夠洞察人心,人性的復(fù)雜揣摩得足夠酣暢淋漓。
不過是從合窳吃下玉郎開始,僅從青玉與瑞紅的反應(yīng)中。
便可以推算出精靈鳥族受人族之教禮浸淫之深。
更別說他們?nèi)酥g的愛恨糾葛,我便實在沒有這等七竅玲瓏心。
放心好了,我既答應(yīng)了你,便定會幫你找到先夫人的。
天色已晚,霈霈已經(jīng)睜不開眼了。我干脆利落地下令送客。
樹屋重歸平靜,而思緒翻涌間,細(xì)想楊君方才倒也說錯了一點。
這天地寰宇,浩渺瓊霄,原本能做到的本不只只有我一個。
只是先天諸圣,大羅金仙,統(tǒng)統(tǒng)都沉睡在了那場毀天滅地的浩劫。
8
我一直便知道,我與天一宗的弟子。
包括師父他們都不同,我有天生的半神神力。
兩百年前,人族與諸仙圣所棲之地靈脈斷裂,靈氣枯竭。
而圣人們又不愿侵占人間弱小的僅存命脈,所以便先后陷入沉睡。
世間唯存一些靈氣供養(yǎng)人妖兩族,而我的師父厄玉真人因先天器靈入道。
所以可以反哺自身而不至沉睡,天地間,那此后唯剩他一位大羅金仙。
只不過那遠(yuǎn)在五百年前的那場九曲黃河大陣劫難,致使金仙們俱已三花散頂,五氣盡除。
他如凡人一般重新開始修煉。所以便如取去鳥族長羽而不傷其性命的道術(shù)神通自是施展不出。
而此時世間因受靈氣的限制,大部分的大妖與修道者已遠(yuǎn)不如那時代的萬一。
那化生我的七色寶蓮,是上古天神東皇太一的法器,而我自是繼承了最為精純的上古共主之半截神力。
師祖陷入沉睡時,告誡師父,只有找到天神東皇太一的
99
道精魄轉(zhuǎn)世,重開周天星斗大陣。
世間靈脈,才能重新煥發(fā)生機。而師父創(chuàng)立了天一宗,這些年便一直在尋找東皇的轉(zhuǎn)世收為弟子。
他們?nèi)缃裣群箧?zhèn)守于人間駐地,護(hù)衛(wèi)人族。只待最后一道精魄歸位,便可再開大陣重激靈脈。
而我便是最后一個東皇的精魄,同時神力也最為精純。
只是,我的同門師姐,東皇大神的第
98
道精魄,九年前卻離奇消失在了蜀地。
9
從我看到霈霈開始,我便知道她是師姐的女兒。
雖然我從沒見過她,但我也從不信她會就這么死去。
只因她的本命劍長翎從我看見霈霈開始,便一直想要與她靠近。
不由自主地貼近,那是長翎嗅到了主人的血脈才會興奮。
而楊君一路的刻意靠近,也總讓我覺得心中不安。
師姐的消失真的有他說的那么簡單嗎,此事恐怕有疑。
于是我在霧露林中便順便答應(yīng),直到我碰到了青玉瑞紅,不知道為何,長翎竟再次發(fā)出嗡聲。
本命劍有靈,他在告訴我,青玉可能見過師姐。
只是傍晚在席間,那股氣息卻又完全消失,長翎再次歸于寂靜。
夜霧鳳高,林梢枝椏,我拿著劍跟上了前面獨自一人從樹屋出來的青玉。
見過大仙師,不知深夜喚小妖前來所為何事。
我看到青玉跪倒在一位佝僂的黑衣斗篷道人面前,被他狠狠掐住頸子。
貧道聽聞你把長羽給了一個修道之人,可你竟然還活著。
小妖不知那是如何的神通,只是僥幸撿的一條命。
我遠(yuǎn)遠(yuǎn)看著妖道,他倏爾放松,然后便是呼出一口濁氣。
罷了,看在你族進(jìn)獻(xiàn)的小妖很是鮮美的份上。
貧道不與你計較,只是明年記得要再選一個年齡更小的來。
師姐的長翎劍再次嗡嗡發(fā)出響聲,比白日見到青玉的響聲更甚,我強按住手臂。
看到那道人揮出衣袖,便松開了扼住了青玉咽喉的手。
有很濃重的威壓之力傳來,這人倒是有很大的道法,只不過我嗅其根源,竟都是混沌不堪的妖力。
不過是個入了邪魔的修道者,但確實也是這世間少見的有如此妖力的散修了。
我想,這位看來便是此地作惡已久的大仙師了。
我暗暗計較,比較起來,我?guī)煾傅牡佬g(shù)便遠(yuǎn)不如他。
長翎此刻卻還是一直不間斷的響,我敢肯定師姐的失蹤必然與他有關(guān)。
我有些按耐不住的急切,長虹也呼嘯欲出,卻被我緊緊抓住。
可惜此刻不是好的時機。白日已耗費好些的神力取了長羽,身體亟待時間恢復(fù)。
長翎劍只有在靠近與師姐有關(guān)的人時才會發(fā)出響動,所以我本想有了長羽的指引,能更好地探尋師姐的下落。
可眼下沒有必勝的把握,出來只會打草驚蛇。
但偷襲卻來得猝不及防,我還未理清思緒,便被那妖道一聲大叫驚醒。
何處小賊,竟敢偷聽,吃我一劍。
抬眼青玉卻已經(jīng)不見。
我被那劍氣快速纏上,白日失了神力過多,我此刻招架起來頗有些力不從心。
而妖道占了地形優(yōu)勢,攻勢又快又猛,我一個不慎,他的長劍距離我的右臂已只有一指的距離。
可預(yù)想中的疼痛并未到來,我抬眼,竟然有人生生地?fù)踉诹宋业拿媲啊?br />
是楊君,我心下大驚。破空里呲啦的一聲,衣袖斷裂劃破。
他的胸口中了一劍,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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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楊郎君出門難道不照照鏡子,你一個人族,我用得著你給我擋劍
幽深望不見底的山洞,我舉著火焾沒好氣地給楊君裹傷。
而青年的五官緊緊皺在一起,面色已慘白如紙。卻依舊牙關(guān)緊咬著,顯然是痛到了極致。
可是某早已在道長的雙眼里看到了啊。
我心下實在忍不住一跳,只能狠狠地朝他嘴里塞進(jìn)一顆丹藥,還有力氣開玩笑,看來是你傷得還不夠重。
霈霈呢,你放心把他一個人放在鳥族那里。
忘了與你說,我的族人一直在找我們,方才已經(jīng)尋過來了,我便讓他們先帶霈霈回去。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便跟了過來。
楊君抬眸看我,我卻刻意的的避開了他望向我的幽深眼眸。
我有些不自在,因為我突然發(fā)覺我的那顆心竟然有些控制不住地狂跳,想要奪眶而出。
我知道這個人另有目的,他身上一定有很大的秘密,而這關(guān)乎我的同門。
但從我在霧露林第一次看到他的那刻起,每一對上,便覺得青年的這雙眼睛分外熟悉。
我有些沉溺其中。但我必須使自己冷靜下來。
別動,你臉上有東西。
而楊君似乎已察覺了我的羞澀,開始步步進(jìn)攻。
他蔥玉般的手指劃過我的鬢發(fā),挑過一邊。
而后便是輕柔的吻落在了我的眼角。
我深深地咬緊了牙關(guān)卻沒有出手拒絕他。
我聽見青年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語。
阿曦,怎么辦,我發(fā)覺我有些喜歡你了。
我深深地抓緊了衣袖的悸動,指甲尖利地陷入肉里。
而在山洞的夜晚,沉睡后,我陷入了無窮黑暗。
靈臺再次痛得猶如肝膽欲裂,而這次的疼痛。
我仿佛看到,有道人猩紅著眼睛,抓著把劍朝我狠狠而來。
11
我答應(yīng)了楊君,會先讓長羽幫他找到霈霈的娘親。
于是很快,青玉的長羽便帶我們穿過了霧露林來到魚鳧城。
而這里是蜀國的都城。我看著楊君一路上越來越驚異的面色。
才知道這里已經(jīng)到了他的家鄉(xiāng)。
長羽最后停在了一座建造很久的墳塋前,而這里豎立著無名碑。
轉(zhuǎn)眼冷色幽光已緩緩倒地,似乎完成了他的使命一般,再無生息。
旁邊有守墳的老婆婆在整理祭拜的瓜果。
她看楊君神色悲痛,似乎了然,抬手從袖子里遞給了他一條腰帶。
你是他夫君吧我一直在等著她的家人來接她回去。
我認(rèn)出那是我天一宗弟子的素色腰帶,上面有每個人獨有的花紋。而這個,正是師姐的。
那約莫是在九年前的事了。老婆婆神色遺憾。
尊夫人傷痕累累地來到我這討一碗水喝,后來她在這養(yǎng)傷。但沒過多久還是重傷去世。
我將她埋在了這里。
青年虛弱的面色如柑,本就重傷的身子此刻越發(fā)有些搖搖欲墜。
我還是晚了一步,這么多年苦尋不至,絕沒想到她原來就在我的身邊。
看著人似要跌倒,我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想要安慰一二,可我此刻的心情也是雜亂無章。
只得干巴巴地開口你節(jié)哀,人死不能復(fù)生。
眼前突然有道重影疾風(fēng)閃過,我警覺地抓住手里的劍。
誰在暗處,滾出來。
有一黑衣勁裝的武士從樹陰悄然走出,跪倒下拜。
君王,臣拱衛(wèi)來遲,萬望恕罪。
12
楊君原來不叫楊君。
他本名是楊若昭。
是這蜀國地屬的第十九代君主。
今夜很是靜黑風(fēng)沉,須臾后便有彎月淺掛林梢。
楊若昭將先王后的墳塋移入王陵后,便來我暫居的銀安殿看我。
而他進(jìn)來時,我正百無聊賴地坐在這地磚前飲茶。
他覷我一眼,我卻不去理他。
阿曦,我并不是有意瞞你。
楊若昭略帶無奈地為我續(xù)上新茶。
前朝出門在外,只求萬分慎重為上。
后來,熟識后便再沒有合適的機會與你說了,我亦不知如何開口。
這便拖到了現(xiàn)在。
青年對我殷殷表白,俊顏修眉,無不懇切。
而我卻并未將他的話聽清楚多少。
因為那與我眼下的事相比也并十分緊要。
但心頭萬千錯綜情緒交織,總會呈現(xiàn)在臉上分毫。
他似乎是看出來了,神情滯澀,很大力的一把我擁入懷里。
阿曦,你陪著我好不好。
你從來不知道我已經(jīng)孤獨了有多久了。他在我耳邊幽幽長嘆。
你師姐的事情,我會在想辦法,長羽用之前我真的沒想到他竟然一次就會失去效用,我會再派人去找靈鳥族相問。
我藏下眼里的波濤洶涌,柔和地看他。
接著便是順從地抱緊楊若昭在我后背的手,平靜地開口。
好啊,我答應(yīng)你。
而衣袖里的嗡嗡鳴聲,因為我手臂的不再遮擋。
正在以一種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響,震蕩到我心臟。
13
接著便是好幾天的風(fēng)平浪靜,一片靜默。
楊若昭看我似乎是真心想要留下來,便讓霈霈帶我四處去玩。
他也開始處理國事,忙得根本沒時間來銀安殿。
今夜暮沉,我拿起佩劍,斂緊氣息。
順著長翎劍的指引來到了蜀國王陵。
而長翎劍再次發(fā)出的嗡嗡震動已讓我顯些快握不住他,其聲嗚嗚咽鳴,似乎在哀慟。而劍柄的尖利處磨礪過我的手臂,有些生疼。
我心下微嘆,輕輕撫摸劍柄,寶貝別怕,我?guī)�,這就來找?guī)熃懔恕?br />
人族毫無道術(shù),我輕而易舉地穿過守衛(wèi)的看守,順著長翎的牽引來到王陵深處。
地道狹長,穿過一個個我并不認(rèn)識的地宮,長翎的嗡鳴聲在眼前的石質(zhì)宮墻處震嘀的越發(fā)聲大。
我敲敲墻壁,里面卻是空的,剛隱身進(jìn)去。
便被其里的的萬千的光華猛烈閃過,猛的一怔竟令我險些睜不開雙眼。
我御抵劍相迎,才發(fā)覺那光華并不是攻擊人的法術(shù),待適應(yīng)了之后,才看到是一座寬邊窄底的圓形陶壺。
壺身長約七寸,整體是深絳色,壺蓋上雕刻些符文。
而壺中透出的威壓卻險些震蕩得我喘不過氣來,這顯然不是此時代能有的寶物。
袖里的長翎徑直從我身上飛過,圍著壺身不停地打轉(zhuǎn),嗡嗡之聲好似急風(fēng)驟雨的哭泣。
我識海之處頭痛欲裂,咬緊唇瓣,看著這壺,神力竟突然在此地突然開始圓潤綿長。
我感知到了有第二人的氣息隱匿在此。
抬手不自覺抓緊了長虹劍,冷冷開口。
閣下在暗處窺探的可還暢快。
想必跟了我一路吧,為何還不現(xiàn)身。
14
身后有人大力的推開了石墻。
我扶著頭轉(zhuǎn)身,毫不意外。
果然是你啊,楊若昭。
青年的面色看不出任何情緒,無波無瀾,靜水深流。
阿曦,你實在很聰明。他長嘆。
我從來便知道,是瞞不了你多久的。
可你或許不會信,我們遇見之時,我騙你是真,后來對你的喜歡,也從來不是假的。
我忍不住冷笑,楊若昭,你可真惡心,你知道嗎,你的夫人便是我的師姐,你可以算得上是我的姐夫了。
你卻對我說,你喜歡我。在相識之時,你還對師姐表現(xiàn)的鐘情不忘,扭頭便對其他的女子說愛。
你還真是道貌岸然。我毫不吝嗇自己用最惡毒的話語攻擊著他。
你說的沒錯。他悠悠看我。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楊若昭表現(xiàn)的絲毫不在意我的咒罵,只是繼續(xù)追問我。
卻在抬頭看到長翎劍時止住了話語。
我明白了。他神色了然。
自九年前她走后,長翎便消失,世間難尋,卻沒想到,竟然又回到了你手里。
你說的沒錯,就是長翎劍
我初見你們時便覺的奇怪,長翎看到霈霈竟不肯離去,因為那是他感知到了那是師姐的血脈。
你幫助那個妖道害我?guī)熃悖郧閻圩伟阉г诹诉@壺中,還有鳥族,也與妖道是一伙的吧。
你們的身上都沾惹了師姐的氣息,青玉之前見過妖道,但是時間不長,所以長翎只在她身上感知了很短暫的一段。而你長久地待在這,所以,你的身上便有經(jīng)久不散的味道。
而你身上的青袍是螺祖娘娘織就的法衣吧,除了她,我想這世間再沒有什么東西可以隨意遮掩掉想要隱去的氣息。
只是你為何偷偷讓霈霈換掉了青玉的長羽,卻又讓假的長羽帶我們回到了這里。
回到這個禁錮師姐肉身的地獄。
15
因為他并沒有料到,長翎竟然是如此認(rèn)主的武器。
長翎劍,只帶主人找到他真正的主人。
楊若昭語焉不詳,說的話我卻有些聽不懂。
但我卻突然不耐煩與他爭辯了,現(xiàn)下要緊之事,是要想辦法救出師姐。
于是我靠近他,拿劍的尖端抵住了他的脖頸。
你告訴我,怎么才能讓師姐出來,我便不殺你。
楊若昭凄慘一笑,灼灼目光里似有萬千碎裂的碎片。
沒用的,她的肉身,出不來的,世間無論何種生靈妖族,入得九黎壺,俱會生生世世的困頓于此,供壺的主人修煉增進(jìn)。
我氣急,長虹便已收不住的勢刺破了青年的肌膚,殷殷血珠奪目而出。
而不過趁我分神的功夫,他徑直掙脫了我來到壺前,他的右手,施施然放在了壺的頂端。
怎么,你想殺我嗎。我看他,心上卻忍不住的難受,如果真如他所說,那師姐已然兇多吉少。
上古的先天靈寶,威力不是我等時代之人可以想象。
阿曦,我殺不了你,我也不想殺你。
你師父說你是七色寶蓮化身,可你便從來沒好奇過你真正又是誰嗎
其實你真正煩擾的不是我,你心頭思緒亂麻。
可你卻不敢懷疑。那么,阿曦,就讓我最后再幫你一次吧。
話畢,青年掀開壺蓋。
一道熟悉的氣息倏爾漫出,穿過了我的識海。
從進(jìn)入蜀地以來接二連三的疼痛碎片仿佛在此刻串聯(lián)起完整的圖案。
完整呈現(xiàn)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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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九年前。
昆侖山西畔,天一宗。
那是師姐纖長的身影,她正獨自下山。
而她的容貌果然也與我想象中的一樣,空靈清絕。
少女拿著包袱往蜀地而來,我聽見師父的聲音,渾厚似鐘。
【周天星斗大陣將開,你作為東皇大神的最后一道精魄,神力純粹。有重?fù)?dān)在身,而此次大陣開后,將有許久不能除妖庇護(hù)蜀國人族。你便再去一趟人間吧�!�
而接下來的畫面便是師姐在霧露林用長翎救下了險些在妖口喪命的楊若昭。
楊若昭那樣好的容貌,師姐對他芳心初動好像也在情理中。
她們很快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愛侶,而師姐讓楊若昭等她。
因為她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接著畫面中的人就爆發(fā)了很激烈的爭吵。
再然后,是楊若昭答應(yīng),可他卻要求師姐與他先同種下了同心蠱。
師姐自然應(yīng)允,可奇怪的是,自從種下不久,她便開始專心的沉溺于了和眼前戀人的情愛。
而后便是他們舉行了盛大的婚儀,一年后,師姐生下了霈霈。而那是霈霈出生的第二天,天地間,由上而下傾倒了很大的黑雨。
師姐抬頭,便看到了銀安殿外單手握劍的師尊。
厄玉真人,天一宗的掌門,正雙眼猩紅,身似魔障。
而她的丈夫,楊若昭,正凄慘地站在他的身后。
【楊君,可真不愧為是大巫的最后人族后裔。】
【果真能讓神女失心動情。神女誕下凡人血脈,神力就會暫封周天。我等了這么久都不能動她�!�
厄玉的聲音傳來,顯然暢快至極,一向慈愛的臉上此刻滿是妖邪睥睨。
【你入魔了�!繋熃汔哉Z。
妖冶至極的道人身法鬼魅,卻再不見往日清新。
【如魔如道,太過狹隘,全憑如何定義�!�
【而此刻,天助了貧道,終將只會使我成為這個時代的唯一�!�
【那么,這世間,又有誰還能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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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斜之說,荒唐至極。
我想反駁,可頭卻似乎被千萬只螞蟻啃噬。
痛得我汗?jié)褚律�,整個人仿佛從水中泡過。
最后的一幕,是我看到虛弱的女子被投進(jìn)了九黎壺。
疼痛如扒皮碾骨,我深刻地感同身受到了那壺里無邊無際的黑暗。
而在肉體即將被煉化的最后一天,我看到楊若昭出現(xiàn),他悄悄抽走了師姐的一魂一魄。
然后,那道魂魄便消失不見。
片刻后,一切重新歸于虛無,我踉蹌著幾步,終于控制不住地吐出了鮮血。
再抬眼,眼眸便是無盡的清明。而我終于在此時想起來所有。
我明白了為何長翎劍失蹤多年,卻在我有找尋師姐的念頭時他主動找到我。
因為法器本就認(rèn)主,而師姐便是我,我們本就是一體。
我是那一魂一魄在東皇大神法器下重新凝結(jié)成的肉體。
而我的師尊,我自誕生以來最尊敬的,視之為父的長輩。
卻為我編織了如此精妙的一個謊言。
他的道心不知在何時已碎成了一片荒涼的廢墟,他欲靠東皇大神的精魄轉(zhuǎn)世修煉自身。
卻把先天圣人的叮囑全然忘在了九霄云外。
所以,大仙師同時便也是厄玉,那是他這么多年來吸取了我那些同門而修煉的妖修的另一面。
只是天道盡是變數(shù),他本以為師姐身殞便可功成,卻沒想到,楊若昭卻背叛了他。
而為了防止被我察覺,所以他便從不敢在我的面前使出他真正的實力,包括在霧露林與他的那次初見。
我不由得覺得這是多么的荒唐,凄然一笑,諷刺至極。
我沒辦法的九黎壺旁的青年看我痛苦,修眉緊皺,終于忍不住開口道。
蜀國是幾千年前大巫的最后人族后裔,厄玉的手中有先天諸多靈寶,其中就有令我族必須無條件聽命的戮命令牌。
而且從我出生之時,蜀國王室便在替他做事,況且他跟我們講大義,東皇的轉(zhuǎn)世助他修煉,他才能成就大道。犧牲幾個人又算什么。
圣人之下皆為螻蟻,只有他一人,是最接近道之人,否則,這無盡生靈,只能等著生脈耗盡的一天。
只是,待我感覺不對之時,已經(jīng)晚了。
楊若昭喃喃跌坐在地,太陽穴青筋凸起,他想竭力使自己冷靜,可話語顫抖,呼吸急促。
我知道我無顏面對你,不管是九年前的你,還是現(xiàn)在的你。我的罪不足以贖罪萬一。
我緩緩靠近他,所以他久久不能再突破,是看我重新化形成功,以為東皇的精魄還差一道,且神力比上次更為精粹,才想通過同心蠱,故伎重演一次。
是的,只是他沒料到,這是我抽走了你一魂一魄的緣故。
因為你魂魄不全,所以一個殘缺的魂體同心蠱是無法發(fā)揮作用的。
阿曦,你很會做戲,縱使我知道你魂體殘缺,我也險些被你給騙了。
他以為你會再次在蠱蟲的作用下毫無芥蒂地愛我。
而他不能跟你兩敗俱傷,因為他還差最后的進(jìn)階便可成為這天道間唯一的圣人。
他需要一個心甘情愿暫時封鎖神力的神女。
助他功成。
青年捂著胸口,神色凄涼。
可是,我知道,你活過一次后,便再也不是原來的那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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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虹劍上的血珠吧嗒吧嗒地落下。
仿佛剛從一場無窮的殺戮中飲盡力量。
我來不及擦干他,便架起土遁來到了天之盡頭。
這是古天庭曾經(jīng)斷裂的殘垣,而這里我早已來過許多次。
我曾無數(shù)次地想象,我們的同門能夠重開這處遺留下的最精純的靈脈,恢復(fù)大地生機。
天地間的凡人雖然弱小,可他們卻是這天地延續(xù)的希望。
而這些年來,凡人諸國接連滅族,已經(jīng)只剩寥寥余脈。
僅剩的那些早便不能再為他們提供多少生存的空間了。
我想當(dāng)年諸圣強制沉睡,也不過只是為了不與萬物大地相爭這僅剩的一線生機。
而他們本可以繼續(xù)與大道長存的,這本是圣人的仁慈之心,萬古難以相爭。
我仰望碧穹,昔日碧沉沉琉璃造就的紫微宮似乎在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他們昔日的金質(zhì)璀璨。
我開口師父,既已到了,為何不現(xiàn)身。
一身紅袍的道人滿頭白發(fā),未束玉冠,容貌似妖,鬼魅無蹤。
你用令羽與我送信相約在此,是想要與為師決一死戰(zhàn)嗎。
可你殺不了我的,阿曦,同時,我也無法殺了你。
可是還有一條路的,我們來重新選擇,你說怎么樣。
厄玉的聲音由近似幻傳來,充滿遺憾。
我之前陷入了迷路,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縱使沒有那個凡人的幫助,你也確實難以真正煉化,東皇大神的真正血脈,的確是最大的變數(shù)。
我能問你為什么嗎我抬頭望他。師父,我曾經(jīng)視你為我的教條與信仰,可你卻親手毀了他。
我想知道為什么。
他們也曾是你的師尊與師兄弟,以及弟子。
你為何不讓他們醒來。
道人木然地看我,仿佛在此刻發(fā)現(xiàn)了什么極大的笑話,桀桀地大笑。
常曦你太天真。
我厄玉入道千年,師承玉清,早便已修就大羅金仙,可終究還是抵不過百年前的那場天道殺劫。
天道之中,圣人以下,不過皆為螻蟻凡生,是于天道之中修得一線生機罷了,又問哪個不想奪天地之造化,終成正果。
我為器靈入道,本便不如人族修習(xí)容易。二百年前諸圣仙凡先后沉睡,我才知道那是我的唯一機會。
師尊曾講道曰,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
而這,便是我終成大道的唯一生機。
雖然我們誰也不能了結(jié)誰的性命,阿曦,可你也踏入了我的生機之中,你擁有東皇至純神力,我們可互為助益。
天地間從此便只會有我們兩位圣人,不好嗎
他循循善誘你也很喜歡那個凡人不是嗎,你們還有一個女兒,你們一家三口從此便可在一起,為何非要與我不死不休呢,這不應(yīng)該。
那個凡人。我心頭苦笑,看著瘋魔的厄玉,越發(fā)覺得此人面目可憎,無可救藥。
臨來之前,我已把我的長翎劍給了霈霈。我并不能陪她長大,那么就讓母親的劍護(hù)佑她長大吧。
好啊。我終于仿佛下了決心,如釋重負(fù)。
那師父你過來,我跟你說。我笑著,嘴角上揚。
他將信將疑,卻還是抵不過誘惑而來,而在厄玉靠近我的那一瞬間。
我極為快速地抽出了長虹。狠狠刺中了我的心臟。
血,眨眼間又是很多的血,一片模糊中,我看到了道人氣急敗壞的臉。
師父,你不要妄想了我氣若游絲,卻還是堅持著一字一句把話完。
你永遠(yuǎn)也不會得逞的。
而我就在這看著你,看著你是怎么被師祖挫骨揚灰,一切成空的。
道人歇斯底里的大叫響徹在云霄,凄厲絕望。
而神血落下,枯竭了千年的古天庭的靈脈上重新煥發(fā)了熟悉的氣息。
我便知道。
這是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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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地王陵。
楊若昭和我說過九黎壺雖然煉化了無數(shù)個東皇精魄轉(zhuǎn)世的肉體。
但這些肉身俱都留下了一魄,沒被厄玉徹底所用。
我可以試著去吸收他們,想我既然能夠以一魂一魄重新凝結(jié)肉身,必然是因為擁有東皇最純粹的神力。
而以東皇精純的神力,澆灌靈脈,或許能有一線生機。
而我愿意為了這世間萬物生靈,賭上這一線生機,哪怕從此只能萬劫不復(fù)。
我也甘之如飴。
因為我輩玄門,得之天地靈氣,也終必將還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