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一計不成 又生一計
話說那賽太歲,見四下里尋不到孫悟空的蹤跡。
心頭火起,索性將那獬豸洞的前后門戶死死緊閉。
又傳令一眾小妖,在洞府各處翻箱倒柜地搜捕。
直嚷鬧到日頭西斜、暮色沉沉,依舊連半分人影也沒見著。
這妖王焦躁更甚,大步流星登上那剝皮亭,將群妖盡數(shù)點聚起來。
厲聲發(fā)號施令,命眾妖分班擊鼓敲梆,徹夜打更守夜,務必將這膽大的“潑猴”揪出來碎尸萬段。
再說孫悟空,此時正變作一只蒼蠅,悄無聲息地叮在石壁的縫隙里。
他見洞中小妖往來巡邏,防備愈發(fā)森嚴,知道再耗下去不是辦法。
便趁著一陣妖風掠過的空檔,振翅疾飛,悄然溜進了后宮。
剛一進殿,就見金圣娘娘,伏在妝案上。
肩頭微微聳動,正低聲悲啼,那哭聲似斷非斷,滿是凄楚。
孫悟空輕輕落在娘娘,云鬢間的珠翠上。
只聽她忽然抬首,淚落如雨,失聲道:
“娘娘啊!想是我與你前生燒了那斷頭香,才教今世遭逢這般潑怪王!
你我拆鳳離鸞已過三載,何日才能再相會?
這兩處相思,真真是熬煞人也!
前些日子差來的長老才通了音訊,怎料轉(zhuǎn)眼就驚散佳音,想來已是一命亡……
都怪那金鈴難解難識,如今這相思,反倒比舊時更狂烈了!”
孫悟空聽得分明,忙振翅飛到她耳后,壓低聲音道:“圣宮娘娘莫要驚懼。
我便是那國王,差來的神僧孫長老,并未丟了性命!
方才你與妖王吃酒時,我已趁機偷了金鈴。
只怪我一時性急,忍不住打開看了看,不料扯動了塞口的棉花,那煙火黃沙頓時迸了出來,引得大小妖邪圍攻。
我沒法子,只得變作蒼蠅叮在石壁上躲到現(xiàn)在。
如今妖王防守愈發(fā)嚴謹,你可去喚他進來。
假稱要與他再行夫妻之禮,待我脫身后,再另想辦法救你出去!”
金圣宮聞言,只嚇得渾身發(fā)顫,發(fā)髻上的珠釵“叮鈴”作響。
心像是被木杵狠狠搗著,虛怯怯地轉(zhuǎn)過頭,眼淚汪汪地盯著空氣問道:“你……你如今是人是鬼?”
“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不過是變作蒼蠅避身罷了。
你莫怕,只管請那妖王過來便是!”
金圣宮仍是不信,聲音發(fā)顫:“你……你可莫要魘寐我!”
“我怎會魘寐你?你若不信,便張開手,我跳過去與你瞧瞧!”
金圣宮猶豫片刻,終究是將信將疑地伸出了左手。
孫悟空輕輕一躍,落在她溫潤的玉掌之上——那模樣,就好似:
菡萏蕊頭釘了顆黑豆,牡丹花上歇了只游蜂;
繡球心里墜著粒葡萄,百合枝邊凝了點墨濃。
金圣宮顫巍巍舉起手掌,輕聲喚道:“神僧?”
“是我!是我!我正是神僧變的!”孫悟空的聲音從掌上傳來。
金圣宮這才徹底打消疑慮,忙問:“我去請那妖王過來,你卻要如何行事?”
“古人云‘斷送一生惟有酒’,又云‘破除萬事不過酒’!
酒的妙用多著呢,你只管想法子勸他多飲幾杯便是……
對了,你先把貼身侍女喚來一個,我變作她的模樣在一旁服侍,也好伺機下手。”
金圣宮點頭應下,隨即揚聲喚道:“春嬌何在?”
屏風后立刻轉(zhuǎn)出,一個玉面狐貍,她身著粉綾襖,腰系翠羅裙,盈盈跪地作禮:“娘娘喚春嬌,有何吩咐?”
“你去吩咐她們點上紗燈,焚些龍腦麝香,再扶我去前廳,請大王過來安寢。”
春嬌應聲起身,轉(zhuǎn)身喚來七八個鹿怪狐妖,有的提著琉璃紗燈,有的捧著鎏金香爐,香煙裊裊中,一眾妖婢侍立左右。
孫悟空瞅準時機,“嗡”地一聲飛到屏風后的玉面狐貍頭上。
拔下一根毫毛,輕輕一吹,變作一只小巧的瞌睡蟲,悄悄落在她臉頰上。
那瞌睡蟲,順著鼻息鉆了進去,春嬌頓時眼皮發(fā)沉,哈欠連連,只覺渾身困倦難當。
搖搖晃晃地摸到自己床榻,倒頭便睡死過去。
孫悟空見狀,搖身一變,化作春嬌的模樣,蓮步輕移,回到了金圣宮的寢宮之中。
卻說那金圣宮娘娘整頓衣衫,款步往前廳而去,欲請賽太歲回后宮安歇。
早有小妖在剝皮亭外,遠遠望見那抹熟悉的身影。
頓時手腳麻利地轉(zhuǎn)身奔回,一路高聲嚷嚷:“大王!大王!娘娘親自過來了!”
賽太歲聞聽,心頭一震。
忙不迭地從剝皮亭內(nèi)迎出來,臉上堆著幾分受寵若驚的笑意。
金圣宮抬眼望見他,聲音柔和如春風拂過:“大王,如今煙火已滅,那賊人也早逃得沒了蹤影。
夜深露重,不如隨我回后宮安寢去吧。”
賽太歲何曾受過,這般溫存禮遇?
只覺一股暖意,從心底淌開,歡喜得眉梢都挑了起來。
卻仍不忘絮叨幾句:“方才那潑猴,原是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孫悟空!
他先是打殺了我的先鋒,又傷了不少小校,還變作模樣混進洞來哄騙我等。
只是搜遍了洞府,竟沒尋到他蹤跡,叫我心里總不踏實�!�
“大王莫要多慮,料那廝早已嚇得屁滾尿流,逃遠了�!�
金圣宮語氣愈發(fā)溫婉,“快隨我回去歇息吧�!�
見她這般誠心相邀,賽太歲哪敢推辭?
忙轉(zhuǎn)身吩咐一眾小妖:“都給我警醒些!
看好火燭,嚴防死守,莫讓賊人有機可乘!”
說罷,便緊隨金圣宮往后宮而去。
這邊廂,孫悟空變作的春嬌,早已喚來兩班婢女在旁等候。
見二人行至后宮,金圣宮忽然揚聲吩咐:“快些備酒來,給大王解解乏!”
賽太歲一聽,更是喜上眉梢,連連點頭:“正是!正是!
快取酒來,我與娘娘共飲幾杯,也算壓驚了!”
孫悟空連忙指引婢女們鋪展桌椅,又擺上些山中果品、獸肉當作下酒菜。
金圣宮率先舉起酒杯,賽太歲慌忙端起相迎,二人手臂交錯,飲下這杯交杯酒。
孫悟空瞅準時機上前,笑著勸道:“大王與娘娘相知多年,今夜才得飲這交杯酒,該再飲個雙喜杯才是!”
說罷,親手為二人滿上,賽太歲與金圣宮又一飲而盡。
孫悟空復又轉(zhuǎn)身,對婢女們道:“今夜大王與娘娘喜會,你們會唱的唱起來,善舞的舞起來,給大王娘娘助興!”
婢女們即刻調(diào)起音律,一時間歌聲婉轉(zhuǎn)、舞姿翩躚。
金圣宮借著歌舞助興,頻頻向賽太歲勸酒。
這般過了約莫一個時辰,金圣宮揮了揮手,屏退了所有侍女。
只留“春嬌”在寢宮侍奉,轉(zhuǎn)頭便與賽太歲說起些夫妻間的情話來。
那金圣宮本就容貌傾城,此刻再添幾分云雨柔情。
只把個賽太歲哄得骨軟筋麻,神魂都似飄在云端里。
怎奈他福薄,終究不能與金圣宮真?zhèn)親近……
唉,當真是“貓咬尿胞空歡喜”,可憐!可憐!
又纏綿了片刻,金圣宮似是不經(jīng)意地問道:“大王,你那寶貝金鈴,可曾在方才的亂中受損?”
賽太歲拍著胸脯道:“放心!這寶貝乃是先天摶煉而成,堅硬無比,怎會受損?
只是被那賊猴扯了塞口的木棉,還燒了裝它的豹皮包袱�!�
“那可如何是好?”金圣宮故作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