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第一次去永盛商場的地下室時,汗毛瞬間就豎起來了。
這事兒得從頭說起。上周我接到商場市場部經(jīng)理的電話,說他們新商場開業(yè),想請我這個寫的作者來體驗一下,寫篇軟文。
我們商場的設(shè)計很有特色,特別是地下停車場,采用了最新的智能系統(tǒng)。電話那頭,經(jīng)理的聲音熱情洋溢,您來轉(zhuǎn)轉(zhuǎn),隨便寫點感受就行,報酬好商量。
我本來對這種商業(yè)合作興趣不大,但對方開價確實誘人,而且最近房貸壓力不小,就答應(yīng)了下來。
周六下午,我按照約定來到永盛商場。地面部分光鮮亮麗,大理石地板擦得能照出人影,中庭的噴泉隨著音樂起舞,顧客絡(luò)繹不絕。我轉(zhuǎn)了一圈,拍了些照片,準備完成任務(wù)。
地下停車場才是我們的亮點。市場部的張經(jīng)理笑著說,特別是B2層,采用了德國進口的智能照明系統(tǒng),您一定要去看看。
我點點頭,獨自乘電梯下到B1層。電梯門一開,我就覺得不對勁。
太安靜了。
雖然停車場本該安靜,但這里安靜得過分,連排風(fēng)扇的嗡嗡聲都沒有�?諝庵杏蟹N說不出的味道,像是霉味混合著某種化學(xué)藥劑。燈光也不是宣傳中說的智能照明,而是普通的熒光燈,有幾盞還在閃爍,發(fā)出惱人的滋滋聲。
奇怪...我嘟囔著,拿出手機想拍幾張照片,卻發(fā)現(xiàn)信號格空空如也。
我沿著車道向B2層走去,越往下走,那種不適感越強烈。后頸的汗毛一根根豎起,像是有人在對著我脖子吹氣。轉(zhuǎn)過一個彎,我看到通往B2層的斜坡,黑洞洞的,像是巨獸張開的嘴。
先生!
一個聲音突然在我背后響起,我嚇得差點跳起來�;仡^看見一個穿著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臉色蒼白,眼睛布滿血絲。
您要去B2層他問,聲音有些發(fā)抖。
是啊,市場部讓我來看看。
保安——他胸牌上寫著周建國——緊張地搓著手:那個...B2層最近在檢修,不太方便參觀。
但張經(jīng)理說B2層才是亮點啊。
老周的表情更緊張了:張經(jīng)理哪個張經(jīng)理
市場部的張麗,剛才還在地面接待我呢。
老周的臉色刷地變白了:張...張麗不可能...她三年前就...
就什么
沒什么。老周突然壓低聲音,先生,聽我一句勸,別去B2層。那里...不太干凈。
我心頭一緊:什么意思
老周左右看了看,湊近我耳邊:三年前商場改建,B2層出過事...從那以后,晚上值班的保安經(jīng)常聽到奇怪的聲音,像是...像是有人在哭。
我本該覺得可笑,但地下室的寒意讓我笑不出來。
出過什么事我追問。
老周剛要開口,對講機突然響起刺耳的噪音。他手忙腳亂地關(guān)掉,額頭滲出冷汗:我得去巡邏了。先生,您還是回去吧。
說完,他匆匆離開,背影幾乎可以說是落荒而逃。
我站在原地看著老周消失的方向,好奇心像野草一樣瘋長。作為一個懸疑作者,這種詭異事件簡直就是創(chuàng)作的黃金素材。
我決定繼續(xù)前往B2層。
越往下走,溫度越低。到達B2層時,我呼出的氣已經(jīng)能看到白霧。這里的燈光更加昏暗,幾根裸露的管道上結(jié)著霜。停車場空蕩蕩的,只有幾輛落滿灰塵的舊車停在不遠處,看起來已經(jīng)很久沒人動過了。
我拿出手機想記錄,發(fā)現(xiàn)不僅沒信號,連時間都停在了3:33不再變化。相機功能倒是還能用,我拍了幾張照片,閃光燈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正當我檢查照片時,余光瞥見一個黑影從鏡頭邊緣閃過。我猛地抬頭,卻什么也沒看到。
有人嗎我的聲音在空曠的地下室回蕩,沒有回應(yīng)。
我走向那幾輛舊車,發(fā)現(xiàn)都是同一型號的銀色面包車,車牌被刻意遮擋。其中一輛的后備箱沒關(guān)嚴,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掀開了它。
里面空空如也,但箱底有一大片暗紅色污漬,已經(jīng)干涸發(fā)黑。我伸手摸了摸,指腹沾上一些粉末狀物質(zhì)。
我的心跳加速了。
這不是普通的停車場。我環(huán)顧四周,注意到墻面有幾處修補痕跡,顏色與周圍略有不同。其中一塊修補區(qū)域后面,隱約可見一個被磚封住的小門。
我走近查看,發(fā)現(xiàn)小門上的鎖已經(jīng)被焊死,但門縫處有幾道深深的劃痕,像是...指甲抓出來的。
天啊...我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什么堅硬的東西。
一雙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guī)缀跫饨谐雎�,猛地轉(zhuǎn)身,看到老周那張慘白的臉。
我不是告訴過你別下來嗎他聲音嘶啞,眼睛瞪得老大,你看到什么了
這地方不對勁,我努力保持鎮(zhèn)定,那些車,墻上的門,還有這些痕跡...
老周的表情變得異常復(fù)雜:你最好現(xiàn)在就離開。趁還能走的時候。
什么意思到底發(fā)生過什么
老周長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三年前改建,有三個工人失蹤了。官方說是辭職不干了,但他們家人說那天早上明明看著他們來上班的。
為什么不報警
報了,但商場提供了監(jiān)控,顯示他們確實離開了。老周壓低聲音,可我知道監(jiān)控是偽造的。那天我值班,親眼看到他們進了B2層,再沒出來過。
我脊背發(fā)涼:那這些車...
別問了!老周突然激動起來,你快走吧,就當從沒來過這里。我也該辭職了,這地方...這地方會吃人。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音,像是有什么重物被拖動。老周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們來了,他推著我往電梯方向走,快跑!別回頭!
我們沖向電梯,老周瘋狂按著上行鍵,但電梯毫無反應(yīng)。遠處的黑暗中,傳來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越來越近。
樓梯!我喊道。
我們轉(zhuǎn)向緊急出口,卻發(fā)現(xiàn)門被鎖住了。老周掏出一大串鑰匙,手抖得幾乎拿不穩(wěn)。
腳步聲更近了,還伴隨著金屬拖地的聲音。
快點!我催促道。
終于,老周找到了正確的鑰匙。門開的一瞬間,一股腐臭味撲面而來。樓梯間的燈全滅了,只有安全出口標志發(fā)出詭異的綠光。
上去!老周推著我。
我們跌跌撞撞地爬上樓梯,身后的腳步聲突然加快,有什么東西重重撞在了樓梯間的門上。
跑到B1層時,我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老周沒跟上來。
老周我喊了一聲,沒有回應(yīng)。
我猶豫了一秒,還是繼續(xù)向上跑。沖出商場大門時,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仿佛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我癱坐在商場前的長椅上,大口喘氣,這才發(fā)現(xiàn)衣服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緩過神來后,我立刻拿出手機報警。
二十分鐘后,警察趕到。我?guī)е麄兎祷氐叵率遥瑓s發(fā)現(xiàn)一切都變了——B2層燈火通明,嶄新的智能照明系統(tǒng)運作正常,那幾輛可疑的面包車不見了,墻上的小門也毫無痕跡。
警察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您確定是這里嗎
我啞口無言。檢查監(jiān)控后,發(fā)現(xiàn)記錄顯示我獨自在地下室轉(zhuǎn)了一圈就上來了,根本沒有老周這個人。
周建國商場主管搖頭,我們這兒沒這個保安。
走出警局時,天已經(jīng)黑了。我站在路邊打車,手機突然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
你不該問那么多�,F(xiàn)在他們也盯上你了�!现�
我猛地抬頭,看到馬路對面站著一個穿保安制服的身影,但一眨眼就消失了。
回到家,我打開電腦搜索永盛商場
工人失蹤,卻只找到三年前的一則小報道:永盛商場改建期間,三名工人因薪資糾紛集體辭職。
報道配圖中,商場前的合影里,市場部張經(jīng)理微笑著剪彩。而站在她身后的保安,赫然就是老周。
我合上電腦,決定明天就去買幾個攝像頭裝在家里。今晚,恐怕是睡不著了。
第二次進入地下室
那天晚上之后,我連續(xù)三天沒敢靠近永盛商場。但老周那條短信像根刺一樣扎在我腦子里——現(xiàn)在他們也盯上你了。
他們是誰商場管理層還是...更可怕的東西
第四天早上,我終于忍不住了。我把錄音筆、強光手電和防狼噴霧塞進背包,決定再去一趟那個該死的商場。這次我學(xué)聰明了,沒通知任何人,像個普通顧客一樣混了進去。
商場白天看起來人畜無害。陽光透過玻璃穹頂灑在中庭,孩子們在噴泉邊嬉戲,一切看起來那么正常。我買了杯咖啡,坐在三樓欄桿邊的休息區(qū),俯視整個商場。
這地方以前是家醫(yī)院。
我差點被咖啡嗆到。轉(zhuǎn)頭看見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站在旁邊,黑色短發(fā),眼睛下面掛著濃重的黑眼圈。她手里攥著一張照片,指節(jié)發(fā)白。
什么我問。
永盛商場,她聲音很低,五年前是仁和醫(yī)院。他們拆了主樓,但保留了地下室結(jié)構(gòu)改建停車場。
我瞇起眼睛:你怎么知道
女孩猶豫了一下,然后在我對面坐下。她推過來那張照片——一個穿著工裝的男人摟著她的肩膀,兩人對著鏡頭笑得很開心。
這是我哥,李強。三年前在商場改建時失蹤的。她咬著嘴唇,官方說他辭職了,但他那天早上還給我發(fā)消息說要加班多賺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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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曉雨,女孩繼續(xù)說,我在網(wǎng)上看到你發(fā)的帖子...關(guān)于商場地下室的怪事。
我愣住了:我沒發(fā)過任何帖子。
李曉雨掏出手機,點開一個本地論壇。屏幕上赫然是我在知乎寫的故事——幾乎一字不差,但發(fā)布時間是昨天,署名叫地下室的眼睛。
這不是我發(fā)的。我后背一陣發(fā)涼,有人...有人在監(jiān)視我。
我們倆沉默了一會兒。噴泉的水聲突然變得很吵。
你去過B2層嗎李曉雨突然問。
我點點頭,把上次的經(jīng)歷告訴了她。說到老周時,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腕:那個保安!我哥的同事也提到過他,說有個姓周的保安知道些什么,但第二天那個人就改口說從沒見過什么老周。
就像商場對我的說法一樣。我喃喃道。
李曉雨的眼睛亮了起來:我們得合作。我這里有哥哥留下的資料,你有進入商場的理由。
她說的有道理。而且說真的,我一個人的確不敢再下那個地下室了。
今晚七點,我說,商場關(guān)門前一小時,人最少的時候。在一樓洗手間旁邊碰頭。
李曉雨用力點頭,把照片塞回口袋。臨走時她回頭說:帶上鹽和鐵制品,老人們說這兩樣?xùn)|西能防...不干凈的東西。
我本想笑,但想起B(yǎng)2層的寒意,笑不出來了。
下午我在家做準備,把鹽裝進小塑料袋,又帶了把鐵鑰匙。手機突然震動,又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
別帶那女孩去地下室。他們在看著�!现�
我手指發(fā)抖,回復(fù)道:你是誰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消息顯示已讀,但沒有回復(fù)。
七點整,我在商場洗手間旁見到了李曉雨。她換了一身黑衣服,背著個鼓鼓的挎包。
我查了醫(yī)院的舊圖紙,她小聲說,B2層?xùn)|側(cè)原來有個藥品儲藏室,位置就在你看到的那個被封的門附近。
你覺得那里有什么
不知道。但醫(yī)院搬遷時很匆忙,據(jù)說有些東西...沒清理干凈。
我們裝作普通顧客乘電梯下到B1層。這次電梯運行得很順暢,但我的胃還是揪成一團。李曉雨從包里掏出兩個手電筒,遞給我一個。
省著點用,她說,我總覺得這里的電力不太穩(wěn)定。
她說對了。B1層的燈光比上次來時更暗,有幾盞燈干脆不亮了。我們找到通往B2層的斜坡,李曉雨突然停下。
你聽到了嗎她問。
我豎起耳朵。起初只有排風(fēng)扇的嗡嗡聲,然后...是哭聲很細微,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就在耳邊。
可能是管道的聲音。我試圖理性解釋,但自己都不信。
我們慢慢走下斜坡。B2層比上次更冷了,呼出的白霧在空氣中凝結(jié)。李曉雨打開手電筒,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灰塵漂浮的路徑。
那邊,她指向東側(cè),藥品儲藏室應(yīng)該在那個方向。
我們小心地穿過停車場。地面上的輪胎印看起來很新,但這里明明沒有停幾輛車。突然,李曉雨的手電照到了什么東西——墻上一大片暗紅色的污漬,像是被匆忙擦拭過的血跡。
天啊...她捂住嘴。
我正要說話,頭頂?shù)臒敉蝗蝗肯纭:诎抵�,手電筒的光顯得格外微弱。
備用電源應(yīng)該...李曉雨的話被一聲清晰的咯咯笑打斷了。
那是個孩子的笑聲。
就在我們身后不遠的地方。
我猛地轉(zhuǎn)身,手電光束掃過空蕩蕩的停車場,什么也沒照到。但笑聲又來了,這次是從左邊傳來,接著是右邊,最后變成四面八方都有,像是有一群看不見的孩子在圍著我們轉(zhuǎn)圈。
我們得離開這里。李曉雨聲音發(fā)抖。
突然,燈光重新亮起,刺得我們睜不開眼。等視力恢復(fù)后,我發(fā)現(xiàn)面前的墻上多了一樣?xùn)|西——一個血手印,新鮮得像是剛剛印上去的,小小的,像是孩子的手。
走!現(xiàn)在就走!我拉著李曉雨往回跑。
我們沖向電梯,瘋狂按著上行鍵。電梯門緩緩打開時,里面站著一個人——是張經(jīng)理,穿著和上次一樣的藍色套裝,面帶微笑。
你們在找什么她問,聲音甜得發(fā)膩。
我和李曉雨僵在原地。張經(jīng)理的笑容擴大了,嘴角幾乎咧到耳根。
電梯故障了,她說,你們得走樓梯。
我注意到她的影子...不對勁。燈光從她右側(cè)照來,影子卻向左延伸,而且形狀扭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她腳下蠕動。
謝謝提醒。我拽著李曉雨后退,我們這就去樓梯間。
張經(jīng)理點點頭,電梯門緩緩關(guān)閉。最后一瞬間,我看到她的眼睛變成了全黑色,沒有眼白。
我們狂奔向緊急出口,樓梯間的燈忽明忽暗。跑到一樓時,一個保安攔住了我們。
這里不允許顧客進入。他皺眉道。
我正要解釋,李曉雨突然掐了我一下。這個保安的胸牌上寫著周建國。
老周
但他看起來只有三十出頭,頭發(fā)烏黑,臉上沒有皺紋。他困惑地看著我們:你們怎么了臉色這么差。
沒什么,我勉強笑道,我們只是...走錯路了。
老周——如果真是他的話——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我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勢很奇怪,像是關(guān)節(jié)不太靈活。
出了商場,我和李曉雨在附近的咖啡店坐下,兩人都還在發(fā)抖。
那不是同一個老周,李曉雨說,至少不是給你發(fā)短信的那個。
我掏出手機,發(fā)現(xiàn)又有一條新短信:
你見到年輕的我了那是他們做的復(fù)制品。別相信任何穿制服的人。——老周
我頭皮發(fā)麻,把手機給李曉雨看。
這太瘋狂了,她揉著太陽穴,但我哥哥的筆記里也提到過類似的事。他說改建時在地下挖出了什么東西...工人們開始做噩夢,夢見自己被替換掉。
什么東西
他沒寫清楚,只畫了個奇怪的符號。李曉雨從包里掏出一本破舊的筆記本,翻到某一頁。
紙上畫著一個像眼睛又像漩渦的圖案,下面潦草地寫著:B2層的哭聲不是風(fēng)聲。
我們決定各自回去查資料,明天再碰頭。臨走前,李曉雨給了我一個小護身符。
我奶奶給的,她說,至少能讓我們睡個好覺。
那天晚上,我確實睡得很好——直到凌晨三點被手機震動吵醒。是一條彩信,發(fā)件人未知。
圖片加載出來的瞬間,我徹底清醒了——那是一張B2層的照片,鏡頭對準了那個被封住的小門。門縫里伸出一只蒼白的小手,五指張開,像是在求救。
照片下面只有一行字:
他們餓了。
地下室的眼睛
那張照片在我手機屏幕上閃著詭異的光。那只從門縫里伸出的小手蒼白得不像活人,指甲縫里還有暗紅色的污漬。我盯著它看了整整一分鐘,直到屏幕自動熄滅。
凌晨三點的公寓安靜得可怕。我打開所有燈,把李曉雨給的護身符攥在手心。那個像眼睛又像漩渦的符號似乎在盯著我。
早上六點,天色剛亮,我就給李曉雨打了電話。她聽起來一夜沒睡。
收到照片了她直接問。
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也收到了。她聲音發(fā)抖,還接到一個電話...是個小女孩的聲音,一直重復(fù)救救我們。
我們約定兩小時后在城東的老茶館見面。那里顧客大多是老人,沒人會注意我們的談話。
我到的時候,李曉雨已經(jīng)在了,面前攤著幾張發(fā)黃的報紙和文件。她眼睛通紅,面前的黑咖啡一口沒動。
查到了些東西,她推過來一份文件,永盛集團的董事長馬永盛,二十年前是仁和醫(yī)院的院長。
我翻閱文件,看到一張合影:年輕些的馬永盛穿著白大褂,站在醫(yī)院門口。他身后站著幾個人,其中一個我認出來了——張經(jīng)理,年輕但同樣假的笑容。
這家醫(yī)院有什么問題
李曉雨壓低聲音:十年前有傳聞?wù)f他們在做非法藥物試驗,對象是...孤兒和流浪兒童。后來突然宣布搬遷,所有記錄都被封存了。
我胃里一陣翻騰,想起B(yǎng)2層那個孩子的手印和笑聲。
還有更奇怪的,她繼續(xù)道,醫(yī)院搬遷后,那塊地空置了兩年才開始建商場。但施工隊換了好幾批,官方說法是資金問題。
實際上
我找到一個當年的建筑工人,李曉雨看了看四周,他說第一批工人挖到地下室時,有人失蹤了。不是三個,是五個。剩下的人集體辭職,工程就停了。
我想到老周說的他們餓了,后背一陣發(fā)涼。
我們需要更多信息,我說,得找個當年醫(yī)院的知情人。
李曉雨點點頭: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到一個退休的醫(yī)院保安,叫趙國棟。他答應(yīng)今天下午見我們。
趙國棟住在城郊的老舊小區(qū)。開門的是個七十多歲的老人,駝背,左眼渾濁發(fā)白,右手少了三根手指。
進來吧,他聲音沙啞,我知道你們?yōu)槭裁磥怼?br />
他的小公寓堆滿了舊報紙和藥瓶。墻上掛著一張褪色的醫(yī)院合影,角落里用黑筆劃掉了幾個人的臉。
我在仁和干了三十年,趙國棟給我們倒了茶,手抖得厲害,直到...那件事發(fā)生。
什么事我問。
老人獨眼盯著我們:你們?nèi)ミ^新商場的地下室了,是不是聽到聲音了
我和李曉雨交換了個眼神,點點頭。
那是孩子們的哭聲,趙國棟突然說,馬院長...不,馬永盛那畜生,用孤兒做實驗。新藥,新療法,死了就悄悄處理掉。
我喉嚨發(fā)緊:怎么處理的
開始是火化,后來...老人指了指地下,地下室最深處有個焚燒爐,但有時候...他們懶得等。
李曉雨臉色慘白:我哥哥發(fā)現(xiàn)了這個
不止。三年前改建,工人們無意打通了被封的實驗區(qū)。趙國棟的獨眼濕潤了,那些孩子...他們出不來,但會拉人進去陪他們。
為什么沒人揭露這些我握緊拳頭。
有人試過,老人苦笑,舉起殘缺的右手,這就是代價。馬永盛背后有人,很大的人。
離開時,趙國棟塞給我們一把鑰匙:這是我偷偷留下的,能打開地下室最里面那扇鐵門。小心,別被保安發(fā)現(xiàn)...他們不是人。
什么意思
去看看他們的影子,老人關(guān)門前最后說,看看影子里有什么。
天色已晚,我和李曉雨坐在車里,看著趙國棟給我們的鑰匙——銹跡斑斑,貼著褪色的藥品儲藏室標簽。
今晚必須下去,李曉雨說,趁商場關(guān)門后。
太危險了,我反對,我們應(yīng)該報警。
用什么證據(jù)她苦笑,一張靈異照片和一個老頭的瘋話警察會直接把我們送進精神病院。
她說得對。我們決定午夜行動,準備好手電、鹽、鐵制品和相機。李曉雨還帶了一瓶圣水——奶奶留給我的,希望有用。
晚上11:30,我們躲在商場后門的送貨區(qū)。保安巡邏的間隔有十五分鐘,足夠我們溜進去。
記住,我小聲說,只取證,不冒險。發(fā)現(xiàn)任何東西立刻撤退報警。
李曉雨點點頭,臉色在月光下慘白如紙。
我們等巡邏保安走遠,撬開了一扇側(cè)門的鎖。商場內(nèi)部一片漆黑,只有應(yīng)急燈發(fā)出微弱的綠光。電梯已經(jīng)停用,我們找到樓梯間,小心地向地下室移動。
B1層還算正常,但通往B2層的樓梯被鐵鏈鎖住了。我正想找工具撬開,李曉雨拉了拉我——鐵鏈根本沒鎖,只是做做樣子。
陷阱我低聲問。
不知道,但沒時間了。她輕輕移開鐵鏈。
B2層比白天更冷了,哈氣成霜。我們打開手電,光束在黑暗中劃出慘白的光路。上次看到的血手印還在,但更多了——現(xiàn)在整面墻都是小手印,像是有一群孩子在墻上爬過。
藥品儲藏室在東側(cè),我回憶著,靠近那扇被封的門。
我們小心前進,腳步聲在空曠的地下室異常響亮。突然,遠處傳來金屬摩擦聲,像是有什么重物被拖動。
保安李曉雨聲音發(fā)抖。
我搖搖頭。那聲音太沉重了,不像人類能發(fā)出的。我們屏息等待,聲音漸漸遠去。
終于找到了那扇被封的門。磚墻上的修補痕跡很明顯,但中間確實有一扇小門,被多層鎖鏈封住。趙國棟的鑰匙正好能打開最里面的鎖。
準備好了嗎我問,手抖得幾乎拿不穩(wěn)鑰匙。
李曉雨點點頭,一手舉著圣水,一手拿著相機。
鎖開了,但門紋絲不動。我用力推了推,發(fā)現(xiàn)門后有什么東西堵著。我們合力推門,終于打開一條縫隙——足夠一個人側(cè)身通過。
里面的氣味沖得我差點嘔吐——腐臭、藥水和某種燒焦的混合味。手電筒照進去,首先看到的是一堆小鞋子,各種尺碼,落滿灰塵。然后是病歷本,散落一地。墻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數(shù)字和名字,有些地方有深色的噴濺痕跡。
天啊...李曉雨捂住嘴。
我們小心地進入房間。角落里有個大型金屬裝置——焚燒爐,爐門半開,里面黑乎乎的不知有什么。墻上掛著幾個小鐐銬,銹跡斑斑。
我撿起一份病歷:實驗對象7號,6歲,注射新藥X-7后出現(xiàn)癲癇癥狀...終止觀察。終止日期是十五年前。
這些都是...我說不下去了。
被實驗的孩子,李曉雨拍著照片,馬永盛用他們測試新藥,然后...
一聲清脆的咯咯笑打斷了我們。就在房間里。
手電筒光束掃過,什么也沒有。但笑聲又來了,這次是從焚燒爐里傳出來的。爐門緩緩打開,發(fā)出刺耳的金屬聲。
我們得走了,我拉住李曉雨,現(xiàn)在就走!
我們沖向門口,卻發(fā)現(xiàn)門不見了——只有光禿禿的磚墻。李曉雨驚叫一聲,我轉(zhuǎn)身看到焚燒爐完全打開了,里面爬出...
很難形容那是什么。像是幾個孩子融合在一起的形體,四肢扭曲,皮膚焦黑,沒有眼睛,只有黑洞洞的眼窩。它爬向我們,發(fā)出混合的哭聲和笑聲。
圣水!我大喊。
李曉雨把整瓶圣水潑向那東西。它發(fā)出刺耳的尖叫,暫時后退了。我抓起地上的鐵管,用力砸向墻壁——磚塊松動了一些。
繼續(xù)砸!李曉雨又找出鹽撒向那個怪物,它再次尖叫著后退。
我瘋狂砸著墻,終于打出一個洞。我們擠出去,聽到身后那東西發(fā)出憤怒的嚎叫。
我們拼命跑向出口,卻發(fā)現(xiàn)一隊保安已經(jīng)堵住了去路。他們站成一排,面無表情。我注意到他們的影子——形狀不對,像是有額外的東西在影子里蠕動。
這邊!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
是老周,真正的老周,從一根柱子后面向我們招手。我們沖過去,他帶我們鉆進一條維修通道。
你們不該來的,他氣喘吁吁地說,現(xiàn)在他們肯定要替換你們了。
替換我問,同時在狹窄的通道里爬行。
他們抓活人,把...那些東西放進去,老周的聲音充滿恐懼,外表一樣,但里面變了。張經(jīng)理三年前就被替換了。
通道盡頭是一間小密室,墻上刻滿了名字和日期——都是失蹤的人。最新的一條是三天前刻的:周建國到此,他們來了。
老周看到這個,臉色變得慘白:這不是我刻的...我一周前就被抓住了。
話音剛落,通道遠處傳來腳步聲。很多腳步聲。
躲起來!老周推著我們往密室深處去,找到馬永盛的辦公室,頂層?xùn)|北角。那里有證據(jù)!
你呢李曉雨問。
我拖住他們,老周慘笑,反正我已經(jīng)被標記了。
他從內(nèi)兜掏出一把鑰匙給我:我的保險箱,地址在鑰匙鏈上。如果我沒...去找我女兒,她知道全部。
腳步聲更近了。老周突然抱住我們,低聲說:記住,別相信任何人的影子。如果影子自己動了...跑。
說完,他沖出去,故意大聲喊叫引開來人。我們聽到打斗聲,然后是老周的慘叫,接著是詭異的、濕漉漉的咀嚼聲。
李曉雨哭了,我捂住她的嘴。聲音漸漸遠去,我們等了幾分鐘,才敢從密室出來。
走廊空無一人,只有地上一大灘新鮮的血跡,和一只被扯斷的保安鞋——里面露出一截黑色的、像樹根一樣的東西,還在蠕動。
我們找到另一條路逃出地下室,混入午夜街道上的人群中,渾身發(fā)抖卻假裝正常。老周保險箱的鑰匙在我口袋里沉甸甸的,像是某種使命。
回到車上,李曉雨終于崩潰大哭。我握著方向盤,看著后視鏡——有那么一瞬間,我的影子似乎自己點了點頭,而我確定我沒動。
腐爛的影子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害怕自己的影子。
那天凌晨回到家,我在浴室鏡子前站了很久。燈光從頭頂打下來,腳邊的影子本應(yīng)該安靜地躺著,但它似乎比平時顏色更深。當我抬起右手時,影子慢了半拍才跟上動作。
你太緊張了。我對著鏡子說,聲音在空蕩蕩的公寓里格外刺耳。
但當我轉(zhuǎn)身走向臥室時,余光瞥見影子還停留在原地。它緩緩轉(zhuǎn)過頭——就像慢動作電影鏡頭——在墻上形成一個扭曲的側(cè)臉輪廓。
我沖回浴室打開所有燈,把鹽粒撒在影子周圍。李曉雨給的護身符突然發(fā)燙,影子這才恢復(fù)正常。冷汗順著脊背流下來,我知道時間不多了。
第二天早上,我在老周鑰匙鏈上找到的地址是個老舊報刊亭。李曉雨戴著墨鏡和口罩等在巷口,手里提著裝鹽的鐵罐。
你的影子...她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打斷她,先找保險箱。
報刊亭老板是個獨臂老頭,看到鑰匙時瞳孔猛地收縮。周建國的東西他沙啞地問,你們來晚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老頭從柜臺下摸出個帶彈孔的鐵盒:昨晚有人來搶,我藏起來了。盒子上用血寫著串數(shù)字:0415。
輸入密碼打開保險箱,里面是堆發(fā)霉的文件和U盤。最上面有張周小蕓的照片——老周的女兒,穿著護士服站在醫(yī)院前,日期是三天前。
這不可能,李曉雨顫抖著指著醫(yī)院招牌,這是仁和醫(yī)院,五年前就拆了!
我翻看文件,呼吸越來越急促。馬永盛根本不是在研發(fā)新藥,而是在搞人體冷凍和意識轉(zhuǎn)移實驗。那些孩子被用來測試容器的兼容性,而商場地下室其實是實驗場的中轉(zhuǎn)站。
他們想永生,我嗓子發(fā)干,把意識轉(zhuǎn)移到新身體里,但需要...活人當載體。
文件里夾著份名單,最新記錄是上周的:周小蕓,23歲,適配度92%。后面蓋著血紅的合格章。
突然,報刊亭的卷簾門被砸得砰砰響。老頭臉色大變:從后門走!快!
我們抱著文件鉆進小巷,身后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五個保安追上來,他們的影子在地上蛇行,比本體快得多。
分開跑!我把文件塞給李曉雨,老地方見!
我在迷宮般的老城區(qū)狂奔,肺里像燒著團火。轉(zhuǎn)過一個垃圾堆時,右腿突然不聽使喚——我的影子被一條黑色觸須纏住了。那觸須從保安的影子里伸出來,像瀝青般粘稠。
護身符再次發(fā)燙,我趁機把鹽罐往后一撒。觸須發(fā)出嘶嘶聲縮回去,但更多影子從四面八方涌來。
躲進廢棄教堂時,我的右手小指開始腐爛。皮膚像泡發(fā)的宣紙般剝落,露出下面黑色的、蜂窩狀的物質(zhì)。不疼,但能聞到腐肉的味道。
手機突然震動,是李曉雨發(fā)來的定位——城南爛尾樓,附帶一句話:小蕓在這里。
我到的時候已是深夜。李曉雨躲在水泥管里,臉上有擦傷。
他們在三樓做轉(zhuǎn)移手術(shù),她給我看偷拍的照片。畫面里,周小蕓被綁在手術(shù)臺上,頭頂懸著個裝滿黑霧的玻璃罐。更可怕的是旁邊站著的人——是年輕版的老周,正往儀器里輸入數(shù)據(jù)。
我們順著腳手架爬到三樓。通風(fēng)管里傳來對話聲:
這批載體合格率太低了。是馬永盛的聲音。
周小蕓的適配度足夠轉(zhuǎn)移您女兒的意識了。假老周回答,至于那兩個調(diào)查的,他們的影子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化,很快就能當新容器。
我差點吐出來。馬永盛的女兒二十年前就死于白血病,他現(xiàn)在要借尸還魂!
突然,我的左眼一陣劇痛。鏡片反光里,眼球變成混濁的灰白色。李曉雨的情況更糟,她的左手已經(jīng)完全碳化,像燒焦的樹枝。
必須毀了主機。她指著房間中央的機器,那上面插著幾十根管子,連接著不同年齡的容器。
我們用鹽在周圍畫圈,這招對影子有效。但剛沖進去,警報就響了。假老周的頭旋轉(zhuǎn)180度看過來,嘴角裂到耳根。
槍響的同時,我撲向主機。李曉雨被影子觸須纏住,她突然把打火機扔給我:燒了它!
馬永盛在尖叫,假老周的身體在鹽粒中融化。我點燃主機,黑煙里冒出無數(shù)人臉,都是被吞噬的靈魂。周小蕓突然睜眼,瞳孔是正常的黑色。
去B2層...她虛弱地說,焚燒爐后面...鏡子...
爆炸的氣浪把我們掀飛出去。再次醒來時,我躺在醫(yī)院,警察說爛尾樓因煤氣爆炸倒塌。但我知道,那些影子還在黑暗里蠕動。
我的右眼徹底失明了,但還能看到可怕的東西——病房每個人的影子里,都有東西在游動。李曉雨失蹤了,護士說她根本沒被送來。
現(xiàn)在我寫下這些,左手的指甲正在脫落。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露出非人的笑容,記�。喝ビ朗⑸虉鯞2層,打碎那面鏡子。那里藏著所有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