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遠在咫尺
身后那些灼人目光的威力不減反增，川瀨久夏挪著沉重的步子，認命似地轉(zhuǎn)了身。
然而潛意識中最不可能對這種事感興趣的那個人卻搶在所有人之前開口了，影山飛雄的語氣中沾了些急迫：“川瀨同學(xué)，請問你和及川學(xué)長是什么關(guān)系？你們正在交往嗎？”“喂影山！”此言一出，滿座皆驚，過分直白的問題使眾人看向川瀨久夏的眼神也多了些震驚的意味。
她重重地搖了搖頭：“絕對不是你想的那種關(guān)系，影山同學(xué)。
我和及川只是鄰居而已，他這個人不肯把話說清楚，什么早上晚上的，誤導(dǎo)性太強了。
”“但是大王和你的關(guān)系聽起來超好的！”日向翔陽仍惦記著方才及川徹那些堪稱驚天動地的話，湊到她面前道。
川瀨久夏卻不以為然，解釋道：“及川他確實幫過我很多，我們也是朋友。
但是交往什么的，完全是無稽之談啊……反正及川他就是這種性格，不過今天也確實有些過分了吧。
”“超過分的��！”心思單純的橘子頭小狗只需幾句話就能被打消疑慮，他朝著青城體育館的方向激動地下了戰(zhàn)書，“真是的，下一次比賽再對上大王一定要報奪經(jīng)理之仇！”“就憑著你那個爛到家的接球？”另一位單細胞影山飛雄也把這事拋之腦后了，和戰(zhàn)意熊熊的同伴斗嘴道。
“所以就要進行接球特訓(xùn)��！影山，回了學(xué)校就和我一起練接球！”“不用你說我也知道笨蛋日向！”“……”滿腦子只有一件事的兩個排球笨蛋又被大地學(xué)長一番神神秘秘的話吸引住，月島螢遠遠落在隊尾，從及川徹出現(xiàn)的那一刻就撇下去的嘴角壓得更深了。
川瀨久夏那番解釋可以輕而易舉地糊弄過兩位單細胞人士，在他這里卻單薄得可笑。
她對于同及川徹關(guān)系的定義到底如何先按下不表，剛才及川徹本人那一臉囂張親昵的表情和肢體語言可騙不過月島螢的眼睛，那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朋友”范圍下會有的舉動。
更別提那句被他當(dāng)逗號使的“小夏”，青城二傳手黏糊的語氣就如緊箍咒一樣附上月島螢的大腦，攪得他全然忽視了登上大巴時山口忠驚疑的呼喚，皺眉懟著一個空位就坐了下去。
“嗯？月島同學(xué)？”上一秒還在腦海里和及川徹交談甚歡的聲音乍然在耳邊響起，月島螢驚訝地轉(zhuǎn)頭，川瀨久夏愕然的面孔已然近在咫尺。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大巴發(fā)動的轟轟引擎聲中錯愕著：“川…你怎么坐在這？”她不解地笑了笑：“這里是經(jīng)理坐的前排，是月島同學(xué)你二話不說就坐在我身邊了呀。
”“月島像是在煩惱什么心事呢。
”過道另一側(cè)，清水潔子補充道，“山口一連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聽到，看見川瀨旁邊的位置就坐下來了。
”他聞言向后排望去，萬幸的是，除了在最后朝著他訕笑的山口忠，其余隊員們都由于疲憊昏昏欲睡了，沒人再注意到這里的小小烏龍。
“抱歉。
”月島螢垂下眼簾，“是我沒注意，我和清水學(xué)姐換回來。
”清水潔子擺了擺手：“這有什么的，都發(fā)車了也不方便走動，月島就和川瀨一起坐一程吧。
”“快坐好休息吧。
”身側(cè)，川瀨久夏輕柔的嗓音緩緩道，“比賽的時候被迫接了幾個及川的發(fā)球，你體力消耗也挺大的，可以好好睡一覺哦。
”月島螢頗不自在地側(cè)過頭，女生神色平靜，大巴正巧穿過仙臺市中心，仙臺站在她身后一閃而過。
他好像又聞到了落雪的氣味，冷冽的、沉寂的。
窗外即將被夜色侵襲的晚霞盡數(shù)褪色，在他眼中染上雪白一片。
圣誕歌歡快的旋律在心底奏響，又逐漸被簌簌大雪聲覆蓋。
月島螢覺得最近一段時間自己的感官系統(tǒng)簡直混亂得一塌糊涂，為什么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春季回憶起冷得徹骨的下雪天？是因為那把始終沒有還出去的傘嗎？目光凝在川瀨久夏瓷白的側(cè)臉，他想，應(yīng)該早日把傘還給她了。
省得自己在這里胡思亂想。
-十天后，烏野高中。
下午班會后被老師叫去商量了一些事，川瀨久夏幾乎是踩著遲到的時間點換好運動服朝體育館趕。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活動室門前，往日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在體育館度過的日向翔陽和影山飛雄今日卻和她同一時間出現(xiàn)。
“翔陽，影山。
”川瀨久夏遠遠地朝他們打了招呼，“今天參加部活怎么不積極了？都快遲到了。
”兩人的跑步比賽被她的出現(xiàn)打斷，日向翔陽興奮地朝她揮著手，眼神中卻無端摻了些疑惑。
“怎么了翔陽？”川瀨久夏問。
他朝影山飛雄看了兩眼，兩人用眼神一連交流了好幾回合，腳下步子也不急了，斟酌片刻，日向翔陽認真地轉(zhuǎn)向她：“小夏姐姐，你知道為什么旭學(xué)長現(xiàn)在會那么抵觸排球嗎？”“東峰學(xué)長？”她稍稍提高了些音量，想起歸隊不久的西谷夕，驚道，“你們……不會去高三年級找他了吧？”影山飛雄卻理所當(dāng)然地點了點頭：“想要打進全國，我們現(xiàn)在的人員還不齊。
東峰學(xué)長他是烏野的王牌吧，菅原學(xué)長說他在之前的一場比賽里喪失了信心，可真的只是一場比賽那么簡單嗎？”“小夏姐姐你應(yīng)該還知道些什么吧？”日向翔陽接著說，“或者說，你能不能……去開導(dǎo)一下他呢？”記憶隨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關(guān)心回到一個月前，那時清水潔子發(fā)來的消息里字字句句都透露著無力，而她卻因為客觀因素?zé)o法到場安慰。
開學(xué)這些天，雖然排球部里又多了四個成天雞飛狗跳的成員，西谷夕也結(jié)束停學(xué)，但烏鴉日漸豐滿的翅膀卻始終少了一片重中之重的羽毛。
可即使這樣，她仍然愿意相信東峰旭對于排球的熱愛，那些夜以繼日的訓(xùn)練和勝利時的歡呼是不會被任何因素磨滅的。
沉思片刻，川瀨久夏抬眸道：“那場比賽我并不在現(xiàn)場，如果說真的還發(fā)生了什么難以啟齒的事，我想我也沒辦法知道了。
”“而且。
”她迎著兩人期待的目光說，“我沒有那個資格去開導(dǎo)東峰學(xué)長和西谷同學(xué)哦。
”“為什么啊？”日向翔陽滿眼不贊同，“小夏姐姐你就是有那種開解一切消極情緒的力量啊。
”“翔陽你太看得起我啦。
”她笑了笑，不置可否，“內(nèi)心有著創(chuàng)傷的人是不會希望他人來接近自己的傷疤的，不管他們背后藏著的意圖是善是惡。
”這段話對于兩人來說有些高深莫測，他們眨巴著眼看著她，顯然需要她進一步解釋。
川瀨久夏頓了頓，說：“我的意思是，只有東峰學(xué)長他自己才能真正開導(dǎo)自己，只有自己想清楚了，內(nèi)心的傷痕才會被徹底治愈。
”少女的神情忽地有些落寞，日向翔陽直覺這不只是在解釋眼前這件事，他關(guān)切地開口：“啊……小夏姐姐，你是不是……你還好嗎？”已經(jīng)半邊身子邁進體育館大門的川瀨久夏聞言轉(zhuǎn)身看向他，方才那份失落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聳了聳肩：“怎么話題又轉(zhuǎn)到我身上了？我好得很。
你們倆快進來訓(xùn)練吧。
”“旋轉(zhuǎn)……雷電！”這個有些沉重的話題在西谷夕標志性的高喊中被突兀地畫上了句號，日向翔陽激動地對他的新師父捧著場，體育館里熱鬧如常。
川瀨久夏正要合上大門以阻隔這片喧鬧，還沒來得及的動作卻被來人驟然打斷了，武田一鐵握著一張便簽條，神色欣喜地喘著氣。
“今年也有黃金周集訓(xùn)吧？”他問。
聽著澤村大地肯定的答復(fù)，川瀨久夏突然想起了遠在東京的一干好友，黃金周她肯定是會隨著烏野集訓(xùn)的，同他們大概也見不到面了……總覺得有些對不起研磨和京治啊，今晚回去給他們打個視頻道下歉吧……“……音駒高中！”“！”熟悉的校名猛然沖散了思維的洪流，川瀨久夏愣愣地回過神，只見眾人都滿臉喜色，為這場千載難逢的練習(xí)賽興奮著。
等等，練習(xí)賽，和……“音駒？”她不自覺地將母校念出聲，在她臉上難得一見的錯愕神色使月島螢不由得往這里瞟了好幾眼。
就是個東京的強校而已，她為什么這么吃驚的樣子？月島螢推了推眼鏡，耳畔還縈繞著菅原孝支對兩校交情的科普，少女喜悅和驚愕交織的表情卻在腦中久久盤桓，揮之不去。
-川瀨久夏最終還是給孤爪研磨打去了視頻，不過帶來的卻是實打?qū)嵉南灿崱?br />
“研磨，你們黃金周最后一天要和烏野打練習(xí)賽哦！”屏幕那端的孤爪研磨正踢開拖鞋準備上床睡覺，看著她的欣喜都快從眼睛里溢出來，他抱住一角被子，聲音中也染上了些笑意：“嗯，今天教練告訴我們了，我們其實3號上午就要來仙臺哦，住在烏野綜合運動公園的集訓(xùn)宿舍，和烏野打完比賽再走。
”他語氣一頓，問到：“小夏你黃金周是不是要和烏野一起集訓(xùn)？離我們遠嗎？”川瀨久夏仔細回憶片刻：“我們到時候會住在烏野自己的集訓(xùn)宿舍，運動公園……應(yīng)該挺近的。
”“那你能來見我和小黑嗎？”即使萬分期待這次見面，孤爪研磨還是直截了當(dāng)?shù)靥嫠穸藖硐膳_站為音駒接風(fēng)的選擇，“就在3號晚上，一天集訓(xùn)結(jié)束之后。
”她并未覺察到友人悄悄布下的這張嚴密的天羅地網(wǎng)，只是在粗粗考慮過后點了頭。
夜色漸深，孤爪研磨像是在白天的訓(xùn)練中耗費了全部體力，沒再聊幾句就哈欠連天，川瀨久夏也沒讓他再強撐著眼皮說夢話。
視頻掛斷，手機里卻刷出來了合唱部指導(dǎo)老師大橋結(jié)杏的消息。
是合唱部在黃金周之前需要參加的一場縣級比賽，雖然烏野的合唱部實力平平，但這是學(xué)校推下來的名額，大家都在認真準備著。
大橋老師知道她并不是合唱部板上釘釘?shù)纳鐔T，可是比賽在即，女孩們都需要她的鋼琴伴奏輔以練習(xí)，她希望川瀨久夏可以抽出幾天時間施以援手。
川瀨久夏向清水潔子詳盡地表達了顧慮，征得她同意后便暫時把部活重心轉(zhuǎn)移到了聲樂室。
待她徹底從緊鑼密鼓的排練中抽出身來再回到體育館時，眼前煥然一新的隊伍倒是給了她一個大大的出其不意。
武田一鐵的軟磨硬泡終于為排球部帶來了一位新教練，她沒想到坂之下商店那位煙不離嘴的老板竟是烏養(yǎng)老教練的孫子。
烏養(yǎng)系心雷厲風(fēng)行，上任第一天就在烏野排球部掀起了一場風(fēng)卷殘云般的變革，被成年人錘煉過的小鴉群完成了初步進化，曾經(jīng)短暫迷路的兩只烏鴉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飛回了巢穴，歷時一個月，這支隊伍終于全員到齊了。
集訓(xùn)定在五月二日，黃金周假期的第三天，在這之前，眾人都還有大把時間可以放松娛樂。
不得不說，今年黃金周假期放得格外慷慨，從學(xué)�；毓⒌碾娷嚿�，川瀨久夏查詢著這幾天由仙臺到東京的新干線車票，準備見縫插針地回東京見見已闊別許久的幼馴染。
仙臺站在假期前一晚迎來了人流小高峰，她被喧嚷的人潮推推搡搡地走出站臺，周遭滿溢著陌生的氣味和聲音，川瀨久夏已經(jīng)全然沒有了訂票的興致，木著一張精致的臉抱胸在人潮擁擠中浮沉。
好不容易徹底離開閘口走出仙臺站，外面竟然開始下起了細密的小雨，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多數(shù)都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小雨困在了出站口，淅瀝雨聲混雜著人聲，更是令人煩不勝煩。
川瀨久夏深深地嘆了口氣，仰頭看了看黯淡的天色，從包里拿出雨傘就準備穿過人墻獨自走入雨幕。
傘被撐開的一瞬間，右手腕忽地被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給禁錮住，她皺著眉抬頭，寬大的傘面嚴實地擋住了那手的主人，一股熟悉的清冽茶香比對方的面孔更先進入腦海，沉穩(wěn)又清新，她繁雜的心緒竟一下子就被撫平了。
那手輕輕地帶動著她的手腕將雨傘往上傾斜幾度，含著繾綣笑意的嗓音和那人的臉一同出現(xiàn)在她眼前。
近在咫尺的是川瀨久夏再熟悉不過的一張臉，她看見他的薄唇張張合合地說著什么，但此刻世界上的一切風(fēng)雨聲和喧鬧聲，連同他說話的聲音霎時間都消失不見，只有他的眉眼如此清晰。
良久，川瀨久夏才聽見自己猶疑不定的聲音在萬籟俱寂中響起。
“京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