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路(5)
賽可力求一擊必中,避免打中了還沒死導(dǎo)致憤怒值增加的情況,所以她選擇了狙擊槍。
她右眼剛對上瞄準鏡,就看到朱儒王高高跳起,在倍鏡很高的情況下,手腕稍微一移彈道都會偏離很遠。
賽可手穩(wěn)得不愧是做醫(yī)生的人,她只動了毫厘距離,眼前畫面忽閃一下,再次定格時,準心就分毫不差地對著朱儒王頭顱。
【宿主!背后!】“砰——”這一聲槍聲石破天驚,換個聾子來都能聽見。
猶生被嚇了一大跳,還以為那一槍是沖著自己來的。
但痛感并沒有出現(xiàn),一扭頭才看見一只朱儒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腦門上是一個血洞,正如噴泉一般在往外嗞血。
再往后一看,阿以扎克提著兩把刀就殺過來了,再再往后一看,那土堡上不知何時飄來一朵烏云,下著像是泔水的綠雨,還沒死的朱儒像一窩被捅的蟑螂一樣爆出來。
嗯?我就伐了會木頭發(fā)生什么事了?【宿主,你不知道剛剛多危險,這里的地磁有問題,我的信號時靈時不靈,剛剛又掉線了】【我一上線就看到朱儒王觸發(fā)了預(yù)兆“雨來”,引發(fā)酸雨腐蝕土堡。
它鉆出來想偷襲你,賽可及時趕到,使用異能“彈道追蹤”殺死了朱儒王。
】猶生聽得目瞪口呆之際也沒忘記伐木,她一邊砍一邊扭頭觀察。
阿以扎克沖到朱儒王尸體旁邊,看了一下死況,不放心地補了兩刀,確定是徹底沒氣了,提著刀向猶生跑來。
這時候最后一棵樹終于被砍完了,它轟然倒下,身后的阿以扎克氣勢洶洶,看起來不像是來救自己的,更像來追殺自己的。
雖然感覺不至于,但怎么看怎么不對,不會是剛剛兩次違反命令,他怒火攻心了吧……剛這么想,猶生雙腳就動了起來,扛著電鋸就是跑。
“猶生!你去哪!”阿以扎克在后面咆哮。
猶生不語,只是一味地跑;阿以扎克不語,只是一味地追。
爆出來的朱儒群沒有再追上來,它們圍著朱儒王的尸體,用頭顱小心翼翼地拱著它的身軀,發(fā)現(xiàn)王一動不動,發(fā)出了悲懼的低鳴。
低鳴逐漸變得高昂,沒有憤怒之感,充滿了悲憫寬厚,倒是有幾分神圣,像圣母瑪麗亞的哼唱。
不知是不是這君臣情感動了上蒼,那片烏云一下子暴漲擴大,如瀑的綠雨潑澆下來。
阿以扎克和猶生瑟瑟發(fā)抖,跑得更快了,這酸雨要是淋到身上,防護服馬上就可以宣布報廢,緊接著就會被黑潮吃得渣都不剩。
賽可受不了這兩個蠢貨了,殺進他們的逃跑路線,她背上還背著半米長的狙擊槍,一手拽一個:“跑錯了,這邊。
”跑得都這么氣息不勻了,還被封在防護服內(nèi),氧氣供應(yīng)肯定沒有外界供應(yīng)充足,猶生還能聽見阿以扎克三步一喘也要把話說完:“你等著……我回去再找你算賬。
”三人狂奔,總算和大部隊匯合。
猶生和系統(tǒng)帶路,原來的路程縮短許多,不知是不是酸雨的緣故,異獸們都縮起來了,回程沒有遇見敵襲。
終于白鷹軍團在酸雨追上他們之前沖出了迷霧森林,一出迷霧森林,酸雨擴大的速度也放緩了很多。
……回到營地,猶生還沒有喝半口水,阿以扎克就從他那輛車上下來,拎著猶生后衣領(lǐng),連扯帶拽把她拉進了自己的帳篷。
猶生知道自己也有錯,沒有反抗,就這么“咚”地一聲,任由阿以扎克把自己甩在那實木椅子內(nèi)。
猶生頭撞上了椅子靠背,眼冒金星,還沒恢復(fù)過來,阿以扎克就兩手撐著扶手,把她困在椅子中間,披頭蓋臉地罵道:“你為什么不聽指揮?!”猶生被這一下撞地火都起來了,沖阿以扎克吼到:“不是王城說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把任務(wù)完成嗎?我是兩次沒聽你指揮,但任務(wù)是不是被我完成了?也沒有多出來的傷亡”“你給我記住,在這里不用管什么王城,我的命令就是絕對的!你管它王城說什么,天塌下來都有我頂著!”阿以扎克也是怒極了,話語之間就這么暴露了對王城的不敬,猶生敏銳地察覺到了這點。
阿以扎克意識道了失言,稍微冷靜點,說:“你說沒有任何傷亡…我問你,那群朱儒過來的時候,為了保護你而死的隊員算不算傷亡?如果你聽我的話立即撤退,他們是不是就不用死了?”“什么叫為了保護我?怎么又是這種話?我難道沒有為了撐出你們在后方的時間而戰(zhàn)斗嗎?他們不也是為了這個目的而戰(zhàn)斗嗎?”猶生狠狠一推阿以扎克,但沒推開。
阿以扎克閉了閉眼,又睜開:“我說了,任務(wù)根本不重要……”“那什么重要?我的命就有這么貴?你們一個二個都要為我去死?”猶生冷笑,懷著問題找答案。
“……”阿以扎克語塞,他為微不可察瞟了一眼書桌的暗格,兩個人在這揣著明白裝糊涂,偏偏他還不能點破。
他頓了頓,直起身子,雙手放開椅子靠手。
兩人都被怒火沖昏了頭腦,這才意識到剛剛那個姿勢有多奇怪。
方才進來的時候,阿以扎克氣得忘拉下帳門,他指著門外已經(jīng)下到駐地的酸雨,說道:“好,第一次讓你回來不算。
那第二次我讓所有人撤退的時候呢?如果你撤退了,酸雨是不是不會下?至少不會下到戈壁。
”他繼續(xù)說:“你的記憶也就從這個月開始,你不知道這代表著什么。
”“這代表著沙漠里的某個綠洲短期內(nèi)無法提供可食用水,路過的旅人會死在路上。
”“這代表這附近部落本來儲存的食物、岌岌可危的房屋都徹底沒法使用了。
”“隨之而來的就是不斷的紛爭,越是惡貫滿盈、六親不認的人,越能在這種部落斗爭里嶄露頭角;相反,那些弱小無辜的婦女孩童,會死在斗爭的鐵蹄下。
”“他們也不只是婦女兒童,更是白鷹軍團里隊員們的親人。
”猶生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完了,這下子是真闖了大禍了。
……猶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的帳篷,當她反應(yīng)過來時,自己似乎已經(jīng)在帳篷開的小窗前站了很久。
外面是藍調(diào)的天空,覆蓋著連天的烏云,帶著熒光的綠雨滴滴打下來落在地面上,沒有反濺起雨絲,而是升起縷縷白煙,隨之留下的是一個小坑。
藍、灰、綠、黃,幾種奇妙的色調(diào),像調(diào)色盤被打翻,潑在一起。
世界都顯得不真實,猶生恍惚間還以為自己來到了印度佛教里的烏滿地獄。
雨下到這里后,外面的聲音吵吵嚷嚷,就沒有停下來過。
小離風風火火地進來,她和大多數(shù)人都不知道這場雨下的真正原因,看著猶生一個人楞在窗前,小離上去搖了搖她的手:“猶生,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呀?大家都在外面忙著給帳篷打補丁,上防水涂料呢。
你也來幫忙好不好?”猶生還是不為所動、一言不發(fā)。
從森林里回來之后,她就這樣好久了,也不知道是耳朵還沒恢復(fù)好,還是有別的傷處,小離又說:“那我們?nèi)ゴ采闲菹⒁幌潞貌缓�?你辛苦了�?br />
”帳篷內(nèi)剩余養(yǎng)傷的人也附和道。
猶生苦笑一下,她們不但不知道這酸雨是因她而下,還覺得自己是救死扶傷的英雄呢。
“我沒事,沒什么嚴重的傷,都能自己恢復(fù)的。
我想在這里站一會。
”“好吧。
”小離還想說什么,但此刻猶生明顯更需要自己靜一靜。
她憂心忡忡地走開,雖放心不下猶生,但部隊里之前采集的食材都是露天保存的,這次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腐蝕,還有很多事情在等著她處理。
她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猶生,初見的時候,黑發(fā)黑眸的少女緊閉著眼躺在床上,氣息微弱到胸膛起伏都看不見。
在充滿原始掠奪與暴力的世界里,小離大多時候都只見過死的絕望,父母因為侵蝕效應(yīng)慘死在年幼的自己面前后,才覺醒了遲來的凈化的異能。
從此之后,她不希望任何一個死在自己面前,可惜自己異能還不夠強大,好多生命就像流水一樣逝去,無論如何都抓不住。
她聽過太多太多遺言,無不是飽含著絕望,然后面對死者生前親友的質(zhì)問。
悲觀已經(jīng)成為了她年輕生命里最濃重的色彩。
從一開始覺醒異能的激動,到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無能為力夢想的破碎。
而猶生,在自己和賽可的聯(lián)合治療下,從命薄西山到活蹦亂跳,天知道她看著猶生每天活力滿滿有多開心。
是她告訴自己不要因為救不活的一個人,忘記你救活的所有人;是她輕拍著背告訴自己你已經(jīng)很棒了。
而現(xiàn)在面前的少女,卻如被剝脫了魂魄一般,兩眼僵直地望著窗外,這還是當初的猶生么?小離不知道猶生怎么會變成這樣,不希望有人步她后塵,可對于猶生升起來的無形的屏障,她只有無力和沉默的咆哮。
……小離輕手輕腳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