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元旦前夜，申城落了一場綿長的冷雨，高懸的街燈變成了一個個光圈。
窗戶也掛了霜，溫爾從衣柜里翻出來毛絨睡衣穿在身上。
下午四點，溫爾站在客廳窗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側(cè)，一邊聽電話，一邊用半濕的毛巾擦拭剛從快遞柜拿回來的手提袋。
袋子是她提前讓香薰店打包好的禮物，長方形紙盒外纏著一圈深綠色綢帶，沉甸甸的分量。
電話那頭，溫辭正和父親視頻。
“爸，這邊都準備好了，等下我們一起過去謝家吃飯。
”溫爾接過手機，畫面里的溫父倚在意大利那邊的露臺陽光里，頭發(fā)花白，戴著一副無框眼鏡，襯衫袖子卷到肘彎。
他氣色不錯，臉上的皺紋顯得溫和又親切。
自從溫母去世后，溫父就定居在佛羅倫薩了，那是他和溫母相遇相愛的城市，他想留在那里，溫辭也就接下了集團的重任。
“爾爾，爸爸好些日子沒看到你了。
”他故意板起臉，卻很快露出笑意，“回國這半年辛苦你了，爸爸聽匯報了，年末還能堅持這么多項目，很棒。
爸爸為你驕傲
！”“還好，爸。
項目快結(jié)束了，年后就會輕松些了。
你最近怎么樣？有沒有按時吃降壓藥？”“還是閨女貼心，按時吃著呢，你別擔(dān)心。
今天和你哥哥準備了什么禮物？”“是您說的重在心意嘛。
”溫爾笑了一下，“香薰套裝是我自己選的，謝阿姨喜歡的味道，還有一盒手帕給謝叔叔。
哥好像提了紅酒。
”溫父點點頭，沒有多問。
視頻快要掛斷時，他語氣忽然放緩，似是感慨：“去謝家，吃飯是次要的，不用太拘謹。
你叔叔阿姨年紀也大了，人還在的時候，多一些走動才好。
”溫爾眼睫動了一下，輕聲應(yīng)了：“我知道。
”掛斷通話后，她深吸一口氣，抬手撥了撥額前落下的發(fā)絲，轉(zhuǎn)身把那幾件小禮物整理好。
從巴黎帶回來的燭臺裝進防震盒里，香薰盒貼了張賀年簽，謝母那份禮物外頭還系了一個小小的銀色流蘇。
——下午四點，溫辭開車載她一起前往謝家。
謝家老宅在城西靠近山腳的莊園，鐵藝門掛著兩串紅燈籠，房屋門前的銀杏樹已落盡葉子，光禿禿的枝椏在冬日的風(fēng)里晃著。
車繞過花園在樓前一停穩(wěn)，大門就開了。
謝母穿著一身米色套裙親自來開門，看見他們兄妹倆，立刻笑得眉眼彎彎：“爾爾，小辭，快進來，外頭冷。
”屋里開著暖氣，茶幾上已經(jīng)擺好了切片水果和茶點，餐廳那邊傳來廚房的輕響，是傭人正在熱湯。
溫爾把禮物袋遞上：“阿姨，元旦快樂！這是給您和叔叔的新年禮物，希望您喜歡。
”“你送的我肯定喜歡！”謝母一邊接過一邊笑，細細嗅了嗅包裝盒，“哎呀，我可好久沒聞到這個味道了，這不是你去年從巴黎帶給我的那個香薰么？”溫爾眨了眨眼，笑：“您說喜歡無花果木香，我記得。
”謝母眼底閃過一絲動容，輕輕拉了拉她的手：“真是長大了，越來越像你媽媽了。
”謝父正在書房，聽見動靜出來打了個招呼。
他穿著居家的深色毛衣，整個人神采奕奕，不過比起謝母的溫和，他總帶著幾分難掩的威嚴感，但面對溫爾和溫辭，語氣始終溫和：“好久不見了，爾爾，小辭。
”“謝伯伯，新年好。
”溫爾和溫辭輕聲回應(yīng)。
謝丞禮直到吃飯前才從樓上下來。
灰色毛衣內(nèi)搭白襯衣，黑色褲子，坐在輪椅里從走廊另一頭推過來，低調(diào)清雋，臉色略顯蒼白，但氣色比前陣子住院時好很多。
輪椅停下的瞬間，他抬眸看向溫爾。
對視的瞬間，像風(fēng)吹皺的水面。
“新年好。
”謝丞禮先開了口。
“嗯，新年好。
”溫爾看著他，微微一笑。
他視線在她圍巾和發(fā)尾之間停留了一秒，輕聲道：“我媽說前兩天和你下午去逛街了？”“嗯，在商場剛好遇見阿姨。
”他“嗯”了一聲，沒再言語。
溫爾腹誹，在自己家話也那么少，不知道要凍死誰。
——晚飯在六點半開始。
謝母和謝父都親手做了幾道拿手菜，餐桌是無障礙改裝過的弧邊高臺桌，中間的菜可旋轉(zhuǎn)取用，溫爾很熟悉這個設(shè)計。
這是是她去年回國時，偷偷給江嶼建議修改的。
她坐在謝丞禮旁邊，兩人之間沒有任何肢體接觸，只是她偶爾會幫他轉(zhuǎn)一下碟子，或是遞個紙巾，動作自然。
她給什么，謝丞禮就接什么。
對面的溫辭看兩人的互動嘴角不受控地抽了兩下。
他實在是不明白這兩人在搞什么，說相互喜歡，但就是不樂意談戀愛。
說不喜歡吧，又眉來眼去的不知道在干啥。
他莫名其妙地記憶閃回了在公司試衣間那次溫爾給自己的頭槌。
他想，這兩人簡直都有病。
飯桌上話題多是家常，從溫爾的項目聊到謝父的新釣魚桿，偶爾也提到巴黎的冬天、溫父在意大利的近況，氣氛意外地輕松。
“我爸說春節(jié)前后可能會回來一趟。
”溫辭說，“想帶我們?nèi)タ赐馄拧?br />
”謝母點點頭：“應(yīng)該的，老太太一個人住在山上太清靜了些。
”溫爾看著餐桌上熱氣繚繞的湯碗，有點看不清，仔細嗅了嗅輕聲問：“您這次做的是藕湯？”謝母笑了：“記得啊？你小時候就喜歡喝。
你媽媽在的時候也常做給你吃。
”溫爾點點頭：“她喜歡做排骨藕湯，燉得時間很久，喝起來甜。
”話音一落，桌上安靜了半秒。
謝丞禮握著勺柄的指節(jié)微微一動，卻沒有抬頭。
謝母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笑著說：“等你下次有空，阿姨再做給你吃。
”飯后謝母起身去廚房收拾，謝父接過謝母手上的碗筷一起進了廚房，溫辭在客廳擺弄手機似乎在回復(fù)什么郵件，屋內(nèi)溫暖安靜。
謝丞禮獨自推輪椅去了露臺，坐在通風(fēng)的玻璃廊下望著雨后的庭院。
溫爾走過去，在他身旁站定，沒說話。
他低頭看了她的衣著，杏色的v型低領(lǐng)毛衣和奶白色毛呢裙，露著一節(jié)小腿，：“冷不冷？”她搖搖頭：“還好。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冬夜無聲，落地窗上因為兩人的到來浮著一層薄霧，遠處市里閃動著五彩的煙花。
謝丞禮想起來以前的事，跟她閑聊：“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過來這吃年夜飯，總是坐在餐桌底下偷偷吃糖，有一次還把腦袋磕到了。
”溫爾噗哧一下笑出聲：“那還不是你把糖藏在桌子下的橫杠里，非讓我找，找到之后包裝上全是灰，都不知道你怎么塞進去的。
”他側(cè)頭看著她，好笑道：“那你還吃？”“本來就是你給我的，為什么不吃？”她望著他的側(cè)臉，語氣很輕：“現(xiàn)在也一樣啊。
”謝丞禮怔了一下，指節(jié)微動，沒有接話。
“走吧，這里有點涼，你穿得看上去比我還單薄。
”溫爾轉(zhuǎn)身離開，回到亮著暖光的客廳。
——謝母謝父去廚房端飯后甜湯時，溫辭剛好收到一通電話，起身走到側(cè)廳去接，客廳只剩謝丞禮和溫爾兩人。
飯后的空氣安靜而松弛。
落地窗外是冬日被雨覆蓋的庭院，又下了小雪，整座莊園像裹了糖衣的糖葫蘆。
微光從窗戶灑進來，把地毯上的手工編織暗紋勾勒出淺淺光痕。
溫爾靠在沙發(fā)里，手指不經(jīng)意地輕繞著一撮鬢發(fā)。
她沒主動說話，只是側(cè)頭看向謝丞禮。
他平常穿著偏愛深色系，偶爾穿這樣淺色的衣服看起來倒是沒有那么兇巴巴了。
不過身形清瘦，坐姿如常地挺直，兩手搭在大腿上，輪椅順著地毯邊緣卡在光與影的交界處。
他感受到身上的視線，忽然開口：“你在這里等我一下。
”溫爾吃飽了有點發(fā)飯暈，迷蒙地點點頭。
謝丞禮轉(zhuǎn)動輪椅，慢慢移到一側(cè)的書柜前，拉開抽屜，從里面取出一個長形的墨藍色絨布首飾盒放在腿上。
轉(zhuǎn)動輪椅回來時，他將盒子輕輕擱在她面前的茶幾上。
“這個給你。
”他說。
溫爾看著那盒子，眼里浮出一絲疑惑，又抬眼望他。
謝丞禮沒再解釋，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她打開。
她伸手，緩緩掀開首飾盒。
一瞬間，茶幾上的光線折進寶石的表面，那是一顆極其清透的帕拉伊巴，湖水般清澈又帶著微妙的藍，鑲在簡潔的白金吊墜上。
鏈條細致，不過分張揚，卻在光下泛出微弱冷色光芒。
溫爾指尖頓了一下，輕輕捏起那吊墜。
她沒有急著說話，只是垂眼端詳。
謝丞禮的聲音很輕：“好幾年前訂的石頭了，那時候我也沒想清楚為什么買。
前陣子拿到手之后加工了一下，我想，你大概會喜歡。
”她抬頭看他，眼神充盈著難以掩飾的開心，嘴角含著笑意：“我確實很喜歡。
”她頓了一下，忽而轉(zhuǎn)身把長發(fā)撥到一側(cè)，側(cè)著身湊近他，聲音柔和：“你幫我戴上，好不好？”謝丞禮微愣。
他說不出那一刻心里是什么感覺，溫爾背對著他，頸側(cè)線條流暢柔和，瑩白的肌膚被室內(nèi)暖光輕輕映亮，那條謝母遞給她的披肩被順手扯松了垂在肩上，像是專門為他預(yù)留了靠近的空間。
他沒有立刻動。
他的身體條件讓每一個需要靠近、抬手、精細操作的動作都比常人困難百倍，更何況是去碰一個他始終在小心翼翼對待的女孩。
“沒關(guān)系，你慢慢來。
”溫爾垂著眼，盯著沙發(fā)上的花紋，像是讀懂了他的猶豫，聲音輕得像拂過窗簾的風(fēng)。
謝丞禮輕吸一口氣，轉(zhuǎn)動輪圈，將輪椅向她靠近了些。
他花了一點時間調(diào)整位置，再俯身、抬手，一點一點將項鏈扣在她頸后。
指尖略微發(fā)顫，但動作很穩(wěn)。
他的指節(jié)偶爾擦過她后頸皮膚，細小的電流似的觸感從接觸點蔓延開來，讓兩人呼吸都輕微紊亂了一瞬。
她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靜靜等著他完成。
項鏈扣好的一刻，他的手還停在她頸后，呼吸近在咫尺。
她轉(zhuǎn)過頭來時，鼻尖幾乎貼上他的下頜。
“謝丞禮，”她低聲道，眼里含著一點笑，“你耳朵紅了。
”他輕輕別過頭，沒有否認，也沒有解釋。
空氣里有一點電光火石般的停滯感。
他終于輕聲開口：“這個項鏈，我其實不太確定應(yīng)不應(yīng)該送。
”“為什么？”“怕你收下之后，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回應(yīng)。
”溫爾沒有急著回應(yīng)，只看著他。
他頓了幾秒，繼續(xù)說：“我知道你是認真的。
可我現(xiàn)在的身體，對你來說，不只是一個現(xiàn)實問題，是隨時可能會摧毀你正常生活秩序的災(zāi)難。
”他說這句話時很慢，沒有苦情，也沒有試圖貶低自己，只是陳述實時。
像法官宣判最后的處決，冷靜，堅定。
“我每天白天要導(dǎo)尿至少四次，每兩天做一次腸道清理。
不能久坐，不能久躺，要預(yù)防壓瘡、痙攣、排泄失控……你現(xiàn)在看到的是我可以控制的狀態(tài)，可我知道，我的身體狀況并不是一個能讓人一直保持熱情的狀態(tài)。
”“爾爾，你太好。
好到……我真的不想你哪哪怕一丁點，覺得不值得。
”溫爾沉默了片刻，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然后，她緩緩開口：“謝丞禮。
”他“嗯”了一聲。
“你說得都對。
”她聲音不高，卻堅定，“但你總是小看我。
”他轉(zhuǎn)頭看她，眼神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點點脆弱的松動。
溫爾沒有笑，也沒有用任何玩笑去掩飾：“如果我在意你能不能站起來，那我一開始就不會回來。
”她頓了頓，語氣更輕：“你的情況，三年前我就知道了。
那時候我像現(xiàn)在一樣喜歡你，只不過那時候你不愿意見我，如果我為了追你不要自己的未來輟學(xué)求愛，好像有點對不起我爸媽和我自己。
”兩人對視了幾秒，彼此的目光都沒有移開。
她手指落在那顆帕拉伊巴上，輕輕轉(zhuǎn)了一下，低頭道：“這個顏色，有點像湖水藍，也有點像清晨的天空。
”“因為是你選的顏色，所以我很喜歡。
”她直勾勾地盯著謝丞禮，語氣微慢，“所以我會記得。
”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jīng)幾乎看不出縫隙。
謝丞禮沒有再試圖拉遠距離，溫爾也沒有再試圖逼近。
她騰地一下窩回沙發(fā)角落，垂下眼認真地看著脖頸的吊墜，不停地擺弄，愛不釋手的模樣。
謝母謝父端出五份甜湯，還拎出一壺茶，說是專門為溫爾留的，非要讓她坐在茶幾邊嘗嘗今年的新茶。
溫辭打完電話回來坐在一旁幫著分杯，一邊笑：“阿姨這茶的規(guī)格比董事會用的還高。
”“當(dāng)然了。
”謝母順手拍了拍溫爾的手背，“我們爾爾是我看著長大的，嘴巴又刁，不好喝的她不喝。
”溫爾笑著：“哪有那么夸張。
”謝母佯裝認真地皺了皺眉：“怎么沒有？你小時候還跟我說，我泡的普洱像洗腳水。
”謝丞禮坐在不遠的落地窗前，靜靜看著三人互動。
陽光從客廳另一側(cè)灑進來，斜斜地落在溫爾肩頭，顯得她整個人像是被什么柔光輕輕包圍。
那一瞬間，他的腦海里忽然浮出一個畫面，他十六歲的時候，第一次帶她去自己高中社團的元旦集市，她小小的一個戴著毛線帽，抱著棉花糖仰頭沖他笑。
那個笑容和現(xiàn)在幾乎一模一樣。
什么都變了，只有她的笑還是像太陽。
謝父端著茶杯，走過來坐在他身邊，低聲說：“丞禮，你媽今天狀態(tài)很好。
”謝丞禮的殘疾對于謝家來說稱得上災(zāi)難，謝家父母恩愛，謝丞禮也優(yōu)秀。
不到而立之年的孩子突然殘疾，這種意外任誰都很難接受。
謝母在謝丞禮傷后更是一度焦慮抑郁，謝父更是一夜白了頭發(fā)。
直到謝丞禮狀態(tài)漸漸恢復(fù)反過頭安慰謝母，謝母的情緒狀態(tài)才漸漸和緩。
謝丞禮“嗯”了一聲：“她喜歡爾爾。
”“你呢？”謝父溫和地看著他，“你高興嗎？”謝丞禮沒立刻回答，只輕輕將手落在腿上，緩了緩才開口：“我不知道。
”謝父聞言嘆息一聲，沒有說太多，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男人要有擔(dān)當(dāng)，要負責(zé)任。
不清不楚地，這樣對另一個人很不公平。
”過了一會兒，謝母喊道：“丞禮，幫我把客廳燈調(diào)一下，太亮了，晃到眼睛。
”“好。
”他應(yīng)了一聲，熟練地轉(zhuǎn)動推圈前去調(diào)節(jié)光感模式。
溫爾也跟著站起來，順手接過了茶盞和小盤子，幫著謝母歸攏桌面。
一連串細微的動作默契得像多年的母女。
當(dāng)天色徹底暗下來，溫家兄妹起身告辭時，謝母特意多打包了些甜湯讓他們帶走。
溫辭彎腰提袋時打趣：“阿姨，您這樣我和哥以后可天天都來蹭飯了。
”謝母笑地不見眼，只說了一句：“那阿姨真是阿彌陀佛了，你和小辭在家吃飯也熱鬧，哪像丞禮，像從冷藏室拿出來的冰坨子。
跟他說話他也是嗯嗯啊啊的。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落在溫爾身上，帶著柔和又克制的慈愛。
玄關(guān)處，謝丞禮將兩人送到門口。
溫辭識趣地先上車，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夜風(fēng)涼，呼出的氣都是白霧。
溫爾站在門邊，回頭看著他說：“今天的湯，很好喝。
”謝丞禮看著她點了點頭：“我媽知道你來，親自做的。
”“我知道。
”溫爾輕輕勾了勾嘴角，然后低頭扯了扯圍巾，“你送我的項鏈，我很喜歡。
”他“嗯”了一聲，沉默了一下，聲音低下來：“那我也告訴你一件事。
”“嗯？”“那顆石頭……是我剛受傷沒多久的時候，在瑞士訂的。
”他看著她，“當(dāng)時我每天都覺得撐不下去了，但看到那顆石頭的顏色，心里會稍微舒服一點。
”溫爾怔住。
“我那時候想，送給你的話，你戴上應(yīng)該會很漂亮。
”他垂下眼，語氣柔緩地像輕音樂：“現(xiàn)在真的戴上了，比我想象中還要漂亮。
”溫爾沒說話，向前一步，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口，語氣低軟：“謝丞禮，我現(xiàn)在有點想抱你。
”謝丞禮一震，詫異地抬頭看她。
她沒再說第二句，也沒等他的反應(yīng)，只是輕輕向前，在他面前蹲下來，頭頂?shù)种?cè)，一只手握住了他放在腿上的手：“但外面太冷啦，你快回去吧。
”他的指節(jié)動了動，像克制地想要收回來，但被她牢牢包住。
溫爾安靜地靠著他，用一個微小的動作，把所有的想說的話，都藏進了新年的第一個夜。
良久，謝丞禮緩緩抬起一只手，落在她頭頂。
動作很慢，也很輕，卻實實在在地落了下來。
像是他也終于承認，他想留下她。
——謝丞禮回到房間后，打開書房抽屜，重新看了那封郵件的最新回復(fù)。
他已經(jīng)與德方團隊敲定一月的視頻溝通時間，并完成了預(yù)篩試驗材料的準備。
他對著那封確認函看了很久，緩緩呼出一口氣。
在這段無聲拉鋸的時光里，他似乎終于能說一句：“我也有在努力，靠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