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花落瑤姬
云霧繚繞的巫山深處,神農(nóng)王宮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雕花窗欞間,一縷晨光斜斜地照在寢殿的軟榻上,映得床上少女蒼白的臉龐泛起些許暖意。神農(nóng)瑤姬輕輕咳嗽了幾聲,緩緩睜開眼睛,窗外傳來清脆的鳥鳴,夾雜著不遠(yuǎn)處傳來的嬉鬧聲。
二姐!二姐!稚嫩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十二歲的神農(nóng)榆襄像只歡快的小鹿般沖進(jìn)寢殿,發(fā)間還沾著清晨的露水,你快看,我摘了好多野花!少年手中捧著一大束色彩斑斕的山花,還帶著新鮮的草葉,花朵上的露珠滴落在地。
瑤姬掙扎著想要起身,一旁伺候的侍女連忙上前攙扶。她倚在軟墊上,看著弟弟亮晶晶的眼睛,唇角不自覺地?fù)P起:榆襄又去后山胡鬧了當(dāng)心父王知道了又要罰你。
父王才舍不得罰我呢!榆襄大大咧咧地在床邊坐下,將山花一股腦放在榻邊的小幾上,這可是我專門給二姐摘的,你看,這朵像不像蝴蝶他舉起一朵紫色的小花,在晨光中輕輕晃動。
正說著,門外傳來環(huán)佩叮咚之聲,溫柔的嗓音隨之響起:榆襄又在姐姐這里搗亂了一襲淺紫色華服的神農(nóng)云�?畈蕉�,發(fā)間的玉簪隨著步伐輕輕搖晃,眉眼間滿是溫柔笑意。
大姐!榆襄立刻跳起來,我才沒搗亂呢,我給二姐送花來了!
云桑走到榻前,伸手替瑤姬理了理凌亂的發(fā)絲,指尖帶著溫?zé)岬臏囟龋航袢崭杏X可好些了母后讓廚房燉了山藥百合粥,一會兒就送過來。她的聲音輕柔得像春日的微風(fēng),讓人不自覺地安心。
瑤姬靠在姐姐懷中,感受著她身上淡淡的熏香,輕聲道:好多了,就是有些乏力。她抬眼看向云桑,倒是大姐,最近政務(wù)繁忙,可要注意休息。
云桑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尖:小丫頭還會操心起我來了放心,不過是些瑣碎事務(wù),難不倒我。她轉(zhuǎn)頭看向榆襄,倒是你,別總往山里跑,萬一遇上危險可怎么辦
知道啦知道啦!榆襄吐了吐舌頭,我有侍衛(wèi)跟著,不會有事的。而且我是去給二姐找藥材,聽藥師說,后山有一種草藥對二姐的病有好處。少年說這話時,眼神認(rèn)真而堅定。
瑤姬心中一暖,眼眶微微濕潤。她伸手握住榆襄的手,輕聲道:傻弟弟,你的心意二姐明白,但不可再冒險。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沉穩(wěn)的腳步聲,神農(nóng)王神農(nóng)石年走了進(jìn)來。他身著玄色王袍,眉目間雖有威嚴(yán),看向兒女們時卻滿是慈愛:都在這兒呢。他走到榻邊,伸手摸了摸瑤姬的額頭,今日氣色倒是好了些。
父王!榆襄立刻湊了過去,我給二姐摘了花,還在后山找了藥材!
神農(nóng)石年笑著拍了拍兒子的頭:有心了,但下次不可莽撞。他轉(zhuǎn)頭看向云桑,政務(wù)上可有難處
云桑微微福身:一切都好,父王不必憂心。倒是您,近日操勞過度,可要注意身體。
正說著,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來,赤水聽訞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了進(jìn)來。她身著一襲赤色長裙,雖因病容略顯憔悴,眉眼間卻依舊溫婉動人:你們都在這兒,倒熱鬧。
母后!榆襄立刻跑過去,小心翼翼地扶著母親坐下,您怎么來了不是說要多休息嗎
聽訞笑著摸了摸兒子的頭:聽聞襄兒給二姐找了藥材,我這做母親的,自然要來看看。她看向榻上的瑤姬,眼中滿是心疼,我的瑤兒,可好些了
瑤姬勉強撐起身子,靠在母親懷中:好多了,有母后和姐姐們照顧,女兒定會快快好起來。
2
云霧之約
寢殿內(nèi),一家人圍坐在一起,說說笑笑,溫馨的氛圍驅(qū)散了病痛帶來的陰霾。陽光透過窗欞,灑在每個人的臉上,映得笑容愈發(fā)溫暖�,幖Э粗磉叺挠H人,心中滿是幸福。這一刻,她多希望時光能夠永遠(yuǎn)停駐,讓這份溫暖與美好長存。
然而,命運總是殘酷的。這溫馨的畫面,終究只是短暫的片刻。不久后,聽訞的病情急轉(zhuǎn)直下,在一個陰雨綿綿的夜晚,永遠(yuǎn)地離開了他們。那一夜,整個王宮都沉浸在悲痛之中,瑤姬伏在母親的靈柩前,哭得肝腸寸斷。
母親的離世,如同一場狂風(fēng),吹散了原本溫馨的家。云桑不得不挑起攝政的重?fù)?dān),每日在朝堂與王宮之間奔波;神農(nóng)石年也變得愈發(fā)沉默,常常獨自坐在書房中,一坐就是一整天;榆襄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不再像從前那樣調(diào)皮,眼神中多了幾分憂郁。
而瑤姬的病情,也在悲傷的侵蝕下愈發(fā)嚴(yán)重。她常常獨自坐在窗前,望著巫山的云霧出神,想起往日一家人相聚的時光,淚水便止不住地落下。她多么希望,還能再聽一次母親溫柔的教誨,再看一次姐姐溫暖的笑容,再感受一次弟弟調(diào)皮的擁抱。
日子一天天過去,瑤姬的身體越來越虛弱。這日午后,她靠在軟墊上,看著云桑坐在榻邊為她研磨草藥。陽光透過窗紗,灑在姐姐的發(fā)間,將那一頭青絲鍍上了一層金邊。
大姐,瑤姬輕聲開口,聲音微弱得像風(fēng)中的柳絮,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云桑手中的動作頓了頓,抬頭看向她,眼中滿是心疼:說什么傻話,你是我的妹妹,照顧你是我該做的。她放下藥杵,伸手替瑤姬掖了掖被角,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后山看桃花,就像小時候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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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姬勉強笑了笑,眼中卻泛起淚光:大姐,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不許胡說!云桑急忙捂住她的嘴,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我們還要一起看很多很多的桃花,還要一起聽榆襄調(diào)皮搗蛋......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榆襄的聲音:二姐!我給你帶了好東西!少年急匆匆地跑進(jìn)來,手中捧著一個精致的小匣子,你看,這是我讓匠人做的,里面可以放你喜歡的花,這樣你天天都能看到啦!
瑤姬看著弟弟明亮的眼睛,心中滿是感動與不舍。她伸手接過匣子,輕聲道:謝謝襄兒。
正在這時,神農(nóng)石年走了進(jìn)來。他看著病榻上的女兒,眼神中滿是悲痛與無奈。這些日子,他眼看著女兒的病情日益加重,卻無能為力,心中的痛苦難以言說。
瑤兒,他走到榻前,聲音沙啞,想吃些什么父王讓人去做。
瑤姬搖了搖頭,費力地伸出手,握住父親的手:父王,女兒......怕是不能再孝順您了。
別說傻話!神農(nóng)石年握緊女兒的手,眼中泛起淚光,你會好起來的,我們一家人還要在一起......
3
瑤姬遺夢
巫山的云霧不知何時漫進(jìn)了寢殿,藥碗突然墜地,瓷片碎裂聲驚醒了沉浸在悲傷中的眾人。榆襄沖上前抓住姐姐的手,觸感卻像握著一把冰冷的細(xì)沙。云桑顫抖著探向妹妹鼻息,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
而此刻的瑤姬,意識正飄向遙遠(yuǎn)的往昔。
母后......她的睫毛劇烈顫動,蒼白的唇瓣翕動著,是母后嗎
恍惚間,她看見八歲那年的秋日,漫山紅葉如霞,她倚在母后膝頭,看著女姜追著榆襄在廊下奔跑。小妹的銀鈴般的笑聲驚起檐角白鴿,赤色裙裾掃過廊邊盛開的木槿,將花瓣卷成細(xì)碎的紅雨。
瑤兒最喜歡木槿母后溫?zé)岬氖终茡徇^她發(fā)頂,簪頭的珍珠流蘇垂在眼前輕輕搖晃。記憶里,聽訞將女兒摟得更緊些,裙上的芍藥刺繡蹭著她的臉頰,等明年春日,讓花匠在你窗前多栽幾株。
十五歲生辰的畫面緊接著浮現(xiàn)。晨霧未散時,滿墻木槿同時綻放,粉白的花瓣上凝著露珠,像綴滿星辰的銀河傾瀉在眼前。女姜蹦跳著采花,發(fā)間新?lián)Q的玉簪子叮當(dāng)響,忽然轉(zhuǎn)身朝她伸手:二姐快來!
母后......現(xiàn)實中的瑤姬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點點血痕。但在她意識深處,女姜穿著溺水那日的藕荷色襦裙,赤著腳踩過露水晶瑩的草地,裙擺掃過菟絲花纏繞的廊柱,揚起的風(fēng)里帶著山野間的清冽氣息。
二姐來追我呀!女姜的笑聲穿過重重云霧,瑤姬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是孩童模樣。她提起裙裾奔跑,轉(zhuǎn)過九曲回廊,忽然看見母后立在花墻下,鬢邊的珍珠簪子在陽光下閃著柔光。
瑤兒。聽訞張開雙臂,身上不再是病榻前蒼白虛弱的模樣,赤色長裙獵獵如焰,到母后這里來。
瑤姬撲進(jìn)溫暖的懷抱,聞到熟悉的龍腦香混著草藥味。母后的體溫透過薄紗傳來,將她這些年浸在藥汁里的寒意盡數(shù)驅(qū)散。女姜也蹦過來摟住她的腰,鼻尖蹭著她發(fā)間的木槿花:二姐怎么這么慢,我和母后等好久啦!
4
巫山別夢
那雙曾映著巫山云霧的眼睛,此刻正平靜地望著虛空,嘴角還凝著未盡的笑意。窗外忽然起風(fēng),吹得廊下的菟絲花簌簌作響。殘陽西斜,將最后的余暉灑在瑤姬枕邊的木槿花上,恍惚間,仿佛又看見那個孱弱的少女,倚在花墻下,與母親和妹妹笑著,笑著,便化作一縷青煙,融入了巫山終年不散的云霧之中。
深秋的雨裹著山嵐,將神農(nóng)王宮浸成一幅水墨。云桑跪在祭壇前,指尖撫過祭臺上新刻的碑文,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瑤姬最后那抹若有若無的體溫。祭壇四周擺滿了木槿花,花瓣上凝結(jié)的水珠不知是雨是淚,恍惚間竟與三年前母親葬禮上的情景重疊。那些記憶如潮濕的青苔,在她心底無聲蔓延。
長姐。榆襄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曾經(jīng)那個蹦跳著送野花的少年,如今已褪去稚氣,玄色王袍下的身形挺拔如松,卻掩不住眼底揮之不去的陰霾,父王又在書房枯坐了整日,連膳食都未進(jìn)。他的目光落在祭壇中央的木槿花上,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這簇花本該是他采來獻(xiàn)給二姐的,如今卻只能作為祭品。
云桑起身時,膝下的蒲團(tuán)已被雨水浸透。她望著遠(yuǎn)處緊閉的書房,記憶突然被扯回那個雪夜——瑤姬離世后的第七日,父王也是這般獨坐,手中緊攥著瑤姬幼時所繪的木槿圖,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畫中稚嫩的筆觸勾勒出歪斜的花朵,下方還歪歪扭扭寫著贈父王,如今墨跡早已暈染,卻深深烙在每個人心上。
祭壇下的石階傳來細(xì)碎腳步聲,神農(nóng)女姜生前的侍女捧著青瓷瓶走來,瓶中插著幾枝新鮮的木槿:按二王姬生前喜好,每日都會更換......話音未落,瓶口突然裂開細(xì)紋,花瓣簌簌墜入積水,在漣漪中打著旋兒,如同當(dāng)年池面漂浮的那抹藕荷色。那場景刺痛了云桑的雙眼,她仿佛又看見女姜落水那日,藕荷色裙擺像破碎的蝶翼,在水面上漸漸沉下去。
當(dāng)夜,云桑被一陣孩童的笑鬧聲驚醒。她披上外袍推開窗,月光將庭院鍍成銀白,恍惚間竟看見廊下閃過赤色裙裾——那是母后最愛的石榴紅。記憶中的香氣撲面而來,是龍腦香混著草藥味,還有母后發(fā)間淡淡的茉莉香。她追著光影穿過回廊,青石磚上凝結(jié)的夜露沾濕了裙角,卻在瑤姬生前居住的院落前駐足。
荒廢的庭院里,木槿花墻早已枯萎,唯余幾株菟絲花攀附在殘垣斷壁上。月光下,三個人影正在花墻下低語。聽訞溫柔地為瑤姬別上木槿花,指尖拂過女兒蒼白卻帶著笑意的臉頰;女姜踮著腳去夠高處的花枝,發(fā)間的玉簪子隨著動作輕輕搖晃,清脆的笑聲驚起棲息在檐角的夜梟。
母后,這朵開得最好!瑤姬的聲音帶著久違的雀躍,發(fā)間的木槿在風(fēng)中輕輕搖晃。她的目光明亮如星,全然不見病榻上的虛弱模樣。云桑想要呼喊,卻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出半點聲響,只能看著記憶里最珍貴的畫面在眼前流淌。
突然,女姜轉(zhuǎn)身朝她招手:長姐也一起來呀!那純真的笑容與記憶深處的畫面重疊,云桑的淚水奪眶而出。她踉蹌著向前,卻只觸到一團(tuán)虛無,三個人影漸漸消散在晨霧中,只留下廊下的菟絲花在風(fēng)中輕輕顫動。
云桑猛然驚醒,掌心已被指甲掐出血痕。窗外依舊是沉沉夜色,唯有遠(yuǎn)處書房透出一點微光。她披衣起身,踩著滿地落葉走去,聽見屋內(nèi)傳來蒼老的嘆息:瑤兒,這木槿花茶,你最愛喝......
推開門,只見神農(nóng)石年獨坐案前,面前的茶盞早已涼透,案上鋪滿瑤姬的舊物——褪色的花箋、半卷未繡完的帕子,還有榆襄送她的雕花匣子。老人枯瘦的手指撫過匣子上的木槿紋,淚水滴在盒蓋上,暈開一片深色水痕。匣子里還保存著瑤姬最后的遺物:幾縷青絲,幾片干枯的花瓣,以及一張泛黃的字條,上面寫著愿家人安康。
父王。云桑輕聲喚道,瑤姬若知道您這般,定是要難過的。她想起瑤姬臨終前的模樣,即便意識模糊,仍在念叨著別讓父王傷心。
石年抬起頭,眼角的皺紋里盛滿哀傷:云桑,你說,訞兒和瑤姬、女姜,她們在那邊......可會孤單他的聲音沙啞,仿佛被歲月磨去了棱角。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窗欞灑進(jìn)來,照亮他鬢角的白發(fā)——那是一夜之間生出的銀絲。
話音未落,一陣夜風(fēng)卷著木槿花香穿堂而過,案上的花箋突然簌簌翻動。云桑望著窗外搖曳的花枝,恍惚間看見三個熟悉的身影在云霧中若隱若現(xiàn),聽訞張開雙臂,瑤姬和女姜依偎在她身側(cè),朝這邊溫柔地笑著�,幖种羞握著那朵紫色小花,如同多年前榆襄送給她的那朵。
5
木槿重生
從那以后,每當(dāng)夜幕降臨,巫山的云霧中總會傳來若有若無的笑聲。有人說,那是聽訞帶著兩個女兒在云中嬉戲;也有人說,在滿月之夜站在瑤姬的舊居前,能看見三朵木槿花在風(fēng)中輕輕搖曳,宛如當(dāng)年花墻下的溫馨時光。而那株纏繞在廊柱上的菟絲花,在瑤姬離世后的第三年,竟奇跡般地重新綻放。藤蔓沿著殘垣攀上雕花窗欞,開出細(xì)小而堅韌的花朵,在云霧繚繞的巫山中,延續(xù)著一個關(guān)于愛與思念的傳說。
時光流轉(zhuǎn),神農(nóng)國的臣民們漸漸發(fā)現(xiàn),每當(dāng)木槿花開的時節(jié),巫山的云霧便會幻化成女子的輪廓。有人見過溫柔淺笑的王后,有人見過天真爛漫的女姜,而更多人聲稱,曾看見那位體弱卻善良的二王姬,倚在云霧織就的花墻下,對著人間露出最動人的笑容。那笑容,比木槿花更柔美,比巫山的云霧更綿長,永遠(yuǎn)定格在親人們的記憶深處。
十年光陰轉(zhuǎn)瞬即逝,神農(nóng)王宮的朱漆廊柱上,菟絲花的藤蔓愈發(fā)繁茂。那些纏繞的細(xì)莖穿透裂痕,在斑駁的舊墻表面織就淡紫色的錦緞,每當(dāng)晨霧漫過宮墻,花朵便沾著露水輕輕顫動,宛如無數(shù)雙欲語還休的眼睛。
這日清晨,已繼位為王的榆襄獨自來到瑤姬舊居。他手中捧著一卷泛黃的《神農(nóng)百草經(jīng)》——那是瑤姬生前反復(fù)翻閱的醫(yī)書,邊角處布滿她用朱砂批注的字跡。風(fēng)穿堂而過,書頁自動翻至夾著木槿花瓣的那頁,墨跡暈染的續(xù)命草三個字,突然在陽光下泛起奇異的光澤。
王上!侍衛(wèi)匆匆趕來,手中托著一只青銅藥鼎,山中采藥人發(fā)現(xiàn)一處幽谷,那里生長的草藥與書中記載的續(xù)命草極為相似!
榆襄的指尖猛然收緊,羊皮紙在他掌心發(fā)出細(xì)微的脆響。他記得瑤姬曾說過,若能尋到傳說中的續(xù)命草,或許能根治她的沉疴。此刻望著藥鼎中鮮嫩的翠葉,那些被時光掩埋的記憶突然破土而出——幼時的自己蹲在廊下,看二姐咳著血卻仍執(zhí)著地翻閱醫(yī)書,說要找到救母后的藥。
當(dāng)藥香再次彌漫在王宮中時,云桑正跪在宗廟的祭壇前。她望著墻上新增的壁畫,那是畫師根據(jù)記憶描繪的舊景:母后坐在花墻下,瑤姬與女姜一左一右倚著她的膝頭,榆襄舉著野花往姐姐們發(fā)間插,而她自己正笑著將木槿簪進(jìn)母后鬢邊。壁畫上的色彩鮮艷欲滴,仿佛能聽見當(dāng)年的歡聲笑語穿透時光。
長姐。榆襄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他捧著盛滿藥湯的玉碗,這藥......或許能讓我們的思念不再落空。
云桑轉(zhuǎn)身時,看見弟弟眼中跳動著從未有過的光芒。藥碗中升騰的霧氣模糊了她的視線,恍惚間竟看見瑤姬捧著藥碗向她走來,蒼白的臉上帶著歉意的笑:又要麻煩大姐試藥了。可當(dāng)霧氣散盡,眼前只剩榆襄堅定的眼神。
藥湯入口的瞬間,整個王宮突然被奇異的光芒籠罩。沉睡多年的木槿花墻轟然綻放,粉白的花朵層層疊疊,將殘垣斷壁裝點成夢幻的花海。菟絲花的藤蔓沿著花枝攀援而上,在花墻頂端織出璀璨的光帶,仿佛天上的銀河垂落人間。
云霧深處,傳來熟悉的笑聲。聽訞的赤色長裙掠過花海,她伸手接住飄落的花瓣,轉(zhuǎn)頭望向兩個女兒:慢些跑,當(dāng)心摔著。女姜的裙擺沾滿露珠,正蹲在花叢中追逐蝴蝶,而瑤姬站在最高處的花枝旁,發(fā)間的木槿開得正好,她對著云桑與榆襄的方向輕輕招手。
現(xiàn)實中的云桑與榆襄相視而笑,淚水同時滾落。他們看見父王不知何時來到身后,蒼老的臉上滿是震撼與釋然。神農(nóng)石年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碰虛空中妻子的衣角,卻見聽訞轉(zhuǎn)身對他溫柔一笑,帶著兩個女兒的身影漸漸融入云霧。
從那以后,每年木槿花開的時節(jié),巫山便會降下一場花瓣雨。細(xì)雨中夾雜著淡紫色的菟絲花與粉白的木槿,落在百姓的屋檐、田間的阡陌,還有王宮的廊柱上。人們說,這是神農(nóng)家的女人們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hù)著這片土地。
6
花語永存
而那株承載著所有思念的菟絲花,依然在瑤姬舊居的廊柱上生長。它的藤蔓纏繞著回憶,花朵盛放著牽掛,每當(dāng)山風(fēng)拂過,便會響起細(xì)碎的沙沙聲,宛如輕聲訴說的古老歌謠——在云霧繚繞的巫山上,愛與生命,永遠(yuǎn)不會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