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孤鸞

    臺下議論紛紛，臺上混亂一片，只陳碧茹，像是對場上發(fā)生的事無知無覺，依然安靜的立著。

    "讓開！"曾國宇的咆哮震得水晶吊燈簌簌作響。他抱著昏迷的曾白芷就往禮堂外沖，一張俊逸的面孔生硬的仿佛要吃人。

    眾人紛紛避讓不敢上前，只有柳副官仍沖在前面橫臂阻攔，"督軍！夫人已喚了德國大夫！"

    鎏金柱礎(chǔ)映出曾督軍赤紅的眼，幾聲拐杖叩地聲破空而來。曾老夫人楊氏由兩個粗使婆子攙著，記頭銀絲在龍鳳燭火里泛著冷光："宇兒！大喜之日你想去哪�。�"

    記堂喧鬧驟然死寂。

    曾國宇的軍靴在門檻前生生釘住，他直直的站著，熱血一點點下了頭。

    深吸一口氣，穩(wěn)了穩(wěn)心神，他終是緩緩折返。

    將曾白芷交予柳副官時，五指生生摳進少女肩頭軟肉。

    "家妹身l欠安，讓諸位見笑。"曾督軍重登禮臺時，喉音帶著鐵銹味。陳碧茹垂眸盯著青磚縫，那里凝著曾白芷咳落的血珠，正被徐孝薇的珍珠鞋跟碾成胭脂色。

    記堂賓客這才又活泛起來，北平腔混著吳儂軟語，像群蠅圍著腐肉打轉(zhuǎn)。

    斂華居

    婚房內(nèi)

    喜燭爆了個燈花，龍鳳呈祥的繡紋在燭火里忽明忽暗，陳碧茹一個人坐在喜床上，木雕石塑樣，沒有生息。

    "聽說范大帥壓根不認這個兒子"兩個婆子借著換炭盆的由頭嚼舌“雙生子落地就死了一個，活著的連夜送了七星寨。范家不來人，不奇怪，蹊蹺是咱們督軍居然能請動曾家老夫人。"

    “這有什么新鮮，”另一個婆子接話，“雖說是養(yǎng)子，從小養(yǎng)大的也跟親兒子沒什么兩樣，就是老夫人的親兒子，聽說是和赤匪攪在一起，不等南京來打，自已說不定都先餓死了，將來老夫人說不定還就得了這個養(yǎng)子的濟�！�

    “那是你來的晚不知道�！毕日f話的婆子又小聲私語，“現(xiàn)在的曾家司令是老夫人的二兒子，曾家二兒子是個書呆子，三兒子更是個敗家子。不中用�！逼抛舆駠u一聲，又把聲音壓低了幾分，“老太太本來有三個親生兒子。這曾家��！本來只是個土匪窩，是這位大爺，土匪窩里拉起了隊伍，當初在咱們黔州地界，那也是一號響當當?shù)娜宋铩�…�?br />
    “曾家不就那一個司令嗎？沒聽說過還有個大爺和三爺�。　�

    “你不是黔州的不知道，當初咱們督軍還沒發(fā)家呢！為了占……”

    聲音漸漸小的聽不見，應(yīng)該是人走遠了。

    窗外一片死寂，只剩料峭的風(fēng)，卷著樹葉，發(fā)出滲人的沙沙聲。

    督軍府，沒人把她陳碧茹當回事，婆子就敢躲在她窗跟底下論是非。

    新婚夜，梆子敲了一回又一回，督軍像是沒了蹤影。

    她這個平妻就是個擺設(shè)。

    月影被窗欞切成碎片，她回想起那日曾國宇端著藥碗走到她床邊，那張臉漸漸重疊出他少年模樣，卻更添幾分俊逸。他默默將懾人的氣勢收了個干凈，眼里的溫柔，濃的好像化不開。

    三日后陳家軍半數(shù)歸了黔軍。

    當初父親還在時，也從不把她放在心上，父親的心肝肉兒是他那位高貴端莊的嫡母。她恨父親的專制，恨嫡母偏心病弱的妹妹。可如今父親不在了，她再也沒了腰桿。妹妹病死了，嫡母也把自已活成了只會吃齋念佛的泥菩薩。

    一更的梆子敲了三聲。她不熄燭火也不掀蓋頭，和衣躺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