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末日
兩天后,當云琛終于從冗長的夢中驚醒時,她睜開眼,目光聚焦在頭頂?shù)哪嗤翂Ρ诤湍景迳稀?br />
她轉頭去看,一盞昏暗的油燈亮著微弱的光,霍阾玉在旁邊的草榻上睡著了,手里還拿著塊濕帕子,一看就是已累到極限。
環(huán)顧四周,空間很小,全是泥土墻和木板,一個窄窄的木梯向上延伸,盡頭是一塊蓋板。
地上除了她和霍阾玉躺的草榻,就只有幾麻袋蘋果、土豆、玉米看起來是個存糧的地窖。
她慢慢活動四肢,撐著手臂坐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頭上和背部全都包著草藥布巾,但傷口已經愈合大半。
她將草藥布巾拆掉,摸摸后腦勺。
為了包扎上藥,她的頭發(fā)被剪掉了一塊,傷口處有點凹陷,是缺了一小片頭骨的緣故。
她有點茫然地呆坐了一會兒,花了點時間才回憶起昏迷之前的事情,然后輕手輕腳地坐起身,穿好衣裳。
她重新束起頭發(fā),拿起一旁靠在墻上的飲血劍,順著木梯慢慢爬上去。
推開蓋板,外面安安靜靜,是一戶沒有人住的農家小院。
她走出院子,往主街上走,不安地停住腳步。
明明是六月夏日,可天空卻冷冷地陰著。
長長的主街兩邊,所有商鋪和酒樓都是空的,整條街上空空蕩蕩,一個人影都沒有。
風吹過她腳邊,將地上“征集民兵”的告示卷起來,飄向陰郁的空中。
她順著街走了足足一刻鐘,仍然不見一個人。
到處都關著門,沒有人聲,甚至沒有狗吠,寂靜得像一座空城。
心里莫名涌上一種強烈的孤獨感,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她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只剩靈魂游蕩在陰間?
再繼續(xù)往前走,她終于聽見刀刃輕碰刀鞘的聲音。
遠遠地,她看見城門上立滿將士和民兵,霍乾念一身戎裝,持隱月劍站立在最中央,一旁的花絕也身穿鎧甲,配著戰(zhàn)刀。
所有人都面向城門外而立,沒有人回頭向城里看,便沒有人發(fā)現(xiàn)她。
忽然,她看見所有人紛紛抽出武器,弓箭手拉滿弓,步兵舉起戰(zhàn)刀,投擲手裝好石塊,幾十個將士沖向城門,用巨大的石車死死頂住
她看見霍乾念抽出了隱月劍。
即使看不見他的神情,她仍舊能從那威嚴的背影上,感受到強烈的肅殺之氣。
所有人都神情緊張地望著遠方。
云琛看不見城門外發(fā)生了什么,只感覺到大地在微微顫動,馬蹄聲密集壯大,如雷嘶吼著,越靠越近。
不必再問任何人,云琛大概猜到發(fā)生了什么。
她從一旁成堆的武器裝備箱里,揀出一件染血的鎧甲。
后背傷口才愈合大半,稍微一碰就痛。
她忍著疼,將堅硬冰涼的鎧甲穿上,又拿出一套弓箭背在身上。
即使已做好心理準備,可當她順著長長的石階攀上城門時,還是感覺渾身一麻,整個人震在了原地。
漫天陰云密布,壓城欲摧。
無邊無際的曠野中,長風呼嘯哀鳴。
頭戴猙獰面具的黑馬,布滿鱗片的黑色鎧甲,以及無比鋒利的黑色長槍
數(shù)不清的黑鱗騎兵如黑山海嘯一般,正急速朝固英城而來。
相比之下,這固英城門上的人實在少得可憐,單薄得可憐。
這是末日嗎?
云琛簡直無法從眼前這震撼又恐懼的情形中回過神。
她不明白自己只是受傷昏迷了些日子而已,這世界怎么就變成了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末日模樣?
霍乾念一直盯著越靠越近的黑鱗騎兵,根本沒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云琛。
當黑鱗騎兵終于列滿固英城下時,一支黑色的長箭率先飛來,直沖霍乾念面門。
不等霍乾念揚劍斬箭,已有另一支箭矢急速飛去,準準將黑箭擊落。
霍乾念順著箭矢飛來的方向望去,立時驚訝地睜大眼睛。
還有一個人也和霍乾念一樣,望著同一個方向——
城門之下,蓄勢待發(fā)的黑鱗騎兵中央,是在那林中為首、能挽出一手駭人槍花的男人:
黑鱗騎兵首領將軍,焦左泰。
見自己全力射出的一箭,竟被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子給截了,焦左泰不禁瞇眼仔細打量。
“喂,身手不錯,叫什么名字?”焦左泰沖云琛喊話,聲音頗為戲謔。
云琛站定在霍乾念身邊,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冷冷撇了眼焦左泰:
“我不叫‘喂’,我叫你祖宗爹!”
焦左泰沒有發(fā)怒,反而哈哈大笑起來,隨即面目變得陰狠,大令一聲“進攻”!
一瞬間,黑鱗騎兵爆發(fā)出震天的吼聲,像蝗蟲一樣瘋狂地沖鋒爬城,轟隆隆的戰(zhàn)車載著巨石沖撞向城門。
城上城下當即交鋒悍戰(zhàn),殺喊聲沸反盈天。
花絕一邊忙著砍殺攀上城門的黑鱗騎兵,一邊沖云琛急道:
“少主特意將你和阾玉藏到地窖,你怎么出來了?!”
云琛不停拉弓射箭,箭無虛發(fā),一箭射倒一人,頭都來不及回,“別廢話了,這場群架人有點多,好好打!”
血染黃土,硝煙灼天。
一波又一波黑鱗騎兵攀上城墻,又一次次被守城將士擊退。
城門雖未攻破,卻已被黑鱗騎兵的戰(zhàn)車撞出一個大窟窿。
黑鱗騎兵瘋狂從窟窿里沖進來,鐵甲摩擦過大門,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那首領將軍焦左泰更是狠將,不只沖在最前面躍進城門,更一槍一刀交替砍殺,所到之處如重錘碾螞蟻,殺倒大片楠國將士,硬生生為后方的黑鱗騎兵殺出一條血路。
兩個守城將士迎著焦左泰撲上去,其中一人被焦左泰一刀砍掉腦袋,另一人被焦左泰狠狠一腳跺在地上,手中戰(zhàn)刀脫手。
那將士再次爬起來沖上去,胳膊狠狠絞住焦左泰脖子,試圖勒死對方,哪怕皮肉已被鎧甲鱗片扎透,也毫無懼色。
然而焦左泰只是向后勾起一只手,抱住那將士腦袋猛地扭轉,便一把扭斷了那將士的脖子。
將那將士的尸體隨意扔在地上,焦左泰陰狠而笑,一身漆黑鎧甲布滿血色,氣勢狠厲異常,竟令四周無人敢上前。
這時,一道長箭破空飛來。
焦左泰偏頭躲過,還未來得及回頭,便被一腳踹在臉上,身子趔趄,后退了好幾步才站穩(wěn)。
云琛收弓抽劍,狠狠殺去,焦左泰一邊抵擋,一邊被迫后退數(shù)丈,不由心里一驚,更加謹慎地打量起云琛。
“小子,功夫不錯!就是人不夠壯實!”饒是已占下風,焦左泰仍口中挑釁,面上掛著陰惡笑容。
云琛唾罵一聲“足夠送你見閻王!”而后更加兇猛地擊殺而去。
她方才一路殺過來,清清楚楚地瞧見,焦左泰是怎么樣把楠國將士們不當人一樣地殺。
這會她心里有恨又有氣,全然不顧自己身上挨了多少刀箭,只目標鎖定焦左泰首級,越殺越紅眼。
可那焦左泰卻像是專來克云琛的,云琛的打法招式總在他預料之內,竟次次見招拆招,叫云琛占不到什么便宜。
注意到云琛這邊局勢不利,霍乾念立刻飛身來援。
一見二人要合并進攻,深知自己不是對手,焦左泰立即后撤,只叫無數(shù)黑鱗騎兵沖上去,將二人團團包圍。
一個又一個黑鱗騎兵攻上來,一個又一個被云琛和霍乾念殺退。
從黑夜廝殺到黎明。
兩千對兩萬。
如果不是占據(jù)著守城的優(yōu)勢,兩千人甚至不夠黑鱗騎兵塞牙縫的。
就在守城將士幾乎死傷殆盡,城門快要失守的時候,一支援軍終于姍姍來遲,從后方包抄,將黑鱗騎兵殺得措手不及,只能匆忙撤退。
當顏十九策馬率兩萬大軍進入固英城時,只見四處橫尸遍野,血流成河。
破出一個巨大窟窿的城門后,霍乾念與云琛渾身是血,互相攙扶著才能搖搖站立。
顏十九見到這一幕,瞳孔驟然緊縮,抓緊了手里的韁繩。
看著眼前高高飛揚的烈日焰火的金紅色旗幡,霍乾念盯著顏十九的臉。
“東炎的兵?”
“對�!鳖伿抛旖菑澠鹨荒ㄌ翎呅θ荩痈吲R下地俯視著霍乾念。
“東宮有令,命本將軍前往東炎借兵救援�;舳级剑愫煤眯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