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他并不是有意針對傅修云。
家族興盛,表兄弟姐妹就多。他跟其他人都很熟絡(luò),特別談得來的也有,但只有傅修云一直是個神秘而疏遠(yuǎn)的存在。
小時候都沒怎么聽家里長輩提起過這么一個表哥,好像一夜之間就冒了出來,而且從內(nèi)到外全方位優(yōu)秀,妥妥的“別人家小孩”。
齊星河也是天之驕子,突然之間就被人給比了下去,嫉妒自然是有的。加上三姑六婆間也有傳言,傅家這個孩子大概是私生子,來路不明,就讓人更多了堂而皇之不待見他的理由。
就連參加他的婚禮都帶著幾分不情不愿,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挽著他手臂的葉靜好即使一臉幸福陶醉,也不過是個濃妝艷抹面目模糊的女人。
后來在明大校園里再見到她,感覺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差點沒認(rèn)出來這是他那位表嫂。
那時他才知道傅修云已經(jīng)任滿歸國,兩人也已經(jīng)離婚。
葉靜好臉上的憔悴和眼睛里的灰暗,讓親歷過那場婚禮的人,就像看到世界上最璀璨奪目的畫作褪了色,不由好奇深究這幾年在她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一開始是好奇和同情,后來偶然去旁聽了她的課,他才明白為什么自己所在的工科學(xué)院都有學(xué)生隔山跨海去選文學(xué)院的課。
葉老師不僅是人美,講課的時候還有一種特別的魅力,絕不是什么面目模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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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殄天物,他想。傅修云到底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珍惜這樣的妻子?
“你別打她的主意,她不是你可以覬覦的對象�!�
不愧是外交官,傅修云似乎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
“這話就不對了,男未婚女未嫁的,誰是合適的對象要看葉老師自己的意愿吧?至少我作為男人,不會對她動手,更不會為了其他的什么人讓她傷心難過�!�
這種時候還說這種類似爭風(fēng)吃醋的話,本來齊星河自己也覺得可笑。但看到傅修云臉上的神色就知道打中了他的七寸,結(jié)結(jié)實實讓他也疼一回,心里莫名的一陣暢快。
“你給我離她遠(yuǎn)點�!�
“不然就怎么樣呢,要跟我打一架嗎?”齊星河看到他身側(cè)蜷起的手,幾乎是挑釁,“你可以試試看�!�
走在前面的葉靜好和學(xué)生們大概是沒見他跟上來,都正好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向他們。
隔著一段距離,兩個男人之間的劍拔弩張也許沒有那么明顯,加上他們表兄弟的這層關(guān)系,誰也沒往他們會打起來的那個方向去想。
傅修云是真的只差一點就要揪住齊星河的領(lǐng)口,兩人身量差不了太多,但顯然從體格來上來說齊星河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但他還是漸漸松開了拳頭,甚至不敢多看一眼不遠(yuǎn)處的葉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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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媽從姨媽那兒聽來的消息是真的了?”齊星河盯著他垂在身側(cè)的右手,“你右手最近使不上力氣,不僅是精細(xì)動作,連揮拳也成問題了吧?怎么,打老婆太用力,自己也受傷了?”
他就是故意要激怒傅修云,因為憤恨、憐憫等一系列復(fù)雜的情緒,還有葉靜好那雙眼睛——如今除了在課堂上,幾乎完全灰暗無光的眼睛,他甚至因為跟傅修云的這層血親而感到羞愧。
其實當(dāng)時是什么情況,不在現(xiàn)場的人誰也說不清楚,但聽說葉靜好被送醫(yī)時滿頭滿臉的血,又在醫(yī)院住了將近一個月,想必傷勢嚴(yán)重,觸目驚心。
之后就聽說傅修云右手出了狀況,連開車握方向盤都成問題,只得仰賴司機。
讓人怎么想呢?
葉靜好他們還在看這邊,她眉毛細(xì)細(xì)的,總是修得很精致,擰在一起,卻成為她不快樂的證據(jù)。
傅修云不知道倒映在她眼睛里的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面貌,甚至沒有勇氣多看一眼去揣測。
他退開幾步,拉開跟齊星河的距離,往另一個方向走,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齊星河快走幾步追上葉靜好他們。
她沒再回頭,跟著大家往城市中心廣場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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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愿意待在家里的人也有這么多,仿佛潮汛,都極有默契地朝著一個方向涌動。
極晝的天象果然特別,這么晚了仍然日頭高懸。
然而氣候卻悄然變化,等他們到了中心廣場,氣溫已經(jīng)陡然下降十幾度,竟然像是要下雪的樣子。
“冷不冷?”齊星河關(guān)切地問。
葉靜好點頭。
現(xiàn)在本來是秋季,她從家里穿出來的外套并不保暖。
最后一天了,大家不必避諱什么,也不必不好意思,冷就是冷,她看齊星河身上就一件牛津襯衫,比她還要單薄,就算是關(guān)切也沒法脫一件衣服下來給她。
不知怎么的,就有點好笑。
“你笑什么?”他窘迫極了,的確是有心要表現(xiàn)一點紳士風(fēng)度的,誰知有心無力,還讓她給看出來了。
但是她笑起來真的光芒萬丈,他之前還沒怎么見過她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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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么�!彼p咳一聲,“那個,你冷不冷?”
他要是說冷的話,她是不是還打算把自己的外套給他��?
齊星河臉紅不敢讓她看見:“我是男人,不怕冷。你要是冷的話,就挨我近一點,體溫也能取取暖的。這么多人,咱們別走散了�!�
“嗯,謝謝�!�
人群真是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到了中心廣場的位置已經(jīng)是往年跨年般的盛況了。
廣場上大屏幕里正直播不知何處的演唱會,果然娛樂至死,跟那些直到最后一刻仍堅持崗位的人們所秉持的敬業(yè)精神一樣,都是時代的符號。
葉靜好發(fā)覺自己真的有很久沒參加過這樣的活動了。學(xué)生時代她也一度非常喜歡熱鬧,扎堆參加各種宣講、演唱會,總之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去。
大屏幕里的明星都是頂級的,賞心悅目,至少再不用看各路專家和政客的嘴臉。
預(yù)測來預(yù)測去,最后還是一樣的結(jié)局。
這樣也好,大家都不必有什么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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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律都很熟悉,漸漸就有人跟著唱,繼而演變成千百人同唱一首歌。
再來點熒光棒,根本就是跨年現(xiàn)場。
身旁有幾個胖胖的男孩子勾肩搭背地合唱,嘶吼,淚流滿面。
葉靜好這才知道很多人到這里來或許就是為了這樣放肆地大聲唱歌,彼此熟悉的旋律能喚起很多共同的回憶。
青春如是,愛情亦如是。
她卻不知道屬于自己的歌是哪一首,只是也受到這樣情緒的感染,跟著人群唱起來。
年輕的學(xué)生們來拉她,她更加放開拘束,也像那幾個胖胖的男孩一樣,挽著胳膊,搭著肩膀,仿佛回到她的學(xué)生時代。
青春無敵,沒有婚姻,也沒有異國他鄉(xiāng)的孤獨,混在人群里什么都不必多想,大聲歌唱。
太美好,太放縱,讓她有些忘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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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歡在漫天飛雪之后達(dá)到高潮,歌聲排山倒海,竟像是在為這末世歡呼。
葉靜好身體里的血還是熱的,奔涌著,想要往更熱烈的方向去。然而她畢竟不是十幾二十的年紀(jì),那次住院之后健康狀況更是大不如前,天氣驟變讓她有些吃不消。
這已經(jīng)是靠體溫?zé)o法抵御的嚴(yán)寒。剛才齊星河還在身邊,這會兒也不知被擠到了哪里。她只能被人群簇?fù)碇白�,要走到哪里去,她也不知道�?br />
聲浪稍稍低下去一些,應(yīng)該有不少人跟她一樣,已經(jīng)被寒風(fēng)刺入骨髓,聲音也被凍住,有些開不了口了。
正考慮是不是該去找一找齊星河,突然聽到人群中有人叫她的名字。
周圍太嘈雜,她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靜好!”
聲音的主人不依不饒,怕她看不到,還抬起手臂朝她揮了揮。
長期練瑜伽的人和長期練舞的人一樣,舉手投足都與人不同。所以即使隔著泱泱人潮,葉靜好看到高舉的那只胳膊就知道是江瑩本人,絕不會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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