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 章 井底嚼龍爪

    永夜巷的臭水溝咕嚕咕嚕冒著酸水泡，爛菜葉子在污水里打轉(zhuǎn)。陸沉把阿囡塞進撿來的破竹簍里，竹簍縫里透出綠幽幽的光——三眼貍貓斷了的尾巴還在滲血，把簍子底都染成了醬油色。

    "賣霉豆腐咧——"陸沉捏著嗓子學隔壁王婆吆喝，竹簍里突然"咯嘣"一聲響。他掀開條縫，看見阿囡正咬著半塊黑乎乎的指甲蓋，那是昨晚蜈蚣精身上崩下來的。

    巷子口傳來鐵甲摩擦的嘩啦聲，陸沉后背緊緊貼在濕漉漉的磚墻上。墻縫里鉆出只灰老鼠，叼著半截甘草根"嗖"地躥進竹簍——這是老跛子死前藏在墻洞里的救命糧。

    "沉哥兒"阿囡從竹簍里伸出青灰色的小手，掌心里躺著朵干巴巴的杏花，"那口井在哭"

    陸沉耳朵動了動。他貓著腰穿過三間塌了屋頂?shù)钠仆练�，果然看見那口被封死的枯井正在往外滲血水。井沿的青苔上歪歪扭扭刻著個"巽"字，正是邋遢道士李不言教過他的方位記號。

    "抱緊了！"陸沉扯下褲腰帶把阿囡捆在背上。三眼貍貓突然炸毛跳上他肩頭，第三只眼睛"唰"地射出紫光，燒得封井石"滋滋"冒黑煙。石板"咔嚓"裂開的瞬間，一股腐臭味直沖腦門，嗆得人直翻白眼。

    井壁的裂縫里嵌著碎瓷片，陸沉光腳踩上去，每走一步都留下血腳印。阿囡滾燙的呼吸噴在他后脖頸上，小丫頭的心跳聲越來越弱，像漏了氣的破風箱。

    "噗通！"

    井水漫到膝蓋時，突然有滑溜溜的東西纏住腳踝。陸沉摸出斷尾匕首猛地一劃，黑血噴在長記青苔的井壁上，竟然"滋啦滋啦"腐蝕出一張扭曲的人臉！借著匕首的微光，他看見水底沉著具青銅棺材，棺蓋上用朱砂寫著"天啟七年七月初七"，字跡紅得像是要滴血。

    "點燈"阿囡氣都快喘不上來了。陸沉咬破手指在掌心畫了道歪歪扭扭的血符——這是昨晚偷看李不言使過的引火訣。血珠"嗤"地燃起藍幽幽的火苗，照出井底九口棺材，全被銹跡斑斑的鐵鏈捆成個蜘蛛網(wǎng)。

    最中間那口棺材上坐著個黑影，正抱著酒壇子啃雞爪子。三眼貍貓突然"嗷嗚"一聲撲過去，陸沉這才看清那人破爛道袍下露出的白骨腳踝——居然是李不言！

    "詐、詐尸�。�"陸沉嚇得后退兩步，踩碎了水底的骷髏頭。

    "呸！這叫龜息大法懂不懂？"李不言吐出雞骨頭，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他掀開道袍，胸口釘著枚銅錢，錢眼上刻的"天機"二字正往外滲黑血，"讓你嚼的龍爪子呢？"

    陸沉這才注意到酒壇子里泡著截焦黑的爪子，鱗片縫里還粘著碎肉。他剛伸手去抓，井口突然砸下塊青磚，玄甲軍的火把把水面照得通亮："逆賊在下面！快放箭！"

    "嚼啊！"李不言一腳踹在他膝蓋彎。陸沉仰頭吞下龍爪，尖牙刺破舌頭的瞬間，腥臭的血漿在嘴里炸開。他感覺有條火蛇順著喉嚨往肚子里鉆，后背的龍形胎記燙得像燒紅的烙鐵。

    井水突然"咕嘟咕嘟"沸騰起來，九條水龍卷住陸沉全身。阿囡雪白的頭發(fā)無風自動，發(fā)梢"噼里啪啦"開出朵朵杏花。追兵順著繩梯往下爬："射那條骨龍！別讓它跑了！"

    李不言"刺啦"撕開道袍，露出記身銅錢紋身。他咬破手指在棺材蓋上畫符，血珠子竟然凝成北斗七星的形狀："小崽子記住了，偷龍脈要掐辰時方位！"

    "轟��！"棺材蓋炸得粉碎，白骨組成的巨龍破水而出。陸沉抱著阿囡跳上龍背，回頭看見李不言被三條鐵鏈鎖在井底。老道咧著冒血的嘴大笑："告訴蕭景琰那個病秧子，他爹墳頭的柏樹該結(jié)果子了！"

    骨龍沖天而起的瞬間，陸沉瞥見玄甲軍正在燒乞丐窩。老跛子的破陶罐在火堆里炸開，甘草灰混著火星飄向皇陵方向。懷里的鎮(zhèn)龍鎖突然燙得驚人，鎖芯的碎鏡片里映出阿囡的臉——小丫頭的瞳孔已經(jīng)變成龍的眼睛，正倒映著鎮(zhèn)北王府的熊熊大火。

    "沉哥兒"阿囡像是夢游似的呢喃，"地宮里穿白衣服的姐姐說世子活不過月圓夜"

    三眼貍貓突然狠狠咬住他耳朵，第三只眼射出的紫光指向城隍廟方向。只見那邊升起血紅色的狼煙，隱約傳來"咚咚"的戰(zhàn)鼓聲，震得人頭皮發(fā)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