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下之影

    窗外的風(fēng)景，仍然是快速掠過的鋼鐵叢林，聯(lián)通海洋的河流漫無邊際，遠遠地消失在了天際。

    很正常，她們乘坐的觀光車就是應(yīng)該穿過這一切，走進那個陰郁的城市。

    但是錯了。

    她們前進的方向是錯誤的。

    不遠處道路的盡頭，并非她們的目的地，而是她們所出發(fā)的大都會。

    明日之城就在不遠處，隨著觀光車的接近，那熟悉的高樓正緩緩向二人走來。

    達米安也看見了同樣的畫面，他將懷中的生物塞給艾麗婭，然后穿過觀光車的過道，走向不遠處的司機。

    “你現(xiàn)在要開到哪去？”司機是一個中年男人，身形微胖，一只手扶著方向盤，另外一只手拿著已經(jīng)被咬了一口的披薩。

    “大都會啊。

    ”說完，他仿佛才有空似地瞥了達米安一眼，又往嘴里塞了一口披薩。

    “你沒看清嗎？路標上不是說了，這是從哥譚到大都會的觀光車。

    ”“怎么？”“上錯車了？”中年男人的語氣漫不經(jīng)心，甚至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成分在其中。

    不可能！達米安順著對方指的方向望去，在二人上車之前他就有再三確定過，不可能會出現(xiàn)對方話語中自己上錯車的情況。

    哪怕……哪怕退一萬步，就算他不小心看錯了，難道還有兩個人一起弄錯的時候嗎？在察覺到這件事的一瞬間，他感覺身邊暗了下來，天空中的烈陽被隱入厚厚云層，一切本該明亮的城市此刻都黯淡了下來。

    此刻被一瞬間拉長，濃厚的云層仿佛沒有盡頭，掩蓋著照亮世界的萬物。

    這份陰影持續(xù)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們下車回到了大都會，周圍才又出現(xiàn)了亮光。

    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世界依舊正常運轉(zhuǎn)著。

    “……”“要再試試嗎？”站在他身邊，擁有紫色眼睛的少女這樣說，不知道為什么，達米安總覺得她的雙眼和之前不一樣了。

    但是在看過去的時候，卻似乎沒有什么變化。

    “當(dāng)然。

    ”達米安皺著眉，再次和艾麗婭一起上來去向哥譚的公交，這次在上車之前，二人仔細確定了車開往的方向。

    其中一定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二人再次坐在車上，只是這次沒有選擇像之前一樣坐在角落里，而是坐在前排，這樣能夠更好的去觀察。

    車輛行駛的很平穩(wěn)，風(fēng)景在前進的路上瘋狂倒退，拖拽出無數(shù)的殘影。

    然而就是在視線移開的一瞬間，天空再次黯淡了下來。

    車輛最前方的目的地也從哥譚變更成大都會，就像是剛剛一樣，切換地十分絲滑。

    她們一起嘗試了多次，但每一次，無論在上車前如何確定，無論在車上觀察的多么仔細，她們總會回到大都會。

    沒有人覺得這有什么異樣，白晝之城中的所有人就這樣快樂而又普通地活在這里。

    ——仿佛一場永不落幕的戲劇。

    “我現(xiàn)在很好奇一件事。

    ”在又一次下車之后，艾麗婭陷入沉思，看著遠處隔著一條江河的哥譚，遠方的城市在此刻看來，就像是遙遠的海市蜃樓，可望而不可及。

    “什么？”少女的聲音有些小，達米安一瞬間沒有聽清楚。

    當(dāng)他轉(zhuǎn)頭之時，卻只看見艾麗婭離開的背影，她走出公交站，正穿過停在橋邊的無數(shù)車輛，前往的目標竟然是充滿著車流量的跨江大橋。

    “喂！你要干什么！”他快步追上，試圖抓住艾麗婭。

    然后達米安聽見她說。

    “我很好奇的是，既然沒有辦法離開大都會，究竟是這個大都會之中有什么東西困住了我們。

    ”從剛才開始，這里的世界就給艾麗婭一種違和感。

    就好像眼前的事物并不是眼睛所見的那樣。

    有人擋住了她所見的東西。

    艾麗婭走無視了橋上行駛的車輛，走向遠處的哥譚。

    一路上瘋狂有人鳴笛，提醒著這個黑發(fā)的少女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但她視若罔聞，只是繼續(xù)向前走去。

    “還是說，這個大都會。

    ”“根本就沒有外面。

    ”眼前的景象很正常，所有的生物都會相信自己的所見之物并且深信不疑，所以那些鳥兒會撞上高樓的玻璃，蝴蝶總是會被絢麗的假花所吸引。

    她也不例外，在感知遠不如從前的時候，會過分相信眼前所見。

    所以……不能用眼睛去看。

    她閉上眼，拋卻了眼前所見事物對自己的影響。

    “……”少女的周身又開始散發(fā)著，在黑暗中所見的那些光點，達米安猜測那是對方感知世界的一種方式，也是她能力的外在表現(xiàn)之一。

    她說的沒錯，現(xiàn)在無非就是這兩種可能。

    那這樣的話……達米安突然想到，如果現(xiàn)在的大都會是這樣的話，那為什么超人會察覺不到呢？在來到大都會之前，他們在電視機上面，還能看見超人在夏威夷救人的新聞，現(xiàn)在看來并不是沒有作假的可能性。

    但如果不是作假，真的無法離開大都會，這個事實是只針對與不屬于超人夢境的他們，還是說超人也一并被夢所影響。

    在這其中，超人又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無數(shù)的思緒在達米安腦袋中閃過，他跟在艾麗婭的身后向前走去。

    雖然并不知道她要用什么辦法，但總之先試試。

    然后達米安看見——就在黑發(fā)的少女走上跨江大橋的那一瞬間，這個世界發(fā)生了劇烈的變化。

    并非是那種太陽被云層遮住了的這種浮于表面的變化，而是世界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風(fēng)聲，人群的嘈雜聲，汽車鳴笛的聲音都在一瞬間消失不見，整個世界像是被按下靜音鍵。

    然后——日影發(fā)出了極速的變化，維持光明表象的偽裝被打碎，濃郁的顏色瞬間將眼前的一切覆蓋，就像是往潔白的畫卷潑上漆黑一團。

    少女仍舊在繼續(xù)向前走去。

    但她很快停了下來。

    前方已經(jīng)沒有任何道路。

    鋼筋水泥所構(gòu)筑的跨江大橋，只剩下不到一半。

    入眼所見的世界，也和他們剛剛所看見的大都會完全不一樣，大橋上還停留著不少的車輛，從高空墜落的大橋殘骸一半落進了江河之中，另一半還苦苦支撐著名為橋的形狀。

    聯(lián)通哥譚與大都會的橋梁就這樣，像是被人從中間斬斷一樣。

    江河是紅色的，遠處的天際也是猩紅一片。

    到處都是血液的味道，身后的大都會，遠方的哥譚早已淪為廢墟，無數(shù)人的尸骨都在肉眼所見的地方。

    ——這是一個陰冷而又寂寥的世界。

    那些剛剛還在向艾麗婭鳴笛的司機，此時也倒在了車輛上，早已干涸的鮮血灑在漆黑的柏油路上，灑在透明的車窗上。

    “這里是……”這里安靜地可怕，達米安幾乎是一瞬間就進入了戰(zhàn)斗狀態(tài)。

    兩把長刀被他抽出，他一邊觀察著眼前所見的一切，一邊向艾麗婭靠近。

    或許這就是對方的能力，可以看穿事物虛假的表面，去探究那被掩蓋的真相。

    “這才是超人夢境真實的模樣嗎？”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恐怕誰也想不到，正義聯(lián)盟的主席，大都會的明日之子，既然會有這樣的夢境。

    一種奇怪的異樣感充斥著達米安的身心。

    “其實……”像是知道達米安在想什么，一旁始終沒有說話的艾麗婭終于張嘴。

    即使閉著眼睛，對方似乎也能看見眼前的一切。

    “這里并不完全是超人的夢境。

    ”她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深呼吸了幾下，身邊紫色的光點閃爍，然后緩緩消失。

    艾麗婭睜開眼，隨著她的動作，世界所發(fā)生的變化也逐漸恢復(fù)成之前的模樣。

    一切都顯得那么和諧，日光依舊，人聲鼎沸，只是在見到了那樣的畫面之后，再看眼前的這番景象……只覺得十分虛假而可笑。

    見艾麗婭不舒服，再加上跨江大橋上車流量眾多，二人只能先離開這里。

    “你剛剛說，這里不完全是超人的夢境？”艾麗婭點點頭，“之前不是說，感受到了不屬于我們世界的氣息嗎？”“這些氣息的來源是超人的夢境，”二人在街邊的長椅上坐下，“在你的夢境中，那些東西因為你從夢境中清醒過來，而對你發(fā)動攻擊……”達米安秒懂：“那么它也一定影響了超人的夢境。

    ”“是的。

    ”“那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嗎？”達米安皺著眉，他一直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試圖從其中找到一些不對。

    可現(xiàn)實并沒有如他所愿，哪怕經(jīng)歷了剛剛的事情，這里的人也沒有對他們發(fā)動攻擊。

    是根本不怕被發(fā)現(xiàn)嗎？“……并不是。

    ”艾麗婭卻給出了相反的答案。

    “超人的夢境，更像是和其他什么東西縫合在了一起。

    ”……一種表象十分相似，內(nèi)里卻孑然相反的事物。

    “他們的靈魂被困在了另外一個世界。

    ”艾麗婭小聲地重復(fù)著這句話，她當(dāng)初是這樣對提姆說的，那么反過來說明……靈魂。

    花。

    她抬起頭，內(nèi)心有了猜想，艾麗婭剛想把自己內(nèi)心所想告訴身邊的達米安——“能夠告訴我嗎？”“你們究竟剛剛做了什么？”伴隨著人群的驚呼，一個從天而降的影子落在艾麗婭和達米安的面前。

    艾麗婭抬頭望去，那個紅藍色組成的身影占據(jù)了她瞳孔的所有。

    而她只看見。

    ——那人隨風(fēng)而起的紅披風(fēng)，遮住了天上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