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覃欽的公司也因著他身故遭受了重創(chuàng),嚴霜霜收到消息后第二天到了覃欽的公司主持大局。
員工們沒有在這個女孩子的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悲傷,只有滿臉的憔悴,他們誰也不敢出言安慰她。
誰說痛楚只在臉上看得到呢,心里的不見天日的痛苦才最可怕,一點一滴植入心間,無法拔除。
謝珵寧是在第二天晚上去覃欽公司見的嚴霜霜。
嚴霜霜坐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聽到聲音睜開了眼睛。
“霜霜,難過就哭出來吧,哭出來你會好些。
”謝珵寧坐在她的身邊。
“不會好了,珵寧,我哭不出來啊。
十年前,繁星走的時候我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可是她再也沒有回來。
十年后,我真的哭不出來了,覃欽也不會再回來。
”嚴霜霜的眼睛因為熬夜通紅可怖。
覃欽的死讓謝珵寧陷入兩難境地,一方面考慮到陸繁星的病情,他不敢告訴她,另一方面,他不想像陸家人那般欺騙她。
所以,這一夜,只有他來了,他還沒有決定好要不要將這個消息告訴陸繁星。
“霜霜,覃欽的死不是意外,有人在覃欽的手機上做了手腳。
他一向不是個單打獨斗的人,那天他只身赴約前曾交待過手下的人去接應的,可是他的手機遲遲沒有打出那通電話。
后來,發(fā)現(xiàn)他的手機有已撥出記錄,但是被轉接了。
”謝珵寧沉痛地告訴嚴霜霜這一個真相,因為他知道這件事絕對不能隱瞞她。
“是誰干的?”嚴霜霜顫抖著問。
良久,謝珵寧才艱難吐出:“是他的助理。
覃釗的母親聽信了那個男人的話,給覃欽的助理下套,用把柄威脅覃欽的助理給覃欽的手機設置了轉接。
昨晚,覃釗曾找過我,要我放出消息,說他自己死了,覃釗的生母知道消息后崩潰去自首了。
”人心做戰(zhàn)場,每一個人都是鮮血淋漓披荊斬棘一路走來。
那個一身是傷的少年,站在謝珵寧的眼前,堅定不移地求助他的樣子,他這一輩子大概都沒辦法忘記了。
覃欽的身故,讓覃釗這個弟弟終于丟掉了自己所有的幼稚與天真。
嚴霜霜依舊一動也不動:“覃欽從來不會告訴我他要做什么,很多人說他是個冷漠的人,可是沒人知道他是個多么細心溫柔的人。
他不會說甜言蜜語,有時管我起來像是我爸。
他給過我無數(shù)的驚喜,可是他的驚喜到此為止了。
珵寧,我累了,謝謝你來這一趟,告訴我這些,你回去吧。
”說完,嚴霜霜撥通了內線的電話,秘書過來送謝珵寧離開。
謝珵寧目光復雜看了嚴霜霜一眼,他終于意識到,十年的時間,他們不約而同都變成了自己最不想要的樣子,卻是所有人期許的樣子。
覃欽的母親沒能挨到覃欽下葬,突然間病危。
嚴霜霜、覃釗都在醫(yī)院陪著覃母,覃母一直傻愣愣看著病房門口,讓人心酸。
嚴霜霜知道覃母在等誰,可是無論是在等誰,等的人都不會再出現(xiàn)了。
嚴霜霜握住覃母的手,覃母才偏頭看了她一眼。
覃母放心不下眼前的女孩子,呼吸急促依然堅持道:“霜霜,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嫁人生子,他才能安心。
”不言而喻,覃母口中的他是誰。
嚴霜霜泣不成聲,連連點頭。
謝珵寧還是沒有瞞著陸繁星,將覃欽去世、覃母病危的消息告訴了她。
陸繁星情緒激動:“我要見她,我要見她,帶我去見她。
”話音剛落,她甚至等不及謝珵寧來扶她,自己往前走,卻因撞到椅子摔在地上。
陸繁星哭了,她無比痛恨自己眼睛失明的無能為力,哭著哭著卻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可以看見地板了,同手同腳爬起來,朝著門外跑去。
謝珵寧才后知后覺她在刺激之下竟然恢復了視覺,慌忙追出門去,陪著陸繁星匆匆去了醫(yī)院。
推開病房門的那一剎那,陸繁星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分別多年的姨媽。
病房里的幾個人都不約而同看向了來人。
也許,近親情怯,陸繁星反而愣在了原地。
謝珵寧拉著陸繁星的手來到覃母的身邊,將陸繁星的手放在覃母的手里。
有些事情他們不能公開,可是謝珵寧不愿意覃母帶著遺憾離開人世。
掌心是不會騙人的,雖然眼前的女孩子跟她們的繁星一點都不一樣,但是覃母知道眼前的女孩子就是她一手帶大的陸繁星。
覃母摩挲了好幾遍陸繁星的掌心,淚光閃閃,連連道:“好孩子,好孩子,你們要一起好好的。
”當夜,覃母拒絕了其他人守夜,只留下了陸繁星。
嚴霜霜和覃釗雖感到奇怪,但是也沒有多問。
謝珵寧表示自己會在病房外面守夜,嚴霜霜才帶著覃釗離去。
當人盡數(shù)散去后,陸繁星跪在床前,一邊哭一邊說:“姨媽,繁星不孝,離開您這么多年。
”覃母拉著陸繁星的手,熱淚盈眶:“繁星,你活著就好,活著就好,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慶幸你還好好活著。
”陸繁星知道覃母想起了覃欽,哽咽了好久都沒辦法問出來。
覃母猜出了陸繁星想說的話,只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到椅子上:“欽欽他是個很勇敢的人,這一生我也為有這樣一個兒子驕傲。
”彼此有過這么多的傷心事,她們一直不動聲色保護著對方,愛護對方,連難過都不舍得對方知道,怕加重對方的負擔。
陸繁星陪了覃母一夜,期間催促過覃母好好休息,奈何覃母不愿意,于是兩個人聊至天明。
在覃母去世前,跟覃老太太和解了。
覃老太太答應覃母,不論未來發(fā)生什么事,都會善待覃釗。
覃母把覃釗的手放到覃老太太的手里,若無從前故事,他們大概是一對相親相愛的祖孫。
覃釗看著這個動作,眼眶紅紅,覃母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可是對待自己與親生無異,就連彌留之際都不曾安排好他的后路。
覃老太太明白,覃母一方面不希望覃家后繼無人,覃老太太年邁無人可依,另一方面,不希望這個少年孤單至死。
這個年邁的老人,終于握緊了唯一的孫兒的手。
兩天后,覃母沒能繼續(xù)拖下去,在大家的陪伴下,安詳去世了。
在覃母、覃欽相繼入葬后,覃釗看著他們的墓碑只說了一句:“嫂嫂,哥哥的仇我要自己報。
”嚴霜霜沒有回答覃釗的話,她只感覺到這個少年有了一種人生的蒼老,心上也長出了冰渣子。
此后,覃釗的房間再也不曾看到一個玩具,他每天的生活除了按部就班上課學習,再也沒有其他的業(yè)余活動。
覃釗的生母在獄中曾要求見見覃釗,但是覃釗沒有去,只有律師前去,并帶去一份脫離母子關系的聲明。
這個少年,終于學會用別人的弱點來攻擊別人,即使對方是自己的母親。
覃老太太失去了覃欽,對公司失去了執(zhí)念,她很多時候都在想,是不是自己的一意孤行害死了自己的長孫。
覃老太太慢慢試著去接納覃釗,試著關心這個自己一直忽視仇視了多年的孫兒。
覃父原本想將覃欽的公司并入自己的公司一起打理,遭到覃釗反對。
后來,覃欽的公司就落在了嚴霜霜的手里,由嚴霜霜打理。
悲傷來得迅猛,卻似乎走得更快。
覃欽的離開,看似并沒有給嚴霜霜造成一絲一毫的傷害,唯獨她的父母才知道,自己的女兒有了更多的心事。
陸繁星能在覃母去世前再見一面,也算是沒有留下遺憾。
覃母那一夜躺在病床上,聽陸繁星說起這些年快樂的點點滴滴,絲毫不提及那些艱難心酸。
到底是一手帶大的孩子,覃母卻輕易讀出陸繁星隱藏起來的悲傷。
覃母告訴陸繁星,能原諒一切的是神而不是人,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一句話頗意味深長,卻也在側面告訴陸繁星要珍惜當下。
在葬禮上,陸繁星很想走到嚴霜霜的身邊,不為安慰,只為支持。
然而,謝珵寧攔住了她,輕聲道:“她現(xiàn)在想要的已經(jīng)不是安慰與支持,而是不打擾不過問。
”陸繁星默默站在一旁看著嚴霜霜,嚴霜霜在墓前站了多久,她就陪著嚴霜霜站了多久。
夜幕降臨時,嚴霜霜在覃釗的陪同下離開,路過他們身邊時,只停頓說了一句:“謝謝。
”那一刻,陸繁星方知謝珵寧攔住自己是對的,那個陽光明媚的女孩子早已是時光里的碎片了,他們一路走來,不停的裂變,直至成為另一個人。
參加完葬禮,陸繁星依舊住在謝珵寧那,但她時常把自己鎖在房間里。
她深知謝珵寧不會像陸家人一樣知情不報,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人,可是仍舊不愿意將心傷放在他的眼前。
陸繁星一下子失去生命里兩個重要的人,帶來的打擊太大了,以至于她自己原來的那些心傷都縮成小小的口子,不會致命,卻依舊會疼。
卡爾認為要把陸繁星帶出來,越快越好,長此以往,她有可能會更加糟糕。
是以,謝珵寧也不敢再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