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打比賽的第二年，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樊熾打輸了，顱內(nèi)大出血。

    醫(yī)生幾乎下了死亡判決書。

    重癥監(jiān)護(hù)室里，他眼睛都睜不開。

    卻一直迷迷糊糊地喊我的名字。

    宋青禾......

    宋青禾......

    ......

    喊個(gè)不停。

    每喊一句，我的眼淚就滾落一行。

    不知道從哪來的執(zhí)念。

    我一向不信鬼神。

    卻頭頂暴雨，捧著母親留給我的項(xiàng)鏈，一路跪拜上山。

    望不到頭的臺階，染過我的血。

    直到把項(xiàng)鏈掛在樊熾頸上，我才撐不住昏死過去。

    睡了很久醒來后，樊熾紅著眼罵我。

    宋青禾，你是傻子嗎！

    我沒見他哭過一次。

    可他那天的勢頭像是要把眼睛哭瞎。

    緊緊握著四葉草的項(xiàng)鏈。

    樊熾說：我的幸運(yùn)，是你用生命開過光的。

    從今往后，所有的壞事，我都會替你擋住。

    項(xiàng)鏈帶回了樊熾的命。

    似乎也帶來了好運(yùn)。

    此后，樊熾打得越來越好。

    樊熾寶貝它，除了上場時(shí)，從來不舍得摘下。

    我最愛的人，和我最珍視的東西。

    我以為他們會一直陪我，直到白發(fā)蒼蒼。

    可僅僅過了四年，就都不是我的了......

    我死死盯著女孩的脖頸。

    項(xiàng)鏈，還給我。

    剛才還羞怯模樣的女孩，現(xiàn)在卻不慌不忙地笑瞅著我。

    原來是你送給熾哥的，不過這是我昨晚討來的獎(jiǎng)勵(lì)，恐怕不能給你。

    提及項(xiàng)鏈，樊熾眼底驀地翻涌出情緒。

    卻仍硬著聲。

    已經(jīng)給我的東西，我想送給誰就送給誰。

    對上我泛紅的眼，他一字一頓。

    實(shí)在不行，你開個(gè)價(jià)。

    我狠狠一怔。

    開價(jià)

    他想用金錢丈量的——

    是母親遺物對我而言的珍貴程度，是我為了他不要命地跪拜神佛，還是我傾盡所有的六年的愛

    掌心幾乎被指甲掐出血來，我慘笑出聲。

    你覺得我的命值多少錢

    樊熾雙眸布起血絲。

    扯起袖口。

    一道猙獰的長疤橫在手臂。

    用它來換，夠不夠

    傷疤，是那年拳場樊熾為了我，險(xiǎn)些弄出人命那次落下的。

    我還記得病床前他攥著四葉草說，從今往后，所有的壞事情，他都會替我擋住。

    如今，卻成了扣下項(xiàng)鏈的籌碼......

    抽出挽發(fā)的簪子，長發(fā)盡散。

    我死咬著牙，用力生生在臂上劃下血痕。

    鮮血順著小臂滾落指下。

    樊熾霎時(shí)大驚，失色沖過來。

    住手，你——

    我?guī)缀跽静蛔。瑧K白著臉看他，聲音都在抖。

    傷還給你，項(xiàng)鏈還我。

    從此以后，恩怨兩清，死生無關(guān)。

    樊熾驟然猩紅了眸，指節(jié)緊得發(fā)白。

    女孩被我嚇壞了，驚恐地遞來項(xiàng)鏈，他瞳孔驟縮，竟撲上來要搶。

    宋青禾！你明明給我了，怎么能再要回去——

    我搶先一步攥進(jìn)掌心，看著他褪盡血色的臉，喉頭發(fā)哽。

    既然不愛了，項(xiàng)鏈于他而言，不過可有可無。

    這副模樣又做給誰看

    胸口鈍痛不已。

    六年，不長不短。

    一個(gè)人的退場，卻像從血肉中剜出的子彈。

    跌跌撞撞沖下樓。

    樊熾慌張的聲音緊跟在后面。

    宋青禾！

    我加快腳步，不想腳下猝然一絆。

    剎那間，卻穩(wěn)穩(wěn)落入一個(gè)堅(jiān)實(shí)有力的懷抱。

    抬頭，眼前暗火灼冰的眸子，壓著一線未明的疼。

    緊抓住他胸前的西裝。

    近乎祈求。

    白晏回，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