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琥珀色的液體在玻璃杯里晃蕩，冰塊已經(jīng)融化了大半，稀釋了威士忌原本濃烈的味道，變得有些寡淡。就像我現(xiàn)在的心情，恐懼被酒精短暫麻痹后，剩下的是一種空洞的、不真實的疲憊感。

    “醉醺醺的矮人”酒吧里依然吵鬧。男人們粗俗的笑話，女人們尖銳的笑聲，玻璃杯碰撞的叮當(dāng)聲，還有那走調(diào)的鄉(xiāng)村音樂，交織成一曲混亂不堪，卻又充滿生命力的交響。

    我縮在角落的卡座里，盡量把自己隱藏在陰影中。格子夾克，凌亂的馬尾，蒼白的臉。我猜我現(xiàn)在看起來一定很可笑，像個離家出走被現(xiàn)實毒打了一頓的叛逆少女。

    真是活見鬼了。前一秒還在擔(dān)心房租和明天的午餐，下一秒就得擔(dān)心會不會被史上最危險的黑巫師用索命咒送去見梅林。人生的大起大落，未免也太刺激了點吧？心臟有點受不了啊。

    我盯著杯子里殘余的酒液，映出自己有些神經(jīng)質(zhì)的眼神。說實話，除了后怕，腎上腺素飆升帶來的那點殘余快感居然還沒完全消退。撞破大秘密，死里逃生，這種體驗可不是每天都有的。該死，德蕾亞，你是不是有點不正常？在這種時候居然還能感到一絲絲興奮？

    大概是真的有病吧。

    我靠著粗糙的木質(zhì)隔板，試圖從周圍的喧囂中汲取一點虛假的安全感。這些麻瓜，他們活得真簡單，真吵鬧。但也挺好的，至少他們不用擔(dān)心下一秒會不會有條能說人話的巨蛇或者一個鼠臉男找上門來。

    等等。

    我的目光凝固在酒吧門口。

    一個身影。矮小，肥胖，穿著不合身的舊外套，賊眉鼠眼地探頭探腦。

    是他！

    小矮星彼得！

    我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剛剛被酒精壓下去的寒意又從脊椎骨縫里鉆了出來。他怎么找到這里的？！這么快？！難道

    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向酒吧外漆黑的夜色，仿佛能看到一條巨大的、墨綠色的蛇影潛伏在陰影里，用它那冰冷的豎瞳鎖定了這里。是納吉尼！肯定是它看到了！蛇的視力在夜里可比人好多了！

    完了，這下真的完了。躲進(jìn)人群也沒用，他知道我在這里。

    彼得那雙小眼睛在昏暗的酒吧里快速掃視著，帶著明顯的焦慮和恐懼。他在害怕，怕找不到我，更怕回去無法向他那位喜怒無常的主人交代。

    他似乎想盡量不引起注意，身體縮著，試圖融入周圍的環(huán)境，但這反而讓他看起來更加可疑和鬼祟。就像一只掉進(jìn)雞窩里的黃鼠狼。

    我立刻低下頭，用手捂住半邊臉，假裝在喝酒。頭發(fā)！頭發(fā)扎起來了！衣服！衣服也反穿了！他應(yīng)該不會那么快認(rèn)出我吧？應(yīng)該吧？！

    內(nèi)心瘋狂祈禱，但眼角的余光卻死死鎖定著那個移動的矮胖身影。

    他沒看到我，他沒看到我，他沒看到我

    彼得繞著酒吧走了一圈，眉頭緊鎖，汗水浸濕了他稀疏的頭發(fā)。他的目光掠過我所在的角落，停頓了一下。

    我的呼吸幾乎停止了。

    他看到了嗎？他認(rèn)出來了嗎？格子夾克！肯定是這個蠢格子！太顯眼了！

    但他只是猶豫了一下，又把目光移開了，繼續(xù)焦躁地搜尋著。

    呼——

    我暗自松了口氣�？磥砦业牧淤|(zhì)偽裝還是起到了一點點作用�；蛘�，他只是還沒仔細(xì)看？

    就在這時，酒吧靠門邊的一個醉漢似乎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嘿！走路不長眼啊，肥仔！”

    彼得嚇得一哆嗦，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往后跳了一步，臉上瞬間血色盡失。

    “對，對不起”

    他的聲音細(xì)若蚊吶，充滿了恐懼，完全不像剛才在老宅里威脅要殺我時的樣子。在伏地魔面前卑躬屈膝，在普通麻瓜面前也如此懦弱。真是個可悲的家伙。

    然而，就是這個可悲的家伙，手里握著能瞬間奪走我性命的魔杖。

    醉漢罵罵咧咧地走了。彼得驚魂未定地拍著胸口，再次快速掃視酒吧，目光又一次落在我這邊。

    這一次，他的眼神停住了。

    他死死地盯著我，那雙小眼睛里先是茫然，然后是困惑，最后變成了恍然大悟和一種找到獵物般的驚恐混合體。

    糟糕！他認(rèn)出來了！

    我立刻放下酒杯，抓起放在旁邊的背包——里面只有一些畫筆和幾張皺巴巴的同人畫稿，以及我那點可憐的積蓄——準(zhǔn)備開溜。

    但太遲了。

    彼得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了過來，速度快得和他那肥胖的身材完全不符。

    “站住！”

    他的聲音尖利，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恐懼。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手指冰冷，力氣卻大得驚人，像是鐵鉗一樣。

    “跟我回去！主人要見你！”

    周圍的喧囂似乎瞬間凝固了。幾道好奇的目光投向我們這邊。那個絡(luò)腮胡酒保也皺著眉頭看了過來。

    “放開我！你干什么？！”

    我試圖掙脫，同時用眼神向周圍求助。但彼得抓得死死的，臉上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瘋狂。

    “別出聲！否則……”

    他另一只手迅速伸進(jìn)懷里，我能感覺到那里隔著布料傳來的、堅硬的魔杖輪廓。他在威脅我！在這個滿是麻瓜的酒吧里！

    這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