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莊生曉夢
莊生曉夢
白澤此言一出，紫竹林別苑當(dāng)中，氣氛陡然一凝。
林蕭臉色嚴(yán)肅，說道：“如今師父和大師兄都不在坐忘峰，這里便是我最大，你有何異議？”
自從那件事過后，裴果果還是頭一次近距離看見二師兄如此神色，被嚇得一激靈，慌忙偷偷拉扯白澤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跟林蕭爭辯。
饒是四人當(dāng)中，最為木訥的老四陳平，也看出了氣氛不對，附和道：“小師弟，二師兄說的對。如今師父和大師兄都不在山上，我們合該聽二師兄吩咐�！�
“就，就是……”裴果果聽見四師兄說話，大著膽子說了一句，言語之間多有磕巴，“小，小師弟，還是聽二師兄的吧？”
白澤毫不退讓，正色道：“正是因?yàn)閹煾负痛髱熜侄疾辉冢宀判枰䦷熜种鞒执缶�。我坐忘峰雖然人脈遠(yuǎn)不及六峰，師父他老人家在金頂也不供奉天尊神像，可左右終究得有一個(gè)話事人在。否則七峰議事，我們無人主持大局，豈不是教師父在背后讓人戳脊梁骨？”
裴果果和陳平一聽此話，覺得也有道理，頓時(shí)都向林蕭看去。
林蕭不以為意，看著白澤，說道：“師父既然賜號(hào)青陽予你，便是要你將來執(zhí)掌坐忘峰。七峰議事，你作為我坐忘峰話事人，正當(dāng)合適�！�
老四和小六一聽，又覺得二師兄說的也很有道理，復(fù)又將目光看向白澤。
“我覺得不妥。”白澤說道，“七峰議事，即便一峰之主不在，出面的，至少也要是真人級(jí)別的人物。我雖然被師父賜號(hào)，可修為不過四境至尊，參與七峰議事，豈不還是讓人笑話？”
裴果果和陳平聽罷，只覺腦子有點(diǎn)不夠用了，都悶不吭聲。
“白澤�！绷质捳Z氣沉重，說道：“你乃我仙門仙苗，劍皇前輩唯一的傳人，師父的親傳弟子。不論是在這里，還是在其余六峰那里，都沒人膽敢輕視于你�！�
白澤眼見林蕭態(tài)度堅(jiān)決，心里一橫，劍走偏鋒，說道：“二師兄未免言不符實(shí)了。”
此話一出，裴果果和陳平嚇了一跳，直覺白澤要和林蕭起沖突，趕忙想要阻止他繼續(xù)往下說。哪知白澤一意孤行，根本不搭理兩人，說道：“師父在時(shí)，他們尚且能逼迫三師姐出山，去那什么執(zhí)法堂。平日里三師姐的辛勞，二師兄豈非沒有看在眼里？”
“白澤！”裴果果慌忙喝止，緊張地盯著林蕭。
那平日里古靈精怪的少女，頭一回用如此語氣和她的小師弟說話。
林蕭默然，眼底漆黑如墨。
“二師兄多少應(yīng)該也知道吧，我如今就在薛醒手下當(dāng)差。于情于理，怎么說，也合該是我奔赴長城！”白澤又拋出一個(gè)重磅消息，直把陳平唬得愣然，張著嘴不知說些什么。
裴果果人都傻了，深感無力。
“你非要如此？”林蕭沉默良久，盯著白澤毫不退讓的眼眸，忍著怒氣，拂袖道：“好！你既然如此固執(zhí)，我給你七日時(shí)間，能過得了我這關(guān)，我便讓你出山。否則，此事絕無轉(zhuǎn)圜余地！”
“不知二師兄說的過關(guān)，是什么意思？”白澤問道。
“你不必跟我推敲字眼。”林蕭說道，“昆侖之行前，我教過你一門術(shù)法，莊生曉夢。你能以此法擋我一劍，便算是過關(guān)！”
夢蝶之法。
白澤想來，確有此事。可這門術(shù)法，他只能說是掌握皮毛，眼下來說純粹是中看不中用。
“師兄莫不是強(qiáng)人所難？”白澤說道，“以你的修為，便是我將此法練到極致，也不可能擋住真人一劍�！�
“這一劍，我只用劍氣�！绷质挸谅�，“做不到，就無需多言，按照我的吩咐來！”
白澤只思量片刻，說道：“一言為定！”
紫竹林當(dāng)中，四人不歡而散。
白澤御氣折返山水居，半途被裴果果追上。那少女氣鼓鼓的，揪著白澤的耳朵說道：“你真是能耐了，怎么能拿三師姐的事情氣二師兄呢！你以為三師姐的事情，二師兄心里會(huì)很開心嗎？再說，萬一二師兄說的，是他們的意思呢！”
那個(gè)“他們”，不言而喻。
“師姐消消氣�！卑诐蛇B忙告罪，說道：“我也是沒辦法。難道師姐心里，不覺得留下來的最佳人選，是二師兄，不是我嗎？”
“可，可……”裴果果一時(shí)語塞，松開白澤的耳朵，悶悶道：“可萬一真是那幫老家伙的意思，這不是讓二師兄左右為難嘛！”
“我就知道六師姐是內(nèi)秀之人�！卑诐尚Φ�，“可我白澤仗劍江湖，從來不知道什么叫退縮。或許就這樣待在深山老林里，修煉個(g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才能成為他們眼中，足以去闖蕩江湖，為北境證道的人�？蛇@樣的道，不是我心目中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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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生曉夢
白澤的目光看向天際，輕聲說道：“我要走的道，是遇山斬山，是遇�？绾�，是鷹擊長空，是虎嘯深林。如此，我才能成為繼李牧之之后，這九州天下，新的劍仙！”
凜冽長空，裴果果被白澤的一番言語說的啞口無言，半晌才哼道：“你讀書多，師姐我說不過你！我找三師姐去，看你怎么跟她巧舌如簧。”
說罷，御氣直奔斷罪峰去。
白澤無奈。
折返山水居，白澤當(dāng)即著手對夢蝶之法的修行。觀想之中，仔細(xì)推敲這門秘術(shù)。第二天，仙門鐘聲再響，同時(shí)天柱峰向六峰傳達(dá)敕令，明日奔赴長城的各峰弟子往玄武道場集合，屆時(shí)仙門將開啟域陣，將眾弟子分兩波，分別送往衛(wèi)國琴劍山莊以及大周邊境長城。
幾乎是同時(shí)，白澤所在的山水居，收到執(zhí)劍堂傳書，薛醒親筆，言及白澤不得前往玄武道場，若是通過靈霄真人的試煉，往執(zhí)劍堂走一趟，他自有安排。
白澤心知，這一夜，二師兄已經(jīng)做好了萬全準(zhǔn)備，指不定到底會(huì)面了多少仙門話事人。不過他那一關(guān)，指定是沒法出山了。
當(dāng)天夜里，白澤正在入定修行，忽然心生感應(yīng)，睜開雙眼，從床榻起身，推開房門，來到院落當(dāng)中。
細(xì)雪蕭蕭，山水居庭院當(dāng)中，一絕色女子身披大氅，正坐在院中斟酒，看見白澤出來，回頭一看，眉心紅蓮在雪夜的薄光里如桃花灼灼。
“三師姐怎么來了？”白澤走過去，坐到莊妍對面。
莊妍素手食指，輕輕叩了叩石桌，示意另一杯酒，是他的。白澤也不客氣，飲酒自如。
“難得你能把你二師兄惹怒。”莊妍支起下頜，似笑非笑。
“三師姐這是來興師問罪嗎？”白澤笑道。
“那自然不是。”莊妍溫潤的目光看著白澤，“你安心，我也不是來當(dāng)說客的。只是你二師兄近些年來，身上人情味愈發(fā)寡淡，十分無趣。如今看他生氣，心里覺得很有意思。今夜無事，師姐特意來看看你�！�
白澤愕然。
“對了，這話你可不能告訴你二師兄�！鼻f妍又交代一句。
“師姐放心�！卑诐尚Φ溃拔蚁騺硎乜谌缙�。”
“那就好。”莊妍復(fù)問，“莊生曉夢，你練的如何？”
“跟二師兄過招，恐怕是要自取其辱�！卑诐煽嘈Α�
莊妍樂了，笑道：“你二師兄極擅長陰陽演化之法，你不妨在此處著手試試。正所謂一陰一陽之謂道，虛實(shí)之間，諸多妙法，你仔細(xì)參悟，或有所得�！�
“原來是我誤會(huì)師姐啦�！卑诐上驳�，立馬想起太極玄清圖，那門傳自太上長老戴詠德之手的秘術(shù)，“敢情師姐是來授業(yè)解惑的，請受師弟一拜！”
說著，作勢行禮。莊妍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說道：“少在這油嘴滑舌，皮癢了？”
“不敢不敢�！卑诐蛇B忙討?zhàn)垺?br />
莊妍目光一沉，說道：“山上很多事情，沒你想的那么復(fù)雜。你現(xiàn)在還不在其位，不必思慮太多�！�
白澤點(diǎn)頭稱是。
“師父若在，想來也不會(huì)攔著你。”莊妍復(fù)又展顏，笑道：“可現(xiàn)在山上話事的人，畢竟是二師兄。很多事情，你明白的，他也做不了主，會(huì)受到多方面的掣肘�！�
“師姐，我明白�！卑诐烧f道。
“如此就好�！鼻f妍起身，說道：“剩下的酒，就當(dāng)是我給你踐行吧。明日你四師兄出山，你不必送了，專心修煉。二師兄那里，想要過關(guān)，總還是要費(fèi)些心力的。”
“好�！卑诐蓱�(yīng)允，目送莊妍離開山水居，身影消失在細(xì)雪飄灑的天際。
接下來幾日，白澤一門心思閉關(guān)，只留一道水行化神分身在山水居，本體則遁入深山。
仙門群劍已北行，橫渡域門而去。
第七天，白澤出關(guān)，如約來到紫竹林。
林蕭就在林中，看見白澤過來，說道：“你準(zhǔn)備好了？”
“二師兄，請賜教�！卑诐晒笆终f道。
林蕭伸手，本命飛劍莊生出鞘，繚繞三寸劍氣，端是鋒銳無匹。那青年劍修仗劍而立，說道：“這一劍，我不為難你，可也不會(huì)存有妥協(xié)，輕易放你出山的意思。能否過關(guān)，便看你如何了！”
白澤神色凝重。
剎那間，紫竹林中劍嘯聲起，藍(lán)蝶群舞，復(fù)歸平靜。
雪落枝頭。
林蕭怔然良久，看著白澤衣襟上被他一劍劃破的痕跡，終究是收劍入鞘，負(fù)手而去，說道：“你且去吧。路途險(xiǎn)阻，凡事多加小心�！�
白澤對著那道身影躬身行禮，不發(fā)一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