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有關(guān)此案的一應(yīng)證據(jù)都移交給了大理寺卿，裴玄私自保留了最開始的那個長袍男人的部分線索。

    裴玄只想盡早破案，但大理寺大半都是辰王的人，包括這個大理寺卿，如果此事真與皇貴妃有牽扯，大理寺卿拿走了所有證據(jù)這案子便再無水落石出的可能。

    他打算親自跑一趟，弄清楚長袍男人當(dāng)日究竟在行宮做什么。

    珍珠粉一事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為安撫民心，除必要外，皇帝要求取消一切勞民傷財(cái)?shù)幕顒�，云陽公主的笄禮也被迫取消。

    她很是不高興，同宮女抱怨，“一個笄禮罷了哪里勞民傷財(cái)了？勞民傷財(cái)?shù)暮檬潞螘r會輪到我？”她一個公主，吃穿用度甚至比不上父王母妃都不在身邊的蕭玉煙，更別說是受偏寵的蕭旭了，人生中的第一個重要日子也要被敷衍。

    宮女不敢說話，任憑她發(fā)脾氣，余貴人正在此時來看望她。

    云陽公主頓了下，“你怎么來了？”余貴人眉眼溫柔，鼓起勇氣說道：“明日就是你生辰，自有皇貴妃娘娘為你慶生，今日若是得空，我們能不能一起……”她擔(dān)心云陽公主拒絕，又補(bǔ)充道：“若是不想與我一起用膳也無妨，我做了長壽面給你送來。

    ”云陽公主撇撇嘴，“我正好餓了，你若是也餓了就一道去你那里吃吧。

    ”余貴人滿臉驚喜，生怕她反悔，“餓，我餓！”云陽公主走在前，余貴人在稍后一些的位置，她猶豫了許久想要挽著女兒一起走，最終還是將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云陽放慢了腳步與她并行，余貴人滿心歡喜，如愿挽住了她的臂彎。

    從云陽公主八歲之后二人還是第一次這樣親近，余貴人曾無數(shù)次后悔將自己的親生孩子推給了皇貴妃，可她父親只是個小小知縣給不了遠(yuǎn)在宮里的女兒任何助力，她尚且在宮中舉步維艱談何保全自己的孩子。

    云陽公主小時候不能理解生母突然間對自己的疏遠(yuǎn)，現(xiàn)在逐漸明白了生母的良苦用心。

    她們母女很快就能和好如初了，余貴人心想。

    次日，云陽公主生辰當(dāng)天，皇帝召了皇貴妃和她來了前殿，云陽公主從未來過前殿，此番總覺得不是什么好事。

    等到了前殿，辰王、潤王和大理寺卿，以及痛失愛子的祭酒等一干人都在，還有余貴人。

    余貴人臉色不大好，看到云陽公主進(jìn)來勉強(qiáng)露了個笑容，她不知道發(fā)什么了什么，也對著余貴人露了個笑，最后站定在皇貴妃身旁。

    皇帝微抬了眼，“都到齊了，說吧。

    ”大理寺卿上前一步，道：“啟稟皇上，大理寺現(xiàn)已查明這害人之物的最初來源正是東川府的余家，也就是余貴人的母家。

    ”余貴人滿臉錯愕，一下子跪倒在地，“皇上，這其中、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臣妾父親只是一個小小知縣，那珍珠粉遍布各地，臣妾父親絕無此能力！”大理寺卿輕蔑一笑，“余知縣自然沒有能力，可娘娘就不同了，娘娘在宮中多年為父疏通關(guān)系簡直輕而易舉！皇上，這是微臣搜查得到的證據(jù)。

    ”云陽公主罵道：“你放屁！我娘她不過是個貴人，這些年連宮門都沒出過，余家除了要錢根本就沒有和她通過書信，你憑什么說我娘與此案有關(guān)？”皇貴妃聽到她叫余貴人“娘”，不悅地看了她一眼，朱唇輕啟，“沒規(guī)矩。

    ”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云陽公主驚覺說錯了話，忙閉了嘴，但又不甘心生母被人誣陷，尤其是和喂不飽的余家扯上干系，她乞求地看向皇帝希望他能給生母做主。

    喪子的祭酒不悅地開口道：“公主自小就養(yǎng)在皇貴妃娘娘膝下，與生母接觸不多，余貴人與其母家的來往更不會清楚，還望皇上還我兒一個公道！”刑部的人適時開口，“公主所言不無道理，娘娘畢竟久居深宮與外界無甚聯(lián)系，余知縣要想通過在宮里的娘娘將那珍珠粉遍銷各地恐怕是有些難度的，大人單憑這點(diǎn)就認(rèn)定此事與娘娘有關(guān)恐怕并不妥。

    ”大理寺卿不屑冷哼：“本官呈給皇上的證據(jù)明明白白，那線索直指宮里！除了余貴人還能有誰？”刑部的目的達(dá)到了，接話道：“是啊，證據(jù)指向?qū)m里，那誰又能毫無阻礙地同宮外聯(lián)系呢？”大理寺卿一僵，發(fā)覺上了套，不再言語，皇貴妃有些緊張地攥緊了素手，她看向辰王。

    辰王意會，道：“那日兒臣帶人前去追兇，似乎聽聞……”他看向云陽公主，“那歹人與你是前后腳出現(xiàn)在行宮附近的，云陽你……”云陽公主一聽大驚失色，跪倒在地，“父皇，兒臣只是出門買了珍珠粉，并不知道有人在那附近！”余貴人也連忙道：“皇上，公主若是與此事有牽扯根本不會買那東西來用，還請皇上明鑒！”祭酒一聽，仔細(xì)觀察了云陽公主的臉，道：“公主既然不知情，為何臉上毫無使用痕跡？”云陽公主急得眼淚都出來了，“我、我……我覺得那粉有些怪異，所以……”辰王打斷了她，“云陽，事關(guān)人命，你知道什么一定要如實(shí)陳述，明白嗎？”皇貴妃也憂慮地說道：“云陽，此事難道真與你有關(guān)？”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向皇帝求情，“皇上，云陽還小，不懂事，您就饒了她這無心之舉吧。

    ”祭酒一聽勃然大怒，“公主是無心之舉，那我兒的命就不是命了？”他跪下道，“請皇上明鑒，嚴(yán)懲真兇，還天下百姓一個公道！”眾臣皆跪下，“請皇上還天下百姓一個公道！”云陽公主呆愣在原地，她此刻全明白了，余家背后的主使是辰王和皇貴妃，如果她不認(rèn)罪，那就會是她的生母，今日若一定要有人為她們母子頂罪的話，那么她就……“是我！都是臣妾所為！”余貴人眼淚縱橫，匍匐至皇帝腳前，她痛苦地說道，“臣妾多年不得寵，難以滿足自身物欲，故而私下聯(lián)系了臣妾父親，做了這害人之物各地兜售以此牟利！臣妾……臣妾對不起天下百姓，對不起臣妾的云兒……”她深深看了眼癱軟在地的云陽公主，用眼神乞求皇貴妃保她的女兒，“都是臣妾的錯，是臣妾一人所為，與旁人無關(guān)！”話音未落，她猛然起身，沖向了離得最近的石柱，霎那間血花飛濺，余貴人無力地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誰也沒料到她會自盡，一時間，殿內(nèi)眾人表情紛呈，驚訝、可惜、嫌棄……以及哀傷。

    云陽公主在她觸柱的那一刻大腦一片空白，身體不及反應(yīng)，眼睜睜地看著她倒下，等反應(yīng)過來時淚如雨下，她顫抖著爬到生母身邊，不敢相信生母真的死了。

    李德海過去探了探余貴人的頸側(cè)，對皇帝輕搖了下頭。

    皇帝臉上沒什么表情，“罪人余氏，貶為庶人，暴尸三日，以慰世人。

    ”云陽公主雙眼空洞地看著皇帝，“不……不要，父皇求您、求您不要這么對娘親……”她流著淚想要求皇帝收回這個懲罰，然而皇帝看也沒看她，起身離開了。

    緊接著，殿內(nèi)的人一個接一個離開，祭酒憎惡地皺眉甩袖，“是非不分！”刑部的人路過云陽公主時惋惜地?fù)u了搖頭，辰王長呼一口氣，臉上露出輕快的笑容和潤王互相謙讓離去，皇貴妃也沒管趴在地上的云陽公主，直接走了。

    云陽公主趴在余貴人身上失聲痛哭。

    生辰當(dāng)日，她的生母永遠(yuǎn)離開了她。

    裴玄晝夜不停地策馬回京，他只身一人前去尋找線索，最終在余家找出了賬本，賬本被燒得只剩殘卷，但是關(guān)鍵信息依舊勉強(qiáng)可以辨認(rèn)。

    長袍男人是余家專門用來給皇貴妃的人送銀錢的江湖高手，只認(rèn)錢不傷人，這交易已持續(xù)五年之久，皇貴妃為珍珠粉的推廣掃清障礙，余家負(fù)責(zé)斂財(cái)，所得收益皇貴妃吞了大半，長袍男人在行宮給皇貴妃送完銀錢恰好被裴子喻發(fā)現(xiàn)事情才敗露。

    快些，再快些，必須趕在皇貴妃和辰王有所行動之前把賬本遞上去！裴玄忽而聽到了破風(fēng)聲，他側(cè)身躲過，然而下一刻他的馬就被暗藏的繩索絆倒，他也從馬上飛了出去，滾了好幾圈撞在樹上昏死過去。

    一行黑衣人下樹在他身上摸索，拿了賬本飛身而去。

    “裴子喻，那個……”裴子喻狐疑地看著欲言又止的蕭玉煙。

    “你若是得空，最好現(xiàn)在帶上人馬去接應(yīng)你堂兄。

    ”蕭玉煙道。

    “我哥？他怎么了？”裴子喻一下子站起身來，弄倒了桌上的茶水。

    蕭玉煙猶豫了下，“我也不確定，就是覺得裴玄也太過莽撞，一個人就跑去查案，這不是給人當(dāng)活靶子嗎？”“哥他告了假，你怎知道他是去查案？他現(xiàn)在在哪兒？”蕭玉煙有點(diǎn)懷疑裴子喻的聰明是不是裝出來的，“這案子一直都是他負(fù)責(zé)，大理寺卿親自查辦后他就告了假，是個人都知道他是自己去查了。

    按照時間來算，應(yīng)當(dāng)在城外幾十里的官道上，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

    ”裴子喻得了消息立馬就帶上人去尋裴玄，果真在蕭玉煙說的附近找到了不省人事的裴玄。

    阿影探了探他的鼻息，拍拍胸脯，“好險好險，還活著。

    ”把裴玄接回來后裴家主和夫人嚇了一跳，看著纏了紗布的裴玄裴夫人直抹眼淚，“我早就說了不讓他去什么大理寺，偏不聽，弄得一身傷，多心疼人啊。

    ”裴家主也愁眉不展，“我回頭就把他調(diào)去我那兒，你去問問大夫還有什么需要特別注意的。

    ”等裴夫人走后，定遠(yuǎn)侯問道：“你是如何得知玄兒有危險的？”不等裴子喻找借口，裴玄虛弱地開口道：“我與子喻口頭約定了時間，過了時間沒有回來就去尋我。

    ”裴家主見他醒了，忙問道：“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裴玄搖了搖頭，他摸向胸口，臉色一變，“我衣服呢？有沒有看到衣服里的賬本？”裴子喻回道：“找到你時我摸過，衣服里什么都沒有。

    ”裴玄咬牙錘床，“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