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風險指數和傳染性？”褚青緹瞅了一眼小貓，小貓直挺挺被捆在床上，可憐弱小又無助。

    她甚至從貓貓頭上看出了“委屈”倆字。

    雖然有點不道德，但她還是想笑。

    “如果可能有傳染性的話，那你……”褚青緹重新看向觀察員，指了指自己的臉頰，“不需要處理一下傷口嗎？”觀察員口罩破損，一小部分白皙的皮膚暴露在外，滲出了一丁點兒鮮血。

    他笑了笑，眼睛彎成一道月牙，眉眼十分招搖，“我？不礙事的，我有抗體。

    ”“倒是褚小姐你。

    ”觀察員退回房間，隔著一道隔離門，靜靜注視著她，“真的不需要我替你的貓做絕育嗎？”“嗷嗷嗷嗷嗚——！”病床上的小貓，凄厲地罵出一連串的喵喵臟話。

    觀察員歪了歪頭，鮮紅的傷口襯著蒼白的皮膚，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它好像能聽懂我們在說什么呢，真是有趣的小家伙。

    ”褚青緹看著被綁在病床上的小可憐，很想上手摸摸貓貓頭。

    它大概會嗲嗲地“喵喵”叫著，拿腦袋瓜蹭她的手心。

    殘疾小貓真的很好哄。

    可惜在復查結果出來前，小貓必須隔離。

    褚青緹只能遺憾作罷，拜托觀察員費心照顧小貓。

    觀察員眉眼彎彎，嗓音愉悅：“不費心，能觀察這么可愛的小東西，比觀察虛偽狡詐的人類好多了。

    ”褚青緹深有同感，用力點頭。

    “褚小姐，下次見。

    ”觀察員語氣甜膩地告別。

    “下次見。

    ”褚青緹掃了一眼墻上的值班表，今日值班人員的姓名赫然在列：扶雙萄。

    很特別的名字。

    她從記憶里搜刮了一圈，完全沒印象。

    回到宿舍后，褚青緹接到許隊長臨時委派的私人任務——給王蘇送一箱可樂。

    獎勵是一張水券。

    有錢賺，褚青緹自然積極。

    許婉瀅面朝墻角，勾了勾精巧的下巴，“這次任務，你跟小柔一起去。

    ”褚青緹這才發(fā)現走廊里還有一個年輕女孩，外表柔柔弱弱，神情有種死宅的萎靡感，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眼袋幾乎快垂到顴骨。

    “甄小柔，水系異能者。

    ”許婉瀅簡單介紹來人的身份，褚青緹倒吸一口冷氣。

    基地五大高層之一，聽說是當年許隊長從其它基地挖來的最強輔助，平時基本不露臉。

    甄小柔負責處理一些跟水有關的事務，基地里的水源大多來源于她，就連一些需要水力發(fā)電的設施，也少不了她的助力。

    比如許隊長剛才當做任務獎勵發(fā)放給褚青緹的水券，就來自于甄小柔的異能。

    以褚青緹對自家隊長的了解，這張券絕不可能出自隊長的錢包。

    等等。

    也就是說，隊長不僅壓榨同為高層的甄小柔替自個跑腿，還理直氣壯地跟甄小柔索要了一張水券，奴役小隊成員褚青緹一塊跑腿。

    甄小柔付出了勞力和異能。

    褚青緹付出了勞力，收獲了異能券。

    而隊長什么也沒付出，就收獲了兩個苦力。

    褚青緹：“……”自家隊長還是那么的精打細算，會薅老實人羊毛。

    “你好。

    ”不擅長交際的褚青緹干巴巴地打招呼。

    “你也好。

    ”同樣不擅長交際的甄小柔也語氣僵硬地回復。

    “行，你倆這就出發(fā)吧，早去早回。

    ”許隊長發(fā)話，兩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組成臨時隊友，肩并肩走出宿舍樓。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很尷尬。

    兩人默契低頭，專心看地面，埋頭趕路。

    王蘇來基地時間不長，跟家人住在基地以北的教學樓。

    歐陽基地是在一所高校的基礎上建立的，高校自帶的圍墻就是基地的圍墻，行政樓用于開會、給輔助人員辦公，實驗樓則是天然的研究室。

    基地會統(tǒng)一分配住宿，特殊人才住在帶獨立衛(wèi)生間的教師宿舍和學生公寓，普通異能者和沒有異能的普通人類，則只能住在沒有獨衛(wèi)的教學樓。

    原本以褚青緹雞肋的異能，她也是住在教學樓的。

    但她自帶災星體質，打擊面太廣，只要是她住過的地方，不是無故起火，就是突然塌房——物理意義上的“塌房”。

    許隊長為了大局著想，只能接管自家隊員，勻出自己分得的一間空置的宿舍，就這樣，兩人做起了鄰居。

    “哪有什么災星體質？自己倒霉，沒有怨別人的道理。

    ”當時，許隊長是這么說的。

    果然，自從褚青緹搬進宿舍樓以后，宿舍樓風平浪靜，什么天災人禍都沒發(fā)生過，狠狠打了那些人的臉。

    時隔一年，再回到教學樓，褚青緹腳下一頓，腦子里飛快掠過這件前塵往事。

    甄小柔似乎沒有發(fā)現臨時隊友的落單，埋頭只管庫庫走，很快，她的背影就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褚青緹定了定神，快步跟上。

    甄小柔已走到教學樓門口，抬頭用那雙萎靡的眼睛看著教學大樓。

    褚青緹追上時，剛好聽到甄小柔對旁邊的大嬸說話。

    “小褚，王蘇住哪間來著？”大嬸吃了一驚，目光怪怪地瞅了小柔一眼，不知為什么沒有糾正她的稱呼，而是順口回答：“那個冰系的王蘇嗎？他住六樓階梯教室。

    ”大嬸回答完問題，拎著菜籃子就往外走，卻被一道水柱攔下。

    “你怎么往外走？婉瀅姐姐說了，我倆得一起去見王蘇。

    ”提到工作，甄小柔的話多了起來。

    她嚴肅地說：“小褚，在基地，‘服從命令’是第一條規(guī)則。

    ”大嬸：“？”真正的小褚：“？”“不是，小姑娘……”大嬸艱難開口，“你認錯了人吧。

    ”“我不會認錯人的。

    ”甄小柔看著還是那副柔弱得風一吹就會倒的模樣，她召喚出來的水柱也沒有殺傷力。

    但不知道為什么，注視著水柱的時間久了，大嬸的神情開始變得恍惚，耳邊聽到了海浪拍岸的潮水聲，皮膚下的血管一股一股，仿佛克制不住地想要竄出來。

    褚青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也隱隱感知到了壓迫感。

    她上前一步，拍了拍甄小柔的肩。

    “喂，小柔，我在這呢。

    ”甄小柔回頭，眼神發(fā)怔，看她像是在看陌生人。

    褚青緹試探性地說道：“我褚青緹啊，我就打了一會呆，你跑那么快。

    ”“小褚……？”甄小柔緩緩收回水柱。

    清醒過來的大嬸，看她像是在看一個怪物，面露恐懼，倉皇逃走。

    “對，是我。

    ”褚青緹上前一步，站在剛才大嬸站過的位置，和她肩并肩。

    “哦。

    ”甄小柔訕訕低頭，不安地絞著手指頭，“我不太記得住別人的長相，不好意思。

    ”褚青緹隨口安撫道：“沒事，正常。

    ”難怪這位基地最強輔助很少露面，原來是臉盲。

    褚青緹拿余光瞟了一眼她。

    真是奇怪的異能。

    明明是至純至柔的水，卻有著可怕的壓迫感。

    難怪會有著【百川歸海】這樣大氣的名稱。

    就是不知道，這回隊長發(fā)動最強輔助，是想做什么？出乎褚青緹意料的是，階梯教室里居然住著五六戶人。

    每戶用布簾隔開，固定布簾的繩子拴在窗臺上，每家所用的布料款式、顏色不統(tǒng)一，最破的一家簾子明顯是用破衣服縫起來的。

    剛踏進階梯教室，小孩的哭鬧聲、打人的責罵聲、老人的抱怨聲混雜在一起。

    乍一看，就是是一個小型避難所。

    褚青緹和甄小柔不由皺了皺眉。

    褚青緹一年前住過教學樓，那會基地人沒那么多，混住的情況很少見。

    甄小柔則十分意外：王蘇好歹也是一名冰系異能者，為什么會住在這么破的地方？很快，她們就知道了答案。

    “小蘇，下回少兌點藥品，積分要省點點花，多給你自己買些吃的，你看你瘦得。

    ”角落最破的那一家，用五顏六色舊衣服拼接的布簾被拉開，一股濃重的藥味混雜著惡臭傳了出來。

    緊跟著，王蘇端著一盆衣服，鉆了出來。

    “奶奶別擔心，你看我，強壯得很呢。

    ”他袖子擼起，露出胳膊，硬擠出肱二頭肌，正在逗簾子后的人。

    簾子后躺著一個老太太，渾身長滿膿包，身上貼滿了刺鼻的藥貼，膝蓋下空空蕩蕩。

    “你這孩子！”老奶奶忍不住笑了，用氣聲責備道：“快把袖子放下，別著涼了，看醫(yī)生很貴的。

    ”“放心吧奶奶，我上次出的任務獎了好多積分，夠咱倆用一段時間了。

    ”話這么說，王蘇還是把端著的盆擱到一邊，聽話地放下了袖子。

    甄小柔遲疑地看著他，不太確定這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王蘇。

    ”褚青緹出聲。

    王蘇抬頭，臉上殘余的笑意散去。

    目光對上甄小柔時，他身上冒出的一丁點兒恐懼，終于讓甄小柔確信他的確是王蘇。

    三人來到教室外的走廊上，避開人群。

    褚青緹問：“你怎么不申請一間好一點的宿舍？”“申請過，沒批下來。

    ”王蘇的站位很有意思，他不動聲色地貼著褚青緹，和甄小柔保持著一段安全距離。

    褚青緹本想問為什么，忽然想起他帶著的那位老奶奶。

    雙腿殘疾、長膿包、大小便失禁。

    任何一點，對于基地居民而言，都是大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