蛻骨成仙(伍)-你是送臧?!
姈昭詭異一笑,龐大的軀殼登時沒了氣息,而魂魄卻強行擠進了離符端的身體中。
離符端的靈魂頓時像是被人生拉硬扯一般痛苦,腦袋似是被人用鈍器一陣一陣地敲打,她痛得呲牙咧嘴起來。
身邊少年顯然注意到了她的不對勁,語氣有些急促:“集中精神,她想奪取你的軀體!”離符端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要你說!”靈魂被撕扯的感覺實在難受,然不過一瞬,止殺綾下眼周符文開始肉眼可見地迅速蔓延,以至于金色符文爬上了離符端兩側面頰。
識海突然一震,離符端只聽得姈昭尖聲咆哮,下一秒靈魂撕扯的痛處驀地減輕,直至徹底消失。
她睜開止殺綾下干澀的雙眼,透過白紗看向已是元氣大傷的姈昭。
勞刀鬼的血是綠色,姈昭此刻渾身皆是綠色的粘液,嘴邊也在不住吐血。
“不可能……這怎么可能……”她的面容已全然看不清楚,尖利的獠牙磕在石板上,口中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她的軀殼應該完全與我匹配才是……”離符端后退半步,手邊符咒和傾云蓄勢待發(fā)。
方才那些言語現(xiàn)在看來可信度極低,不過是她自導自演、為了拖延時間奪取離符端身體的一場戲罷了。
少年朝她靠近幾分:“可有礙?”“無。
趁她病要她命——”離符端環(huán)顧四周:“想來這些無頭尸身,井中血嬰和村中人鬼,皆是她的杰作。
”話音剛落,她一劍斬下姈昭頭顱,動作干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離符端語氣罕見地帶了些正經(jīng):“傳送陣是要她的血才能開啟吧?”神之雩眼中劃過欣賞,隨即點了點頭,率先走向前去。
離符端抬腳跟上,然背后忽而陰風陣陣鬼氣森然。
她心中警鈴大作,回身一瞬萬千冰錐瘋狂攻向來人。
只見那姈昭竟是仍未死亡,她的頭顱不知何時同軀干拼在了一起,渾身鬼氣大振,未曾有半分受傷模樣。
離符端微微蹙眉,身后少年卻低聲驚呼道:“……她居然是送臧?!”離符端拔劍的手一頓,一瞬間全明白過來,好歹毒的謀劃!先是利用人鬼將他三人哄騙至石碣村中,隨后利用姈昭長公主的玉簪將二人推下蛻骨井,她還納悶為什么井中分明有送臧的塑像,這送臧卻剛巧不在此間。
更幸運的是,二人能從神像手中逃脫,這一陣兒功夫,送臧該是早趕回來了,而二人卻是又在這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密室同姈昭周旋。
打敗姈昭之后,離符端不過隨口一問,未曾想這鬼竟會和盤托出,現(xiàn)在想來,不過是想趁自己靈魂不穩(wěn)強占軀殼以重見天日。
……這么一看,她和神之雩自踏入石碣村就被送臧盯上了。
離符端倏地抬眼冷冷看向姈昭,哦不,此刻應該叫她送臧了。
只見她迅速褪去外層丑陋的軀殼,一時間密室中皆是令人牙酸的咀嚼聲。
最終,外層軀殼完全掉在地上,從里面跳出個小娃娃來。
只是這娃娃實在詭異,它頭顱之上另有兩個頭顱,此時皆是怒目圓睜;渾身青紫,肚子鼓似皮球,四肢奇長。
……邪神送臧,民間亦稱三頭送子神。
離符端腦袋隱隱作痛:“你究竟是姈昭還是送臧?”送臧嘻嘻一笑:“重要嗎?既然暗搶不成,我也只能明搶了。
真是沒有想到,我等了這么久,終于等到了一個能接納我靈魂的身體,而這身體竟是她夢浮生的徒弟哈哈哈哈哈……”“本想讓你死得痛快些,沒想到小丫頭還挺聰明,那就讓我直接殺了你吧。
”離符端和神之雩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出戰(zhàn)意。
少年人的意氣風發(fā),頗有幾分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覺,二人眼中雖有凝重,卻毫不猶豫地攻了上去。
送臧嗤笑,張開血盆大口迎戰(zhàn):“不知所謂!”離符端劍式凌厲,速度極快;而神之雩出身虔樂淵,此等邪神接觸的不在少數(shù),自然曉其弱點。
二人皆靈力充裕,出手干脆利落,一時間竟毫無落其下風之態(tài)。
那邪神送臧倒是有了幾分怒氣,身上鬼氣瞬間怒長,攻勢更加猖獗。
離符端看向少年,不知為何,此次雖是二人第一次合作,卻出乎意料地十分默契。
她朝少年遞了個眼神,示意傳送陣的方向,神之雩立刻會意地點了點頭。
少年攻勢陡然變得密集起來,因他熟悉送臧弱點所在,送臧吃痛被徹底激怒,幾乎全副身心都放在攻擊神之雩身上。
離符端則漸漸停了攻勢,見送臧被少年吸引了注意,立刻飛身向傳送陣方向而去。
她迅速先是拿出空白的符紙和朱砂,咬破左手食指蘸了朱砂,全神貫注地在符紙上畫了起來。
不過須臾,萬劍符成功畫出,她隨即看向腳下傳送陣,所幸陣法雖復雜,但師父在蓬萊山上教過自己,離符端一眼便看出了陣眼所在。
冰棱瞬間刺破萬劍符,她將符紙放在針眼位置。
回身一瞬,和少年對上目光,后者沖她輕狂一笑,亦飛身朝傳送陣而來。
離符端連忙迎上去,她觀少年面色慘白,應是受了傷,只不過他一身大紅勁裝,根本看不出來。
二人放慢攻勢,神之雩賣了個破綻,那送臧此刻殺紅了眼,自然渾身一振窮追不舍。
“咔嚓”一聲,送臧踩上萬劍符。
離符端眼前一亮,飛身朝后同時縛鬼繩從其袖中飛出,迅速將送臧困在原地不得動彈。
少年閃至傳送陣另一邊,高聲道:“速度快些,縛鬼繩困不住他多久!”送臧開始劇烈掙扎起來,一時娃娃身怒長,縛鬼繩末梢處已然斷裂。
離符端額間驚起冷汗,她飛至半空,口中念道:“諸界萬法,百鬼哭劍!斬!”那送臧腳邊的萬劍符瞬間點燃,烈焰高漲!數(shù)不清的長劍突然憑空出現(xiàn)在傳送陣上方,寒光刺目間萬劍齊發(fā),頓時將踩在陣眼上的送臧刺成篩子,綠色的血珠飛濺。
看著送臧從剛開始的發(fā)瘋般地怒吼到后來哀嚎出聲,離符端唇角微勾,朝少年方向喊道:“半盞茶,半盞茶的功夫定可出了這個鬼地方!”少年飛身站到離符端身邊,他玩味一笑:“你覺得這樣能殺得死它?”離符端側目看向神之雩,語氣中難掩得意:“殺不死,但我們利用它的血出蛻骨井綽綽有余。
”此話剛落,萬劍符逐漸黯淡下去,送臧此刻狼狽倒地,身邊盡是綠色粘液。
彼時傳送陣光芒大盛,送臧的血果然將其驅動了起來。
時機已到!離符端眼前一亮,突然抓住少年衣袖向傳送陣中心而去。
……“翠花和狗蛋二人怎么還不出來?”方硯冰小聲嘟囔著,囚神符懸在少女面前徐徐燃燒。
四周靜謐無聲,萬物籠罩在黑暗之中,不遠處群鴉叫聲嘶啞。
她心中有些發(fā)毛,另一手攥緊了腰間佩劍。
“不會出什么事了吧?!”方硯冰有些焦急,她看向手中流血流得越來越快的剪刀,越發(fā)焦躁不安。
咬了咬下唇,方硯冰試探著張開雙手,那剪刀竟然自己掉在了地上。
方硯冰瞪大雙眼,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剪刀,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呆了一瞬驚叫出聲。
就在此時,一陣強光閃過,她下意識抬手遮住雙眼。
“……這是又傳送到了蛻骨井邊了?”“看起來是。
”離符端和神之雩的聲音瞬間打破了四周靜謐。
這聲音落入方硯冰耳中卻是有如天籟,她眼中閃過驚喜,平心而論,少女長到這么大,哪里落入過此等險境,一時喜極而泣喊道:“翠花!狗蛋!你們終于回來了!”二人甫一脫困,聽到這個稱呼一瞬,皆笑將開來。
離符端看向面前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少女,剛止住的笑容又一次浮現(xiàn)在臉上。
她笑了一會兒,這才問道:“你手中剪刀能拿掉了嗎?”“可以了,你們沒事吧?這井里到底有什么東西?”她說著,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雙手,見離符端神色疲憊,忙道:“我們回會去吧,我總覺得這里十分古怪。
”離符端微微頷首,收了方硯冰面前的囚神符,輕笑道:“這么多問題我先回答哪一個,回去再說。
”方硯冰小雞啄米一般點了點頭,三人皆燃起符咒,一時間消失在原地。
……“師父,師父,你能聽到嗎?”離符端閉了門,口中默念隔音咒語,見自家?guī)煾笐艘宦�,這才接著問道:“師父,你認識姈昭長公主嗎?”對面沉默了片刻,離符端心下發(fā)沉,她正欲開口,師父那邊卻嘆了口氣,悵然道:“我的一個故人,小福你遇到她了?”“……嗯,但我不確定她是否還活著,不知道現(xiàn)在見到的是姈昭還是邪神送臧。
”師父的聲音立刻急了:“邪神送臧?你怎會遇到它?!你這孩子真讓人不省心,可有受傷?”離符端欲言又止,她斟酌片刻,并未回答師父的問題,反問道:“師父,你和姈昭長公主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