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暗地謀劃
武國公府的花廳里燈火通明,鎏金獸首香爐中飄出裊裊檀香,與席面上的酒菜香混在一起。
陳勛穿著簇新的湖藍錦袍,正笑著給上座的祖母布菜,忽然瞥見空著的席位,眉梢微不可察地動了動:“伊人今日身子不適?”
坐在下首的陳夫人放下湯勺,用帕子擦了擦手:“說是受了風(fēng),喝了安神湯歇下了。你也別掛心,大夫說胎兒穩(wěn)當(dāng)著呢�!�
話音剛落,席上眾人便七嘴八舌地叮囑起來,有說要多喝燕窩粥的,有說要添炭盆暖屋子的,唯有陳勛捏著酒杯的指節(jié)泛白,目光落在那盞空置的琉璃燈上——那是他特意讓人從江南運來的,說照著對孕婦眼睛好。
今天宋伊人的身體還沒有異樣,都沒過多久,就說不舒服了,這只不過是借口罷了!
“罷了,她不愿來便罷�!�
陳勛突然舉杯,笑意又堆回臉上,然后說道“今日是祖母壽辰,咱們且痛痛快快喝一場!”
就在眾人吃得正歡時,陳勛父親陳濤手下的一位將領(lǐng)端起酒杯,站起身來,對著陳勛大聲說道:“公子,您乃當(dāng)今我朝的青年才俊,文韜武略,樣樣精通。那赤英候更是女中豪杰,英姿颯爽,你們二人門當(dāng)戶對,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
“日后,武國公府在你們的經(jīng)營下,必定會更加鼎盛,榮耀滿門!”
這位將領(lǐng)的話音剛落,在場的其他人紛紛點頭附和,一時間,贊美之聲此起彼伏。
陳勛聽了,臉上也揚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他站起身來,舉起手中的酒杯,朝著眾人微微示意,然后一飲而盡,以示感謝。
然而,就在這熱鬧的氛圍中,陳濤突然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大口,隨后將酒杯重重地砸在桌面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都集中到了陳濤身上。
只見陳濤臉色陰沉,冷哼一聲,說道:“好什么!現(xiàn)在我武國公府的名聲都被敗壞了!”
此話一出,全場瞬間鴉雀無聲,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露出了驚恐的神色,現(xiàn)場的氣氛一下子變得詭異起來,剛才的熱鬧喧囂仿佛被一陣無形的風(fēng)吹散了,只剩下尷尬和緊張在空氣中蔓延。
陳勛握著酒杯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臉上那抹得意的笑容瞬間凝固,轉(zhuǎn)而變得難看起來。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能眼神復(fù)雜地看著父親陳濤。
就在這尷尬的時刻,陳濤的母親猛地瞪了陳濤一眼,眼神中滿是責(zé)備。她顫巍巍地抬起手,指著陳濤說道:“逆子!你胡說些什么!”
“伊人那丫頭對林九州根本就沒有半分感情,她與我孫兒是兩情相悅,能有什么問題!再者說,現(xiàn)在伊人還懷著你的孫兒,要是被她知道你說這些話,她會怎么想!”
陳濤被母親這么一罵,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嘴唇動了動,卻始終沒敢說出一個字來。
其他人見狀,也都紛紛反應(yīng)過來,連忙打起了圓場。
有人笑著說道:“老夫人說得對,公子和宋姑娘那是天作之合,咱們武國公府向來都是明事理的,怎么能被那些流言蜚語影響呢�!�
另一個人也跟著說道:“就是就是,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好好籌備公子和宋姑娘的婚事,讓咱們武國公府再添一樁喜事,那些不好的言論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在說著好話,試圖緩和這緊張的氣氛。
在眾人七嘴八舌的圓場聲中,庭院里的絲竹聲再度響起,丫鬟們托著盛滿甜湯的青瓷盤穿梭席間,觥籌交錯的熱鬧表象漸漸恢復(fù)。
陳勛唇角扯出一抹敷衍的笑,指尖摩挲著酒杯邊緣,琥珀色的酒液在盞中輕輕晃蕩,卻始終未沾唇。
他的目光落在遠處搖曳的燈籠上,眼底卻翻涌著陰鷙的暗潮——那些暗中布置的殺手該動手了吧?林九州那雜種此刻是否已葬身荒野?
“公子今日雙喜臨門,怎么反倒像有心事?”
副將舉杯的手懸在半空,諂媚的笑意僵在臉上。
陳勛猛地回過神,指尖無意識地捏緊杯沿,指腹因用力泛出青白:“能有什么事?不過是想起些軍務(wù)……”
話音未落,忽聽身旁傳來慈愛的呼喚。
老太太瞇著眼睛湊近,布滿皺紋的手輕輕覆上陳勛手背:“乖孫,你瞧這酒杯都快被你捏碎了�?墒巧碜硬凰�?要不要讓廚房燉些參湯送來?”
陳勛渾身一僵,瞬間收斂眼底的狠戾,轉(zhuǎn)而換上溫馴的笑意。
他反手握住祖母蒼老的手,指節(jié)卻因緊繃而微微發(fā)抖:“孫兒沒事,只是多喝了兩杯,祖母你就放心吧�!�
說完之后,陳勛仰頭灌下杯中殘酒,辛辣的滋味灼燒著喉嚨,卻壓不住心底翻涌的殺意——林九州,就算你得了陛下賞賜又如何?不過是案板上的魚肉,待我除去你這心腹大患,還有誰敢說我!
見陳勛搖頭否認不適,老太太渾濁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松弛的嘴角先松下又驟然繃緊,布滿老年斑的手背重重拍在石桌上:“林九州那小雜種簡直是祖墳冒了青煙!北武之亂分明是瞎貓撞上死耗子,偏生被他撿了便宜——”
她忽然劇烈咳嗽起來,銀簪上的東珠隨著肩膀顫動磕在桌沿,然后繼續(xù)說道:“堂堂鎮(zhèn)北王世子竟淪落到與市井商賈為伍,當(dāng)真是丟盡了將門臉面!”
陳勛垂眸盯著祖母腕間的翡翠鐲子,那抹濃綠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恰似他此刻的心境。
只聽老太太忽然壓低聲音,枯瘦的手指緊緊攥住他的手腕:“孫兒且放寬心,那些腌臢話傳不了幾日。”
“其實你父親早年與鎮(zhèn)北王早已結(jié)仇,現(xiàn)在鎮(zhèn)北王府沒落是他最想要看到的。”
“你放心等過些日子,風(fēng)頭過去了,再讓你父親派人去打壓他,老身就不信一個沒落的世子還能翻起什么風(fēng)浪!”
“祖母說的是�!�
陳勛恭謹?shù)靥胬咸迳喜�,袖中指尖卻死死掐進掌心。
明日此時,林九州的人頭恐怕早已落地——這個念頭讓他渾身發(fā)燙,雙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她忽然劇烈咳嗽起來,陳勛忙起身替她順氣,卻在俯身時瞥見她眼底閃過的陰狠,與自己鏡中所見的目光如出一轍。
席上眾人仍在推杯換盞,誰也沒注意到這祖孫二人眼底的殺意。
直到三更梆子響過,燈籠漸次熄滅,庭院里只剩下滿地狼藉的酒杯與未燃盡的紅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