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草鞋
姜知年不動聲色朝趙知節(jié)去的方向拐了拐,她也很好奇他們之間有什么恩怨,實在不行認認長相呢。
“……大妞,你一個人在山上打豬草嗎,你妹妹們呢,怎么不幫你……”“對不住對不住我不知道這草能吃,踩爛了別要了吧。
”“……你有沒有想過讀書,我可以……”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傳入兩人耳中,姜知年確信自己不是一般的討厭他,聽見這個聲音就想給他來兩拳。
不知是大妞聲音太小還是一直沒說話,但聽他聒噪應該也挺煩的。
姜知年卸了背簍,放在隱蔽處,示意白景書可以先離開,自己去了大妞采野菜的地方。
“大妞。
”她在兩人身后出聲,果然很討厭啊,一個大男人站在小姑娘身邊指點江山,你是看不見人彎著腰根本沒空應你嗎?大妞疑惑看向她,趙知節(jié)轉頭看見一臉驚恐,他嘴動了動,身體僵住,好一會兒才恢復,他看姜知年沒別的動作,速度很快找了個方向溜了。
“年姐姐,你找我有事嗎?”“嗯,不是什么大事,我很喜歡你編的草鞋,編這個費時嗎?我想請你幫忙再編一雙,拿東西跟你換。
”“不用不用,年姐姐你想要不用拿東西換的。
我家里有現(xiàn)成的草料,還有一雙你能用的鞋底,編上面部分很快的。
”“那能編出我想要的圖案嗎?”大妞遲疑,“這樣,你干完活來我家一趟,我畫張圖紙給你看看,你試試能不能編得出來,可以嗎?”大妞點頭了,姜知年滿意離開。
她看過昨天送來的草鞋,材料處理的很細致,穿起來也很涼快,只是紋樣裝飾不好看,但也比大妞他們自己穿的,腳面上只有幾根繩的那種精致很多。
后世的古鎮(zhèn)、景點高價出售這些手工藝品,總有追求原生態(tài)的冤種買單,她也買過,細細的茅草編成的鞋子穿著確實別有一番風味。
她不清楚這個年代是否有人愿意買這樣的鞋子,但值得一試。
她去拿背簍,白景書竟還沒走,還一副幫她守著的架勢。
“你還沒走?謝了啊。
”白景書看著她若有所思,問道:“草鞋好穿嗎?”“當拖鞋還是不錯的,很涼快,你也想要?五毛。
”白景書噎了噎:“可以。
”一雙中檔皮鞋七塊,一雙草鞋賣五毛,你宰人�。〗暌惨×�,她不知道市場價,就是隨口一說,還想等他還價看看呢。
“大妞去我家的時候我讓我弟叫你,你問問她收多少錢。
”白景書頷首,這還差不多,他又想起罵罵咧咧經過的趙知節(jié),他沒注意到他蹲在土堆后面,罵聲雖小他卻聽見了,趙知節(jié)嘴里吐出來的話完全不似他平時,更撕裂了他一貫的斯文面貌,顯得猙獰。
“你跟趙知青,有什么恩怨嗎?你為什么要打他?”白景書自覺這一路對她的印象多有顛覆,趁此時氣氛不錯問出這個問題。
?我還真打過啊,姜知年摩挲著下巴:“不記得了,但肯定是他該打,不然他怎么不跟我叔告狀呢。
”“萬一是怕大隊長包庇你呢?”白景書說完就感覺自己說了句廢話。
“怎么可能,我光是踹一腳門,我叔都能罰我掏七天糞,我要沒有正當理由就打他,那不得被罰掏全村的啊。
要這樣我還打了他,嗯……他應該反思反思自己。
”白景書深以為然,此刻他理解了楊君梅為什么跟她交朋友,甚至不惜跟老知青翻臉也要維護她,流言確實誤人。
下山后,兩人一前一后各回各家。
姜知年找來陳立行幫忙處理,陳立行表情痛苦宰著雞,殺不完,根本殺不完。
姜知年看著兔子也很犯愁,這兔子都是被打中脖頸癱瘓了,她怕沒死透還拎起來摔了幾下,愁就愁在她不會剝皮。
她回憶著童年時候村里人殺兔子的流程,掛起來,割開四條腿上的皮,然后下刀割開……從頭還是從屁股來著?她比劃比劃,選擇從屁股開始,先退大頭應該容易點吧。
她磨完刀開始動手,從后腿到肚子之間劃了個“丫”字,尾巴礙事,割了,頭也礙事,剁了,然后試探性動手,試圖大力出奇跡——皮沒扯下來多少,毛先被薅光了。
陳立行看著嘆氣,感覺殺雞還是容易點。
以前這是他爹的活,他姐第一次干,都快給兔子車裂了。
姜知年倒是越做越熟練,處理第三只時她已經能剝出完整的皮筒,要是在有兩只練練手估計能連著頭一起剝。
剩下的就是要開膛破肚了。
前院大門被拍得梆梆響,驢蛋在喊門:“開門!開門!我和奶奶回來啦!還有大妞姐!”姜知年忙洗手換衣服,整理好才開門,驢蛋急得撞開她就想往里跑,被一把揪住。
“跑慢點能怎樣,大妞進來吧。
去,給姐姐倒水。
”驢蛋一經自由蹦著進了堂屋,姜奶奶倒水,驢蛋放糖,他這時候又變成大方小孩了。
“姐,我哥也在嗎?”陳立行來的時候拿了包裝刀,此時包就在凳子上。
“嗯,在后院干活,先別煩他,你跟奶奶去玩背簍里的東西。
”好在殺雞的血腥氣不重,姜知年糊弄小孩眼也不眨,兩小孩看見小兔子都很興奮,大叫著玩了起來。
進屋拿了紙筆給大妞演示,她畫的是一種簡單的涼鞋款式,前面兩條帶子平行,一條帶子與它們交叉,后面則是兩條細帶,一條搭在腳踝處,一條可以落在腳跟上。
大妞會的紋樣不多,姜知年在看過之后選了一種復雜點的,用在交叉的帶子上,其余的都用普通編法。
難度不大,但大妞擔心可能固定不牢,她連草料鞋底都帶來了,姜知年便讓她先編著試試。
她留大妞一個人在桌子上編東西,自己在兩個屋里翻箱倒柜,想找出一些可以混在草繩里的東西。
屋外,驢蛋和姜奶奶玩的開心,大妞聽著他們的笑聲,不自覺也揚起嘴角,很快又轉為苦澀。
姜知年找出一根紅頭繩,可以拆了當紅線用,還有兩個小小的松果,是后世景區(qū)會拿來做耳墜賣的大小。
大妞手確實快,見已經編了大半,她便叫驢蛋去知青點悄悄找人來,驢蛋和姜奶奶抓著兔子吱哩哇啦就出去了。
姜知年:你們是準備今天就把它玩死嗎。
驢蛋在知青點外扯著嗓子喊人,屋里就有人調侃白景書:“這不是大隊長家的小兒子嘛,看不出來啊,你人脈還挺廣。
”“白知青——白知青!我姐說,哦不,我來找你——!”白景書:……“你姐是讓你這么傳話的?”他都能想象背后得傳成什么樣,驢蛋捂住嘴,他更無奈,“你的兔子快被掐死了。
”都開始翻白眼了。
驢蛋忙松開湊到嘴邊給兔子吹氣,姜奶奶有樣學樣,她的兔子也不是很健康了。
白景書無語了,算了,趕緊走吧,希望兔子堅持久點,他倆能到家再哭。
聽清驢蛋喊話的知青點陷入沉寂,幾個男生面面相覷,他們都是新來的,跟白景書關系更近一些,礙于趙知節(jié)也在屋里,沒有多討論,一個男知青念叨了句:“人脈確實挺廣哈。
”趙知節(jié)眼底一片陰霾。
小兔子還是挺堅強的,挺了一路,到家還恢復了點精神。
此時大妞已經編好了一只鞋,正跟姜知年討論怎么讓它更好看點。
家里只能湊到黑紅白三色的線,姜知年指揮她在帶子上繡出三角形交錯拼接的紋樣,怎么說呢,就,還行,但整體稱不上多漂亮。
她又讓大妞用顏色更深的草編出立體的花,鑲在上面卻感覺更不倫不類了。
姜知年抓耳撓腮想著辦法,感覺鞋底還是太粗糙,襯得整雙鞋都很不協(xié)調。
她問大妞有沒有更細的草繩,看能不能編個墊子固定在上面遮一遮,大妞說如果有細麻繩應該可以編出她想要的效果,但大妞家沒有,早用光了。
她準備再次翻箱倒柜,大妞說麻繩可以納鞋底,既然是常用的東西說不定自家就有呢。
姜奶奶剛領著人進門,就被姜知年抓去找東西,小驢蛋對這個哥哥非常好奇,招待的很熱情,還試圖踩著凳子倒水。
白景書忙抱走他,又在他的指揮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水。
“哇,好漂亮啊,大妞姐姐這是你做的嗎?我也想要紅紅的,你能幫我做一個五角星嗎?”大妞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是年姐姐想的。
”“姐!姐~!”“閉嘴吧你,啥都想要,沒線了,以后再說。
”了解到紅線是拆了紅頭繩拆出來的,驢蛋若有所思,并在未來的某一天因為拆媽媽的頭巾收獲一頓打,此為后話。
姜知年拿著一捆細麻繩出來,她感覺還是有點粗了,但也來不及擰新的,只能湊合用。
白景書看著新編的草鞋,比他在村里見到的確實新穎漂亮很多,姜知年問他想要哪種款式,他毫不猶豫選了這種,并委婉表示希望能做的大氣點,三條帶子交叉這種不適合他這種大男人。
姜知年又多畫了幾種后世常見的造型,他選了家用拖鞋的寬帶子交叉款。
此時大妞還一頭霧水,不理解他們在討論什么,直到姜知年問價,她才驚覺這個哥哥是想買她做的草鞋。
她十分惶恐,站起來擺手連連說著:“不要錢不要錢,不值錢的,我不能賣。
”姜知年沒懂她是什么意思,白景書問道:“那就不給錢,你只告訴我價格,我拿等價值的東西跟你換可以嗎?”大妞鎮(zhèn)定下來,弱弱開口:“那你教我認字可以嗎,教十個,不,五個就好?”姜知年&白景書:突然想到趙知節(jié)怎么回事。
“當然可以,只要你有需要,我有時間,教多少都可以,只是讀書的價值是無法用物品金錢來衡量的,你……”“認字?大妞也要認字嗎,我教你啊!”姜奶奶跑進來,激動地拍拍胸脯,今天驢蛋顛顛跑來說他不想做文盲了,他要識字,說了一籮筐好話,她可高興了,現(xiàn)在又要多一個學生了嗎?開心!姜知年:嗯?嗯。
嗯?嗯?�。÷犞棠踢有外面的驢蛋嘰哩哇啦的聲音,姜知年……算了,總歸都是好事吧。
“那就這么定了,奶奶教大妞和驢蛋識字,你們找個大家都有空的時間,或者單獨教也行,但我有要求,奶奶!你一定要保證每天堅持教下去,最少五個字,驢蛋最少三個字。
如果要用到紙筆,我買了在家里,讓陳立行幫你們裁,教材就用陳立行的課本。
奶奶你能保證嗎?”“保證完成任務!”姜奶奶似模似樣敬了個禮。
姜知年:不是很相信,還是得拜托陳立行盯考勤。
白景書:這家庭關系真是令人大為震撼。
陳立行:吭哧吭哧宰兔子,宰不完,根本宰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