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見面
“蓮玉,還不快來給李嬤嬤見禮。”教習嬤嬤扯了扯她的衣角,轉(zhuǎn)過頭笑著討好地看向李嬤嬤。
無他,李嬤嬤是國公府老夫人的管事嬤嬤,很得重用。
溫洛才回過神來,到現(xiàn)在,她都覺得無法適應這十分接地氣的名字。
“見過李嬤嬤�!迸勇曇魷赝瘢砹棵鐥l,容貌十分出挑。
李嬤嬤上上下下打量著溫洛,見她低著頭,恭順溫婉,不似以前桀驁不馴,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規(guī)矩學得不錯,老夫人讓你明日過去榮福堂,去給世子爺掌個眼。”
溫洛點點頭,知道話外之音。
規(guī)矩學好了,就要被送給那短命活不過二十六歲的世子,顧晏之。
被送去做他的通房丫鬟,一個不入流的玩意。
見她又出神,李嬤嬤心存不滿,提醒道:“蓮玉啊,我也是看你是個伶俐的,才多提點你幾句。”
“你呀,從前心氣兒高,明眼人都看得都真真的�!�
李嬤嬤頓了頓,聲音更加嚴厲:“可是一個丫鬟,能給世子爺做通房,那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好事,你要是爭氣些,一舉得子,有的是潑天富貴�!�
說完,卻見,人只是低著頭,也沒個反應。
落水之后,人怎么成了個榆木腦袋?
想起老夫人吩咐自己的話,這個蓮玉要送到世子爺面前,可得好好搓搓她的性子。
“多謝嬤嬤提點,這份恩情,自然不敢忘記,我會好好服侍世子爺?shù)��!睖芈宕故�,順著李嬤嬤的話,不然又免不了被體罰。
聞言,李嬤嬤臉色好看了許多,“那還有什么要收拾的嗎?如果沒有,那便隨我走吧�!�
教習嬤嬤連連搖頭,“都好了,沒有什么要收拾的,近日來吃喝都嚴格管著,腰肢訓得軟的很,到時候,世子爺會受用得很……也不是她葵水來得日子�!�
聽著二人時不時交談發(fā)出低笑,溫洛繃直的后背壓抑著憤怒,憤怒之后卻是無力。
從她穿過來那天,就稀里糊涂明白自己成了“蓮玉”,是牙子手里的貨,都算不得是個人。
蓮玉,是被哥嫂賣給了人牙子,一共三兩。
就三兩,主宰了一個女子的一生。
“妹子,你得謝謝俺們,沒有給你賣到臟地方去……”想起哥嫂兩人拿著銀子離開時的樣子,溫洛嘆了一口氣。
這原主,經(jīng)歷親人背棄,又落了水,氣急攻心,一下子才去了。
而自己,則是出了車禍,但是她沒有死,二人恐怕置換了。
蓮玉去了現(xiàn)代,溫洛,也就是她,穿回了古代。
之后溫洛被賣進了國公府,一眼就被國公府老夫人相中,送去給自己短命,且不近女色的孫子。
“這般的好模樣,晏兒會喜歡的……送去教習嬤嬤學些規(guī)矩去�!崩戏蛉松仙舷孪麓蛄恐�,為她命運做了鋪墊。
溫洛為了不被看出自己換了個人,努力學所謂的規(guī)矩,而規(guī)矩,是些伺候人的規(guī)矩。
伺候的,還是男人。
諸如下跪,如何給男主子更衣、如何在床榻間伺候男人,于是給她們看避火圖,活春圖,如何在服侍之后,更好受孕……
溫洛便明白了,這分明是把她們當成暖床丫頭來培養(yǎng)了,不然誰家正經(jīng)丫鬟需學這些?
溫洛不服訓,挨板子,打手心,不給飯吃,都是家常便飯,單這些也罷了。
跟著一起學的,還有十幾個女子,都是花一樣的年紀,有的被轉(zhuǎn)賣,有的被哭著絕望帶走。
她才覺得,除卻生死,再無大事。
不就是要和一個男人那事嗎?就當狗咬了。
生孩子?她是醫(yī)生,就是懷了,也有的是辦法弄掉。
想通了之后,溫洛妥協(xié)了,換來教習嬤嬤滿意點頭。
溫洛收回心神,跟著李嬤嬤進了老夫人富麗堂皇的榮福堂。
她站在屋里的角落,隔著幾層的丫鬟婆子,只看見一個清冷而高大的男子背影,身形挺直,像一把凌厲出鞘的劍。
“來,晏兒,這是蓮玉,你可要見見模樣如何?”
溫洛低著頭,跪在那人的下首,這是一個多月培訓的結果。
要嬌羞,不能直視主子,第一次見主子要跪下行大禮。
就在她裝死的時候,只聽見一道冷冽無比的聲音:“這般的贗品,哪里夠得上蘭蕤半分。祖母還是趁早打發(fā)了吧,留著不過平添笑話�!�
茶盞磕碰發(fā)出清脆聲音,冷冷的:“祖母要是年紀大了,心慈見不得血腥,那么孫兒倒是可以送這贗品一程�!�
之后是老太太捶胸口,奴婢婆子們圍上去勸慰的聲音。
“孫兒前頭還有事,不勞祖母相送�!�
之后,一雙掐金紋的靴子從她面前走過,留下一股淡而冷冽的寒竹之氣和藥香。
這算怎么一回事?她好不容易才做好心里預設……結果,他心里有人了,瞧不上自己。
自己這是?慘遭退貨了?
一時之間,溫洛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卻聽老夫人惋惜道:“晏兒這是徹底惱了我啊,我不讓他娶蕭蘭蕤那個下堂妻,難道還是我錯了嗎?現(xiàn)在竟連那丫頭的模樣都沒有瞧上一眼,便拂了我的面子……”
溫洛聽著,本就低著的頭更低了,盡量在一眾鬧哄哄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怕遷怒于她。
穿越過來這兩個月,仗責發(fā)賣,哀求乞憐,她看了太多可憐的女子。
當務之急,還是得想個辦法,出這座妖怪洞府一樣的國公府,讓自己恢復自由身,再找回去的辦法。
就在這時,只聽一個婆子提議道:“世子爺肯定是沒有瞧這丫鬟的模樣,若細細瞧了,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又怎會……”
后面的聲音很低,溫洛聽不太清。但她喝了一杯茶水之后,又在迷迷糊糊中,任人擺弄著,換了衣裳。
她悠悠轉(zhuǎn)醒,支起身,扶著酸痛的額頭,只覺得天地都在旋轉(zhuǎn)。
奇怪,這里是哪里?她又怎么會在這?她穿的這衣服是玩意?
都遮不住肉。
就在此時,門被打開。
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在燭火搖曳中,映出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一襲月白色長袍襯得他面色慘白而妖冶。
顧晏之只一霎,就弄懂了事情原委。薄唇微抿,透出一股冷峻之氣。
目光淡淡掃過她,眸中毫無波瀾,仿佛眼前的不過是一件無關緊要的物件。
“誰讓你來的?”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像是冬日里的寒風,刺得她心頭一顫。
溫洛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如何回答,聲音細如浮絲:“我……我也不知道�!�
她扶著柜子起身,顧晏之才看見來人竟穿著一襲薄如蟬翼的紗衣,衣料下的肌膚若隱若現(xiàn),更添幾分柔弱而無助。
確實是個美人。
他冷笑一聲,目光中卻帶著幾分嫌惡:“原來是祖母送的丫鬟,我收下了�!�
其余人皆是一喜,以為世子爺終于通竅了。
轉(zhuǎn)頭,卻聽他冷聲道:“愣著做什么,將人丟到廚房做個燒火丫頭去�!�
他轉(zhuǎn)過身,語氣淡漠得不帶一絲溫度,對身側(cè)高大的屬下道:“先給她澆兩桶涼水,人中了藥,別死這了�!�
龐屹應是。
顧晏之冷哼一聲,“回去稟告祖母,這丫鬟服侍得不盡心,我十分不喜,已打發(fā)了出去�!�
溫洛聽得也是迷迷糊糊,摸上自己的臉頰,卻覺得整個人都在發(fā)燙。
不一會,那男子又復返,她能察覺到一道視線在瞧著自己。
想到自己穿的衣服,和沒穿一樣,不由得有幾分羞赧,雙手抱在了胸前。
那男子冷哼一聲,丟給了她一件衣服,溫洛連忙披上。
和白天世子顧晏之身上的寒竹冷藥香怎么一模一樣?中了藥讓溫洛反應十分慢。
不等她說感謝的話,那男子冷聲斥道:“還不滾出去!”
話語間,滿是厭惡。
龐屹聽見這一聲怒喝,叫了兩個丫鬟進來,連忙將人架著出去。
又在燭火微微跳動中,看見大公子那張蒼白而冷峻的側(cè)臉,在明明滅滅的燭火中得顯加疏離,一副怒意未消的模樣。
“大公子,大夫說了,莫要動怒,不然毒發(fā)只會更快�!�
“恩�!彼淅涞溃Z氣淡漠如冰,卻含嘲諷,“這是知道我快要死了,忙著給我留個后�!�
龐屹鼓起勇氣,勸慰道:“您才二十三歲,還有三年……”
“我活不到三年后。”不等他說完,顧晏之將人打斷,“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估計撐不過明年�!�
說完,咳嗽了起來,那雪白的帕子上,已滲出了鮮紅的血。
龐屹連忙打開藥瓶,給他服下。
堅毅的面容間,滿是憂心,“大公子,虛延大師說,只要找到那穿越而來的異世人,您的絕癥,就會迎刃而解。”
顧晏之臉色蒼白如紙,唇角還掛著一抹刺目的血跡,襯得本就俊美至極的臉龐,更添幾分妖冶。
他的手指緊緊攥住胸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縫間,卻滲出了鮮血,順著他的手腕滴落在地,綻開朵朵血花,他卻毫無所覺一樣。
“異世人�!彼p笑出聲,“你真覺得,有這種人?”
龐屹不說話,他不知道,只能沉默。
顧晏之拿起桌上的公文,不在意的擦去嘴角的血跡,冰冷得道:“不管我何時死,只要還活著一日,那該查的案,該辦的事,該殺的人,便都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