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果制糖
第二天太陽剛剛升起來,古堡最高處那間臥房的燈亮起,白珈蹦下床,迅速穿好衣服,噠噠噠地跑到刀疤屋前敲他的房門:“刀疤?刀疤?快起來陪我出門!”被吵醒的刀疤天都塌了,主人起的比雞都早怎么破?兩人早飯都沒吃,直接出了門。
白珈背了個黃色布包,是茉莉新給她縫的。
將鵝黃色花朵磨碎,打成汁液,加入能固色的明礬,再用汁液浸染布料,完全上色后放到陽光下晾干,經(jīng)過仔細(xì)裁剪,用最細(xì)密的針腳縫制出來,又好又結(jié)實,還能聞到隱隱的花香。
刀疤沒睡醒,腦子不怎么清醒,還上趕著拍馬屁,結(jié)果拍到馬蹄子上:“小姐,您這屎黃色的包真襯您!”白珈聞言怒了一下:“鵝黃色!”想到自己要做什么,白珈興奮得不得了,一路上蹦蹦跳跳的,都沒空跟刀疤計較。
從莊園出來,順著石板鋪就的大路走了一段,起得早的居民紛紛跟她打招呼,主仆兩個穿過豎立著自然女神像的廣場,拐上瀅河的木橋,小心翼翼地避開水田中青翠的秧苗,眼前是一片遼闊的平原。
這就是此行的目的地。
白珈放慢了腳步,一邊走一邊低著頭尋找什么,刀疤不曉得她在找什么,只能跟在身后亦步亦趨。
上次就是在這個地方,阿萊摘了一捧紅果。
太陽剛剛升起,天邊云朵亮得發(fā)白,草葉上還有昨晚的霜,待氣溫高一點(diǎn),便都化成了露,壓得草葉彎彎。
這片平原他以前收賬的時候經(jīng)常走,卻從來沒有一次停留過,注視過天邊和腳下。
人生一直是這么神奇的嗎?幾天前他還在這個城市里欺行霸市,幾天后他卻跟著這個差點(diǎn)被他殺掉的少女挖渠種地,從一開始的不情不愿逐漸變成心甘情愿,手腕上的背約即死的古怪詛咒早已成了無用的擺設(shè),再也沒有痛過。
眼前這個柔弱的少女仿佛有某種不可思議的魔法,讓人忍不住信任和跟隨。
“找到了!”白珈打斷了他的思緒。
刀疤興沖沖地探過頭去,想看看白珈找到了什么寶貝,結(jié)果讓他大失所望,居然就只是一捧紅果。
看白珈那兩眼放光的樣子,仿佛手心捧著金子,刀疤暗自搖頭,洛邇小姐是真的沒見過好東西,紅果明明就是隨處可見的野果,而且有毒,連最蠢的魔獸都不會吃。
刀疤委婉地措辭:“小姐,這個有毒,不能吃的。
”“我知道,但是可以想辦法中和毒性,然后就能做成糖!”白珈忍不住喜笑顏開。
昨晚她已經(jīng)跟茉莉側(cè)面打聽過了,目前市面上甜藥水的價格是兩個銀幣一瓶,每瓶只有半碗的量,用來做飯調(diào)味的話只能用三四次,可以說性價比非常非常低,普通人根本用不起。
關(guān)鍵的是,甜藥水是煉金術(shù)的副產(chǎn)物,術(shù)士習(xí)慣用水銀來煉金,多半有毒。
而用紅果提煉出的糖,成本低且安全,價格也可以定的低一些,再多多宣傳一下,絕對暢銷無阻!白珈把手里的紅果小心地裝進(jìn)布袋,對刀疤說:“你也去摘一點(diǎn)紅果,一會兒裝到我的布袋里。
”刀疤雖然覺得不靠譜,仍然應(yīng)了一聲。
紅果叢遍地都是,一會兒就裝滿了一布袋,白珈這才心滿意足地往回走,路上又讓刀疤撿了一些干枯的樹枝樹葉,回到莊園燒成草木灰備用。
茉莉留了早飯,主仆二人吃飽喝足,經(jīng)過這幾天的耕作,原本規(guī)劃好的田地還剩下三十多畝沒有種完,龐西今天會送來剩下的水車和木桶,刀疤必須馬不停蹄地回到田上去安排耕種和灌溉事宜。
阿萊要檢查莊園內(nèi)外損壞老化的地方,這些天忙的不見人影,只有茉莉能跟她搭把手。
白珈將紅果倒進(jìn)桶里,將多余的枝葉挑揀出來,茉莉打來一桶清水將紅果簡單沖洗了幾遍,胖嘟嘟的果實一個挨著一個,紅彤彤的聚在一塊很是好看。
等洗的差不多了,茉莉又拿來一個石杵和一只碗,白珈抓了兩把洗干凈的紅果丟到碗里,用石杵開始錘搗,紅果一顆一顆爆開,充盈的果汁迸上碗壁,散發(fā)出一陣陣誘人的清香,聞著酸酸甜甜的。
要不是有毒,白珈倒真想嘗一口。
“茉莉,城堡里有沒有特別細(xì)的篩子?我想用來過濾掉果皮。
”茉莉皺眉想了想,問道:“小姐,沒有篩子,紗布可以嗎?”白珈目露喜色,搗蒜一樣點(diǎn)頭:“可以可以!”她本以為這里沒有紗網(wǎng),所以才決定退而求其次用篩子,沒想到是她小瞧這里的工藝了。
茉莉很快就回來了,她的果子也已經(jīng)搗成了果泥,白珈往里面加了半勺清水,水面剛好沒過果泥,又錘了幾下。
她特意沒加太多水,因為一會兒還需要烤干水分,加多了反而麻煩。
茉莉?qū)⑹掷锏募喚W(wǎng)遞給她,很大一張紗網(wǎng),有她一臂長。
白珈接過摸了摸,這才發(fā)現(xiàn)這塊紗網(wǎng)的材質(zhì)非常好,不是普通的麻布,摸上去冰冰涼涼的,有點(diǎn)像絲綢的手感,而且邊緣裂口整齊,像是從什么地方剪下來的。
白珈心中隱隱有一個猜想:“茉莉,這是你從衣服上剪下來的嗎?”茉莉有些羞赧地擺了擺手,連忙解釋道:“小姐,衣服是干凈的,我都洗過了,您可以放心用!”“不不不茉莉,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白珈心中有點(diǎn)不是滋味,手中這塊紗布的質(zhì)感很好,可以想象到茉莉一定是從一件非常好的衣服上剪下來的,有可能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
“我是想說,謝謝你,茉莉,謝謝你給我這么大的幫助。
”等賺到錢,她一定要為茉莉買一條最漂亮最好的裙子。
茉莉聞言,眼眶一熱,連忙背過身去抬手抹了抹眼淚。
白珈用紗網(wǎng)將紅果果皮過濾出來,果汁留在碗里,加入提前燒好的草木灰攪拌均勻,靜置一段時間。
此時日上中天,她竟然已經(jīng)忙活了一中午。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白珈站起身走了走,忽然聽見遠(yuǎn)處傳來小孩子打鬧的聲音,過去一看,真有一個小女孩在花園的草坪上趴著,翹著腳自己玩得不亦樂乎,出了一腦門的汗,臉都紅紅的。
而且她不怕人,見白珈走過來看她,立馬站起來歪著腦袋和她對視,圓溜溜的大眼睛像顆葡萄,白珈都被逗笑了:“你是誰家的孩子?”“我是茉莉家的孩子!你又是誰家的孩子?”小女孩反問她。
白珈學(xué)著她回答:“我是莫爾家的孩子。
”沒說兩句,白珈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轉(zhuǎn)頭回去,沒想到那小女孩也跟過來了,她叮囑她離遠(yuǎn)點(diǎn),注意安全,將已經(jīng)沉淀的草木灰從碗里過濾出來,又找來一張平底鍋,將去過毒的果汁倒在鍋里,放在爐子上,底下生起火,等著水分烘干。
平底鍋的接觸面更大,很快,鍋中冒出泡泡,升騰起絲絲白氣,不一會兒就烤干了,鍋中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紅色透明糖霜。
將糖霜鏟到碗里,白珈心里還有些打鼓。
草木灰祛紅果毒這個方法是她前世從藥師那里學(xué)來的,當(dāng)時只是為了尋求商業(yè)合作,要給藥師面子,意思意思學(xué)了一下,她研究的不是很透徹,也說不上來原理是什么,所以到底作用如何她也不清楚。
要是能有個活物讓她試試毒就好了,可是城邦里連牲畜都沒有,總不能拿活人試吧?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她可做不出來,要壞財運(yùn)的。
不試吧,她又不想放棄這么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
于是白珈掙扎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那手指抿了一點(diǎn)點(diǎn)糖霜送到嘴邊,迅速舔了一下。
久違的甜甜的味道。
她非常謹(jǐn)慎,嘗的量很少,就算真的有毒,頂多也就是躺幾天,不至于死掉。
“你在吃什么?”小女孩扒著桌子,努力翹著腳看她,滿臉躍躍欲試,腦門上好像寫著“給我吃點(diǎn)”四個大字。
難道茉莉的女兒是個小饞鬼?白珈失笑,她道:“等一下。
”“為什么要等?”不知道怎么回答,白珈不說話了。
她心焦地等待著,過了好一會兒,肚子里都沒有任何不適的反應(yīng),唯有口中還余留著的果木甜香提醒著她剛才的一切都不是夢。
所以說……成功了。
白珈驚喜地低下頭和小女孩對視:“我成功了!”小女孩不知道她在說什么,卻也笑得露出白白的牙齒,眉眼彎彎:“恭喜你呀!”白珈用勺子挑了一點(diǎn)糖喂到小女孩嘴里,小女孩咂了咂嘴,睜大了眼睛,新奇地說:“好甜呀!這是什么?”“是糖。
”小女孩張開嘴巴,白珈又喂了一點(diǎn)給她。
還想吃時,白珈卻堅決不給了,吃多了要長蛀牙,茉莉會怪她的。
晚上,忙碌一天的眾人回到莊園,白珈將白天的事情告訴他們,剩下的糖也分給大家嘗,眾人嘗過之后都贊不絕口,尤其是刀疤,兩只眼睛都放出精光,難以置信地問:“這是紅果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