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蕭玉煙剛來的頭一月日子過的也算快活,當(dāng)朝天子日理萬機(jī),似乎無暇顧及這個年僅七歲的小郡主,父母兄長遠(yuǎn)在封地,自然也沒有人約束她。
沒多久便入了冬,京城不比金陵,冬日格外冷,內(nèi)務(wù)府送來的棉衣偷工減料不足以御寒,更要命的是炭火遲遲沒有人送來。
門窗緊閉,蕭玉煙仍然覺得涼氣直往屋里冒,索性出門走動走動。
長樂宮里靜悄悄的,宮人不知道躲在哪里偷懶,蕭玉煙倒也不在意,自顧自地到處溜達(dá)。
走動并沒有讓蕭玉煙暖和起來,小臉被刺骨寒風(fēng)吹的通紅,讓她不自覺地想找一個溫暖的地方蜷縮起來。
長樂宮里不暖和,人也冷冰冰的,蕭玉煙不想往回走,索性找了個避風(fēng)的墻角緩緩蹲下。
她眨巴眨巴眼睛,望著枯草出神,這樣冷,宮里竟連個炭火都沒有,她本以為皇帝住的地方至少不會比在金陵差,失算了。
臨行前姥姥往她包袱里塞了不少銀錢,可終日被困在宮里,帝都是何等繁華景象她甚至都沒仔細(xì)看過,更別提出去采買了。
長樂宮里的宮人她并不熟悉,相處的這幾日來看也不值得交付信任,她盡量和這些人避免接觸。
眼前漸漸模糊,蕭玉煙有些支撐不住,身形一晃歪了下去,沒有想象中的疼,鼻尖縈繞著一股清香,身體被一股溫暖覆住。
她揉了揉眼睛,一張清麗精致的面龐映入眼簾,眉眼溫和,一臉擔(dān)憂地望著她,陽光鋪灑在她身上,仿佛神女降臨。
蕭玉煙有些發(fā)懵,直愣愣地盯著眼前女子。
女子見狀抬手覆上蕭玉煙的額頭,眉頭緊皺:“去喚太醫(yī)。
”宮人應(yīng)下小跑前去。
見女子欲抱起昏昏欲睡的蕭玉煙,身側(cè)的宮女連忙上前道:“娘娘,還是奴婢來吧。
”說著便接過蕭玉煙。
此時的蕭玉煙意識混沌,任由她們抱著遠(yuǎn)去。
蕭玉煙再次睜眼時發(fā)覺自己躺在床上,周遭擺設(shè)精致,顯然不是自己的長樂宮。
她動了動身體,覺得渾身酸軟得很,想要起身卻沒什么力氣,干脆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盯著房梁發(fā)呆。
不多時有人推門而入,喜道:“郡主您醒啦?奴婢這就去喚娘娘!”這是哪里?這個宮女姐姐居然認(rèn)得我。
哪位娘娘?這宮里居然還有好心的娘娘。
蕭玉煙一時之間產(chǎn)生頗多疑問。
屋外的腳步聲臨近,蕭玉煙扭頭看去,正是失去意識前遇到的那位神女。
“神女”輕撫了下蕭玉煙的額頭,柔聲道:“好些了嗎?太醫(yī)說你染了風(fēng)寒,藥還在煎著,待會兒服下會好受些。
”蕭玉煙并未回答她的話,而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問道:“你是神女嗎?”女子莞爾,方才叫人來的宮女樂道:“這位是昭純宮的靜妃娘娘。
我們娘娘容色出眾,氣質(zhì)斐然,說是神女倒也不錯!”靜妃本名裴挽君,家中排行第二,長兄是現(xiàn)任裴家家主,三弟靠著戰(zhàn)功封了定遠(yuǎn)侯,家世顯赫,年紀(jì)不過三十出頭已是妃位,頗為受寵。
靜妃待人和善,從不與人結(jié)怨,只是數(shù)年前意外小產(chǎn),至今膝下無子。
靜妃無奈笑道:“又嘴貧。
”轉(zhuǎn)而對蕭玉煙說道:“你呀氣性大,不肯服軟,下回再碰上蕭旭那孩子,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便是,莫要再逞那一時之快。
這回只是截了你宮里炭火,你父王不在身邊,盡量莫給自己惹麻煩。
”蕭旭?“我……惹他了?”來的時候父親并未同她說過這些。
見蕭玉煙一副不知所云的可憐模樣,靜妃約莫她是無心之舉,只是蕭旭這人年紀(jì)小,心眼也不大,睚眥必報,無意犯他一分必定十分返還,著實令人頭疼。
“也罷。
”靜妃撫了撫她的發(fā)頂,接過宮女送來的湯藥,輕輕吹了吹喂蕭玉煙服下。
真苦。
蕭玉煙心說。
靜妃輕輕地用手帕幫蕭玉煙拭掉水漬。
靜妃娘娘好香。
蕭玉煙心又說。
當(dāng)今圣上與皇后乃少年夫妻,伉儷情深,只可惜紅顏薄命。
皇后早逝后,皇帝并未再立新后,并對二人之子蕭承瑾,也就是蕭玉煙的生父偏愛有加,早早地立了太子。
然而趙家勢大,趙氏穩(wěn)坐皇貴妃之位多年,竭力托舉辰王蕭承宇,雖排行第五,卻也能與那為嫡為長的蕭承瑾打的有來有回,多年來勝負(fù)難分。
兩年前,正當(dāng)辰王一黨一籌莫展之時,天大的好消息從天而降——太子,被廢了!可還沒來得及慶祝,又一道消息傳來,蕭承瑾另封啟王。
晴天霹靂!皇上終究是舍不得!雖然這蕭承瑾能文能武,相貌品行皆出類拔萃,但是……但是也沒什么好的!怎么就舍不得了!!辰王一黨愁眉苦臉,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好在皇上讓那個蕭承瑾滾蛋了,滾蛋了好啊,雖然封地富庶……但是滾了就是好事!更何況還被扣下了一個孩子,這送上門的把柄不要白不要!“阿嚏——!”蕭玉煙揉了揉通紅的鼻子,眼淚汪汪。
“哼!”裴子喻白凈的小臉一仰,雙手抱臂,不屑冷哼道。
“……”蕭玉煙無語地望著眼前的來人。
這人是定遠(yuǎn)侯的獨(dú)子,比蕭玉煙大兩歲,外貌出眾,天之驕子,就是性格嘛……只要一與蕭玉煙碰面不是冷哼就是扭頭不理人,蕭玉煙一度懷疑他腦子有病。
這不,蕭玉煙剛被靜妃帶回來養(yǎng)病,恰好碰上他來探望親姑母,又是一句冷哼開頭。
“蕭玉煙,你為什么在我姑母宮里?先前姑母好心探望被你說多管閑事,這回是想耍什么花招?”裴子喻一臉警惕地盯著她。
蕭玉煙一噎,有苦說不出,也不知道孿生哥哥先前究竟同他有何仇怨,小聲說道:“不是我……”“什么?”裴子喻沒聽清,上前一步,緊皺著眉頭。
“咳,我染了風(fēng)寒不慎暈倒,幸好靜妃娘娘路過將我?guī)Я嘶貋怼?br />
”裴子喻盯著她看了會兒,只見她白皙的臉泛著不正常的紅暈,鼻尖也是紅紅的,因為難受眼眶里不自覺地閃著淚光。
京中人人都知原太子幼女身體不好,風(fēng)一吹就倒,他便稍稍放下疑慮,撇嘴道:“姑母心善,既然你病了就好生養(yǎng)病,莫要再說些混賬話刺她,也別想耍什么花招!”蕭玉煙乖巧點頭:“知道了,對不起……”“這么聽話……”裴子喻瞇眼說道。
蕭玉煙見他那副模樣一陣頭大,真想扯住他的衣領(lǐng)怒問他到底想干嘛。
“煙兒吃了藥好些沒有?本宮準(zhǔn)備了些點心可有胃口?”靜妃到來及時打破了屋里焦灼的氣氛,蕭玉煙長舒一口氣,連忙點頭:“有的有的,我好多了!”說罷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靜妃望著蕭玉煙遠(yuǎn)去的背影笑了,輕輕拍了下裴子喻的腦袋:“要對女孩子溫柔些。
”裴子喻朝著蕭玉煙的方向翻了個白眼:“誰管她!”炭火當(dāng)晚便送來了,蕭玉煙望著這些炭火無語凝噎。
這個蕭旭,氣煞我也��!在靜妃的關(guān)照下,長樂宮的宮人不敢再怠慢主子,加之蕭玉煙本就身體好,沒幾日便又活蹦亂跳的。
“奴婢見過郡主。
”蕭玉煙一看是那日照顧自己的宮女,連忙去扶,“梨月姐姐不必多禮。
”正要問有何事,便瞥見梨月身后站著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小宮女,低垂著頭,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立在一旁。
梨月笑道:“娘娘恐郡主身邊沒個體己的照顧,命奴婢在新來的一批小丫頭里挑個送來。
郡主放心,這丫頭來昭純宮沒幾個月,為人勤快老實,郡主日后將她當(dāng)作自己人便是,娘娘不會再過問。
”小宮女上前朝蕭玉煙行了一禮,沖她甜甜一笑,臉圓圓的,讓人不由自主地生出親近感。
梨月將人帶到也不多留,從長樂宮離開了。
蕭玉煙眨巴眨巴眼睛,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宮女道:“奴婢剛來,還沒有主子賜名。
”蕭玉煙不太習(xí)慣這種施舍的做法,便又問道:“那你從前叫什么?”小宮女抿抿唇,眼中原有的光澤暗去,苦笑道:“奴婢從前沒有名字,家里人都叫奴婢賠錢貨。
”蕭玉煙一愣,她即便父母不在身旁打小也在姥姥家備受寵愛,不知血脈至親為何會對一個小女孩抱有如此大的惡意。
小宮女見蕭玉煙面露愧色不知該如何安慰自己,連忙道:“郡主莫要多想,是奴婢多話了。
”蕭玉煙認(rèn)真地看著她道:“你笑起來像桃花一樣好看,以后就叫小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