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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見時,我是大梁最驕縱的嫡公主,沈硯是敵國送來的落魄質(zhì)子。

    我命他學(xué)狗叫取樂,他卻寧可挨鞭子也不低頭。

    我折辱他,卻又護著他,欺負(fù)他,卻又心疼他。

    他為我擋下致命一刀,我開始明目張膽地對他好。

    人人都說我養(yǎng)了條好狗,我也曾天真地以為,他眼里那份溫柔是真的。

    直到軍中急報傳來,邊關(guān)繳獲的敵軍密函上赫然是他的筆跡。

    我才終于明白,原來這些年來的癡心,不過是我一廂情愿的笑話。

    兩國議和時,聽聞送我去和親,他冷笑著譏諷:都這種時候了,公主還想著嫁我

    我當(dāng)著他的面折斷了定情的玉簪:錯了,北燕派來求親的——是你最忌憚的七皇叔。

    后來我才知道,那位在朝堂之上殺伐果決的靖王爺,竟足足等了我十年。

    1.

    我坐在大殿里,盯著手里的戰(zhàn)報發(fā)呆。

    這些日子,北燕大軍壓境,直逼北境三城防線。

    更令人心驚的,是隨戰(zhàn)報一同送來的那封邊關(guān)繳獲的敵軍密函。

    殿下身旁的侍女小心翼翼地開口,可要傳太醫(yī)您的臉色……

    退下。我冷聲打斷,嗓音沙啞,所有人,都出去……

    待殿內(nèi)只剩我一人,我終于松開緊握的手指,任由那封密函滑落在地上。

    燭火搖曳,映照著上面力透紙背的每一個字。

    我認(rèn)得,那是沈硯的筆跡。

    夜風(fēng)刺骨,我披著單薄的外袍,徑直朝沈硯的偏殿走去。

    穿過幽暗的回廊時,我的腦海里滿是這些年與他相處的點滴。

    偏殿沒有點燈,漆黑一片。

    我正要推門,卻聽見里面?zhèn)鱽硪坏狸幚涞穆曇簦喝蘸蟮墓コ强砂才藕昧?br />
    是沈硯。

    我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指尖死死扣住門框。

    主子放心,萬事俱備。另一個陌生的男聲低笑,只是……您實在不該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除掉張嬤嬤,奴才看那明棠公主對這個乳母感情極深,萬一被她發(fā)現(xiàn),打草驚蛇……

    張嬤嬤

    我的呼吸一滯。

    張嬤嬤是我的乳母,前幾日突發(fā)心疾去世。

    我一直以為……是意外。

    那個老東西。沈硯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當(dāng)年她縱著蕭明棠欺辱我也就罷了,現(xiàn)在竟敢因為明月打翻一盞茶就當(dāng)眾掌摑她。

    蕭明月

    我的庶妹,那個慣會裝柔弱的蕭明月

    我讓她多活了十年,已是仁慈。沈硯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再也聽不下去,猛地推開門。

    沈硯!

    沈硯一襲墨色錦袍立于案前,眉眼間再無半分往日的溫馴。

    他身旁的黑衣人瞬間拔劍,卻被他抬手制止。

    公主深夜造訪,有何貴干他唇角微勾,眼底卻冷得像深淵。

    張嬤嬤……我聲音發(fā)抖,是你殺的

    你聽到了。他愣了一下,眼里有一瞬的殺意。

    見我不說話,他輕笑,聲音里帶著幾分譏誚:是,她羞辱明月,該死。

    我死死攥緊衣袖,指甲幾乎嵌入皮肉。

    半月前,蕭明月因為一件首飾和我斗氣,在我宮里故意打翻了滾燙的茶盞,把我的手背燙得通紅。

    乳母一把拽過她,揚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啪!清脆的巴掌聲在殿內(nèi)回蕩。

    蕭明月踉蹌著倒退兩步,白皙的臉頰上立刻浮現(xiàn)出鮮紅的指印。

    區(qū)區(qū)庶女,也敢欺辱嫡公主乳母厲聲道。

    殿內(nèi)的宮人們?nèi)计磷×撕粑?br />
    乳母是這宮里幾十年的老人了,父皇曾親賜她鳩杖,許她代行中宮之責(zé)。

    自從母后去世,她便是這后宮里唯一敢掌摑嬪妃和公主的人。

    蕭明月捂著臉,淚眼婆娑地扮可憐,直說自己是不小心,沈硯在一旁沉默地垂下眼簾。

    嬤嬤……算了。我輕輕拉住她的袖子。

    殿下就是心太軟。她嘆息著替我涂藥,手腕上還戴著母后臨終前給她的翡翠鐲子,老奴得替娘娘守著您啊……

    三日后,乳母突發(fā)心疾死在了自己的寢殿里。

    宮人們發(fā)現(xiàn)她時,她手里還緊緊攥著給我縫到一半的護膝……

    我七歲那年母后便因病離世了,父皇忙于朝務(wù),平日里也少與我親近。

    唯有乳母,一直默默守在我身邊。

    她是這深宮里唯一一個會叫我棠棠的人,是我最后的溫暖了。

    可沈硯卻因為她打了蕭明月一個耳光,殺了她。

    你……就這么護著蕭明月我嗓音嘶啞,那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

    當(dāng)年若不是她,我早就凍死在雪地里了,她于我有恩。沈硯的眼底閃過一絲嫌惡,你如何能與她相提并論。

    記憶閃回到那年寒冬,沈硯因為頂撞父皇被罰跪在雪地里一天一夜。

    我躲在廊柱后,眼看著他的唇色凍得愈發(fā)蒼白,急得直跺腳。

    前一日,我才與他爭吵過,實在拉不下臉來上前。

    拿著。我隨手扯下身上的狐裘,一把塞進蕭明月的懷里,給他送去,別凍死了,晦氣……

    后來,我又去求了父皇好久,才免了他繼續(xù)受罰。

    卻沒想到,就是那點微不足道的溫暖,讓他把蕭明月奉若神明。

    那我這些年真心實意的庇護,又算什么

    我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些什么,卻最終什么都沒有說出口,只是自嘲地笑了。

    那么我對你呢我盯著他的眼睛,聲音輕得連自己都聽不清,又何止一件狐裘

    2.

    我第一次見沈硯時,是十年前,他作為質(zhì)子被送進宮的那天。

    春寒料峭的時節(jié),他一身素白單衣跪在青石板上,背脊卻挺得筆直。

    我站在父皇身邊,居高臨下地打量這個敵國送來的禮物,覺得有趣極了。

    我提著馬鞭跑下臺階,故意踩在他干凈的衣擺上。

    喂,你該給本宮行禮的。我用鞭柄戳他肩膀。

    他緩緩抬頭,那張臉蒼白如雪,卻生了一雙幽深如墨的眼睛。

    可那眼中卻無半分懼色,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靜。

    學(xué)兩聲狗叫我聽聽。我蹲下身,用鞭子輕輕拍打他的臉頰,叫得好,本公主賞你肉吃。

    他的睫毛顫了顫,卻仍緊閉著唇,像是沒有聽到我的話一般。

    我氣得揚手一鞭。

    啪!他的肩頭瞬間被鮮血殷得通紅。

    你——我沒想到他竟不躲,握鞭的手微微發(fā)顫。

    殿下。他終于開口,聲音清冷,要聽犬吠,該去御獸苑。

    我怔住了,隨即氣得跳腳:牙尖嘴利……從今日起,你就住在本宮的偏殿,本宮要日日盯著你!

    父皇準(zhǔn)了我的請求,反正在他看來,不過是賞了一件供我取樂的玩物罷了。

    從那天起,我開始變著法子折騰沈硯。

    我在他的茶里放鹽,放胡椒,罰他抄書,罰他為我采朝露。

    我樂此不疲地玩著各種無聊的惡作劇。

    直到那日,他在馬場上誤傷了六皇子,被父皇罰了杖責(zé)二十。

    我本是要去看笑話的,卻在轉(zhuǎn)角聽見板子落在皮肉上的悶響。

    他抿著唇,沒有一聲哀嚎,只有壓抑的喘息聲。

    質(zhì)子的骨頭倒是硬。行刑的侍衛(wèi)嘀咕著掀開他后背的衣衫,我猛地捂住嘴。

    縱橫交錯的舊傷疤上疊著新傷,最猙獰的那道竟從肩胛延伸到腰際,像是被什么猛獸撕咬過。

    看夠了嗎他發(fā)現(xiàn)我在,突然抬起頭,染血的嘴角竟噙著笑。

    我落荒而逃,卻在半夜里抱著藥箱溜進了偏殿。

    這是太醫(yī)院里最好的金瘡藥,便宜你了。我的指尖剛碰到他背上的傷,就被滾燙的手握住。

    為什么他聲音嘶啞。

    我掙脫了他的手,惡聲惡氣地回答:你要是死了,本宮找誰取樂去

    后來我才知道,他背上那道最長的傷疤,是十歲那年被關(guān)進獸籠里留下的。

    來做質(zhì)子,總要學(xué)會自保。他說這話時語氣平淡,像是在談?wù)摕o關(guān)痛癢的小事。

    我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絲莫名的心疼。

    從那天起,我扔掉了所有惡作劇的小玩意,開始試著庇護他。

    可是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不肯給我一個笑容。

    直到那年秋獵。

    刺客的刀光閃過時,是他毫不猶豫地?fù)淞诉^來,擋在我的身前。

    鮮血從他肩頭涌出,濺了我一臉。

    為什么……我哽咽著按住他的傷口。

    他蒼白的嘴唇卻扯出個笑來:欠你的,還你……

    那一刻,我承認(rèn)我亂了心神。

    自那日起,我開始明目張膽地對他好。

    我為他擋下朝臣的彈劾,為他杖責(zé)出言不遜的宮人,甚至不惜與父皇爭執(zhí)也要護他周全。

    而他,竟也慢慢開始回應(yīng)。

    他會在冬日為我暖手,會在病時為我徹夜守候,甚至在我生辰那日,送上一支他親手做的玉簪。

    我以為這就是真心,卻不知他早算準(zhǔn)了我的心動。

    3.

    我死死攥著那封密函,幾乎要將它捏碎。

    你從一開始,就是故意接近我的我的聲音抖得厲害,你對我……可曾有過真心

    他抬眼看我,唇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公主覺得呢

    那年秋獵……我強壓下喉間的哽咽,你為我擋的那一刀……也是算計好的

    沈硯忽然低笑出聲,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我蒼白的臉頰。

    我的公主啊,他嘆息著,眼底卻滿是戲謔,你到現(xiàn)在才想明白嗎

    我的瞳孔驟然緊縮。

    那一刀本該要了你的命。他的指尖緩緩下移,輕輕扣住我的喉嚨,可我舍不得啊……

    他俯身靠近,溫?zé)岬暮粑鼑姙⒃谖叶希何乙慊钪�,要你死心塌地地信任我,要你每次想起那道疤,就感動得熱淚盈眶……

    他猛地松開手,看著我踉蹌后退的樣子,嘴唇邊的笑意加深:你看,我成功了……不是嗎

    是啊,他成功了。

    十年布局,步步為營,他將我給他的一切都化作他自己的籌碼。

    他暗中培植人手,在朝堂上發(fā)展出屬于自己的勢力,如今更是將暗中收集的情報密送回國,與他們里應(yīng)外合。

    他像藤蔓一樣無聲地攀附,汲取每一分我能給予的養(yǎng)分,最終長成足以絞殺我的巨樹。

    或許我早該意識到,他早已不是當(dāng)初那個任人擺布的質(zhì)子了。

    只是在今天之前,我還傻傻的以為,他對我是真心的,他不會背叛我。

    我將沈硯與北燕的謀劃盡數(shù)稟告父皇,父皇的劍當(dāng)即出鞘,抵在他的喉間。

    好一個狼子野心!朕即刻斬了你,看北燕還敢不敢妄動!

    沈硯卻低笑出聲,不僅不退,反而迎著劍鋒上前一步:陛下盡管動手。只是我若死在這里,我燕國將士師出有名,即刻便會踏平邊境三城。

    他的目光掃過我們,帶著幾分譏誚:不知陛下和公主,可愿做這千古罪人

    父皇的手在抖。

    我知道他在怕,如今的北燕早已不是十年前戰(zhàn)敗求和的北燕了。

    罷了……良久,父皇的劍咣當(dāng)落地,長嘆了一口氣,派使臣……去談和吧。

    三日后,使臣?xì)w來,帶回的和書上墨跡森然:

    【一還質(zhì)子,二歸三城,三求昭華公主�!�

    昭華,是我的名號。

    求娶最尊貴的嫡公主,是震懾,亦是羞辱。

    兒臣愿往。我跪得筆直。

    不可!父皇猛地站起身,眼眶通紅,朕寧可開戰(zhàn)……

    父皇,我輕聲打斷,兒臣此去,能換數(shù)萬百姓免遭戰(zhàn)火,兒臣愿意。

    父皇沉默良久,終是低了頭。

    翌日,父皇當(dāng)眾宣布了與北燕議和的結(jié)果:即日起歸還北燕三城,送還質(zhì)子——

    朝堂之上,一片嘩然。

    我站在珠簾后,看見沈硯的嘴角噙著一絲冷笑。

    父皇的聲音微微發(fā)顫,接著道:另著昭華公主……三日后隨世子一道啟程……前往北燕和親……

    兒臣,領(lǐng)旨。我自珠簾后走出,叩首。

    殿內(nèi)一片死寂。

    沈硯站在階下,突然嗤笑出聲:都這種時候了,公主還想著嫁我

    我看著他,緩緩起身,摘下鬢邊的玉簪。

    世子怕是誤會了。

    我將簪子啪地折斷,碎玉濺落在他靴邊。

    北燕派來求親的是——我勾起唇角,一字一頓,你、七、皇、叔。

    朝臣們倒吸一口涼氣,議論紛紛。

    靖王沈湛,傳聞中性情暴戾,在朝堂上殺伐果斷,是北燕有名的活閻王。

    沈硯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我知道,那位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靖王,也是他此生最忌憚之人。

    我永遠(yuǎn)記得,他發(fā)高熱那晚,死死攥著我手腕囈語:七叔……別……

    冷汗浸透衣衫的模樣,哪還有半分平日里的從容。

    三日后啟程。我輕笑,屆時還要勞煩世子……送嫁。

    4.

    沈硯的臉色一寸寸冷了下來。

    這不可能。他盯著我,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怎么會……

    世子若是不信,大可親自去問使臣。我冷笑一聲。

    怎么會是七皇叔沈硯快步走到使臣面前,死死攥著他的衣襟,他怎么會求娶蕭明棠……

    使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遞上和書:回、回世子……確實是昭華公主和親,許配給……靖王殿下。

    沈硯倉皇接過和書,指節(jié)因用力而變得愈發(fā)慘白。

    他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滯,隨即冷笑道:呵……昭華公主真是好手段,連我七皇叔都能……

    他盯著我,眼底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情緒,最終還是諷刺地勾起唇角:公主愿意嫁誰便嫁誰。

    不過……他忽然俯身,在我耳邊輕聲道,七皇叔那人最是暴戾,公主這身細(xì)皮嫩肉,可要小心了。

    我抬眼與他對視,微微一笑:不勞世子費心。

    三日后,鳳冠霞帔加身。

    我坐在銅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竟覺得陌生。

    殿下,該啟程了。陪嫁侍女秋云輕聲提醒,眼眶紅得厲害。

    我抬手撫過鬢邊的海棠步搖,據(jù)說,這是那位未曾謀面的靖王爺特地著人送來的。

    他倒是有心。

    走吧。我起身,裙擺掃過殿階。

    鮮紅的嫁衣拖行在雪地上,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沈硯站在宮門下,看著我緩緩走近,似乎有一瞬的恍惚。

    世子看夠了嗎我盯著他的眼睛,聲音平靜,若是看夠了,就請讓路。

    沈硯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忽然笑了。

    公主今日……他的目光一寸寸掠過我的嫁衣,嗓音沙啞得厲害,很美。

    我冷笑一聲,徑直從他的身邊走過,卻在擦肩而過的瞬間,聽到他極小聲地說了一句:可惜……不是為我而穿……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幾乎要被風(fēng)吹散,卻讓我的腳步一頓。

    下一刻,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翻身上馬。

    他的背影筆直,仿佛方才那一瞬的失態(tài)從未存在。

    啟程——他高喝一聲。

    馬蹄聲起,送嫁的隊伍緩緩離開皇城。

    我坐在馬車中,掀開簾子回望了最后一眼。

    此去經(jīng)年,這個生我養(yǎng)我二十載的地方,不知何時還能再回來了。

    5.

    送嫁的隊伍行至兩國交界的驛站時,已是深夜。

    我卻思緒萬千,絲毫沒有睡意。

    我端著一盞茶倚在窗邊,望著天邊那輪孤月出神,卻忽然聽見樓下傳來一陣嘈雜聲。

    讓我見她!

    是沈硯。

    我指尖一顫,茶水濺在嫁衣上,暈開一片暗紅。

    世子請回!護衛(wèi)厲聲阻攔,公主殿下已歇下了!

    滾開!

    木梯被踉蹌的腳步聲踩得吱呀作響,下一刻,我的房門被人猛地推開。

    寒風(fēng)裹挾著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沈硯站在門外,雙眼猩紅。

    棠兒……他聲音沙啞,像是從喉嚨里硬擠出來的,你不能嫁給他。

    我冷冷看著他:世子醉了。

    我沒醉!他踉蹌著上前,攥住我的手腕,一把將我拉入懷中,你別嫁他……嫁給我,好不好我去求皇上,我這就去求他……

    我抽回手,后退一步:來人,送……

    蕭明棠!他突然暴起,你知不知道沈湛是什么人他……

    與世子何干看著他那張近乎扭曲的臉,我的語氣平靜且堅定,為了大梁百姓,我愿嫁他,無論他是什么樣的人……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補充道:反正總好過,嫁給一個,欺騙我十年感情的人。

    他像是被刺中了要害,踉蹌著后退一步,卻又猛地?fù)渖蟻恚瑢⑽宜浪腊丛趬ι希禾膬骸义e了……我后悔了……

    我別過臉去,卻被他捏著下巴強行轉(zhuǎn)回來:你看我一眼……就一眼……

    他的聲音里帶著我從未聽過的哀求,可我只覺得可笑。

    沈硯。我平靜地看著他,放手。

    我不放!他像是瘋了一般,低頭就要吻下來。

    砰!

    房門被人一腳踹開,沈硯的動作猛地僵住。

    我抬眼望去,月光下,一個身著玄色錦袍的男子立于門外,手中長劍直指沈硯喉嚨。

    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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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七……七皇叔……沈硯的聲音驟然低了下來,扣著我手腕的力道下意識放輕。

    沈湛緩步踏入房內(nèi),劍尖紋絲不動:我說,松手。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沈硯的指節(jié)繃得發(fā)白,眼底翻涌著不甘,卻在對上沈湛視線的瞬間,終于一點點松開了手。

    沈湛掃了一眼我凌亂的發(fā)髻,眼神陰鷙得駭人。

    他的劍尖微微下移,抵在沈硯心口:誰準(zhǔn)你碰她的。

    七皇叔……沈硯低頭望著胸前的劍尖,忽然笑了,怎么,連侄兒的女人也要搶嗎

    你的女人沈湛冷笑,現(xiàn)在,她是本王的未婚妻。

    沈硯臉色微變,卻仍強撐著譏諷道:皇叔這是要為了個女人,跟自己的親侄兒翻臉

    沈湛沒有回答,只是淡淡道:我數(shù)到三,立刻離開。

    一。

    沈硯站著沒動,眼里寫滿掙扎。

    二。

    沈湛的劍尖往前送了半寸,已經(jīng)刺穿了他的衣衫。

    沈硯終于后退一步,卻仍不甘心地看向我:蕭明棠,你以為他是什么好人他殺過的人——

    三。

    劍光閃過。

    沈硯猛地側(cè)身避開,衣領(lǐng)仍被劃開一道口子。

    他不可置信地瞪著沈湛:皇叔,你當(dāng)真為了她要殺我!

    沈湛收劍,語氣平靜得可怕:再不滾,下一劍就不會偏了。

    沈硯的胸膛劇烈起伏,最終狠狠踹翻了一旁的椅子:好!很好!

    他踉蹌著走到門口,突然回頭沖我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蕭明棠,你會后悔的。

    房門被重重摔上。

    房間里一片死寂,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腿在發(fā)抖。

    我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墻面。

    沈湛收起長劍,轉(zhuǎn)身時已經(jīng)斂去所有戾氣:嚇到你了

    月光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上,方才那個殺意凜然的男人仿佛只是我的幻覺。

    別怕。他把長劍往身后藏了藏,柔聲道,放心睡吧,我在外面守著你。

    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我莫名覺得有些熟悉,卻怎么也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見過。

    7.

    在沈湛的一路護送下,我們很快抵達了燕王宮。

    這里的雪,下得著實比梁國更冷些。

    沈湛親自扶我下馬車時,滿朝文武跪在宮門外,黑壓壓一片。

    恭迎王妃——

    我緊張地攥緊了衣袖,沈湛卻輕輕捉住了我的手,安撫似的握了握。

    朱紅宮門緩緩開啟,我不禁有些恍惚,任由他牽著一步步走向舉行儀典的衍慶宮。

    禮成——

    禮官的唱和聲在耳畔回蕩,我跪在錦墊上,才驚覺這并非夢境。

    喜轎穿過漫天飛雪回到靖王府時,檐下早已掛滿了大紅色宮燈。

    洞房內(nèi),紅燭高燃,喜帳低垂。

    沈湛屏退眾人,親手為我卸下鳳冠。

    疼不疼他輕撫過我額間被冠冕壓出的紅痕。

    我下意識閃躲,尷尬地摩挲著嫁衣上的金線刺繡。

    殿下不必緊張。他輕笑,聲音低沉,這間寢殿是你的,我不會踏入半步。

    我抬眼看他,有些意外。

    他轉(zhuǎn)身,從抽屜里取來一柄匕首,放在我手邊:若你夜里不安,可以留著防身。

    我怔了怔:王爺這是……

    燕國不比梁國。他目光平靜,在這里,你有權(quán)保護自己。

    明日我會命人將西暖閣收拾出來,日后我宿在那里。你若有什么不習(xí)慣的,盡管找我。說完,他轉(zhuǎn)身離去。

    我望著那柄匕首,刀鞘上還刻著一朵小小的海棠。

    這倒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傳聞中暴戾成性的靖王,為何對我這般小心翼翼。

    三日后,宮中設(shè)宴,為我接風(fēng)洗塵。

    我剛踏進御花園,便看見沈硯一臉疲態(tài)地迎面走來:棠兒,這些日子你還好嗎我很擔(dān)心你……

    世子慎言。我冷淡回應(yīng),按輩分,你該叫本宮一聲皇嬸。

    沈硯的臉?biāo)查g變得煞白,一把攥住我的手腕:蕭明棠,你非要這么殘忍嗎

    話音未落,一柄折扇挑開他的手,落在他的喉間。

    沈湛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我身側(cè),目光陰冷:侄兒,你逾矩了。

    沈硯不退反進,挑釁般笑道:難道皇叔今日要在這宮里殺了侄兒嗎

    啪!

    折扇重重抽在他臉上,留下一道紅痕。

    你大可一試。

    沈硯捂著臉,眼底閃過一絲陰鷙,卻終究沒再說話,悻悻離去。

    宮宴之上。

    我端坐在席間,無聊地把玩著面前的茶盞。

    忽然一陣香風(fēng)襲來,幾位嬪妃端著酒杯將我和沈湛團團圍住。

    喲,這就是梁國的昭華公主吧當(dāng)真是玉做的人兒。王美人捂嘴輕笑。

    靖王殿下好福氣呀,娶了梁國最嬌貴的明珠,李淑妃笑著接話,意有所指地打量我的腰腹,殿下可要抓緊些,陛下還等著抱侄兒呢。

    就是就是,眾嬪妃紛紛附和,王爺這般年紀(jì),也該當(dāng)?shù)恕?br />
    沈湛正給我剝糖栗子,聞言頭也不抬:皇嫂們既然著急,不如先催催皇兄他將剝好的栗子放入我面前的碟中,畢竟東宮也已空置許多年了。

    眾嬪妃頓時噤聲,臉色精彩紛呈。

    王美人眼珠一轉(zhuǎn),端起我桌上的酒杯遞了過來:哎呀,公主怎么不吃酒怕不是嫌我們燕國的酒不如梁國的香甜

    我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沈湛突然伸手截住酒杯,一飲而盡:她這兩日風(fēng)寒,太醫(yī)說了要忌酒。

    說罷,轉(zhuǎn)頭對我挑眉,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對吧,夫人

    我差點被栗子噎住。

    我哪里跟他串過這種謊,只能尷尬地笑著點點頭。

    王爺可真會疼人,李淑妃掩唇嬌笑,不過聽聞梁國女子善舞,公主不若……

    她身體有恙,多有不便。沈湛突然起身,腰間佩劍錚地出鞘,若皇嫂們不嫌棄,不如臣弟舞劍來給大家助興吧

    嬪妃們頓時花容失色,齊齊后退三步。

    你們啊,還敢上趕著招惹他。上座的燕王哈哈大笑,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這昭華公主,可是他拿著半生功勞跟朕求來的。

    8.

    聽了這話,我愣住了。

    宴會剩下的時間,我都在反復(fù)思量,求來的是什么意思

    我來和親的對象,竟不是燕王自己定的嗎

    回到府上,我終究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好奇,拽住沈湛的袖角:皇上方才說的,半生功勞求來的,是什么意思

    沈湛腳步一頓,輕輕勾起嘴角:就是字面意思。

    見我還是一臉迷茫,他引我來到書房,從紫檀匣中取出一卷泛黃的畫軸,和幾粒金瓜子。

    畫卷展開,畫上少女抱著件衣裳伏在蒲團上啜泣的模樣,讓我的心猛地一顫。

    這是……

    十年前,我扮作侍衛(wèi)送沈硯入梁為質(zhì)時,他用手指輕撫著畫角的棠兒二字,在宮里遇見了個有趣的小姑娘。

    燭火噼啪作響,映著他眼底跳動的光:她前腳才剛責(zé)罵了辦事不力的宮人,后腳就躲進佛堂偷偷哭鼻子。明明眼睛都哭紅了,被人撞見還要兇巴巴地說——

    本宮眼里進沙子了!我脫口而出,臉頰瞬間熱了起來。

    那日的情形我還大略記得。

    當(dāng)時我被偷奸�;膶m人氣得滿腹委屈,正躲在佛堂向母后的牌位哭訴。

    突然聽見身后響動,回頭就看見個小侍衛(wèi)鬼鬼祟祟地站在門口。

    我抓起香爐就要砸過去,他卻慌忙指著喉嚨擺手。

    原來是個啞巴。

    我長舒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香爐,胡亂抹了抹眼睛解釋道:本宮眼里進沙子了!

    見那侍衛(wèi)不動彈,我從荷包里掏出幾粒金瓜子扔給他:滾!敢說出去,本宮割了你的舌頭!

    怕他是個聾的,我還特意做了個割舌頭的動作。

    他果然被嚇得落荒而逃。

    當(dāng)時我還暗自慶幸,幸虧唬住了他,若是傳出去,我的一世英名豈不是要毀于一旦。

    原來那個小啞巴是你!我恍然大悟。

    是。沈湛低笑出聲,公主要割我的舌頭,嚇得我回去做了三日噩夢呢。他忽然斂了笑意,后來每次出使梁國,我都會偷偷去看你。

    他用指尖描摹著畫中少女的輪廓:我看著你從驕縱的小丫頭,長成驚艷的少女……他的聲音漸漸沉了下去,可你的目光,卻永遠(yuǎn)只追隨著沈硯。

    夜風(fēng)穿堂而過,吹得燭火搖曳。

    我這才注意到,畫軸邊緣已經(jīng)起了毛邊,顯然被人反復(fù)展開過無數(shù)次。

    我怕貿(mào)然靠近會嚇到你,怕直接求親會被拒絕,怕……他喉結(jié)滾動,聲音低啞,怕你根本不愿多看我一眼。

    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一個合適的時機,等自己能配得上你……

    他的神情突然變得失落:可我還沒等到,皇兄就有了要嫡公主來和親的念頭。

    對不起。他垂下眼睫,苦笑著摩挲畫軸的邊緣,逼著你嫁給我,并非我的本意。

    我知道你傾心于沈硯,我只是……他頓了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只是當(dāng)皇兄問起和親人選時,我終究沒能忍住。

    我用半生功勞,換了這個恩典。他抬眼看我,眼底帶著小心翼翼的期冀,可你若不愿,我絕不會強求。

    這樁婚事,你隨時可以反悔。他低聲道,只是,需得等過了這段時間……到時,你若想和離……

    我怔怔地望著他,心頭泛起一陣酸澀。

    這個在朝堂上殺伐決斷的靖王,此刻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手足無措。

    沈湛。我輕聲喚他,指尖輕輕撫過他緊蹙的眉頭,沈硯于我,不過是年少時的一場執(zhí)念,我早已不再執(zhí)著于此。

    我握住他的手,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而且,自我答應(yīng)和親的那一日,就已經(jīng)想好了……我會試著做你的王妃,試著……愛你。

    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我忽然覺得心頭一輕。

    那些經(jīng)年累月的執(zhí)念,那些求而不得的苦澀,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你可知,我方才有多怕你真的提出和離……沈湛的眼眶瞬間變得通紅,聲音里帶著一絲哽咽,你可知,我等這句話……等了多久……

    他雙手顫抖著將我擁入懷中,在我耳邊低語:棠兒,我會讓你知道,你的選擇,永遠(yuǎn)不會錯。

    9.

    那日之后,我和沈湛之間算是有了幾分進展。

    他待我愈發(fā)溫柔,卻又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克制。

    晨起梳妝時,妝臺上總會多一支新摘的海棠,入夜后,案邊永遠(yuǎn)備著一盞溫?zé)岬陌采癫琛?br />
    偶爾我在廊下小憩醒來,肩上便多了一件他的外袍,上頭還帶著淡淡的沉檀香。

    他從不越界,卻又無處不在。

    夜里,他在書房批公文,我在一旁翻話本,困得歪倒在軟枕上。

    睡意朦朧間,我感覺被人輕輕抱起,額間落下一個溫?zé)岬挠|感。

    ……沈湛

    睡吧。他嗓音低啞,我守著你。

    可是第二日我醒來時,秋云卻告訴我,他一早接了巡查鹽莊的急詔,天不亮就出發(fā)了。

    我不禁有些失落,走得如此匆匆,竟然連聲招呼都沒來得及打。

    五日后傍晚,我在梅園修剪花枝時,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棠兒。

    我驚喜地轉(zhuǎn)身,卻發(fā)現(xiàn)來人竟是沈硯。

    我心里不禁有些失落,不滿道:你來干什么

    沈硯伸手來扯我的手腕:棠兒,跟我走吧,離開這里。

    你瘋了我后退半步,花剪抵在胸前,我現(xiàn)在是靖王妃。

    棠兒,我知道你還在氣我當(dāng)初說的那些話。他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但我知道,你的心里從始自終都是在乎我的……

    當(dāng)初那條狐裘也是你讓明月給我送來的,對嗎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皺巴巴的布片,上面繡著一朵小小的海棠花,我在那上面發(fā)現(xiàn)了這個……

    那是我每一件衣服上,乳母特地做的標(biāo)記。

    我伸手接過那朵海棠,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么多年未曾發(fā)現(xiàn),此時倒是眼尖了一回。

    許是見我笑了,他的眼神里再次充滿期冀:棠兒,你跟我走,我們離開這里,去一個沒人認(rèn)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世子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我把那朵海棠隨手丟進一旁的水塘,冷笑一聲,是又如何,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沈湛。

    沈湛,又是沈湛……他究竟哪里好!他突然暴起,一把攥住我的手腕,痛得我險些叫出聲。

    他馬上就要死了你知道嗎!他此次巡查鹽莊動了多少權(quán)貴的利益,那些人聯(lián)合了江湖死士,今晚就在官道上取他性命!

    我用力甩開他:胡言亂語!轉(zhuǎn)身就要喚侍衛(wèi)。

    你以為他們?yōu)楹握莆账男雄櫋K谋砬橥蝗蛔兊锚b獰,就是他的親隨告的密!

    我怔住了。

    沈硯說的,我不愿相信,卻也不敢賭。

    我猛地推開他沖出門去,身后傳來他最后的警告:蕭明棠!你現(xiàn)在去就是送死!

    我騎上一匹快馬向城外沖去,只想趕在他們動手之前將這消息傳給沈湛。

    我想,只要我足夠快,一切都還來得及。

    沈硯策馬跟在我的身側(cè),一路上幾次想要逼停我。

    可我才剛沖出城門,旁邊的草叢就突然躥出數(shù)十黑影。

    箭雨籠罩的剎那,沈硯猛地將我撲下馬背。

    住手!他捂著肩頭的擦傷擋在我的身前,她與此事無關(guān),你們放她一馬……

    世子,您還是先顧好您自己吧。為首的黑衣人冷笑著揮手,放箭,不留活口。

    話音未落,第二輪箭雨來襲。

    沈硯將我護在身后,任由三支鐵箭貫穿他的胸膛。

    我突然慌了神,再三確認(rèn)那箭鏃上的血是真的:沈硯,你怎么樣……你這次又想玩什么把戲……

    棠兒……你冤枉我了……這次……可不是我算計的。他單膝倒地,咳著血笑出聲,手指卻死死扣著我的手腕,上次你問我,對你可曾有過真心……

    鮮紅的血滴在我的小臂上,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其實……從雪地初見……我就……

    他沒來得及說完,新一輪的箭雨已經(jīng)襲來,他用盡最后力氣將我推下護城河。

    末了,我看見他的唇形在說:對不起……

    10.

    我在冰水里掙扎了許久,漸漸沒了力氣,意識也變得模糊。

    昏迷之際,我仿佛聽見有人在喊:棠兒。

    是沈湛嗎他沒事,太好了……

    再次睜開眼時,沈湛正伏在我的榻邊淺眠。

    他向來梳得一絲不茍的發(fā)冠松散著,眼下兩片青黑,像是許久未曾安睡。

    我輕輕一動,他立刻驚醒了。

    ……棠兒

    他的聲音啞得厲害,手指顫抖著撫上我的臉,仿佛在確認(rèn)這不是夢境。

    嗯。我應(yīng)了一聲,嗓子干澀,我睡了多久

    十七天……我還以為,你要丟下我了……他死死攥住我的手,仿佛怕一松手,我就會消失。

    我吃痛地嘶了一聲,他立刻慌亂地松開,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對不起,棠兒……對不起……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我沖他笑笑,輕輕搖了搖頭。

    后來,侍女們私下告訴我,我昏迷的這些日子,北燕朝堂上掀起了一場腥風(fēng)血雨。

    沈湛親自提劍,從丞相府一路殺到巡防營。

    那些參與謀劃劫殺的權(quán)貴,他一個都沒有放過。

    王爺那樣子太嚇人了……秋云打了個寒顫,連陛下都不敢勸。

    這才是王爺本來的樣子。一位年長的嬤嬤低聲道,當(dāng)年他助陛下平定朝堂叛亂時,便是這樣……寸草不留。

    雖然我沒能親眼所見,但還是點頭如搗蒜地表示贊同。

    難怪以前外界傳言說他是個活閻王,看來所言不虛。

    又過了些日子,見我差不多痊愈了,沈湛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震驚的決定。

    我們回梁國。他輕描淡寫地替我綰發(fā),我隨你回去,做你的駙馬。

    我驚得打翻了胭脂盒:那燕國的江山……

    不管了。他俯身輕吻我的眉心,燕國太危險,我不能讓你再涉險。比起江山,我更怕失去你。

    馬車駛出城門時,我回頭望了一眼。

    沈湛連頭都沒回,只是將我摟得更緊了些。

    燕王氣得連發(fā)十二道急信,罵罵咧咧地指責(zé)我拐走了他的好弟弟。

    父皇回信時,只有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活該。】

    后來,我們在江南置了套宅院。

    沈湛褪去蟒袍,換上尋常公子的素色長衫,日日陪著我看書寫字,煮茶賞花。

    偶爾我耍性子,他還會故意板起臉嚇唬我:

    殿下再鬧,我就……

    就怎樣我挑眉。

    他忽然將我打橫抱起,笑得像個浪蕩子:就只能親到殿下求饒了。

    嬉笑間,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個在佛堂外偷看我哭鼻子的小侍衛(wèi)。

    原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們早已是彼此的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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