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異世人
刀又一次架在了虛延的脖子上,這次是顧晏之授意的。
“大師,世人皆道,我無心無情。”他嗤笑出聲,“甚至,還起予我個玉面閻羅的諢名……玉面二字我不甚喜歡,但閻羅如何閻羅,想必大師也不想領(lǐng)受�!�
他聲音很輕,看向虛延的眼神里,殺意甚濃。
此刻,虛延對于他話里的機鋒,以及威脅自己性命的刀,似無所覺,平靜地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這轉(zhuǎn)機是劫是生,恐怕于顧施主來說,還未是個定數(shù)�!�
虛延念了一句佛號,手中念珠轉(zhuǎn)動,發(fā)出沉悶的聲音,“所以,顧施主,不必知曉,異世祥瑞已現(xiàn)世。待我找到個中關(guān)竅,解藥自會調(diào)配好�!�
“大師,我向來不信因果報應(yīng),只信刀鋒,況且,時機從不待我。”
他收到信時,就已經(jīng)派各地探子去查,卻無異于大海撈針,一無所獲。
唉。虛延嘆氣一聲,“我本計劃,直接找到那異世祥瑞,將解藥做出之后,予顧施主,也可免得你們之間生因果業(yè)孽�!�
“但顧施主執(zhí)意要知曉,看來也是天意難違……”接下來虛延的話只讓人覺得不可置信。
“顧施主,你的病癥,已是藥石無醫(yī)的絕癥,若想醫(yī)好,只有一法�!碧撗幽请p蒼老的面龐上閃過復雜的神情。
“借異世祥瑞,躲過天機殺意,增年益壽�!�
“何為異世祥瑞?”顧晏之緩緩問道。
虛延走到窗邊,打開窗子,幾片雪花落在他伸出的手心上。
“人之一世,同這大千世界一花、一草、一雪片,毫無分別,消散之后,便歸于無。不過,有的人,死去之后,卻因了機緣,并未消散,而是投身于異世,成為異世人�!�
看著那雪花,因為掌心的溫度而慢慢消散,“但這異世人,不屬于此時,也不屬于彼時。通俗些說,便似,不在三界之中,亦不在五行之內(nèi)�!�
顧晏之聽得認真,“大師意思是,那異世祥瑞,不是物?而是從其他時空而來之人?”
虛延念了聲佛號,點點頭,“顧施主大智慧。異世之人已脫離天之道,故此,血肉常有奇效。不過按照千百年來所記的兩起異世人的事跡來看,確實如此,故也稱作祥瑞�!�
虛延落地有聲接著道:“一旦現(xiàn)世,可輔明君,亦可造福一方,又或身懷奇技。心是八巧玲瓏,學識和眼見,往往不同凡俗。”
這話說得實在具有誘惑力。
若是這番話是其他人所言,顧晏之只當是胡言亂語。但虛延是每次在他發(fā)病痛不欲生,幾欲先死時,唯一能緩他毒發(fā)之人。
平日里,他雖和他那小徒弟沒個正形,但確實有幾分真本事。他本該在三年前二十歲時便死去,是虛延硬生生幫他拖了幾年的壽。
不然,國公府也應(yīng)該在三年前,被瓜分的,只余累累白骨。
龐屹見顧晏之只是看著窗外出神,不知在想何事,面露焦急。
這大師怎么還不說那異世人在何處?
“大師,以前是我魯莽,多有冒犯……請大師大人不記小人過,莫要因為我的魯莽遷怒于大公子�!�
聽此言,顧晏之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淡淡看了一眼身側(cè)的龐屹。
只一眼,龐屹便知道,自己心急,說錯了話。
虛延將主仆二人間動作看在眼里,這才回答道:“不是我不說那異世人在何處。
他看了一眼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的顧晏之,接著道:“三月之前,我夜測天象,有月穿天星之象。而那星落,歸在京城。至于是何人,只指向水之一字�!�
“這也便是為何說,一線生機不好找之故�!�
這次,龐屹自知魯莽,恐誤了大事,不敢再開口說話。
屋里安靜得能聽到山中風雪刮過而發(fā)出異響。
顧晏之總覺得,自己近日以來,愈發(fā)有將死之兆,在不知不覺間,似耄耋老人般,每多出神。
許久,才聽顧晏之開口問道:“那異世人,外相之上,可有什么異于常人之處?”
虛延對上顧晏之森森幽眸,緩緩搖頭,“異世人,同是肉體凡胎,最終還是要歷生死,并無不同�!�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往往血有奇效,亦或身懷絕技,有時,二者皆備。具體如何,就要看老天對這異世人,有幾分愛憐�!�
“多謝大師�!鳖欔讨鹕恚骸敖衲曩F寺支出用度,不必再愁,大師以前不是想修葺后山大佛金身,也一并�!�
虛延皺巴的老臉上露出笑容,蒼老的眼眸中滿是驚喜之色,和不可置信,恨不得當場蹦起來,不復剛才的高深莫測。
“那……那怎么好意思呢,不過,顧施主既如此說,我就不客氣了�!�
說著,朝著打開的窗子邊大喊了一聲:“彌慈!拿賬本來!為師修葺大佛和廟里那本!”
北風聲裹著,介于稚兒和變聲期少年的特有腔調(diào),“知道了——”
…………
隱殺地之外,顧晏之抬頭看雪,黑壓壓的天際之下,唯有火把照亮的地方顯得溫暖。
他低聲喃喃,似在咀嚼:“異世人……輔君王,造福一方,祥瑞……”
水之一字?那么,你可要藏好了。
顧晏之眸中暗色涌動,“守好此處,不得有誤。”
身后十余個身著雪白衣袍的暗衛(wèi),已和天地間融為一色,沉聲道是。
顧晏之跨馬揚鞭,身后一匹匹高大健碩的馬兒踏碎了塵雪,如離弦的箭狂飆北上。
顧晏之走后,彌慈停下飛快撥動算盤的手,語氣有些無奈,“師父,你都嘆了十幾聲氣了……有錢修大佛和廟里不好嗎?”
虛延枕在頭下的手輕捏著自己酸痛的脖子,又嘆了一聲氣,“這錢可不好賺吶……萬一顧施主要是沒找到那人吃,恐怕會把為師和你,丟去喂他的那只狼�!�
“啊?”彌慈睜著大眼睛,顯得有些驚恐,一會又撇撇嘴,知道師傅不過是嚇自己罷了。
“那我可不去……收了錢的人,可是師父你。到時候顧大人事沒有辦成,也怪不到我頭上來,但他若是執(zhí)意要把我喂狼,我就叫大師兄來救我�!�
“大師兄那么厲害,一定能打得過顧大人身邊的人。”說著,還有幾分得意。
虛延一下子從床榻蹦起來,“好你個小子!竟不和為師共患難!還想著讓那個狼心狗肺的孽徒來救你!”
唉——虛延又嘆氣,“不過,為師也許久沒見到你大師兄了,甚是想念得緊�!�
此話一次,小彌慈也跟著嘆了一口氣。
他也想念大師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