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株連九族
亡國佇立原地,良久無言,最終緩緩轉(zhuǎn)身坐上了龍床。人們常說亡國之家缺乏溫情,但在大明時期,皇家之間的感情遠勝往昔。從草根出身的朱元璋,將對家庭的重視延續(xù)到了子孫后代。成為皇帝后,他也反復(fù)強調(diào)兄弟之間不得互相殘害。因此,一旦太子選定,其他成年的皇子便會獲賜封地離京亡國生活。朱慈烺作為唯一的嫡長子、未來的儲君,同時也是亡國悉心栽培的對象。如今聽聞此噩耗,亡國雖然表面鎮(zhèn)定,但挺拔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佝僂下來。他靜靜地坐在龍床上,許久未發(fā)一言,仿佛蒼老了許多。
僅憑外貌判斷,誰也無法想象眼前的亡國年僅三十余歲。情報官員依舊跪在外殿,因皇上未開口,他也不敢貿(mào)然起身。而曹正淳得知此事后,亦隨之跪伏于地。
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直至晨曦徹底驅(qū)散夜色,亡國才恍然回神。
“去,把太子接回來。”亡國聲音虛弱無力。
無論是誰,太子都不該滯留原地。
皇子鎮(zhèn)守城池,寧死不降?多動聽的言辭,可亡國只盼那孩子能安然無恙地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他有些懊悔,后悔為何讓那孩子去了開封。
可此刻再后悔已無濟于事,亡國長嘆一聲。
身為天子,縱使憂愁滿心,國事仍是頭等大事。
就在亡國準備起身批閱奏章時,忽然又有情報官前來稟報。
“報!太子似天降神兵,孤身一人斬殺敵軍三大將!守住開封,擊退叛軍前鋒!”
曹正淳驚訝抬頭,還沒來得及請示,便發(fā)現(xiàn)皇帝已然離床。
亡國來到門前,雙眼炯炯地看著情報官,急切追問:“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太子攜親隨正在追趕趙國公!”情報官激動道。
“什么?”
剛剛的喜悅瞬間被焦慮取代,他憤怒質(zhì)問:“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追趕趙國公作甚?”
“傳聞……戰(zhàn)局過半,趙國公棄城而逃,僅留三分之一兵力駐守,太子震怒,定要取趙國公首級……”情報官答道。
“荒唐!趙國公世襲罔替,豈可輕殺?速派人告知太子,捉拿趙國公押解京師,不得擅自行刑!”亡國著急吩咐。
但他的神情已明顯緩和,管他趙國公如何,自家兒子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亡國也清楚,一旦趙國公被帶回,想要處置他就難了。
朝廷內(nèi)外必有趙國公黨羽,這些人絕不會坐視他被殺。
作為主帥臨陣脫逃已是大罪,更何況這次還牽涉到太子這般關(guān)鍵人物。
即便砍趙國公百次也不為過,然而現(xiàn)實問題是,如今的大明朝急需人才,朝廷風(fēng)雨飄搖,亡國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輕易得罪權(quán)臣。
所以,趙國公絕不能死。
“朱慈烺啊朱慈烺,想不到你竟如此膽大�!笨粗跎男袢�,亡國語氣輕松了許多。
……
一隊騎兵在廣袤的原野疾馳,他們身穿紅甲,頭戴牛皮盔,胯下戰(zhàn)馬疾奔如風(fēng),背上還背著一張弓。
在他們的前面,有一支由萬余人組成的龐大隊伍。
每次他們接近這支隊伍時,對方都會嚴陣以待,但并未發(fā)起攻擊。
只見他們停下腳步,高聲喊道:“趙國公臨陣逃脫,置全城將士與百姓于不顧,按律應(yīng)處死。如今我大明太子擊敗敵軍,保一城安寧,福澤深厚,你們還不趕緊棄暗投明?”
這句話的實際意思是催促他們盡快脫離趙國公,追隨太子才是正確的選擇。
又一名身穿紅甲的士兵走近,他沒有繞彎子,直截了當?shù)卣f:“你們都是開封的府兵吧?作為軍人,肯定知道臨陣脫逃的后果。趙國公回到京城后,權(quán)力大、地位高,或許還能活命,而你們呢?
現(xiàn)在太子愿意赦免你們的過錯,你們究竟是跟隨趙國公回去送死,還是愿意投奔太子,回開封駐守一方?”
這一番話的力量遠勝前一句,終于,一些府兵放下武器,帶領(lǐng)自己的隊伍走向紅甲士兵。
一大早,朱慈烺便派遣夜不收出去,讓他們圍繞趙國公的軍隊進行喊話。
沒想到效果顯著,真的招降了不少人。
畢竟趙國公手下有這么多人,如果朱慈烺強行進攻,拿下他們并非難事,只是太麻煩罷了。
而且,這些人也是大明的士兵。
他們或許并無反叛之心,但必須服從上級命令。
因此,只要他們愿意回頭,朱慈烺也愿意給予他們一次機會。
朱慈烺神情凝重,目光鎖定前方的人群。
夜不收又成功勸降了一些人,趙國公原本的一萬多人,現(xiàn)在只剩下不到五千人。
而朱慈烺這邊,原本的兵力已增至一萬。
接下來,他不會再增加兵力了。
全部將其遣回開封,交由周奇峰指揮。
李自成經(jīng)歷此次對開封的進攻后,想必會繼續(xù)休養(yǎng)生息,等待四年后的大決戰(zhàn)。
但為了以防萬一,開封仍需保留一定的兵力。
所以,不能將所有兵力都集中在他自己身上。
兵不在多,在于精。
朱慈烺真正需要的是精兵強將。這場戰(zhàn)爭結(jié)束后,五千神機營將歸還給他的父親。
那時,他手中僅剩下戚家軍。
因此,增強自身實力勢在必行。
“許諸!”朱慈烺大聲說道。
“在!殿下有何差遣!”
初至開封時,許諸心中只覺得,這不過是一位尋常的儲君。
他的職責(zé),無非就是守護好對方的安全罷了。
然而,經(jīng)歷開封之行后,他才恍然大悟。
殿下并非甘于平凡之人,正如自己,亦不愿止步于普通親兵統(tǒng)領(lǐng)的身份。
“召集所有親兵隨我出擊,目標直指趙虎!”朱慈烺語氣冰冷地說道。
時不我待,尾隨趙虎兩日,若再遲疑,便要逼近京畿。
“遵命!”許諸未作多余贅述,揮手間,千名精銳迅速整裝待發(fā)。
這些親兵皆備有戰(zhàn)馬,行動迅捷,追及趙虎自是輕而易舉。
“張琦、戚大,你們率大軍,務(wù)必要在夜幕降臨前抵達京城!”朱慈烺接著下令。
“明白!”二人齊聲應(yīng)答。
“殿下,那我該何去何從?”曹彰忙上前表露自身價值。
即便他也跨上了駿馬,朱慈烺卻絕不可能允許他同行。
此番任務(wù)旨在取人性命,而非話舊敘情。
“殿下保重……”目送漸行漸遠的身影,曹彰不禁心生惆悵。
離開宮墻之后,殿下似乎已不再如往昔那般倚重于他。
……
“總兵大人,我們與京城僅一步之遙。”趙虎麾下一名副將快步走到近前稟報。
“嗯,加快腳步吧�!壁w虎顯得頗為焦急。
開封那邊究竟如何,無人比他更清楚。
本以為城池難守,故連夜攜部撤離。
豈料,儲君竟親臨沙場。
更出乎意料的是,儲君不但連殺敵方三員悍將,還一舉擊潰李自成前鋒營!
起初,趙虎對這匪夷所思的消息半信半疑。
直至派出一批批探子查證,他才不得不承認事實。
隨后,又傳來一個令他坐立不安的消息——有人意圖加害于他。
亡國收受賄賂的官員悉數(shù)遭誅,且手段不留余地。
至于那個臨陣退縮的主帥呢?
趙虎不敢冒險,也不敢返回開封領(lǐng)罰。
他并非未曾考慮過對抗,但麾下皆為府軍,并非私屬部曲。
這些人效忠之心尚存,若真讓他們對當朝儲君下手,實在難以預(yù)料。
思慮再三,他終于想出一條保全性命的計策。
返京途中,他心中清楚,以亡國的性格,絕不會輕易取他性命。
只要踏入京城,即便太子有意對他不利,想必也得顧及圣意。
眼見城門近在咫尺,忽有探子急報,稱太子率軍追趕而來。
“這太子莫非當真要取我首級?”趙虎握緊拳頭暗自思量,想要硬碰硬地與朱慈烺較量一番。
然而想起探子描述的太子連殺三將、一招擊殺阿大的事跡,他又不免心生懼意。
摸了摸自己壯碩的腹部,隨即下定決心。
“親兵隨我前進,余者自行處置!”
原本趙虎打算將這些部下收為己用,但眼下形勢顯然不允許如此。
此刻,他只求活命。
于是,趙虎策馬揚鞭,帶領(lǐng)親兵急速向京城奔去。
可是,身后朱慈烺已率親兵緊迫不舍。
“速降歸順,回開封,太子承諾既往不咎!”許諸來到數(shù)千府兵前,高聲喊話。
當趙虎突然離去時,這些府兵便已陷入混亂。
他們也察覺出事情有異,趙虎聲稱要夜襲敵軍。
未曾想一路行來,遠離開封愈甚。
上級并未下令停止,于是隊伍一直走到此處。
一些人甚至還未弄清狀況。
直到此時,他們才意識到,趙國公竟臨陣脫逃!
不過,此事已與他們無關(guān)。
朱慈烺縱馬疾馳,一手控韁,一手持尚方寶劍。
這柄象征意義的寶劍,在朱慈烺手中,儼然化作神兵。
很快,他便逼近對手。
明朝末年何其動蕩?此時皇家威望降至谷底。
趙國公道:“攔住他!”
他麾下的親兵竟真的舉起兵器,沖向朱慈烺,這位大明太子。
他們的阻擋毫無效果,朱慈烺隨手斬殺兩人,輕松突破阻攔,對這些人視若無睹。
在他眼中,這些人的命運早已注定。
對大明太子下手,株連九族!
趙虎雖身形魁梧,但他胯下戰(zhàn)馬速度極快。
追逐良久,朱慈烺依舊未能趕上,終究讓那老家伙逃至城門之下。
“我是開封總兵,開城放行!”趙虎亮出虎符,對守城官員說道。
守城的士兵自然不會阻攔,任由來者進入,緊接著,另一少年策馬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