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十周年紀(jì)念夜,他和我打了分手炮。
我需要一個妻子,門當(dāng)戶對。
門外傳來心腹聲音。
嫂子在樓下等了一夜,說是您讓她來的。
嫂子……
我裹緊被單,笑得又輕又澀。
陸景遠(yuǎn)你知不知道,你不要的名分,有人等了十年
半山別墅。
空氣里彌漫著歡愛后的氣息。
床單凌亂。
我赤身躺著,看著天花板。
今天是我和他的紀(jì)念日,第十年。
陸景遠(yuǎn)起身,點(diǎn)燃一支煙。
煙頭的紅點(diǎn)在他手指間忽明忽暗。
煙霧繚繞,看不清他的表情。
蘇輕語。
聲音帶著事后的沙啞。
我們到此為止。
一道驚雷。
我猛地轉(zhuǎn)頭看他。
他沒看我,目光落在窗外。
為什么聲音干澀。
他吐出一口煙圈,煙霧升騰,散開。
我需要一個妻子。
門當(dāng)戶對,身家清白。
他面無表情,捻滅煙蒂。
不是你這樣的。
每一個字,都砸在我的心上。
砸得粉碎。
十年陪伴,我竟不配。
深吸一口氣。
我坐起身,扯過被單裹住自己。
好。
一個字,用盡了力氣。
我下床,開始撿拾散落的衣物。
手指有些發(fā)抖。
他長手一勾,又將我拉進(jìn)他懷里。
雨這么大,你能去哪兒
我挺直脊背,伸手抵住他的嘴唇。
我有傘。
聽見這話,他眉梢跳了一下。
這時,門被敲響。
誰
是他的心腹,阿森。
陸總……
說。
白薇小姐在大廳等了您一整夜。
阿森猶猶豫豫,小心措辭。
她……
嫂子說是您讓她過來的。您看……
嫂子。
這兩個字,徹底擊垮了我。
原來,早就選好了。
門當(dāng)戶對,身家清白的新伴侶。
所有人都知道了。
只有我。
最后一個知道分手的我。
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我笑了,笑聲又輕又澀。
陸景遠(yuǎn),你真行。
穿好衣服。
扣子,一顆顆系上。
像給自己穿上盔甲。
鏡子里的人,臉色蒼白。
眼神卻很冷定。
該走了。
推開臥室門。
下樓。
客廳沙發(fā)上,坐著一個人影。
黑色水手服,白色泡泡襪。
臉上蒙著一層薄薄的白紗。
看不清面容。
但那身形……
像極了十八歲的我。
心臟收縮。
胃酸翻涌。
惡心。
原來他留戀的,不過是十八歲的我,那個他想象中干凈純粹的影子。
而我。
現(xiàn)在的我。
已經(jīng)不配了。
荒謬感,像潮水一樣涌上來。
我移開視線。
無視她。
徑直走向別墅大門。
被白紗遮擋的目光追隨著我。
阿森站在門口,遞給我一把傘。
接過,撐開,腳步?jīng)]停。
走出那棟囚禁我的華麗牢籠。
外面下著小雨。
冰冷。
一如我的心情。
攔下一輛出租車。
報出一個地址。
一個我從未帶陸景遠(yuǎn)回去過的,屬于我自己的地方。
車子駛?cè)胗昴弧?br />
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
十年前。
第一次見面,他渾身是血,沖我笑。
喂喂,Ohime-sama——別光站著看戲啊去對面搞瓶白的來,要能燒喉嚨的!
第一次坐他的摩托車,風(fēng)灌滿我的衣衫,他說。
蘇輕語,跟著我,以后這條街都是你的。
第一次打跑我的追求者,他用染血的指腹輕輕點(diǎn)在我的美人痣上,笑得惡形惡狀。
等老子賺到一個億,要給你買最亮的鉆石,就鑲在這兒——讓所有人都知道,老子的女人是有記號的,碰不得。
他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一步步把我打磨成他想要的樣子。
溫順,聽話。
像籠中的金絲雀。
直到熱情耗盡。
只剩下倦怠和算計(jì)。
手機(jī)震動。
屏幕亮起。
是陸景遠(yuǎn)的短信。
蘇輕語,別鬧脾氣。
除了名分,你想要什么補(bǔ)償,都可以提。
我們還是朋友。
朋友
這兩個字,像針一樣,刺進(jìn)眼底。
十年相伴,抵不過一個門當(dāng)戶對。
十年感情,只換來一句還是朋友。
真可笑。
我冷笑一聲,將手機(jī)扔到一邊。
朋友,不需要。
我蘇輕語,也不稀罕。
至于名分……
我忽然想起母親曾經(jīng)說過的話。
輕語,你二十八歲了,可不能繼續(xù)犯渾,家里一直給你養(yǎng)著的那個男人,人家還等著你給個名分呢。
名分。
又是名分。
不過,是該回個話了。
陸景遠(yuǎn)不要的名分,有人,卻在一直等著。
第3章
舊街區(qū),握手樓。
我和陸景遠(yuǎn)的第一個家。
住了十天。
該離開了。
我收起鑰匙,前往陸景遠(yuǎn)的公司。
了結(jié)一些事。
景語科技大廈。
冰冷,聳立。
像他的心。
電梯門打開。
迎面撞上老劉。
他身旁,站著一個地中海發(fā)型的老外。
世界五百強(qiáng)企業(yè)首席技術(shù)官。
歐盟地平線計(jì)劃主導(dǎo)者。
萊茵生命的洛肯威廉姆斯博士。
陸景遠(yuǎn),你的生意,真是越做越大了。
老劉見我一愣,眼神躲閃,沒打招呼。
也是,該怎么稱呼呢
我目不斜視地走向辦公室,擦肩時,聽見生硬的中文:劉,這位美麗的女士是
哦,洛肯博士,她只是……一位訪客。
訪客。
我心口悶得發(fā)慌。
加快腳步,走到總裁辦公室門口。
門被從里面推開。
陸景遠(yuǎn)走出來。
他身后,跟著一個戴面紗的女孩。
白薇。
穿著一條白色連衣裙。
和我身上這條。
一模一樣。
是他很多年前送我的。
撞衫了。
和我的替代品。
他看我的眼神原本沒什么波瀾,直到落在裙子上,才猛地沉下來,冷得駭人。
你調(diào)查她
聲音低沉,暗藏雷霆。
故意穿成這樣,想做什么
白薇怯生生地拉住陸景遠(yuǎn)的胳膊。
聲音細(xì)軟。
景深哥,你別這么兇。
蘇姐姐也沒做錯什么啊。
陸景遠(yuǎn)轉(zhuǎn)頭看她時,眼神立刻軟了下來,甚至帶上了一絲寵溺。
你太純了,不懂。
他抓起她的手指,親了親。
放心,有我在,沒人能欺負(fù)你。
這一幕。
刺眼。
胃酸又開始翻涌。
陸景遠(yuǎn),在你眼里,我算什么
他終于正眼看我。
輕哧一聲。
算什么就算你穿成白薇一樣,也不是十八歲了。
他舔舔嘴唇。
開個價吧。
十年青春,你想要多少補(bǔ)償
補(bǔ)償開價
我不敢信自己聽到什么。
我跟了你十年。
幫你擋過刀,為你賣過血。
從來沒有哪一刻,比現(xiàn)在更接近死亡。
心死。
陸景遠(yuǎn),你再說一遍!
我說,耽誤你十年青春。
你開個價。
他雙手插兜,桀驁自負(fù)。
我咬了咬牙,逼回差點(diǎn)涌出的眼淚,后背挺得像一根標(biāo)槍。
我的十年,你買不起。
口袋里的那把舊鑰匙。
硌得手心發(fā)疼。
本來想還給他。
現(xiàn)在。
不必了。
轉(zhuǎn)身。
走向電梯。
他的聲音,陰魂不散地追上來。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你剛才,想送我什么
第4章
我沒有回頭。
想送你什么
送你一場空歡喜,送你我終于下定的決心。
身后,傳來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咳、咳咳……景深哥……我……
是白薇。
一陣壓抑的咳嗽。
帶著病態(tài)的柔弱。
喘、喘不上氣……
陸景遠(yuǎn)的腳步停了。
我按下電梯。
金屬門緩緩合上。
隔絕了他的視線。
電梯下行。
數(shù)字跳動。
一樓。
走出陸氏大廈。
冰冷的雨絲。
撲面而來。
打濕了頭發(fā)。
裙擺。
粘在腿上。
冷。
抬頭。
雨霧模糊了視線,翻起記憶的塵埃。
曾幾何時,我瞞著他,偷偷跑到黑市去找血販子。
只為了給他湊第一筆啟動資金。
冰冷的針頭扎進(jìn)血管,抽走了身體的溫度,換來一疊帶著腥氣的鈔票。
那一天,是我的生日。
回到握手樓下,我看到了他和他破舊的摩托車。
他鴿了投資人的飯局。
等著載我去吃一碗據(jù)說很靈驗(yàn)的長壽面。
那時的雨,似乎是溫的。
現(xiàn)在。
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物是人非。
呵。
手插進(jìn)口袋。
摸到冷硬的金屬棱角。
握手樓的鑰匙。
我自以為是的退路。
現(xiàn)在,不需要了。
走到街邊的垃圾桶旁。
綠色鐵皮垃圾桶沾滿污漬,雨水順著邊緣蜿蜒滴落。
我松開手,鑰匙墜入其中。
一聲輕細(xì)的哐當(dāng),像十年時光碎在泥濘里。
我轉(zhuǎn)身。
一輛黑色的賓利急剎車。
陸景遠(yuǎn)。
沖了出來。
西裝外套敞開。
淋得像只落湯雞。
他看到了我。
更看到了我身旁的垃圾桶。
他眼里霎時燃起一股瘋勁。
沒有絲毫猶豫。
直接伸手。
探進(jìn)骯臟潮濕的垃圾桶。
開始翻找。
找那把鑰匙。
雨水混著污泥。
弄臟了他昂貴的襯衫袖口。
他也毫不在意。
手指發(fā)狠地在垃圾里扒拉著。
那副樣子。
狼狽。
又可笑。
我站在原地,一股荒謬的沖動涌上來——
我想上前去幫他。
【開個價吧�!�
余音縈縈,如雷貫耳。
呵~
蘇輕語,別犯賤了。
他找的不是鑰匙,是他那點(diǎn)可憐的掌控欲。
我轉(zhuǎn)身。
雨更大了。
更冷了。
一把黑色的傘。
撐在我頭頂。
擋住了無情的天淚。
傘沿下露出一張沉靜的臉。
是霍云深。
一身熨帖的中式西裝,襯得他眸色深邃。
小姐,他聲音清潤,帶著讓人心安的力量。
我來接你。
第5章
雨水順著傘沿滑落。
霍云深的手很穩(wěn)。
身后。
陸景遠(yuǎn)的呼吸粗重。
沖了上來。
他攥著那把臟污的鑰匙。
像攥著我的心臟。
猩紅的眼。
蘇輕語!
他嘶吼。
你他媽把鑰匙扔了!
雨水打在他臉上。
亂發(fā)黏額。
又玩欲擒故縱是嗎!
霍云深邁上一步。
擋在我面前。
隔開陸景遠(yuǎn)灼人的視線。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
卻滲出一絲冷意。
陸先生。
輕語現(xiàn)在是我的未婚妻。
陸景遠(yuǎn)瞳孔地震。
難以置信地看著霍云深。
又看向我。
像第一次認(rèn)識我。
我沉默地站在霍云深的身后。
他想說什么。
霍云深打斷他。
陸先生與其在這里糾纏不清,不如先管好自己的家事。
手機(jī)鈴聲尖銳地響起。
在雨中格外刺耳。
陸景遠(yuǎn)不耐煩地接起。
景深哥……我、我一個人,很害怕…………咳咳……
又是白薇。
她又在咳嗽。
陸景遠(yuǎn)語氣瞬間放軟。
薇薇
……好,我馬上過去。
掛斷。
他死死盯著我。
眼神陰鷙。
像要把我吞下去。
最終。
不甘地轉(zhuǎn)身。
消失在雨中。
白色沃爾沃
XC90的車門打開。
霍云深替我擋著車頂。
坐進(jìn)去。
隔絕了外面的濕冷。
車內(nèi)很安靜。
只有雨刷規(guī)律的擺動聲。
他啟動車子。
很快,景語科技大廈被甩到身后。
十年前。
他聲音低沉。
你走的突然。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家里人想去找你。
他平穩(wěn)地開著車。
我攔住了。
我看著他。
他仍看著路。
我說,讓她自由的飛翔。
酸澀感涌上鼻尖。
原來……
我飛向的藍(lán)天,每一步都有他鋪好的云。
十年。
陸景遠(yuǎn)用十年證明了他的自私和涼薄。
霍云深用十年,給了我無人知曉的尊重和自由。
我傾身向前。
越過座椅間的空隙。
翻身,坐到了他的腿上。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收緊。
輕語……
找地方停車——就前面那條巷子。
我語氣干脆得像十年前指著冰淇淋店耍賴的自己。
車停了。
我吻了上去。
他的唇很軟,帶著一絲涼意。
我吻得急切,甚至有些粗暴。
十年光陰,付諸東流。
眼前這個男人,才是我真正的歸宿。
他的呼吸變得有些重。
手臂緩緩收緊。
但沒有更進(jìn)一步的動作,
輕輕拍著我的背,像在哄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這個吻,持續(xù)了很久。
直到。
我的手機(jī)不合時宜地響起。
刺耳。
我沒有動。
霍云深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幫我接起。
按下免提。
他沒說話。
只是側(cè)過頭。
加深了這個吻。
濕潤的吮吸聲。
在安靜的車廂里。
格外清晰。
電話那頭。
傳來陸景遠(yuǎn)的無能狂怒。
霍云深!
你他媽敢動她試試!
老子TM把你丟海里喂魚!
霍云深輕笑一聲。
帶著三分譏誚。
陸先生。
那你就試試看。
掛斷電話。
他用指節(jié)抵著我的下巴緩緩抬起。
小姐,現(xiàn)在該您教我…
怎么取悅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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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聲似刀光。
劈開了十年前的記憶
——
霍云深,我最討厭你這種假斯文、真古板的男人了!
此刻。
望著他染霞的薄唇、滾動的喉結(jié)。
忽然明悟。
我不過是想看他這種端方君子,焚身以火。
腦子一熱。
指尖狠狠按下座椅調(diào)節(jié)開關(guān)。
我居高臨下,勾唇一笑。
求我!
他壞笑著捧住我的腰臀。
愿主垂憐。
啊~
真想讓每寸神經(jīng)末梢都記住這甘愿俯首的顫音。
第6章
頭很沉。
陽光透過薄紗窗簾。
刺眼。
陌生的天花板。
霍云深的氣息。
近在咫尺。
閉上眼,全是昨晚失控的畫面。
車內(nèi)的糾纏。
暴走的吻。
我猛地坐起。
被子滑落。
露出脖頸和鎖骨上的紅痕。
尷尬。
還有一絲抗拒。
身側(cè)的男人已經(jīng)醒了。
靠在床頭。
手里端著一杯調(diào)了蜂蜜的溫水。
醒了
他聲音低沉。
帶著清晨的微啞。
昨晚累壞了吧。
我的臉,燒了起來。
他將水杯遞給我。
喝點(diǎn)水潤嗓子。
指尖輕輕拂過我額前半濕的碎發(fā)。
需要吹頭嗎還是先用點(diǎn)護(hù)發(fā)精油
又是這樣。
又是這種溫柔的壓迫感,他越體貼,我越覺得喘不過氣。
【愿主垂憐。】
我抓過杯子,一飲而盡。
40度的溫水根本澆不滅心頭燥熱。
我去洗漱。
我掀開被子。跳下床。
他擋在我面前,手執(zhí)吹風(fēng)機(jī)。
頭發(fā)濕著容易頭疼。
我自己來!
我伸手去搶吹風(fēng)機(jī)。
他手腕一轉(zhuǎn),輕易避開。
另一只手已經(jīng)拿起梳子,輕輕梳理著我的發(fā)尾。
熱風(fēng)吹著耳朵。
他手指的溫度透過發(fā)絲傳過來,
我人麻了。
這種感覺……
就像昨晚。
明明是我主動,最后卻被他牢牢掌控,在他的節(jié)奏里潰不成軍。
霍云深!
我猛地推開他。
砰!
浴室門被我用力摔上。
看著鏡中狼狽的自己,臉上紅暈未褪,眼神里滿是慌亂,嘴唇還有些刺痛。
我打開水龍頭。
冷水撲在臉上。
頭腦漸漸冷靜。
上次放任自己沉溺于這般溫柔,還是在陸景深的臂彎里。
【別怕,我永遠(yuǎn)不會讓你受欺負(fù)�!�
那種不由自主被牽著走的感覺,讓我厭惡。
不。
不能這樣。
必須結(jié)束。
整理好情緒。
換上他準(zhǔn)備的干凈衣服。
走出浴室。
霍云深正站在客廳窗邊打電話。
背影挺拔。
……那邊,按計(jì)劃進(jìn)行。
計(jì)劃
我微生疑惑。
門鈴聲突兀響起。
老宅里沒傭人。
霍云深掛斷電話。
走向門口。
我也望過去。
他打開門。
陸景遠(yuǎn)站在門外。
臉色陰沉。
他身邊。
跟著白薇。
穿著那身扎眼的水手服。
陸景遠(yuǎn)根本沒看霍云深,眼神徑直落在我身上,又冷又硬,像要剝下我一層皮。
他邁步進(jìn)來。
霍云深沒有阻止。
陸景遠(yuǎn)走到我面前。
從口袋里掏出一樣?xùn)|西。
手一揚(yáng)。
叮的一聲。
一把舊鑰匙滑過茶幾,停在我面前。
蘇輕語。
他冷笑。
偷偷藏著
舍不得扔
他的目光帶著刺,蜇得我渾身不舒服。
我今天來,是通知你。
他抬手。
攬住白薇的肩。
動作親昵。
我和薇薇,要訂婚了。
白薇羞怯地低下頭。
陸景遠(yuǎn)看著我。
眼神輕蔑。
你這種女人,玩玩可以。
登堂入室,你不配。
他又看向霍云深。
霍云深。
撿我不要的破鞋,滋味如何
每一個字都像巴掌,狠狠扇在我臉上。
我心里堵著氣,面上反而笑了出來。
陸總,恭喜。
不過,口味挺特別。
我看向白薇。
她依舊低著頭。
這位小姐,看著不太健康。
建議去醫(yī)院做個體檢。
畢竟,喜歡在外面混的男人……不太干凈。
我指尖挑起茶幾上的鑰匙。
一甩。
落入白薇懷里。
這個,送給你。
姐姐這套房子雖然舊,換一套三甲醫(yī)院的高端定制體檢套餐還是沒問題的。
白薇捧著那把舊鑰匙,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
甚至連面紗都掀起一角,露出了下巴上的一點(diǎn)紅。
噫!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一樣的位置,一樣的美人痣。
不是吧
陸景遠(yuǎn),你這人好變態(tài)!
蘇、輕、語!
陸景遠(yuǎn)的臉?biāo)查g黑了。
上前一步。
想抓住我。
白薇一手扯住他的衣角,又開始咳嗽。
杜鵑啼血,我聞猶憐。
說實(shí)話,這病容不似作偽。
我不由前挪了步,想搭把手。
霍云深右手朝大門口方向虛引,擋住我。
陸先生,我看白小姐也累了,你還是趕緊帶她回去休息吧。
他客客氣氣地說出了趕人的話。
陸景遠(yuǎn)把白薇打橫抱起。
白薇現(xiàn)在必須吃藥,霍總不會連間客房都舍不得吧
他居然賴著不走了,無恥!
第7章
陸景遠(yuǎn)抱著白薇。
站在霍家客廳。
像個主人。
她要吃藥。
就在這里吃。
霍總,不介意借間客房吧
語氣理所當(dāng)然。
我氣笑了。
霍云深神色未變。
當(dāng)然。
他側(cè)身讓開路,卻仍不動聲色地?fù)踉谖仪懊妗?br />
陸景遠(yuǎn)抱著白薇。
經(jīng)過他身邊時。
腳步頓了頓。
側(cè)頭,看我。
嘴唇微微開合。
用只有我能看懂的唇語。
發(fā)出赤祼祼的威脅。
蘇輕語。
等著。
我沒理他。
視線落在虛空。
他們走進(jìn)客房。
門沒有關(guān)嚴(yán)。
留了一條縫。
很快,令人難堪的聲音傳了出來。
先是白薇壓抑的哭泣,隨即被陸景遠(yuǎn)低沉的安撫聲蓋過,再然后……
……呵,就她那點(diǎn)手段……以前在我身下求我的樣子有多賤……現(xiàn)在裝什么貞潔烈女……
……霍云深那種清湯寡水樣的人物……能滿足得了她遲早還得回來求我……
污言穢語。
不堪入耳。
夾雜著白薇細(xì)弱的咳嗽聲。
我看向霍云深。
他走到窗邊,背對著我,看不清表情。
但我瞥見,他伸手去拿茶杯時,指尖在杯沿停頓了一下。
杯底擦過桌面,留下輕微的挲聲。
他在聽。
他在意。
這個細(xì)微的動靜。
像一把小刀,劃斷了我緊繃的神經(jīng)。
我走近他。
仰起臉。
聲音不大不小。
剛好能被他聽清。
霍云深。
他說你滿足不了我。
用陸景遠(yuǎn)剛才的話。
刺向他。
視線,放肆地從他臉上滑下。
落在白色襯衫包裹著的胸膛,腰腹。
他呼吸驀地一窒。
我想到了過去。
多年前那個悶熱的夏天,
就在這座老宅那個隔音很差的浴室外。
我惡作劇地隔著門板,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霍云深!霍云深!
里面的人沒有回應(yīng),只有水聲。
直到最后,我都要放棄時,才聽到一聲極其壓抑的,帶著難耐意味的……輕哼。
那時我不懂。
現(xiàn)在,我忽然明白了。
原來。
原來,他多年的隱忍,不過是壓抑著洶涌的情感。
而我,就是想看他失控。
看這個永遠(yuǎn)端方自持的男人,為我焚身以火。
霍云深。
我指尖挑開他第一顆紐扣。
露出一點(diǎn)鎖骨。
證明給我看。
他垂眸。
看著我的手。
喉結(jié)滾動。
你想利用我。
聲音低啞。
氣他
像陳述。
又像自嘲。
利用
我笑了。
霍云深。
你是我的未婚夫。
手指繼續(xù)向下。
解開第二顆。
第三顆。
這叫……婚前試用。
我踮起腳尖。
湊近他。
吻上他的唇。
冰涼。
帶著一點(diǎn)雪松的冷香。
幾秒后。
他猛地扣住我的后腦。
加深了這個吻。
激烈。
帶著隱忍太久爆發(fā)的力量。
唇齒糾纏。
氣息不穩(wěn)。
他微微退開。
額頭抵著我的。
眼底翻涌著暗色。
現(xiàn)在……
他聲音喑啞。
你說了算。
我看著他。
心跳失序。
卻異常清醒。
今晚。
陪我睡。
他渾身繃緊了。
隨即。
將我緊緊抱進(jìn)懷里。
力道很大。
勒得我骨頭生疼。
卻奇異地。
沒有恐懼。
沒有想逃。
十年來的不安,陸景遠(yuǎn)投下的陰影,都在這個擁抱里淡去了。
客廳的陽光溫柔,窗外風(fēng)暖花開。
客房里隱約的喘息和穢語,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外面的一切都模糊了,只有他的懷抱是真實(shí)的。
第8章
第二天。
霍云深從我的房間里走出來。
他換了身衣服。
依舊是熨帖的中式西裝。
只是領(lǐng)口。微微敞開。
露出脖頸。
一抹刺目的紅痕。
像某種宣告。
客廳里光線敞亮。
陸景遠(yuǎn)站在中央。
像一尊木雕泥塑。
聽到開門聲。
他倏地抬頭。
視線直直撞上霍云深。
還有他脖子上的痕跡。
陸景遠(yuǎn)的臉色霎時難看起來。
眼底像淬了冰,又似暗火燎原。
拳頭,無聲攥緊。
我下樓,越過他。
徑直走向廚房。
懶得多說一個字。
過了一會兒。
陸景遠(yuǎn)跟了進(jìn)來。
他強(qiáng)壓下了怒火。
手臂試探性地環(huán)上我的腰。
下巴擱在我的肩窩。
像過去那樣。
開口夸贊起了我的手藝。
你烤得松餅還是那么香。
他溫?zé)岬暮粑鼑娫谖叶螅Z氣里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
輕語,餓了,喂我。
喂我兩個字。
猶如黃蜂尾后蜂。
連蜇帶毒。
刺破了我強(qiáng)裝的平靜。
又是這套。
企圖用過去的親昵姿態(tài)。
喚醒我的條件反射。
我微笑,拿起餐叉。
叉起一塊金黃酥脆的烤松餅。
舉到他嘴邊。
陸景遠(yuǎn)眼底閃過一絲得意。
微微俯身。
張開了嘴。
就在他即將咬下去的那一刻。
我另一只手迅速抄起旁邊的蜂蜜瓶。
對著他張開的嘴——
滋——
金黃粘稠的蜂蜜。
救火龍頭一樣地灌了他滿嘴。
甚至有些順著他的嘴角流淌下來。
沾濕了他赤裸的鎖骨。
陸景遠(yuǎn)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雙眼圓睜。
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我放下叉子和蜂蜜瓶。
抽出紙巾。
仔細(xì)擦了擦手。
看著他狼狽的樣子。
扯了扯嘴角。
想吃自己動手。
用過去的溫情綁架我
做夢!
蘇輕語!你他媽……
陸景遠(yuǎn)一把抹掉下巴上的蜂蜜。
暴怒地吼道。
就在這時。
白薇泫然欲泣的聲音從廚房門口傳來。
景遠(yuǎn)哥……我……
她穿著明顯不合身的男式襯衫。
瑟縮地站在那里。
但即使這樣。
臉上依然戴著白色的面紗。
陸景遠(yuǎn)一腔怒火像是找到了宣泄口。
猛地轉(zhuǎn)頭沖她吼道。
滾開!一點(diǎn)用都沒有!
白薇被他吼得渾身一抖。
眼淚立刻掉了下來。
捂著嘴嗚嗚嗚地跑開。
她真是……
陸景遠(yuǎn)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完美寵物。
早餐。
餐桌上氣氛冰冷。
刀叉碰撞。
聲音刺耳。
桌子底下。
一只穿著西褲的腿。
有意無意地。
蹭過我的小腿。
明目張膽的挑釁。
我身體一顫,挪開了腿。
陸景遠(yuǎn)卻變本加厲。
小腿緊緊貼了過來,甚至用膝蓋頂了頂我。
當(dāng)著霍云深的面。
我拿起牛奶杯,重重放在桌上。
霍云深抬起頭。
看向陸景遠(yuǎn)。
語氣平淡。
吃飯。
沒有多余的話。
卻讓陸景遠(yuǎn)腿一縮。
客廳的電視開著,正播放一部狗血都市劇。
里面的女主角正梨花帶雨地質(zhì)問出軌的男主角為什么還要關(guān)心前女友。
我冷不丁開口。
這男人真賤。
陸景遠(yuǎn)嗤笑一聲。
擔(dān)心她遇人不淑罷了,畢竟跟過自己。
說著,他腿又蹭了過來,帶著一股子我就是故意的你能咋地的狂傲。
我忍無可忍,正要發(fā)作。
陸景遠(yuǎn)卻忽然又抽回了腿,從口袋里掏出一樣?xùn)|西,推過來。
是那把舊鑰匙,他又從白薇那兒搶回來了
這個,你就當(dāng)留個念想吧。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施舍般的自負(fù)。
我知道你恨我,可你心里還是有我的!
蘇輕語,我們……
我不需要。
我直接打斷他。
你一邊找替身,一邊還想在我這里占個位置
陸景遠(yuǎn),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配嗎
我伸手。
要去拿那把鑰匙。
準(zhǔn)備丟進(jìn)旁邊的垃圾桶。
手腕。
被猛地攥住。
陸景遠(yuǎn)的力氣很大。
指骨用力。
幾乎要捏碎我。
他眼底猩紅。
蘇輕語!
你就這么迫不及待要抹掉過去
他低吼。
一旁被當(dāng)成空氣的霍云深,指節(jié)死死扣緊茶杯。
這時,陸景遠(yuǎn)的手機(jī)響了。
鈴聲尖銳。
劃破了僵持。
他看了一眼屏幕。
煩躁地接起。
是白薇。
電話那頭。
哭哭啼啼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
景深哥……我、我迷路了……我害怕……咳咳……我身上的藥……好像也弄丟了……
迷路斷藥
偏偏在這個時候
陸景遠(yuǎn)臉色陰晴不定。
視線在我與那把鑰匙之間徘徊片刻。
最終。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
甩開我的手。
起身。
大步離開。
去找他的純潔錨點(diǎn)。
我看著他消失的背影。
白薇。
迷路。
斷藥。
這個求救電話。
時機(jī)未免掐得太好。
就像安排好的劇本。
仔細(xì)想想。
她每一次出事的時機(jī)。
總是很巧。
我抬眼。
對上霍云深的目光。
他一直安靜地坐在那里。
深深地看著我。
眼神平靜。
卻像深潭。
似乎一切算計(jì)。
一切掙扎。
他都了然于心。
第9章
陸景遠(yuǎn)離開后。
霍云深也去了書房。
餐廳只剩下我。
還有桌上那把舊鑰匙。
像一枚生銹的勛章。
嘲諷著過去。
我沒看它。
轉(zhuǎn)身走進(jìn)客房。
再出來,直奔書房。
我沒敲門,推門直入。
霍云深坐在寬大的新中式書案后,埋首辦公。
他換了衣服。
不是那身沾染了曖昧痕跡的中式立領(lǐng)襯衫。
是一件墨黑底色、暗繡金線的改良蟒袍。
只是換了一件衣服。
他周身氣場就變了。
一層溫和的皮相被剝?nèi)ァ?br />
露出底下堅(jiān)硬冰冷的骨骼。
宛如權(quán)柄最好的具象。
他抬起頭。
目光落在我身上。
手機(jī)。
我開口。
聲音沒有起伏。
他沒問為什么。
從案上拿起手機(jī)遞給我。
指尖相觸。
冰涼。
我拿起。
拇指按上屏幕。
嘀。
解鎖。
是我的指紋。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點(diǎn)開相冊。
空蕩蕩的。
只有一張照片。
一張抓拍。
熟悉的街角。
昏暗路燈。
一名女孩張開雙臂。
護(hù)著身后的人。
像多年前的我。
護(hù)著陸景遠(yuǎn)。
迎向混混的刀。
但照片里。
不是我。
是白薇。
穿著白裙。
戴著面紗。
她面對的。
不是刀。
是黑洞洞的槍口。
細(xì)節(jié)變了。
危險升級。
恐懼。
攫住我。
手伸進(jìn)口袋。
摸出一盒膠囊。
銀色的包裝。
鮮紅的英文。
hyme-X
(神經(jīng)緩釋素-X)
以及。
由正負(fù)號對稱排列形成的斷點(diǎn)無限符號——
萊茵生命的LOGO。
白薇的病弱,是假的,也是真的。
是基因缺陷。
是克隆體不穩(wěn)定的證明!
照片。
藥劑。
白薇恰到好處的求救。
陸景遠(yuǎn)的暴怒與離開。
一切都串聯(lián)起來。
一個局。
精心設(shè)計(jì)的局。
霍云深布下的。
針對陸景遠(yuǎn)的局。
這局,也將我鎖在其中。
抬眼。
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眸子。
白薇。
我說。
是你放在陸景遠(yuǎn)身邊的。
不是疑問。
是陳述。
他微微頷首。
承認(rèn)了。
一個測試。
他語調(diào)平穩(wěn)。
測什么
我追問,心里卻已有答案。
測試他對你的感情。
是愛。
還是一段不肯放手的回憶。
所以……
心開始麻麻地痛。
他執(zhí)著的。
霍云深看著我。
不是現(xiàn)在的你。
而是擁有過十八歲蘇輕語的感覺。
他看著我,冷靜地剖析著陸景遠(yuǎn),也剖析著我。
腦海里。
塵封的記憶被掀開。
很多年前。
少年時的霍云深。
他家老宅。
我無意中。
推開他忘了上鎖的工作間。
一整排。
我的衣服。
從小時候的公主裙。
到中學(xué)的校服。
再到我故意剪破的牛仔褲。
每一件。
都被完美復(fù)制。
整齊地披掛在模特身上。
像博物館的藏品。
當(dāng)年那種頭皮發(fā)麻的感覺又回來了。
被徹底洞悉。
被無聲掌控的驚悚。
這就是你的愛
聲音發(fā)顫。
無法抑制。
他走近一步。
黑色蟒袍上的金絲暗紋。
像是活了一樣。
壓迫感令人窒息。
你是我的。
他說。
不是情話。
是宣告所有權(quán)。
你可以恨我。
可以厭惡。
但你最終,會回到我這里。
不容置疑的邏輯。
病態(tài)的占有。
我的憤怒。
像冰層下的火山。
洶涌爆發(fā)。
我不是你的東西!
我要走!
我后退。
想逃離這令人窒息的掌控。
他停住腳步。
伸出手。
不是阻攔。
是挽回。
你可以懲罰我。
他語氣平靜。
甚至帶著一絲邀請。
用任何方式。
他想把我的憤怒。
也納入他的掌控。
變成他劇本里的一環(huán)。
看著他引頸就戮的姿態(tài)。
看著他那雙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
我深吸一口氣。
壓下翻騰的情緒。
搖了搖頭。
不。
懲罰你,只不過是按你的劇本走。
我站直身體。
迎上他的目光。
清晰地。
一字一句。
我要選我自己的路。
我們之間如何。
由我來決定。
他的眼神微顫。
臉上那種一切盡在掌握的平靜,第一次有了松動。
首次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驚訝。
不解。
還有一絲慌亂。
轉(zhuǎn)瞬即逝。
快得像錯覺。
但我毫不懷疑。
第10章
機(jī)場咖啡館的冷氣很足,我很煩躁。
陸景遠(yuǎn)坐在我的對面。
西裝筆挺,咖啡氤氳。
他身邊,是白薇。
白紗白裙,深藏不露。
輕語。
陸景遠(yuǎn)開口。
聲音帶著刻意的溫柔。
既然你在霍云深那兒住不慣,不如……我陪你回握手樓那邊住一陣子
握手樓。
他還想用回憶來綁住我,拖我回那個他自己都背叛了的過去。
可笑。
賣了。
我說。
鑰匙給新房東了。
他眉頭蹙起。
你怎么……
景遠(yuǎn)哥。
白薇的聲音插了進(jìn)來,軟綿綿的,透著一股小心翼翼。
景遠(yuǎn)哥……蘇姐姐要走了……那,我們的請?zhí)�,還要不要……給蘇姐姐送一份
來了。
我端起檸檬水。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壓下心底翻涌的嘲諷。
陸景遠(yuǎn)看向窗外。
不急。
薇薇你還小。
再玩兩年。
白薇低下頭。
肩膀垮了下去。
輕輕咳嗽了一聲。
在不知情的人看來。
這是失落,是委屈。
但我看得分明。
那是徹底的放松。
是啊。
她的任務(wù),要結(jié)束了。
我看向陸景遠(yuǎn)。
看著他回避的眼神。
看著他脫口而出的敷衍。
害怕束縛,只想占有。
從未變過。
他那輕佻的態(tài)度,像把錘子,敲碎了我最后一片溫情濾鏡。
霍云深的局,我是棋子。
陸景遠(yuǎn),也是棋子。
而白薇,是誘餌。
多么荒謬,多么可悲。
我不再看他們。
拉起身邊小巧的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向大門。
蘇輕語!
陸景遠(yuǎn)的聲音,氣急敗壞。
你要去哪兒你告訴我!
我沒回答。
走出咖啡館。走向安檢口。
身后,是他的世界。
身前,是我的未來。
雪山,高原。
風(fēng)很大,吹得臉頰生疼。
空氣稀薄,卻自由。
時間在這里仿佛失去了意義。
手機(jī)信號時斷時續(xù)。
某天。
我收到了一封電子郵件。
不知延遲了多久。
是一封回信。
登機(jī)前,我曾給一個人發(fā)去過兩段話。
我是蘇輕語,你有什么想和我說的嗎
回信人是洛肯博士。
點(diǎn)開。
一共三句話,信息量卻巨大。
陸景遠(yuǎn)取消婚禮,已與白薇分手。
日前因情緒失控與霍先生發(fā)生肢體沖突,霍先生輕傷,陸景遠(yuǎn)入院。
讀到最后一句,字里行間終于流露出一絲屬于洛肯博士的個人情緒。
蘇小姐,白薇已被回收,基因修正后,她會擁有屬于自己的自由人生。祝您,也能找到屬于您的自由。
我看著屏幕。
陸景遠(yuǎn),故態(tài)復(fù)萌。
得不到的永遠(yuǎn)在騷動。
霍云深,竟然會陪他打架
我無法想象出他把別人打進(jìn)醫(yī)院的樣子。
但我想起了前些天在喇嘛廟里聽到的一句話——
怒相即懼相。
我生出一絲明悟。
他害怕。
害怕失去我。
他的掌控,他的布局。
終究敵不過失去的恐懼。
而我,抗拒的是被安排的人生。
拒絕成為任何人的棋子。
無論是陸景遠(yuǎn)的一段回憶。
還是霍云深的戰(zhàn)利品。
我關(guān)掉手機(jī)。
走出小屋,站在遼闊的草原上。
遠(yuǎn)處雪山巍峨,雄鷹展翅,翱翔于天際。
近處圣湖如鏡,倒映藍(lán)天白云,偶有魚兒躍出水面,蕩開圈圈漣漪。
自由。
這一刻,十年心結(jié)盡去。
是時候回去了。
不是為了誰,是為了我自己。
陽城,霍家老宅。
推開青藤纏繞的大門。
客廳中央,站著一個人。
霍云深。
他穿著白色的汗衫,袖口挽起。
手里拿著針線。
正在縫制一件婚紗。
象牙白的綢緞,流淌著月光。
在他周圍,環(huán)繞著更多的人臺。
每一個上面,都掛著一件婚紗。
每一件,都帶著一個日期標(biāo)簽。
從十八歲那年的櫻粉輕紗,到十九歲的薄荷綠魚尾,再到二十歲的珍珠白抹胸……最后是二十八歲的米白復(fù)古長拖尾,每一件都不同。
十年錦繡。
記錄了我失去的十年青春。
也記錄了他十年的卑微守望。
他沒有像陸景遠(yuǎn)那樣,只停留在過去,只懷念我十八歲的樣子。
他守望的,是完整的我。
從懵懂的過去,到未知的未來。
霍云深。
他全身一震。
針刺破了指尖。
一滴血珠滲出。
他回頭,看到我,眼底閃過一絲愕然。
隨即是難以置信的慌亂,像一個做夢的人,生怕驚醒了美夢。
我走過去。
停在他面前。
很美。
我指著那件未完成的婚紗。
他嘴唇動了動,沒發(fā)出聲音。
我抬起眼,看向他。
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為我穿上。
把選擇權(quán),握回自己手里。
他拿起旁邊放著的頭紗。
指尖,微微顫抖。
他想靠近,想碰觸。
又像怕驚擾什么,不敢動。
那雙總是平靜幽深的眼睛,現(xiàn)在卻泄露出一種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情緒。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軟成了棉花糖。
我主動上前一步。
伸出手,抱住了他。
他身體僵硬。
過了很久。
才試探著回抱住我。
溫?zé)岬暮粑湓诙鷤?cè)。
抱完了。
他聲音很輕。帶著不易察覺的希冀。
是不是……就不討厭我了
眼淚,忽然落下。
打濕他胸前的衣襟。
我討厭你騙我。
聲音悶悶的。
但沒說。
不會心動。
木頭、布料、桂花……
還有,他身上的雪松香。
這一次,沒有算計(jì),沒有逃離,沒有被預(yù)設(shè)的劇本。
只有我和他。
在纏滿青藤的大門后,在十年錦繡的守望里,我選擇了他。
不是因?yàn)楸辉O(shè)計(jì),不是因?yàn)閯e無選擇。
只是因?yàn)�,我愿意�?br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