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再奢求親情

    季云初盯著那一桌子尚有余溫的飯菜，并未開口，算是默認(rèn)。

    梅長恭一想到梅宮雪剛剛說的那些話，心里就有股無名火，他上下打量了季云初一眼。

    “小雪出獄的具體時間我從來沒告訴過你吧？你去上墳好像也不經(jīng)過刑部大牢��？”

    季云初微微抬頭掃了他一眼，周身散發(fā)的冷峻氣息，“你管得了她，難道還管得了我？”

    梅長恭神色一肅，沉聲開口：“那你應(yīng)該也聽見了我說的話！季云初，且不論我們對你如何，我爹他對你總是有恩吧？”

    季云初神色如常的聽著。

    梅長恭繼續(xù)道：“爹他臨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香，她從小就身體不好，說將她托付給你時，你也是答應(yīng)了的！難道不知這‘托付’二字的含義嗎？所以請你以后離小雪遠(yuǎn)點(diǎn)！”

    聞言，季云初嘴角勾起一絲不屑的笑，輕蔑道：“三公子這會兒曉得孝順老侯爺了，那你不知道他老人家有多疼愛梅宮雪？現(xiàn)在他死了，你們倒是合起伙來欺負(fù)親妹妹了！”

    梅長恭的臉?biāo)查g脹得通紅，惡狠狠的瞪了季云初一眼，可滿腔的羞慚又讓他無法反駁，只得冷笑：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在我們面前擺出可憐的樣子，故意裝的那么冷漠，連聲哥都不愿意喚我，不就是想提醒我們都欠她嗎？好像她為侯府做了多少貢獻(xiàn)一樣！”

    “是趙章那個死太監(jiān)害死了爹爹，她若真的有心，嫁過去之后就應(yīng)該找到機(jī)會刺殺對方，不至于這樣窩囊無用！”

    季云初眉頭立刻攏起，“三公子真是說得理直氣壯！那你一個大男人，又習(xí)武多年，怎么不去手刃仇敵，直接殺了趙章？”

    “我！”梅長恭原本瞪大的眼睛瞬間暗淡，煩躁地丟開了手中的酒杯，“我沒那個本事！”

    季云初冷哼一聲：“你沒本事，那就讓你那手無縛雞之力的親妹妹去？”

    他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刺痛著梅長恭的內(nèi)心，即便想說些什么來找補(bǔ)，卻怎么都找不到合適的詞。

    半晌后，他扭頭看向季云初，聲音已是低沉而沙啞，“不用你在那里說風(fēng)涼話，三年前她也去求過你，但你做的和我們有區(qū)別嗎？”

    季云初并不為自己辯駁，“是我無用�！�

    他腦海中不斷回放著梅宮雪哭著來求自己的那一幕，想讓自己替她說句公道話。

    她的眼神帶著絕望，雙手緊緊拽著他的衣袖，仿佛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當(dāng)自己拒絕后，她整個人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撐，頹然滑下。

    昨天，他其實(shí)早早就在監(jiān)獄外等著了。

    按照梅宮雪原本的性子，要么是滿懷怨恨，斥責(zé)他當(dāng)初的冷漠，要么是滿心委屈，埋怨他怎么這么晚才來接自己！

    可萬萬沒想到，梅宮雪就那么站在那，眼神像是干涸許久的古井，了無生氣。

    才三年而已，怎會變成這樣？

    想到這，季云初垂在身體兩側(cè)的雙手握成了拳頭，“現(xiàn)在說這些毫無意義，咱們也不用在這里狗咬狗一嘴毛！”

    梅長恭也沉默了下來，想到這三年間梅宮雪的變化，總感覺心口像是被什么重物壓著。

    都怪那個趙章！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梅長恭其實(shí)是有暗中打聽過梅宮雪處境的，畢竟趙章時不時在府中設(shè)擺宴席，每次梅宮雪都會出面陪酒，看起來都好好的，誰知背后竟…

    他甚至不敢深想，梅宮雪每晚面對這么個變態(tài)該有多絕望？

    季云初似乎也坐不下去了，起身便要離開。

    梅長恭卻叫住他，“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們侯府就兩個女兒，其中一個已經(jīng)有了不幸的婚姻，可不希望另一個也出事，你管好自己，切莫負(fù)了她！”

    片刻后，他又補(bǔ)充一句，“否則爹爹泉下有知，也死不瞑目！”

    季云初身形一滯，片刻后才平靜離開。

    …

    此時，桃花苑內(nèi)。

    紅袖單獨(dú)從后廚端回了幾道清粥小菜。

    梅宮雪已經(jīng)盡量克制了，明明吃得不急促，但還是將肚子填得飽飽的。

    本打算去看大嫂，剛出門，一個沒忍住，又將剛剛吃的東西吐得一干二凈。

    她只覺口中發(fā)苦，仿佛連膽汁兒都要吐出來了！

    紅袖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看著自家小姐那蒼白的臉色，很是不安。

    “沒事，只是傷了胃，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梅宮雪還要反過來安慰她。

    紅袖抽泣著道：“小姐當(dāng)初出嫁時，若肯讓奴婢跟著，絕對不會讓您把身子糟蹋成這樣！”

    梅宮雪卻搖頭，“那種地方，我嫁過去已是不幸，何苦再拖累了一個你！”

    紅袖更是泣不成聲，“他們當(dāng)初就是仗著小姐你好說話，明明是二小姐惹了麻煩，偏偏謊報(bào)您的名字，既然你們長得都一樣，那為什么不讓二小姐嫁過去？”

    她怕自己的眼淚勾起小姐的傷心事，連忙又露出一副笑臉：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二公子剛剛特意讓人送來祛疤的膏藥和滋養(yǎng)身子的補(bǔ)藥，知道您怕冷，還從宮中請來了一批工匠，說給您的閨房鋪設(shè)一層地暖！您看，二公子還是很關(guān)心您的！”

    “是嗎？”梅宮雪聲音低沉，像是從縹緲的谷底傳出的，帶著一抹疲憊。

    她曾經(jīng)那么渴望親情，然而經(jīng)歷過背叛，才讓她徹底認(rèn)清了現(xiàn)實(shí)。

    他們是真的疼愛自己嗎？

    大概率是為了減輕心中的愧疚，又或是怕自己這個樣子出門會給侯府丟人吧！

    “拿走！”

    梅宮雪不再去奢求那涼薄的親情，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

    紅袖還想再勸勸，門外突然有小丫鬟進(jìn)來稟報(bào)。

    “云初少爺來了，求見大小姐�！�

    梅宮雪滿臉不耐，直接讓人將他打發(fā)了。

    然而片刻后，小丫頭再次進(jìn)來，手上多了一樣?xùn)|西。

    “云初少爺臨走前留下一本琴譜，說若有機(jī)會，希望您可以彈給他聽！”

    那是一本極其珍貴的譜子——《幽蘭調(diào)》！

    梅宮雪曾經(jīng)跑遍了整個京都，就是為了找這本琴譜，均未果。

    想不到季云初竟找到了！

    可惜遲了，琴已經(jīng)不在了。

    梅宮雪隨手就將那樂譜丟在了琴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