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結(jié)婚六年，何遇不再愛我。
他背著我與別人雙宿雙飛，我被氣瘋了。
我喝了一口酒壯膽，把身邊的柏景山扔上了我的床。
離婚后，何遇卻纏著我，哭著問：那瘸子有什么好的
我默默地不作答，看了看手機里的余額。
近在身邊的榮華富貴，我要緊緊抓住它。
1
何遇失聯(lián)后，我在早早孕試紙的左邊畫上紅線。
拍下照，發(fā)消息給他：老公，我懷孕了。
過了半個月，他才回我消息：老婆，真好，我們有孩子了。
我沒有理他，起床清理昨夜的戰(zhàn)場。
柏景山躺在身旁，眼睛閉著，頭也不抬地對我說：你出去。
大哥，這樣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嗎
屋內(nèi)滿地狼藉。
柏景山睜開眼，冷眼怒視我，仿佛忘了昨夜的沉迷。
我不管，打開掃地機開始工作。
大哥瘸腿，能奈我何
我負(fù)責(zé)柏景山的生活起居，這是何遇要求的。
我聽何遇的話，做事盡心盡力。
打掃好衛(wèi)生，熱好牛奶，一把將柏景山推到衛(wèi)生間去洗澡。
五分鐘洗好，半個小時后他要開會。
何遇再發(fā)來一個消息：老婆，我要出差一段時間。
家都沒回，又要出差。
他說的一段時間，是消失一段時間，我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他。
我沒空理他。
柏景山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雙眼變得無辜，弟妹，昨夜我不是故意的，喝了點酒。
其實喝酒的是我。
看來他反思過了，這事不全怪我。
沒事的，大哥。我小心翼翼將牛奶送到他嘴邊。
柏景山比何遇好看，做事也恰到好處。
哥哥，我陪你去公司。
不用。他別過頭，今晚不用做我的飯了，我在外面吃。
大哥，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從來不在外面吃的。
衡月，你知道，我希望家庭和睦。
他搖著輪椅，走向門口。
我也很愛他。我低下頭，假裝難過。
只是何遇已經(jīng)不愛我了。
那你為什么……他看起來難以啟齒。
昨晚是意外，大哥你忘了吧。
你……他氣得自己去乘電梯。
我慌忙跟上，柏景山不能有任何意外。
何遇交代我，大哥不能有任何意外，不然他扒了我的皮。
司機已經(jīng)開車到樓下，我跟著他上了車。
你回去休息吧，今天劉叔幫我。柏景山拒絕我跟著他。
大哥，我不累，我想去你公司里看看。我溫柔又有禮貌，半個身子湊到他旁邊跟他說話。
柏景山全身繃緊，他迅速扭頭看向車窗外：說吧，你想要什么
你看，我畢業(yè)以后從來沒有工作過，照顧婆婆五年，都跟社會脫鉤了。我認(rèn)真地告訴他。
你要做什么工作冷峻的臉掃了我一眼。
我搓搓手，回答他：做你的秘書。
不用。這一聲拒絕得干脆利落。
我夢寐以求的工作就這樣泡湯了。
很快，車就到了公司門口。
下車前，柏景山冷冷地說了一句：你以后離我遠(yuǎn)點，我跟你之間沒有任何事。
可是哥，離你遠(yuǎn)的話我怎么照顧你
他沒有回答我，快速地?fù)u著輪椅走了。
望著樓頂?shù)陌厥屑瘓F幾個大字，它們格外刺眼。
我默默地回了家。
2
這一天，我開始準(zhǔn)備自己的簡歷。
柏景山不需要我照顧了，我要開始新的生活。
簡歷無從下手，我沒有任何工作經(jīng)驗。
只有曾經(jīng)在照顧癌癥加腦癱的婆婆時，深夜里直播。
那時候，柏景山還沒有和何遇相認(rèn)。
我和何遇還有婆婆住在地下室里。
婆婆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是詛咒柏景山的父母，站在門口唾沫橫飛。
何遇是柏景山父親和婆婆的私生子，婆婆一個人把何遇拉扯大。
在柏景山母親在世時，何遇不被承認(rèn)。
無論婆婆怎么鬧，柏景山的母親最終熬死了他父親，所有財產(chǎn)歸柏景山一人所有。
柏景山在讀大學(xué)時，意外發(fā)生車禍，自那以后只能靠輪椅生活。
柏景山母親去世后，他憐憫何遇，就與何遇相認(rèn)。
那時候婆婆已癌癥過世，我們過上了好日子。
如果沒有柏景山，也許我們還住在地下室。
我直播掙錢養(yǎng)他，他說等我掙到錢后我們一起去西班牙。
六年的婚姻如一道在燃燒的傷口，燃遍我全身，一滴血都不剩。
我的眼淚滴滴答答掉下來，灑在指著在空白格的鼠標(biāo)上。
電話忽然響起，是柏景山。
弟妹，我下午要去參加婚禮，你準(zhǔn)備一下。
他特意拉長了弟妹二字。
好。我邊擦眼淚邊回答。
帶一份醬牛肉，劉叔要吃。
好。
醬牛肉是我的拿手菜，柏景山喜歡吃。
嘀嘟一聲，我的銀行卡收到一筆轉(zhuǎn)賬，三百六十萬。
我的眼睛有些模糊，擦干眼淚細(xì)看，數(shù)了幾遍后面的零。
柏景山發(fā)來信息：弟妹你的工資，以后還麻煩弟妹。
看來他想清楚了，他離不開我，我的心中大喜。
距離我上次看到這么多錢，還是我直播的時候，通宵的努力加上爸爸的死亡賠償金。
不過那些都給婆婆治病，還有何遇創(chuàng)業(yè)失敗用完了。
我迅速打扮一番，帶上牛肉，到他的公司樓下等他。
劉叔下來拿牛肉，說道：弟妹要不要上去坐坐
不用了，你叫哥哥快點。
OK.
我不想打擾柏景山吃牛肉，坐在樓下大廳等他。
等待的時候我拿起手機又?jǐn)?shù)了一遍余額。
這份工作挺好的，我可以做一輩子。
我坐在大廳里笑彎了腰。
再抬起頭時，柏景山坐在我面前。
他冷臉看我，皺了一下眉，轉(zhuǎn)身搖走輪椅。
不過這不重要。
3
我緊跟在他后面，上了車。
婚禮是在別墅里舉行，我推著柏景山進(jìn)去。
一片花團錦簇的草地上，參加婚禮的人歡聲笑語。
我們來得正是時候，新郎新娘在花瓣禮炮中走來。
賓客們熱烈鼓掌。
坐在前面的男人抽抽搭搭哭泣，紙巾擦了一張又一張，絲毫不顧及周圍異樣的目光。
旁邊的女人將他抱在懷里。
女人像極了臺上的新娘。
雖然姐姐結(jié)婚了，但我永遠(yuǎn)陪在你身邊。她安慰道。
華蕓，謝謝你，你真好。止不住的淚水浸濕了男人的袖子。
好熟悉的背影，我拍了拍男人的背，他轉(zhuǎn)過頭來。
是何遇！
我的頭像中了槍，立在那里，動一下便是鉆滿全身的疼。
我輕輕地仰頭，讓苦澀的眼淚倒流。
老公，她是誰呀旁邊的女人嬌滴滴地問道，下巴靠在何遇的肩膀上，犀利的眼神看向我。
這是我哥。何遇聲音干澀，看向柏景山。
他咽了咽口水，轉(zhuǎn)過頭去。
大哥好，嫂子真漂亮，還沒有跟你們見過面，我是何遇的女朋友，你也不介紹一下。她輕輕拍打了旁邊的何遇。
我的臉都綠了。
柏景山神色沉重，一句話也不說。
沒有人知道我是何時領(lǐng)證的老婆，他從來不帶我出來見朋友。
我的身體抖起來，柏景山按住我捏緊的雙拳。
我去一趟衛(wèi)生間。我顫抖著對柏景山說。逐漸麻木的雙腿差點站不起來。
我以為何遇會跟著我，躲在玫瑰墻后等他。
只見他抱緊了那女人，抬頭望向迎面走來的新娘。
柏景山緊皺眉頭，給何遇一個眼神，何遇推著他來到場外。
4
我聽到柏景山訓(xùn)何遇，你在干嗎弟妹也在這。
哥，誰讓你帶她來她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種場合。不過無所謂，她也不會拿我怎樣！
你……柏景山指著何遇的手指在發(fā)抖。
何遇回頭看了看朝他微笑的女人，快速投向了她的懷抱。
柏景山氣得搖輪椅離場，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何遇靠在那女人的身上，淚水濕了一地的玫瑰。
戀愛兩年，婚姻六年，我辛辛苦苦呵護(hù)在手心上的愛情爛掉了。
也許，一開始就是爛的，只不過我的努力讓它留了殘根。
我注視何遇的背影，何遇摟著懷里的她，看著臺上的新娘。
不知過了多久，何遇突然想起什么，跑向場外。
女人跟著他：老公，你去哪里等等我。
我去找我哥。
我恍恍惚惚地離開了婚禮現(xiàn)場。
半個小時后，柏景山打電話給我，他大吼：你去哪里了我到處找不到你……
關(guān)你什么事你給我滾！我一把扔掉手機，獨自在街上晃蕩。
這一份背叛由來已久，只是今天它血淋淋地擺在了我的面前。
無數(shù)個等待與失眠的夜里，我都在想怎么面對它，怎么撫平像被烈火燒灼過的傷口，怎么面對一片漆黑的未來。
想了無數(shù)個方法，最后說服自己得過且過，但當(dāng)它擺在我面前時，我還是像一塊易碎的玻璃，碎得四分五裂。
被扔掉的電話嘟嘟地響，我回頭撿起它扔進(jìn)了井蓋里。
愛情發(fā)爛發(fā)臭了，它就像一塊臭肉，只能喂狗。
我一路晃蕩，走遍這個陌生城市的每個角落。
半夜才回到家。
回家的原因是沒帶身份證，開不了房。
我連夜擬好離婚協(xié)議。
第二天一早，劉叔就急匆匆進(jìn)來。
看到我躺在沙發(fā)上，他驚訝地問：弟妹，你怎么在家景山他到處找不到你，何遇出車禍了。
有這么好的事嗎我睡眼惺忪驚中坐起。
嚴(yán)不嚴(yán)重在哪個醫(yī)院
老劉來不及回答我，拿了柏景山的衣服，跑出去了。
5
我穿著拖鞋爬上他的車。
醫(yī)院里，柏景山坐門口黑著臉，眼睛腫成一條縫。
大哥……我低著頭，何遇怎么樣了
你還來干嗎衡月，你做人還有沒有一點底線了
說到底線，我瞬間氣炸了。
我睜大眼睛看他，反問道：你和何遇有什么底線
你……
柏景山氣得面目扭曲，說話結(jié)結(jié)巴巴。
我不想理他，男人只會同情男人。
我走進(jìn)病房，只見何遇懷里躺著一個女人。
是昨天的新娘。
他們沒有察覺到我進(jìn)來，還在相互訴衷腸。
華凌，你永遠(yuǎn)不會離開我了對不對
是的，經(jīng)過昨天的考驗，我才知道我有多愛你。
他們緊緊抱在一起。
昨日婚禮現(xiàn)場摟著何遇的女人已經(jīng)不見了。
原來我的老公已經(jīng)爛成菜花了。
我一腳踢開病床旁的椅子，何遇才注意到我。
他迅速從床上下來，絲毫沒有受傷的痕跡。
來到我的面前時，何遇突然怒目圓睜，一巴掌甩在我的臉上，都怪你，要是你昨天不去婚禮現(xiàn)場，華凌不會受傷。
說著抬腳踹在我的肚子上，我擰身躲開。
5
一股熱流從我的鼻腔流出，我捂著鼻子對何遇說：何遇，我們離婚。
好啊，離啊，沒我看你能活多久
何遇在走廊里大罵，柏景山在輪椅上搖搖晃晃，攔也攔不住何遇。
圍觀的病人家屬紛紛來勸我：里面的漂亮姐姐為這位帥哥和他哥哥擋了迎面撞來的車，你就不要纏著他了。
也有人竊竊私語：就她穿這身怎么配得上這位帥哥保姆還差不多。
不努力就注定會被甩，像她一樣。
……
醫(yī)生出來遣散了所有人，我回頭看病房里的華凌，她笑得花枝亂顫。
劉叔扶著我，送我回了家。
我躺了一會兒，去買了一部手機，將離婚協(xié)議書發(fā)給何遇。
何遇很快就簽了。
領(lǐng)離婚證那天，何遇對我說：你盡快搬走，我和華凌就要結(jié)婚了，不想再看到你。
我的心如墮進(jìn)冰窖里，凍得發(fā)疼。
好，我一會兒就搬走。我故作鎮(zhèn)定，走在最前面。
以后不要找我了，怕我老婆多想。
何遇快步?jīng)_在我前面，迫不及待地想要結(jié)果。
我知道，遠(yuǎn)處的車?yán)铮幸浑p眼睛比他還急，那雙眼睛緊盯我們的腳步。
何遇和我領(lǐng)了離婚證后，他將婚戒扔進(jìn)了門口的河里，轉(zhuǎn)身帶華凌去領(lǐng)結(jié)婚證的大廳。
夏日的艷陽高照，波光粼粼的水里，一下子就不見了戒指的蹤影。
6
我摸著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它真普通。
我們結(jié)婚的時候何遇一貧如洗，戒指是他在拼多多上花了一百四十八塊買的。
我從來沒有讓它離過手，它是我這段失敗的婚姻里擁有的最貴重的東西。
我扣下戒指，扔進(jìn)了河里。
既然不值錢，那就扔掉吧。
我匆匆忙忙回家收拾東西。
這輩子再也不想看見何遇了。
柏景山坐在沙發(fā)上，他支開了劉叔。
你太沖動了，婚姻里不該這么沖動，這是不負(fù)責(zé)任。
柏景山，你是不是喜歡我，想讓我待在這里一輩子呀可惜你弟弟情人那么多，不需要我了。
你也趕緊找一個吧，總要別人的老婆扶你上衛(wèi)生間是不行的。
柏景山不信任別人，所以不找保姆。
他認(rèn)了何遇后，只相信何遇和我。
衡月，何遇他只是一時糊涂，他還會去找你的。
柏景山還在試圖挽留我，說話輕聲細(xì)語。
等他想找我的時候，我已經(jīng)成為孩子她媽媽了，你也生個孩子來玩吧。我調(diào)侃道。
柏景山已經(jīng)決定了一個人度過余生，所以生孩子是何遇的任務(wù)。
我將所有的舊物扔進(jìn)垃圾桶，拎著一個小包走了。
柏景山追在我后面，我跑到他看不到的地方躲了起來。
腿腳不方便，他只能原地用目光尋找我。
天黑時才把他推回家。
我的銀行卡再次收到一筆轉(zhuǎn)賬，三百萬。
是柏景山轉(zhuǎn)來的，看這余額，我真想照顧他一輩子。
微信里彈出消息，衡月，照顧好自己。
我沒有回他。
我離開時，風(fēng)卷過晚霞，星星開始鋪陳它們閃耀輝煌的光。
我終于有勇氣剝開那些燒焦的疤，讓它重新長出肉芽。
7
我隨便租了間房，撿起還有幾萬粉絲的賬號重新做起了直播。
白天睡得天昏地暗，半夜起來直播。
不久，共同的朋友們就在群里傳何遇再婚的視頻。
他們激烈地討論：何遇眼光不行，都沒有我們衡月漂亮。
看來是真愛，婚禮這么豪華，可憐了陪他一起吃苦的衡月。
絕對是真愛，人家是拋夫帶子嫁給何遇的。
……
我在群里默默無言，起床準(zhǔn)備直播。
今天比往常早起，我穿著緊身的包臀裙，靜悄悄地坐在鏡頭面前。
粉絲不多，有人發(fā)出彈幕，主播懷孕了嗎肚子越來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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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真細(xì)心，肚子確實越來越大了。主播結(jié)婚了嗎
我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最近吃多了，謝謝大家關(guān)心。
我迅速掐掉直播，到鏡子前打量自己的肚子。
我離婚后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怎么會胖呢我以為是日夜顛導(dǎo)致月經(jīng)失調(diào)了。
我立刻下樓去買了一盒早孕試紙，沖進(jìn)衛(wèi)生間。
試紙顯示兩條紅杠，我差點暈倒。
8
結(jié)婚六年，我從來沒有懷上過。
婆婆逼急的時候，我測早孕試紙，看得眼睛自帶雙杠，始終沒如她愿。
那時候，何遇用失望的眼神看我，接著摔門而去。
我期待多年，意外它姍姍來遲了。
昏昏沉沉地睡了三天三夜后，我準(zhǔn)備去流掉。
起床時看到無數(shù)個未接電話和一串信息，是何遇打來的。
密密麻麻的信息看得我眼花：衡月，我的孩子呢
你去哪里了我去接你。
月月，我愛你，一起給我們孩子一個家。
……
哦，他終于想起我給他說過的懷孕了。
那時候是假的，現(xiàn)在是真的，但與他無關(guān)了。
我準(zhǔn)備出門，電話響起，是何遇。
再次聽到熟悉的聲音，我的心還是微微一顫。
電話那頭激動又擔(dān)心：月月，你終于接電話了，找你找得我好苦。我們的孩子，還好嗎
你這就苦了你消失一次一個月，我找你找了五十多次。
月月，我知道你會原諒我的，你回到我身邊，我會好好照顧你和孩子。
句句不離孩子，才不是突然良心發(fā)現(xiàn)，更不是愛我。
何遇，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你再婚了，說話要有分寸。
何遇慌張起來，語氣結(jié)巴，……月月……你不知道，是華凌她逼我太緊，我不得不和你離婚。
那你找我打算怎么樣
你先把孩子生下來，你知道的，我哥會給我很多錢，養(yǎng)孩子那是很簡單的事，你一個人居無定所。
你是說讓我把孩子生下來給你嗎
……不是……孩子跟你，你不打擾華凌就行。
哦，原來是想讓我做他的二加n。
我掛斷了電話，先去醫(yī)院做檢查。
為了方便，我去了最近的兒童醫(yī)院。
醫(yī)院里總是人滿為患，我邊擠邊走。
突然，一個小男孩從人群里跑出來，撞在我的肚子上。
他摔倒在地大哭。
9
我的肚子一緊。
麻煩讓開一下，小彬，快起來，勇敢一點，醫(yī)生扎一下就好了，不疼的。
是何遇的聲音。
真不巧，出門就遇見他。
我捂著肚子，何遇抬頭看見了我，華凌跟在他后面。
何遇嘴唇微張，想說什么，卻被華凌搶先一步，姐姐，怎么會在這遇見你何遇不是說他把你趕走了嗎
華凌皮笑肉不笑，一把拉起倒地的男孩，美麗的臉蛋皺成一團。
醫(yī)院是你家的嗎我懟她。
當(dāng)然不是，我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是怕姐姐看到不開心而已。
但是現(xiàn)在看來是你不開心。我咬了咬嘴唇。
都說了不要來這里，這里人多又麻煩，我都給你找好醫(yī)生了，你還非要來這里擠。何遇抱怨道。
看起來不想遇見我。
何遇拉走華凌，拖著小男孩走了。
最好的醫(yī)生都在這里，我才不去。
華凌邊走邊回頭看我，何利潤余光掃我的肚子。
排隊時，何遇發(fā)來信息：有沒有撞到寶寶
我回了他四個字：準(zhǔn)備流掉。
月月，我會對寶寶好的，你不要沖動，那是我們的戀愛結(jié)晶。
神特么戀愛結(jié)晶，那是我六年的苦難修行，結(jié)晶與他無關(guān)。
我給你二十萬，你幫我養(yǎng)好孩子。等他長大，哥哥不在以后，所有錢都是我們的。
原來如此，還不如我親自去找孩子親爹。
10
衡月，你都離婚了，你還不死心嗎一個女人的聲音沖我罵道。
我抬頭一看，華凌朝我沖來。
她拿何遇的手機砸向我，我躲開了。
她跑到我面前，一巴掌甩在我的臉上，我疼得齜牙咧嘴。
何遇跟在華凌后面，抱著孩子看華凌撕扯我的頭發(fā)。
他說過會永遠(yuǎn)愛我的孩子，給我的孩子一切，你死了這條心吧。
她使勁踹我的肚子，意圖踹傷我。
她狂似一頭瘋牛，我怎么都甩不開她。
圍觀的人有的報警，有地拉住華凌，有的在竊竊私語：原來她給人做小啊，活該被打。
人家兒子都那么大了，還勾引人家老公，真是無恥。
那張漂亮的臉好熟悉，她是某平臺上直播的網(wǎng)紅衡月。
……
瞬時所有的人亂成一團，舉著手機開始對我亂拍，有的手機甚至懟到我鼻孔前。
有人踩著華凌爬到我面前，醫(yī)院的保安被人擠到垃圾桶旁。
何遇，快幫幫我，求求你。我大聲求何遇。
何遇看了人群一眼，抱著孩子跑了。
慌亂中，華凌搶了路人的玻璃水杯，砸在我的額頭上。
水杯被砸碎，我的眼睛似乎要爆炸，什么都看不見了。
我頭痛欲裂，滾燙的血珠沿鼻梁掉落。
警察姍姍來遲，醫(yī)生們出來遣散人群，華凌逃走了。
我倒在血泊里。
醫(yī)生們將我抬進(jìn)了急救室。
確認(rèn)我懷孕后，醫(yī)生只能在無麻的情況下找出玻璃碎片。
眼皮被一層層地剝開，我大喊大叫，疼得暈過去。
11
醒來時，我睜不開眼，一陣亂摸。
你的眼睛暫時還纏著布，先不要動。是柏景山的聲音。
我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了你說是不是我哭著問他。
摸黑的雙手觸摸到了柏景山滿是胡渣的臉。
他將我手按下，呼吸急促，醫(yī)生說不影響視力，但是你要好好休息。
你說的是真話嗎有沒有騙我我的手抖起來，只能攥緊被子。
柏景山咽口水的聲音極大，喉嚨咕咕響。
我不會騙你的。他篤定地說。
病房里的電視在播放新聞，報道說：著名網(wǎng)紅衡月破壞富二代的家庭，合作商戶紛紛解約，現(xiàn)衡月的某平臺賬號已被封……
媒體為了吸引眼球無所不用其極，何遇只是富二代的弟弟。
而我，一個合作的商務(wù)都沒有，粉絲五萬，有一半是買的。
醫(yī)生說你懷孕了柏景山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哭聲。
是真的。我吸了一下鼻子回答他。
哦，恭喜。他搓輪椅的聲音巨響，不再說話。
周圍安靜得可怕。
我要回家，這里好臭。
我擔(dān)心不分青紅皂白地網(wǎng)友來打我，先開口說話。
哪里臭了這里不是兒童醫(yī)院，給你換了私人醫(yī)院，你好好休息……
突然有人撞開了門，我嚇得躲進(jìn)被窩里。
那人撲通跪地，月月，你原諒華凌好不好她只是太愛我了。你是愛我的對不對為了我原諒她好不好
是何遇。
12
何遇逃跑的樣子歷歷在目，我大聲地說：我不原諒。
月月，我知道你不是那種狠心的人，她被起訴后，工作會被辭的，跳舞是她從小到大堅持的夢想……
他好愛她，我只是失去了眼睛，而她失去了工作。
我躲在被窩里哭了起來，何遇從來沒有這樣為我著想過。
何遇磕頭如搗蒜。
柏景山吼他：你滾出去，衡月眼壓高，不能哭，她還懷著孩子。
她不原諒華凌我就不走。何遇爬到我被窩邊，月月，我給你錢好不好原諒華凌，你要多少都行。
你滾出去�。。⑹蹇彀押斡隼鋈�。
劉叔跑進(jìn)來把何遇提了出去。
衡月，你傷這么重，一定要起訴她。
我聽到柏景山起起伏伏的呼吸，他咽下口水，悄悄擦眼淚。
都怪我沒保護(hù)好你，怪我無能。
哭聲久久不能停，我躲在被窩里震驚了。
直到醫(yī)生進(jìn)來看我，他才擦干凈眼淚，轉(zhuǎn)身望窗外。
我聽到醫(yī)生的聲音，從被窩里出來，慌忙問：醫(yī)生，我是不是再也看不見了
不會的，玻璃碎片沒傷到眼球，但你要注意不能哭，不能焦慮過度。
好好好，我盡量。
我試著想一些開心的事，想來想去只有卡里的余額能讓我開心。
哦，還有哭哭啼啼的柏景山在我身邊。
后來醫(yī)生來撤紗布，我去檢查眼睛，什么也看不見了。
瞎了。
13
柏景山將我?guī)Щ貏e墅，請了阿姨照顧我。
他每天親自教阿姨給我做營養(yǎng)湯，晚上躲在房間里哭泣。
至于何遇，從來沒有來看過我，為了華凌的案子來回奔波。
一個月后，華凌被正式起訴，何遇帶了一個女人來找我。
那是我刻在腦海里的聲音，因為她叫我嫂子。
是何遇在婚禮現(xiàn)場摟著的華蕓。
華蕓見到我就下跪，衡月，我求求你，原諒我姐姐，如果她被刑拘，就再也跳不了舞了，我求求你，原諒她。
你原諒她，這輩子我給你當(dāng)牛做馬都行。
她拉著何遇跪在我面前。
你姐姐搶了你喜歡的人，你不介意嗎我好奇地問。
我愛何遇，無條件地愛。華蕓抬起雙眸深情地看何遇。
這胸懷，我不配參與哄抬豬價。
我不原諒，你回去吧。
我轉(zhuǎn)身回臥室，突然有一股氣息逐漸靠近我。
我向后躲，嘴巴卻被人捏著抬起來。
不原諒是吧吃下它，你的孩子就沒了。何遇捏緊我的下巴，拿一顆藥擺弄我的嘴唇。
他力氣太大，我動彈不得。
華蕓一腳踢在我的膝蓋窩，我撲通跪在何遇的面前。
衡月，那是甲胺蝶呤，原諒我姐姐，給你孩子一條命。
好，我原諒，放開我。我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她。
14
華蕓拿出一張紙，按著我的手簽名。
臨走時，何遇指著我的臉說：你別以為有孩子了，你就可以騎我頭上了，想欺負(fù)華凌，做夢。
我渾身冷汗，倒在沙發(fā)上。
他走到門口，又想起了什么，轉(zhuǎn)身回來把我拽走。
柏景山快救我。我對著攝像頭的方向大喊。
別嚷嚷了，阿姨被我支開了，監(jiān)控被我關(guān)了。
我被何遇帶走了。
車走了很久，我被帶到一處潮濕的地方，霉味與粉塵味撲鼻而來。
何遇扔下我就離開了，我大聲地救命，卻只能聽到自己的回聲。
一只老鼠從我身上跑過，驚呼著鉆進(jìn)洞里。
黑暗中摸索了很久，我才猜出這是當(dāng)年何遇帶我和婆婆住的地下室。
門是鐵皮做的，密不透風(fēng)，猶如地獄。
這里蟑螂肆意橫行，老鼠瘋狂地賽跑。
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晚上，我餓得抓心撓肝，何遇第二天下午才給我送飯。
他掐著我的臉對我說：好好養(yǎng)身子，把孩子生下來，讓那瘸子把財產(chǎn)都給我，到時候給你二十萬。
我什么也看不見，只能聽見他那貪婪的野心在狂跳。
你放我出去，我要去產(chǎn)檢。
產(chǎn)檢那是醫(yī)院專門坑你們這些孕婦的，我媽懷我就沒產(chǎn)檢過，還不是好好的他大吸一口煙，吐在我的臉上。
牙臭與煙味腌入霉味，熏得我翻腸倒胃。
吃得很少，吐完后我軟綿綿地躺在地上。
何遇嫌我惡心，一腳踢開門出去了。
他開門的瞬間，我瞇著的眼被刺痛了。
我能看見光了，門被重重地鎖上，四周又變成了漆黑的一片。
我爬起來，尋著記憶里的位置打開了燈的開關(guān)。
一張小木桌，長滿霉斑的房間出現(xiàn)在眼前。
小木桌上，墊滿了發(fā)黃的報紙。
報紙上有一張合同，甲方是何佳蕾，是婆婆的名字。
乙方是一個叫聶軍的人。
15
合同里寫道：乙方將柏家獨子撞死，甲方給乙方五十萬。
醒目的手印沒有隨時間的流逝而模糊，它們像兩把猩紅的爪子，狠狠地抓在薄紙上。
我的肚子突然抽疼起來。
我靠在門上，捂緊肚子。
外面有人說話：何總，現(xiàn)在高升了就不認(rèn)我了嗎當(dāng)初你母親可是承諾給我五十萬的。
可是你沒有做到，他還活得好好的呢！何遇的聲音聽起來氣急敗壞。
那不是我的問題，我怎么知道他還有個女朋友跑來擋在前面她已經(jīng)死了就證明不是我的問題。五十萬你得給我兌現(xiàn)，不然我三年的牢飯白吃了。
而且，那次婚禮現(xiàn)場，我也照你說的撞了，是他沒有按照原本設(shè)計的路走，老往人多的地方竄。
男人越說越急。
滾你的，你忘記你撞傷華凌了嗎那是我老婆。何遇大罵。
白紙黑字的東西我還留著的，當(dāng)初就為了防你們這一手，不給是吧聶軍威脅道。
只聽見巴掌聲啪啪響起，而后是拳頭互錘和腳踢聲。
最后，何遇求饒：聶軍，你放開我，等我媳婦生了，柏景山給我一半的股份，我再給你錢，你現(xiàn)在打死我，什么都得不到。
我被騙過一次我還信你嗎
何遇的胳膊被扭得嘎吱作響。
我媳婦就在這里，不信你帶走她，等她生了我就給你錢。何遇求著聶軍。
我迅速反鎖了門。
外面的兩人開了外面的鎖，使勁地敲門。
月月，你開門，我送飯來了。
隔著門，何遇惡心的嘴臉卻不斷沖擊我。
我又一陣狂吐，黃色的液體燒灼我的喉嚨。
16
我的肚子又一陣抽疼。
地下室沒有出口，我無法逃出去。
何遇開始不耐煩，不斷踹門，衡月，你開門，不然我讓你餓死在里面。
你快給我開門，不然我讓你死在里面……
我的雙眼模糊，淚水灑在起飛的灰塵上。
肚子抽疼著，我拿起木桌上的合同，放進(jìn)兜里，朝門縫里看去。
只見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按著何遇的肩胛骨，雙手被壓在身后。
男人滿臉的黑灰，胡須爬遍脖子和臉。
我鼓起勇氣說道：先生，你救救我，何遇為了錢綁架我后把我關(guān)在這里。如果你愿意幫我，我給你一百萬。
你一無業(yè)游民，哪里來的一百萬何遇罵得唾沫星子起飛。
不要動，不然我整廢你。聶軍狠狠按住何遇的脖子，他朝門縫里喊：說，要我怎么幫
借你的電話給我打電話，我找我老公。
你TM才跟我離的婚，懷著我的孩子，哪里來的老公
何遇氣極了，掙扎的雙腳不停踹門，聶軍一把把他拉回去。
壯漢，他騙你的，借你的電話給我，我打給我老公，我出去后給你錢。
我要怎么信你聶軍半信半疑。
你可以在這里等我老公來。
我?guī)湍惆押斡雠溃瑑砂偃f。聶軍掐住了何遇的脖子。
不用不用，你借電話給我就行了。
好，我信你，你不要騙我，我可什么事都能做出來。
你待會可不要說話，不然咱們倆一起完蛋。聶軍威脅何遇。
你信她干什么她沒有老公，就一個無業(yè)游民，直播賣的……
何遇在給我造謠。
17
聶軍把手機放在地上，一腳踢進(jìn)門縫里。
我撿起來，速速按了柏景山的電話號碼。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我是衡月。
我哭了出來。
衡月你怎么了何遇不是說他把你接走了嗎
柏景山語氣平靜，鍵盤聲嗒嗒響。
我被他關(guān)起來了，在宜山五號樓的地下室，你來救我。
他在哪里
他就在門口，我把門反鎖了，他要把我送給別人。
你等我。柏景山慌了，鍵盤聲戛然而止。
一個小時后，劉叔帶著一行人，推著輪椅來到門口。
輪椅上的柏景山面如冷月，目視鐵皮門。
劉叔眼看聶軍，聶軍被嚇得一下子放開了何遇。
誰是里面女人的老公這貨綁架了她，剛才借我手機打的電話。
誰是她老公這是我哥柏景山，我就說她騙你的。何遇得意洋洋地笑起來。
我打開門，陽光刺眼，一群老鼠奪門而出，鉆進(jìn)各處地洞里。
我的身體發(fā)軟，暈倒在地。
后來什么也不知道了。
18
再睜眼時，我在醫(yī)院里，頭頂上掛著藥水。
我伸手摸了摸兜里的那張合同。
它還在。
你說誰是你老公那個聶軍沖我要錢，我叫人把他打了一頓。
柏景山的冷臉立在對面，聲音聽起來毫無半點憐憫之心。
現(xiàn)在是幾點我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你暈倒的第二天十二點。
柏景山盯著我的眼睛看，手里揉搓我的舊衣服。
他不知道，我已經(jīng)能看見了，看得清清楚楚。
我好餓。我的喉嚨里冒著酸水。
柏景山拿起床頭的果盤，一個一個放進(jìn)我嘴里。
他凝視著我的眼睛，淪陷的眼眸下，淺淺的梨渦笑得分外迷人。
你怎么不找我我很生氣。
何遇說他把你接走了，會好好照顧你。
你怎么那么相信他他逼我寫諒解書，他要把我送給別人。
你不要生氣了，我會好好教育他的，不要氣壞了身體。
他是小孩子嗎還用得著你教育，他就是純蠢壞。
那你要我怎么做
你遠(yuǎn)離他，不要給他錢，不要給他股份，不要再和他見面。
衡月，他是我弟弟，我這樣子，以后公司里的事還是要交給他的。
你實在不喜歡錢，捐給國家也很好。
何遇扣著手，不再說話。
我正氣得發(fā)抖，何遇摟著華凌進(jìn)來。
華凌坐到我床邊，淚水漣漣：姐姐，對不起，謝謝你愿意原諒我，一切都是因為我太愛何遇了。
你的眼睛看不見了，孩子生下來給我，我?guī)湍阏疹櫋?br />
我瞇著眼睛看，她的嘴角咧開了笑。
你以后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捂緊被子，躲進(jìn)了被窩里。
衡月，你怎么這么沒教養(yǎng)華凌一片好心幫你，你說這么一句話。
何遇對我發(fā)飆，把床頭的果盤扔進(jìn)了垃圾桶。
帶你老婆出去。柏景山的聲音很大，似乎下一秒就要打何遇了。
大哥，衡月的眼睛看不見了，孩子生下來就給華凌照顧，她回她的家鄉(xiāng)休養(yǎng)。
衡月的眼睛我會請頂級的眼科專家來看，你出去，她的孩子她自己照顧。
如果眼神會殺人，此刻柏景山的眼神布滿血絲，仿佛即將吞噬眼前的兩人。
劉叔從門外進(jìn)來，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何遇和華凌才不甘地離去。
何遇邊走邊嘀咕，這個傻女人簡直不知好歹。
他們的腳步聲走遠(yuǎn)后，我從被窩里爬出來，撲進(jìn)柏景山的懷里。
19
他再也不推開我，任由我的眼淚浸濕他的衣服。
許久，他才抬起手，輕輕擦掉我的眼淚。
我抬頭看，才發(fā)現(xiàn)他也哭成了淚人，豆大的眼淚沿鼻梁掉落在我的臉頰上。
你會保護(hù)我的，對不對我注視著柏景山的雙眸，雙手捧著他的臉。
他真好看，雙眼像照在我心上的陽光，溫暖永不泯滅。
是啊，誰讓你叫我老公呢他在抽抽搭搭的聲音里，擠出一個笑容將我擁入懷。
我會帶你去何遇找不到的地方。
柏景山輕輕撫摸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拿起衣服披在我的身上。
你推我好不好他低頭祈求我，耳朵貼緊我的臉頰。
我會一輩子推你的，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以后我做你的眼睛。
柏景山搖著輪椅拖著我，一起走出了病房。
月月，你注意腳下，不要被絆倒了。
我會小心的。
柏景山還不知道我已經(jīng)能看見了，裝起來有些愧疚。
20
他帶我去公司，把事情交代后，對我說：月月，我請了眼科專家，我們?nèi)タ纯础?br />
到樓下時，何遇出現(xiàn)在公司門口，手上拿一張檢查單。
他臉紅頸脹，身上的衣服被氣開了一排紐扣。
衡月，你給我出來！他拿檢查單的手指著我。
我躲到柏景山的輪椅后。
你有話好好說，我要帶衡月去見眼科專家。柏景山擋在我前面。
哥，有些事往后再說，我今天非打她不可。何運氣得額頭直冒汗，單手扯開了領(lǐng)帶，收起來放進(jìn)兜里。
劉叔，攔住他。柏景山生氣了。
劉叔擋住了何遇，何遇指著我罵，哥，你不知道，這j貨天天網(wǎng)上賣，孩子不是我的，孩子跟我沒有關(guān)系……孩子跟我沒關(guān)系，她騙了我，騙了所有人。嗚嗚……
你怎么知道孩子跟你沒關(guān)系柏景山震驚地問。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我假裝什么也看不到。
我和華凌想有個孩子，在一起三年了沒動靜，剛才去檢查，醫(yī)生說我不育。嗚嗚……
何遇哭得驚天動地，他將檢查單扔向我，劉叔撿起來遞給柏景山。
柏景山細(xì)看檢查單，表情越來越難看。
我偷瞄一眼，只見診斷意見寫著：懷疑無精癥，建議進(jìn)一步確診。
何遇朝我沖來，我推起柏景山的輪椅擋在前面。
劉叔再次控制何遇，何遇雙腿不停地蹬地，你說，你老公是誰那天你說你有老公的，我去找他算賬。嗚嗚……
是他。我指著柏景山，你那天也看見他來救我了。
何遇瞪著大眼震驚地看著柏景山，柏景山愣在原地。
哥，你認(rèn)我，是因為你喜歡她嗎
何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不是逼著她跟你離婚了嗎柏景山假裝鎮(zhèn)定。
我那是假離婚，等我玩夠了就回來。
我可不是老實人，也不是假離婚，滾你的！我推著柏景山的輪椅就跑。
何遇爬著跟在后面，邊爬邊問劉叔：她不是瞎了嗎
是的，我瞎了。
我裝的。
他被劉叔攔住，拖走了。
21
我推著柏景山跑回出租屋。
我洗了個澡。
柏景山一直沉默，直到我收拾好衣物。
你要去哪里他的聲音沙啞了。
你不是說要帶我去何遇找不到的地方嗎
你眼睛什么時候好的你為什么要騙我
他背對我說話，不再看我。
我討厭他這樣子，喜歡他肆無忌憚看我的樣子。
我把他的輪椅轉(zhuǎn)到我的面前，輕輕地說：對不起，我被關(guān)在地下室的第二天就能看見了。我有些慚愧。
他突然握緊我的肩膀，目光注視我，眼底逐漸濕潤，你知道我有多擔(dān)心你嗎我以為因為我的無能讓你失去了光明，我一直深深自責(zé)，你倒好，是裝的。
他哭了起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中擠出幾個字，現(xiàn)在我們就去領(lǐng)證。
怎么你不愿意嗎何遇又回來找你了，你不要我了嗎
他自言自語，推著我的行李箱就往外走。
我愣在原地，他搖輪椅到門口，又回頭看我，倒回來將我一把扯進(jìn)懷里。
輪椅沒固定，往后滑了一下。
我跪倒在地，臉貼在他的肚子下，雙手抓緊了他的腰。
我不敢動，心臟在砰砰跳。
我咽了一口水，抬頭看他。
一雙濡濕的手捧住我的臉，熱烈的唇覆在我的臉頰上，滑進(jìn)脖頸后，埋進(jìn)胸前。
空氣是凝固的，我的血液跑得飛快。
漸漸地，濡濕的手握緊我的腰，一個轉(zhuǎn)身，我被按在他的腿上，輪椅被壓得搖搖晃晃。
窗外吹來涼風(fēng)，與房間內(nèi)熱氣流交融在一起，款款繾綣，肆意膨脹，而后沖出窗外，飄進(jìn)大氣層，滾進(jìn)云端里。
22
柏景山慵懶地躺在床上，疲倦的眼神看向我，月月，我想好咱們寶寶的名字和在哪個幼兒園上學(xué)了。
他說著話，嘴角的梨渦笑彎了腰。
等我補償了何遇，我們就辦婚禮。
我一驚，瞬間睡意全無，爬起來問：你要怎么補償他
拿公司一半股份給他。
他不值得，你保管好你自己的東西。
我憤怒極了，腦子里全是那張爬滿爪印的合同。
月月，我知道你對何遇有偏見，他虧欠你很多，我會好好對你。但是他是我弟弟，我還是要照顧他的。
有我沒他，有他沒我，你自己掂量。
我將那張揉皺的合同扔在他身邊，跑進(jìn)衛(wèi)生間沖了個涼水澡。
出來時，柏景山坐在衛(wèi)生間門口，他拿著合同的手在顫抖。
衡月，你哪里拿來的
在宜山地下室里拿的，收回你的好意吧，何遇不需要你對他好。
這是他母親的所作所為，那時候他還小。
他母親不是為了他才做出這些天理難容之事嗎還有，上次你去參加婚禮差點被撞。
柏景山沉默了。
很久，他才擠出一句話安慰我：月月，你不要擔(dān)心，我會處理好自己的事。
他給劉叔打了個電話，劉叔把他接走了。
第二天，我看到新聞報道：十年前，在A大學(xué)校門口，撞死林氏千金的嫌犯聶軍再次被捕。據(jù)警方透露，此次抓捕是因為有了新的證據(jù)，聶軍或涉嫌故意殺人，而不是酒駕致人死亡……
我在網(wǎng)上查了一下林氏千金。
她叫林清清，本地木業(yè)企業(yè)家林鳳華的獨女，與柏景山是青梅竹馬。
網(wǎng)上有很多他們的合照，如果沒有意外，簡直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璧人。
柏景山曾決定一個人面對余生，一定是對她念念不忘。
23
接下來的日子里，柏景山再也沒有找過我。
反而是何遇，發(fā)消息轟炸我：月月，你原諒我好嗎我錯了，我和你一起養(yǎng)孩子，我一定會好好對她，一定會好好補償你，以后天天陪你。
我和華凌離婚了，我回到我身邊好嗎我一定會天天回家吃你做的飯菜。附帶一張民政局的門口的照片。
門口那條河還是那樣波光粼粼，他站在當(dāng)初扔掉結(jié)婚戒指的地方拍照。
我是什么很不要臉的人嗎還要天天做飯給你吃。
一鍵拉黑刪除。
何遇跑到派出所找我，派出所民警打我電話：你好，你是何遇先生的老婆衡月嗎他在找你，請問你是不是安全的
我和他已經(jīng)離婚了，不要告訴他我的住所。謝謝！
好。
我不敢再出門，只能點外賣。
那天我打開門拿外賣時，何遇穿成外賣員的樣子，站在樓道里直勾勾地看著我。
是啊，何遇跟了柏景山一年，怎么可能連找到我的人脈都沒有
我將外賣扔進(jìn)垃圾桶，轉(zhuǎn)身關(guān)門，門卻被一只大手拉住。
何遇把我推進(jìn)門，長腿邁進(jìn)了我家，把門帶上。
月月，我好想你。他將我頂在門后，鼻尖在我的長發(fā)里游蕩。
滾！請從我眼前消失！我打了他一巴掌。
他雙手捧著我的手，撫摸他的臉，任由我發(fā)脾氣。
月月，你看，我還是以前愛你的樣子。眼淚在他的眼眶里打滾。
才一陣子不見，何遇的胡子長滿了雙鬢，看起來瘦了一圈。
正值夏日，他看起來卻一副很冷的樣子，頗為潦草。
月月，孩子生下來，我和你一起養(yǎng)。他祈求地看我。
我自己養(yǎng)得起。我掙開了他的手。
他的手懸在半空中，想抓住什么卻沒有抓住，雙手捏緊又放空。
24
我打開門，指著外面，我們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請你出去，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眼前。
這一切都是為了柏景山是不是你離開我就是為了他是不是何遇捏緊我的肩膀，我疼得齜牙咧嘴。
他的聲音響徹整個樓道。
是你逼我的，你那么多對象，管得著我喜歡誰嗎我只是你這一路的其中一個墊腳石，過了你就把我扔了。
衡月，以前你不是這樣子的，從前的你像月光一樣，陪我走了那么多黑暗的路，我喜歡從前的你。
你把月光拽下來，讓它受辱蒙塵，它不再發(fā)亮，你就說它不再是你的月光了。我冷靜地怒吼。
再次面對他，我已經(jīng)不會再哭哭啼啼了。
柏景山有錢，所以你才選擇他對吧何遇投來鄙視的眼神。
你走，離開我的視線，我就當(dāng)我曾經(jīng)的努力喂了狗。我敞開了門，大吼道：滾！
何遇在我歇斯底里的吼聲中離去。
他離去的背影里，柏景山從電梯里滑著輪椅出來。
他們擦身而過，不看彼此一眼。
柏景山朝我滑來，他的嘴角似笑非笑，月月，你怎么何遇了他哭得很傷心。
我沒有回答，進(jìn)了家，把門關(guān)上。
柏景山在門口一直敲門，說話放低聲音，月月，我最近都在忙處理公司和何遇的事，沒空來看你，以后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你怎么處理的我貼著門問。
……我……你放我進(jìn)去，我慢慢給你講。
我一下子打開門，柏景山跌了進(jìn)來。
謝謝老婆寬宏大量。
你說。
我給了何遇一些錢，讓他自己去創(chuàng)業(yè)。他說他要南下，以后你不會再見到他了。
柏景山邊說邊脫衣服。
你脫衣服干什么
你幫我洗個澡，待會兒我還有個會，你不在，我好久沒有洗澡了！
你不會自己找個保姆嗎
我怕你生氣。
我什么都不做的話很高興的。
25
衣服脫到一半，柏景山的電話響了。
他遲疑了一下，開了免提，接通電話，是何遇的聲音。
哥，我換手機號了，有份文件要給你，你叫衡月下來拿一下。
柏景山立刻回答：我自己下來拿，你在樓下等我。
柏景山不情不愿地穿上衣服，邊穿邊問我：你要不要去看看何遇，他要走了
他眼神注視我，期待我的答案。
去啊，不是看他，而是推你去。
柏景山的眼神有些失落，看起來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我推著他就出門。
夏日的太陽烤得大地冒出了煙，我找了一圈，沒有看到何遇的人影。
他騙你的吧我問柏景山。
我相信他，我們再等等。柏景山撥打何遇的電話，已處于關(guān)機狀態(tài)。
來來往往的人換了又換，依舊不見何遇。
我推著柏景山就往回走。
轉(zhuǎn)身走了幾步路，落地窗前，有一輛車的影子沖破門禁。
門禁被沖撞飛出兩米外，我回頭看，開車的人是何遇。
他開著車沖進(jìn)小區(qū)，轉(zhuǎn)個彎朝我和柏景山?jīng)_來。
我迅速推著柏景山遠(yuǎn)離玻璃窗。
玻璃窗瞬間被何遇撞成碎片，碎裂的玻璃碎片扎在車頂，在陽光下反射出的光仿佛要穿透人體。
他轉(zhuǎn)身看我和柏景山，猩紅的雙眼似乎即將爆裂，嘴唇冒著血珠。
月月，快走，快躲起來。柏景山抓緊我的手，祈求我。
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辦
我緊盯著何遇的車，快速撥打了110。
他只是恨我，恨我和你在一起，不要連累你。
柏景山，你能不能別傻了
柏景山的胸口劇烈地起伏，他大聲喊何遇：何遇，你冷靜點，你要什么我都給你！
何遇在車?yán)飺u搖晃晃，不斷嘔吐。
他扭動方向盤，調(diào)了個方向，咧著嘴再次朝我和柏景山?jīng)_來。
柏景山，我今天非要撞死你不可！何遇的車搖搖晃晃開來。
何遇，你給我冷靜點！柏景山聲音顫抖極了，他滑著輪椅擋在我前面。
冷靜你知道我為什么答應(yīng)認(rèn)你這個哥嗎不是我沒骨氣，而是我要為我媽報仇，哈哈……
何遇徹底瘋了。
你媽因為癌癥死的，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我怒斥何遇。
要是他和他媽給錢治療，我媽才不會死。
何遇的車壓過玻璃碎片，碎片飛起，像透明的花在半空中盛開。
眼看車子靠近我和柏景山，我推開了輪椅。
柏景山被我推出五米遠(yuǎn)，倒地不斷掙扎。
何遇開車朝我撞來，他睜大了眼睛，嘴里不斷叫罵：衡月，這肢體殘疾人也值得你拼命
是，你不知道，當(dāng)初慫恿你跟他相認(rèn)，就因為我喜歡他。我淡定地告訴何遇。
何遇咬著嘴唇加速朝我撞來，我跑到一邊，車子撞空。
我撿起一塊石頭，在他再次朝我沖來時，抓上他的車窗，砸碎窗子。
車的副駕駛座位上全是嘔吐物，何遇不斷推我下車。
我一屁股坐在嘔吐物上，死死拽住方向盤。
車子在我和何遇拼命時撞上了墻，我一頭撞在擋風(fēng)的玻璃窗上。
一時不省人事，迷迷糊糊中聽到警車的聲音。
26
再次睜開眼時，我躺在醫(yī)院里。
我的頭被包扎起來了，身邊沒有一個人。
我踉踉蹌蹌爬起來，慌忙到護(hù)士站問護(hù)士：請問柏景山在哪里
他剛剛出去處理事情了，你不要擔(dān)心。
身后傳來聲音，我回頭看，是劉叔在回答我。
劉叔手里拿著飯盒，柏董讓我在這守著你，他去去就來。
我慢慢地回了病房。
意識到我還想問什么，劉叔說道：何遇現(xiàn)在在看守所。
哦，謝謝你！我看向窗外。
你先吃點東西，待會兒柏董來接你回家。
劉叔將飯盒放在床頭柜，走出去了。
我拿起飯盒，一口一口地扒著飯。
你后悔了嗎
是柏景山的聲音，我沒有聽見他進(jìn)來。
后悔什么我看了一眼柏景山，他的眼睛直視我，犀利的眼神似乎在審視我。
后悔扔我上你的床。
我羞紅了臉。
你吃飯吧。我把飯盒扔到柏景山的手里，不再看他。
柏景山把飯盒放在床頭柜上，輕輕在我的耳邊說：后悔也沒有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