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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第一章

    凌晨兩點的體溫

    床頭的小夜燈投下暖黃光暈,林曼蜷縮在米色珊瑚絨毯里,睫毛上還沾著未干的淚痕。浴室傳來滴答水聲,是丈夫陳川在洗澡——這個點收車已是常態(tài),她早已習慣了凌晨的寂靜與隨后而來的體溫。

    今天開了空調(diào)嗎怎么這么冷。她呢喃著往床沿挪了挪,等待熟悉的手臂環(huán)住自己。然而等來的不是沐浴露的清香,而是一股混雜著煙味的熱氣。男人的手掌粗暴地碾過她的手腕,指腹上的老繭刮得皮膚生疼。

    陳川她剛開口,就被一團帶著汗味的布料堵住嘴。黑暗中,她看見床頭那盞小夜燈突然熄滅,只剩下窗外的月光勾勒出壓在身上的人影——那是個陌生的、比丈夫?qū)捄裨S多的肩膀。

    林曼的心臟狂跳著撞擊肋骨。她想掙扎,卻被掐住脖子按回枕頭,喉間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男人的呼吸噴在耳后,帶著劣質(zhì)香煙的辛辣:別動……你老公不會來救你的。

    這句話如冰水灌頂。她猛地想起,陳川今晚接了長途訂單,要到天亮才會回家。而眼前這個聲音沙啞的男人,分明早就摸清了她家的作息。

    指甲劃過對方手背,她觸到一塊凸起的結(jié)痂——陳川上周修車時從未受過傷�?謶炙查g攥緊心臟,她張嘴咬住對方手腕,卻在這時聽見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響!

    咔嗒——

    玄關(guān)傳來輕微的響動。壓在身上的男人驟然僵住,隨即抓起床頭柜上的玻璃花瓶砸向門口。林曼尖叫著滾到床底,透過床板縫隙看見一雙沾著泥點的黑色皮鞋沖進來,與歹徒扭打在一起。

    放開她!是陳川的怒吼。

    兩人廝打聲混著瓷器碎裂聲,林曼蜷縮在角落發(fā)抖。突然,一聲悶哼傳來,陳川重重摔倒在地。歹徒抓起窗臺上的零錢罐砸向他的頭,血珠飛濺在米色地毯上,宛如綻開的紅梅。

    別殺他……求你……林曼爬出床底,卻被歹徒一腳踹開。男人最后瞪了她一眼,翻身躍出窗外,消失在濃重的霧氣里。

    陳川捂著血流不止的額頭,顫抖著摸出手機報警。警笛聲由遠及近的漫長等待中,林曼盯著他虎口處的新傷痕,突然想起三天前他說換輪胎劃的時,眼神曾不自然地躲閃。

    警察勘察現(xiàn)場時,林曼在窗臺發(fā)現(xiàn)半枚帶泥的鞋印。那是雙43碼的運動鞋,而陳川一直穿42碼。但當警察詢問她是否看清歹徒長相時,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太黑了……只記得他后頸有顆痦子。

    陳川猛地抬頭,與她對視的瞬間,喉結(jié)劇烈滾動。

    凌晨四點的審訊室里,林曼攥著那塊從歹徒袖口扯下的布料——藏藍色工裝布,和陳川車上的制服一模一樣。法醫(yī)報告顯示,現(xiàn)場除了她和陳川的指紋,還有第三組陌生指紋,而窗臺下的泥漬里,混著少量摩托車機油。

    林女士,警官敲了敲桌角,你丈夫說,他今晚一直在跑長途,凌晨三點才折返市區(qū)。但我們調(diào)閱了他的車載GPS……

    話音未落,陳川突然沖進審訊室,把件黑色鴨舌帽拍在桌上:這是我在樓道撿的!帽檐里繡著‘海龍’,可能是兇手的名字!

    林曼渾身發(fā)冷。那頂帽子,她今早剛從衣柜深處翻出,內(nèi)側(cè)的線頭還帶著她昨晚扯動的痕跡。

    窗外,霧更濃了。遠處傳來摩托車的轟鳴,與記憶中歹徒身上的汽油味重疊。林曼閉上眼,想起結(jié)婚時陳川說我會保護你的那個清晨——那時的陽光很暖,不像此刻的警燈,把他的影子照得支離破碎,如同一個正在裂開的謊言。

    第二章

    指紋疑云

    消毒水的氣味刺得鼻腔發(fā)疼。林曼盯著輸液管里緩慢滴落的藥水,聽著走廊傳來的腳步聲,每一下都像敲在神經(jīng)上。陳川坐在床邊的塑料椅上,脊背挺得筆直,右手虎口的紗布滲出淡淡血跡——那是昨晚與歹徒廝打時留下的傷口。

    醫(yī)生說你輕微腦震蕩……她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含著碎玻璃。

    陳川沒回頭,盯著床頭柜上的搪瓷缸子發(fā)呆。缸子是醫(yī)院標配的藍白條紋,映著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胡茬不知何時冒了出來,顯得格外憔悴。過了很久,他才低聲說:對不起,沒保護好你。

    這句話讓林曼喉間一哽。她想起昨夜警察勘察現(xiàn)場時,陳川曾幾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默默給她披上外套。此刻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斜切進來,在他臉上織出明暗交錯的網(wǎng),像極了他們結(jié)婚那天,他站在教堂陰影里的模樣——那時她以為,陰影背后是永遠的庇護。

    你的GPS記錄……她試探著開口,卻見陳川猛地轉(zhuǎn)頭,瞳孔在陰影里驟然收縮。

    堵車了。他的語氣生硬得反常,濱河路出了車禍,堵了兩個小時。

    林曼咬住下唇。她昨晚親眼看見警官在筆記本上記錄:陳川的車載GPS顯示,凌晨1點至3點間,車輛一直在老城區(qū)盤旋,離他們的出租屋不過三個路口。

    床頭柜上的手機突然震動,是陌生號碼來電。陳川接起,臉色瞬間煞白,對著話筒低吼:我說了別打給我!

    誰林曼下意識問。

    貨站的……催運費。陳川掛斷電話,指尖在床單上急促地敲擊,像只被困的獸。

    下午三點,負責此案的張警官再次來訪。他手里捏著個透明證物袋,里面是那頂黑色鴨舌帽,帽檐內(nèi)側(cè)的海龍二字繡工粗糙,尾筆還勾著半根灰色線頭等。

    我們查了本市叫‘海龍’的人,張警官掏出筆記本,有前科的一共三個。其中一個叫張海龍,35歲,盜竊慣犯,去年剛從監(jiān)獄放出來,住在老城區(qū)摩托車修理鋪樓上。

    林曼的心臟猛地抽搐。摩托車機油、汽油味、43碼的鞋印——所有碎片突然在腦海里拼合。她想起案發(fā)當晚,歹徒身上若有若無的機械油氣味,和樓下修理鋪飄來的一模一樣。

    張海龍有個哥哥叫張海強,張警官繼續(xù)道,五年前因搶劫罪入獄,上個月剛刑滿釋放。兄弟倆都住在修理鋪,平時靠幫人修車為生。

    但帽子是陳川撿到的……林曼喃喃自語,他為什么會在樓道里

    張警官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這正是我想問的。林女士,你丈夫昨晚為什么會突然提前回家他不是說要跑長途嗎

    這個問題像把鋒利的刀,剖開林曼不愿直視的懷疑。她想起昨夜歹徒聽到鑰匙聲時的驚慌,想起陳川沖進門時,歹徒仿佛早就認識他般,對著他的頭砸去花瓶。

    我不知道……她垂下眼,盯著輸液管里的氣泡,可能是擔心我吧。

    張警官沉默片刻,從包里拿出張照片:這是張海龍的前女友,上個月報警說他失蹤了。你看看,是不是昨晚你在歹徒手機里看到的女人

    照片上的女孩穿著粉色衛(wèi)衣,對著鏡頭比耶,笑容燦爛。林曼渾身發(fā)冷——那正是昨晚壓在她身上的男人,手機鎖屏里的陌生女人。

    深夜的醫(yī)院走廊寂靜如深海。林曼握著熱水杯,看陳川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才踉蹌著起身,往護士站走去。

    請問,她壓低聲音,昨天凌晨送來的傷員,有沒有做指紋登記

    護士翻找檔案:有的,外傷患者都要錄入系統(tǒng)。您是家屬吧稍等……

    電腦屏幕亮起的瞬間,林曼覺得呼吸都被抽走了。陳川的指紋比對結(jié)果欄里,赫然寫著:與案發(fā)現(xiàn)場第三組指紋部分吻合。

    怎么會……她后退半步,撞翻身后的椅子。護士慌忙扶住她,嘴里說著您別激動,但聲音聽起來遙遠得像是從水底傳來。

    林曼跌坐在長椅上,往事如潮水般涌來:新婚夜,陳川幫她摘耳環(huán)時,指尖蹭過耳垂的觸感;上周他幫她擰開果醬瓶,虎口抵著瓶身的紋路;還有昨夜,他抓住她手腕時,掌心那枚她以為是老繭的凸起——那分明是指紋的紋路,和歹徒的,如此相似。

    樓梯間傳來腳步聲。林曼迅速擦掉眼角的淚,把病歷單塞進包里。陳川提著塑料袋出現(xiàn),里面裝著她愛吃的粥和小籠包,熱氣氤氳中,他的表情溫柔得令人心碎。

    快吃吧,他舀起一勺粥吹了吹,涼了就不好吃了。

    勺子碰到嘴唇的瞬間,林曼突然想起張海龍前女友的報警記錄——失蹤時間是案發(fā)前一天。而陳川,恰好是在那天開始,突然改變了出車路線。

    你認識張海龍嗎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

    陳川的手猛地一抖,粥灑在床單上,暈開小片污漬。他抬頭看她,眼神里有剎那的驚慌,很快又被更深的陰影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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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認識。他說,怎么突然問這個

    林曼盯著他的眼睛,那是她曾無數(shù)次沉溺的深潭,此刻卻翻涌著她讀不懂的暗潮。她想起結(jié)婚時牧師問你是否愿意信任他,她答我愿意時,陽光正透過彩窗落在陳川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鉆。

    沒什么。她低頭喝粥,滾燙的液體滑進喉嚨,燙得眼眶發(fā)酸。塑料勺子刮過碗底,發(fā)出細碎的聲響,像極了昨夜歹徒翻窗時,玻璃碴子落在防盜網(wǎng)上的聲音。

    凌晨一點,林曼假裝睡著。她聽見陳川輕手輕腳起身,換上深色外套,口袋里似乎裝著什么金屬物件,發(fā)出輕微的碰撞聲。門咔嗒一聲關(guān)上時,她猛地睜眼,抓起事先藏在枕頭下的手機,悄悄跟上。

    夜雨淅淅瀝瀝,老城區(qū)的巷子里彌漫著潮濕的霉味。陳川的身影在霧中忽明忽暗,拐過三條街后,停在一間掛著小強修車行招牌的鋪子前。卷簾門無聲升起,昏黃的燈光里,走出個戴口罩的男人——正是監(jiān)控里出現(xiàn)過的、穿黑色連帽衫的可疑身影。

    林曼躲在垃圾桶后,心跳幾乎要震碎肋骨。她看見陳川從口袋里掏出疊鈔票,遞給男人,兩人低聲交談著什么。突然,男人掀起口罩一角,露出左臉的刀疤——那是張海龍的哥哥,張海強。

    貨都處理了陳川問。

    放心,張海強冷笑,你老婆夠聰明,沒把咱倆的關(guān)系說出去。

    雨滴砸在鐵皮屋頂上,發(fā)出刺耳的轟鳴。林曼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結(jié)冰。原來早在她搬進出租屋前,陳川就已經(jīng)和這對兄弟搭上了線,用她的獨居習慣作餌,策劃了這場誤認的戲碼。

    那晚你不該動手。陳川聲音里帶著怒氣,差點露餡。

    老子缺錢!張海強壓低聲音,你說好了只偷不碰,可你那老婆長得太勾人……

    后面的話被雨聲吞沒。林曼捂住嘴,指甲掐進掌心。原來所謂的歹徒闖入,不過是場精心設(shè)計的騙局,目的是掩蓋他們真正的勾當——盜竊老城區(qū)獨居女性的財物,再由陳川利用出租車司機的身份銷贓。

    她想起案發(fā)后陳川故作慌張的模樣,想起他撿到帽子時的急切,原來都是為了轉(zhuǎn)移警方視線。而她所謂的信任,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

    手機在掌心震動,是張警官發(fā)來的消息:張海龍的尸體在郊區(qū)河溝發(fā)現(xiàn),初步判斷死于案發(fā)當晚,兇手可能是熟悉的人。

    淚水模糊了屏幕。林曼抬起頭,看見陳川從修車行里出來,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不知裝著什么。他抬手擦了擦臉上的雨珠,目光突然朝她藏身的方向望來,嘴角勾起一抹她從未見過的陰冷弧度。

    出來吧,曼曼。他的聲音穿透雨霧,像條冰冷的蛇爬上后頸,我們該聊聊了。

    修車行的燈光昏黃如舊夢。林曼被按在生銹的工作臺前,看著陳川從口袋里掏出把彈簧刀,刀刃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張海強靠在門邊抽煙,刀疤在煙霧中若隱若現(xiàn)。

    你早就懷疑我了,對嗎陳川用刀尖挑起她的下巴,從發(fā)現(xiàn)指紋的那一刻起。

    林曼盯著他的眼睛,試圖找到那個曾說我會保護你的男人,卻只看見陌生的狠戾。她想起結(jié)婚周年那天,他親手給她戴上銀項鏈,說這是我們的鎖,鑰匙在我心里。此刻那項鏈還躺在醫(yī)院的抽屜里,鏈子斷口處還沾著歹徒的布料纖維——原來從一開始,那就是他策劃的道具。

    為什么她的聲音比想象中平靜,我們明明過得很好。

    陳川冷笑:過得好你每天抱怨我沒錢,說別人的老公能買新房、送名牌包,而我只能開出租車!他突然大吼,刀身重重砸在工作臺上,我每天累得要死,你連句關(guān)心都沒有!

    所以你就找他們演戲讓我以為被歹徒襲擊,其實是你們偷東西的幌子林曼想起案發(fā)當晚丟失的金飾和存折,突然覺得諷刺,甚至不惜讓你兄弟殺了張海龍,就為了滅口

    張海強猛地抬頭,煙灰簌簌落在地上:你聽見了

    張海龍的手機壁紙,是他前女友,林曼轉(zhuǎn)向陳川,而你故意讓我看見,就是為了坐實他‘歹徒’的身份。但你沒想到,他哥會

    jealous(嫉妒),會在你倆搏斗時殺了他,對嗎

    陳川的臉色瞬間慘白。張海強掐滅煙頭,鞋底碾過地面的油漬:看來不能留活口了。

    彈簧刀劃破空氣的瞬間,卷簾門被轟然撞開。刺眼的警燈照亮整個修車行,張警官帶著幾名警察沖進來,槍口對準了張海強。

    陳川,張警官掏出逮捕令,五年前你參與的那場搶劫案,我們終于找到證據(jù)了。

    林曼渾身發(fā)軟,跌坐在地上。原來陳川根本不叫陳川,他真實的名字,是五年前在逃的搶劫犯——張海強的親弟弟,張海龍。

    第三章

    雙生迷霧

    審訊室的白熾燈嗡嗡作響,照得張海龍(陳川)臉上的胡茬根根分明。他盯著單向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指尖在金屬桌面上敲出急促的節(jié)奏——那是當年在少管所學會的暗號,用來掩蓋心跳的慌亂。

    說說吧,張警官將一疊資料摔在桌上,你哥張海強昨晚在拘留所自殺了,死前留了封信,說五年前的珠寶劫案,主犯不是他。

    張海龍的瞳孔猛地收縮。資料袋里滑出張照片,是二十歲的他和哥哥站在修車行前,兩人穿著同款藍色工裝,笑出一口白牙。那時他們還叫張小龍張大龍,父親臨終前說龍生雙子,必有一傷,沒想到一語成讖。

    他撒謊。張海龍喉嚨發(fā)緊,當年是他逼我望風,搶來的珠寶也全在他那里。

    哦張警官又甩出份鑒定報告,但我們在你老家地窖里,發(fā)現(xiàn)了那顆失蹤的藍寶石——和你藏在出租屋衣柜里的手套,沾著相同的土。

    手套。林曼的臉突然在腦海中閃過。張海龍想起昨夜她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個怪物。結(jié)婚時他曾發(fā)誓要洗心革面,可當債主堵到修車行,用扳手砸碎他膝蓋時,他才明白,有些罪孽,永遠無法被婚姻救贖。

    是我干的。他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破罐破摔的暢快,反正我哥死了,你們愛信不信。

    醫(yī)院病房里,林曼捏著那只翡翠手鐲,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姐姐失蹤前的最后一通電話。小寧,我總覺得有人在跟蹤我。姐姐的聲音帶著顫抖,如果我出事了,記得去老房子的地窖看看……

    地窖里沒有姐姐,只有這只染著泥漬的手鐲,和半本燒剩的賬本。此刻陽光穿過手鐲的紋路,在床單上投下斑駁的綠影,像極了姐姐葬禮那天,飄在靈堂的紙幡。

    林女士,護士突然推門進來,有位張先生說給你送東西。

    男人戴著口罩和墨鏡,放下紙袋就匆匆離開。林曼打開,里面是臺舊手機和張紙條:看看五年前的新聞。

    手機相冊里存著段監(jiān)控錄像:2018年冬,姐姐走進修車行,手里提著個黑色公文包。張海強迎出來,兩人交談幾句后,姐姐臉色大變,轉(zhuǎn)身想走,卻被他拖回屋內(nèi)。畫面最后定格在姐姐驚恐的臉,和墻上掛著的海龍修車招牌。

    林曼渾身發(fā)抖。原來姐姐的失蹤,根本不是意外。那些她以為的丈夫加班的夜晚,陳川(張海龍)和他哥,正在折磨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只為了逼問出珠寶的下落。

    床頭柜上的手機響起,是張警官的號碼。

    我們查了張海強的通話記錄,張警官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他死前給一個叫‘王老板’的人打過電話,而這個王老板,正是你姐姐生前的客戶。

    暴雨夜的修車行再次被警燈照亮。林曼跟著張警官走進地下室,潮濕的空氣里彌漫著鐵銹和血腥味。墻角的鐵架上,掛著幾件帶血的工服,編號分別是001和002——和陳川車上的工裝編號一模一樣。

    這里曾是他們的‘第二審訊室’。張警官用手電筒照向墻面,上面用紅漆歪歪扭扭寫著:龍一、龍二,誰才是真兇

    林曼的目光落在地面的排水口,那里卡著枚銀色耳釘——是姐姐失蹤那天戴的款式。她突然想起,陳川曾說雙胞胎的指紋有30%相似率,而案發(fā)當晚現(xiàn)場的第三組指紋,之所以部分吻合,根本不是因為什么巧合,而是因為——

    張海龍有個雙胞胎哥哥。她聽見自己說,張海強不是哥哥,是弟弟,對嗎

    張警官猛地轉(zhuǎn)身,手電筒的光束在她臉上晃過:你怎么知道

    因為五年前的搶劫案,主犯是張海龍,林曼拿起工服上的銘牌,而張海強,才是那個被迫望風的弟弟。他們調(diào)換了身份,用‘哥哥’的前科做掩護,繼續(xù)作案。

    手電筒啪嗒掉在地上。黑暗中,林曼想起陳川(張海龍)后頸的痦子——那是三年前點的痣,而真正的張海強,后頸有塊月牙形的胎記。案發(fā)當晚她摸到的陌生痦子,其實是張海強為了假扮哥哥,新紋的假痣。

    所以張海龍才會‘失蹤’,她蹲下身,撿起那枚耳釘,因為他早就用哥哥的身份出獄了,而真正的張海強,被關(guān)在監(jiān)獄里替他頂罪。

    凌晨三點,暴雨如注。林曼坐在警車后排,看著張警官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車載電臺不斷傳來指令:各單位注意,疑犯張海龍往濱江路方向逃竄,持有兇器。

    他去地窖了。林曼盯著雨刷器來回擺動,那里藏著他最后的證據(jù)。

    濱江路老房子的地窖門虛掩著,腐木味混著霉味撲面而來。手電筒照亮墻壁時,兩人同時倒吸冷氣——墻面上貼滿剪報,全是關(guān)于姐姐失蹤案的報道,每張照片上的姐姐,都被紅筆打了叉。

    原來他早就盯上了我,從姐姐帶他回家吃飯那天開始。

    地窖深處傳來金屬摩擦聲。張海龍的身影從陰影中浮現(xiàn),手里握著把銹跡斑斑的扳手,正是當年砸斷債主膝蓋的那把。他的口罩已被雨水打濕,露出后頸斑駁的紋身——那是朵褪色的玫瑰,而真正的張海強,紋的是條過江龍。

    你比你姐聰明多了。張海龍咧開嘴,露出帶血的犬齒,她到死都以為我是好人,還把珠寶藏在哪里都告訴了我。

    林曼想起姐姐的日記本,最后一頁寫著:小龍說會幫我找律師,他的眼睛很干凈。原來干凈的不是眼睛,是她從未懷疑過,世上竟有人能把惡魔的瞳孔,藏在天使的面具下。

    珠寶在下水道里,張海龍舉起扳手,雨水順著扳手滴落,但你再也找不到了。

    警笛聲從遠處傳來。張海龍突然撲上來,扳手擦著林曼耳邊砸在墻上,濺起細碎的石灰。她踉蹌著后退,后腰撞上木架,上面的鐵盒紛紛墜落——里面裝的全是身份證,照片上的女孩們笑容各異,卻都有著相似的眉眼:獨居、年輕、警惕性低。

    她們的首飾都換成了錢,張海龍喘著粗氣,而你,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免費的老婆,還能當誘餌。

    林曼摸到身后冰涼的鐵鉗。張警官的話在耳邊響起:遇到危險時,瞄準他的弱點。她深吸一口氣,在張海龍再次揮起扳手的瞬間,猛地將鐵鉗刺向他的膝蓋——那是當年他被債主砸斷的舊傷。

    ��!張海龍慘叫著跪倒在地。林曼抓起手電筒砸向他的頭,光束里,她看見他眼中的狠戾逐漸被恐懼取代,像極了昨夜她在床底看見的、那個陌生的影子。

    急救車的鳴笛聲撕開雨幕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林曼坐在臺階上,看著警察從地窖里抬出銹跡斑斑的鐵箱,里面的珠寶在晨光中閃爍,每一顆都沾著無法洗凈的血污。

    張警官遞來條毛巾:張海龍承認了,你姐姐發(fā)現(xiàn)他的真實身份后,想報警,所以……

    他沒說完,但林曼已經(jīng)懂了。姐姐的失蹤,是因為她知道了太多秘密,而張海龍,用最殘忍的方式,讓她永遠閉上了嘴。

    對了,張警官突然想起什么,掏出個塑料袋,這是在地窖找到的,可能是你姐姐的東西。

    塑料袋里是支口紅,外殼刻著細小的玫瑰花紋。林曼顫抖著旋開,發(fā)現(xiàn)里面藏著張紙條,字跡被水暈開,卻仍清晰可辨:小龍有個雙胞胎弟弟,叫……

    后面的字被血跡浸透。林曼閉上眼,任由淚水混著雨水滑落。原來姐姐到死都在試圖揭露真相,而她卻用了整整五年,才看懂那些藏在溫柔背后的殺意。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條未知號碼的短信:謝謝你,替我報仇。

    發(fā)件人地址顯示為郊區(qū)公墓。林曼想起姐姐墓碑上的照片,想起她生前總說等攢夠錢,就帶你去看海。此刻雨停了,遠處的江面波光粼粼,像極了記憶中姐姐眼里的星光。

    第四章

    雙子終章

    消毒水的氣味比記憶中更刺鼻。林曼盯著ICU病房里的張海龍,他頭上纏著繃帶,心電監(jiān)護儀規(guī)律的滴答聲,像極了五年前姐姐葬禮上的鐘聲。張警官站在她身后,手里捏著最新的DNA鑒定報告。

    結(jié)果出來了,他的聲音低沉,張海龍和張海強,確實是同卵雙胞胎,但……

    但什么林曼轉(zhuǎn)身,看見報告上

    chimera(嵌合體)的字樣。

    他們是極罕見的嵌合雙胞胎,張警官解釋,共用部分基因,指紋和外貌高度相似,但……他頓了頓,真正的張海龍,后頸應該有塊紅色胎記,而你丈夫——現(xiàn)在躺在里面的人,沒有。

    林曼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她想起結(jié)婚那晚,陳川(張海龍)后頸光滑如瓷,他說小時候摔掉了胎記,她笑著摸他的頭,說那我就是你的新胎記。此刻回憶如利刃割喉,她終于明白為什么總覺得他熟悉又陌生——因為他根本不是張海龍,而是那個本該在監(jiān)獄里的弟弟,張海強。

    所以五年前的搶劫案,她聽見自己說,主犯是張海強,而張海龍……

    張海龍在案發(fā)前一周出了車禍,張警官調(diào)出舊檔案,腦部重創(chuàng),成了植物人。張海強冒用他的身份逃亡,還把親哥哥送進了精神病院。

    檔案照片上的張海龍閉著眼睛,蒼白的臉上有塊蝴蝶形狀的胎記——和修車行地下室墻上的涂鴉一模一樣。林曼想起地窖里的日記本,張海強曾在扉頁寫:龍一死了,龍二要活成兩個人的樣子。

    郊區(qū)公墓的風帶著初春的冷意。林曼跪在姐姐墓前,點燃的紙錢被風卷得漫天飛舞。她身后的松樹沙沙作響,那個戴兜帽的男人終于現(xiàn)身,露出半張有刀疤的臉——是本該死亡的張海龍。

    我哥把我關(guān)了五年,他摘了兜帽,露出后頸的紅色胎記,用我的身份結(jié)婚、作案,甚至……他聲音哽咽,把我當成他的替死鬼。

    林曼遞給他一支香:所以你給我寄照片,引我去修車行

    張海龍點點頭,香灰落在他袖口的齒痕上——那是案發(fā)當晚,她咬出來的傷口。真正的受害者不是她,而是這個被哥哥囚禁多年的男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人生被偷走,連愛人的葬禮都不敢參加。

    珠寶在江底,他突然說,我哥殺人后,把證據(jù)和珠寶一起沉了下去。

    遠處傳來警笛聲。張海龍?zhí)ь^看向天際,云層縫隙里透出一絲陽光:我本該和你姐姐去看海的……她總說我的眼睛像海水。

    林曼想起姐姐日記里的話:小龍的眼睛很干凈。原來她沒認錯人,只是命運錯把惡魔裝進了天使的軀殼。

    暴雨后的江面渾濁不堪。潛水員潛入

    depths(深處)時,林曼握著姐姐的口紅,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張警官的對講機里傳來動靜:發(fā)現(xiàn)鐵箱!重復,發(fā)現(xiàn)鐵箱!

    鐵箱打開的瞬間,陽光折射出七彩光芒。珠寶中間壓著本防水筆記本,封面寫著張小龍專用。林曼翻開,字跡從工整逐漸變得潦草,最后一頁停在2018年冬:

    哥說有人看到我了,要我躲起來�?尚幍慕憬愫孟癜l(fā)現(xiàn)了什么,哥讓我去跟她解釋……她為什么要跑我的頭好疼,哥說很快就能和小寧結(jié)婚了,可我怎么覺得,我好像早就見過她

    淚水滴在紙頁上,暈開當年的血跡。原來在張海強的控制下,真正的張海龍早已精神分裂,他以為自己在幫哥哥,卻不知道每一次解釋,都是在把無辜的人推向深淵。

    林女士,潛水員遞來個塑料袋,里面還有具骸骨。

    白色的骨殖上,戴著枚銀色戒指——是姐姐的婚戒。林曼跌坐在地,聽見張海強在警車里發(fā)出野獸般的嚎叫。五年前的那個冬夜,姐姐不是在逃跑,而是在躲避那個冒用弟弟身份的惡魔,最終被拖進深淵,連尸體都成了珠寶的陪葬。

    三個月后的清晨,林曼站在精神病院走廊。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張海龍的病歷上織出金色的條紋。他穿著淺藍色病號服,正對著窗外的梧桐樹發(fā)呆,后頸的胎記在陽光下像朵盛開的花。

    小寧他轉(zhuǎn)頭,眼神清澈如孩童,我哥說今天帶我去看海。

    林曼喉頭哽咽。醫(yī)生說,他的記憶停留在了車禍前,永遠成了那個想帶愛人看海的少年。她遞過去一盒彩筆,看見他在紙上畫了兩個牽手的小人,左邊的戴著蝴蝶結(jié),右邊的后頸有塊胎記。

    很好看。她輕聲說。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張警官發(fā)來的消息:張海強被判死刑,珠寶已歸還給受害者家屬。附帶的照片里,當年的大學室友抱著失而復得的項鏈痛哭,項鏈墜子上刻著平安二字——那是她們畢業(yè)時互贈的禮物。

    走出精神病院,春風帶著草木的清香。林曼摸了摸頸間的新項鏈,吊墜是顆淡水珍珠,圓潤的弧度像極了姐姐笑起來時的梨渦。她想起姐姐墓前的許愿燈,那晚她寫了兩行字:

    愿逝者安息,愿生者不再被謊言囚禁。

    夏日的海濱城市,陽光把沙灘曬得發(fā)燙。林曼踩著浪花前行,手里的玻璃瓶里裝著姐姐的骨灰和張海龍的畫。遠處,貨輪的汽笛聲與海鷗的鳴叫交織,像一曲遲到五年的安魂曲。

    姐,我來看海了。她輕聲說,將瓶子放進海浪里。

    玻璃瓶隨波起伏,漸漸漂向海天交界處。林曼閉上眼睛,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張海龍的主治醫(yī)生遞來封信,說是病人今早塞給他的:

    小寧,對不起。哥哥說我們是龍的雙子,注定一黑一白。但你眼里的光,讓我想做一回真正的自己。如果有來生,我會用干凈的手牽你,在陽光下,慢慢走。

    信紙邊緣有塊淡淡的水漬,像是淚痕。林曼將信折好放進錢包,轉(zhuǎn)身走向陽光深處。沙灘上,不知誰用貝殼擺了句英文:The

    sea

    washes

    away

    all

    lies(海水會沖淡所有謊言)。

    潮水漫過腳踝,帶來些細小的貝殼。林曼彎腰拾起,發(fā)現(xiàn)每一顆都有著獨特的紋路,像極了指紋——那些曾困她于黑暗的指紋,終將被時光的潮水,沖刷得無影無蹤。

    警方根據(jù)賬本線索,破獲了橫跨五省的獨居女性侵害案,37名受害者重獲公道;

    林曼發(fā)起微光守護公益組織,專門幫助獨居女性提升安全意識,首期課程就在姐姐的出租屋所在社區(qū);

    精神病院傳來消息,張海龍開始臨摹梵高的《星月夜》,醫(yī)生說他的笑容越來越多;

    每年清明,林曼都會去看望張海龍,給他帶最新的彩筆。他們從不提過去,只聊窗外的梧桐又長高了,或者今年的海水比去年更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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