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仕途來敲門
“這世上，哪有那么多憑空掉下來的好事。”
她站起身，慢慢踱到窗前，望著宮墻外燈火點點的汴梁城。
陳望亭的才華，現(xiàn)在是板上釘釘了。
下一步呢？
他會做什么？
就滿足于一個響亮的名聲？
還是……真要往這權(quán)力的漩渦里跳？
這顆棋子，似乎比她當初預(yù)想的，要有意思得多。
也……更扎手。
稷下學宮那事兒一過，陳望亭的名聲算是徹底洗干凈了，還順帶手刷了層金。
以前喊他‘草包’的，后來叫他‘《錦瑟》才子’，現(xiàn)在呢？‘學問好，腦子活’，差不多就這意思。
那些等著看他栽跟頭的人，再碰面時，那表情都怪怪的，甚至有點兒……怵他？
魏武侯世子跟曹刻晴那邊，確實沒再搞小動作。
是真慫了，還是憋著壞水等機會呢？
誰知道。
陳望亭才懶得琢磨，落得個清靜，繼續(xù)他的咸魚大業(yè)——曬太陽，發(fā)呆，能躺著絕不坐著。
這天下午，躺椅剛擺好，人還沒躺穩(wěn)呢，晴若一陣風似的跑進來。
小丫頭臉上那表情，有點兒不對勁。
“公子，外頭來了位老爺，要見您�！�
“老爺？哪家的？送東西還是送帖子的？告訴他我病了，爬不起來，不見。”陳望亭頭都沒抬。
“都不是�！鼻缛魷惤耍曇舴诺�，“那位老爺……看著挺有派頭。穿的是官袍，樣式瞧著舊，可那料子，一看就不是便宜貨。他說他姓裴，專門來找您的�！�
“姓裴？還穿著官服？”陳望亭這才坐起來點兒。
京城里姓裴的大官是有那么幾個，可哪個吃飽了撐的，會跑來他這小破院子找個窮秀才？
心里嘀咕，嘴上卻說：“請進來吧�！�
沒多會兒，晴若領(lǐng)著個人進來。
五十上下年紀，面皮清瘦，留著三綹胡子，身上是件半舊的青色官袍。
人走得不快，步子卻穩(wěn)得很。
一進院子，那感覺就不一樣了。
“冒昧上門，陳公子別見怪�！眮砣讼裙傲斯笆郑曇敉ζ胶�。
陳望亭趕緊起身回禮：“不敢當，老先生是？”
“老夫裴矩，在吏部當差�！迸峋匦α诵Γ瑘罅思议T。
吏部？侍郎？
陳望亭心里“咯噔”一下。
管官帽子的大佬！跑這兒來干嘛？
“原來是裴侍郎，失敬失敬。”陳望亭面上穩(wěn)住，腦子飛快轉(zhuǎn)著，“不知裴大人今天過來，有什么吩咐？”
裴矩擺擺手，示意他坐，自己也在旁邊的石凳坐下。
“吩咐談不上�！迸峋卮蛄恐愅�，那份欣賞不加掩飾，“老夫是聽說了陳公子的名聲才來的。錦瑟一首，確實寫得好，難得。后來稷下學宮那場，更讓老夫覺得，陳公子不簡單吶。”
他稍微停了停，語氣更真切些：“特別是公子你說的那些格物、算學的東西，聽著是‘雜學’，可道理卻挖得深。這份見識，這份膽量，在現(xiàn)在的年輕人里頭，少見�！�
陳望亭拱拱手：“裴大人太看得起小子了，瞎琢磨的，當不得真�！�
“是不是瞎琢磨，老夫心里有數(shù)。”裴矩笑了，話頭一轉(zhuǎn)，“陳公子可留意過，咱們這大乾朝，看著還行，其實里里外外都不太平？”
陳望亭心里一跳，戲肉來了。
他點點頭：“聽過一些。北邊狄人鬧得兇，東南邊倭寇也沒消停。朝廷里頭，好像也不怎么安穩(wěn)�！�
“公子看得明白。”裴矩贊許之色更濃，“邊關(guān)打仗，花錢跟流水似的。朝堂上呢，新老勢力斗來斗去，不少真正對國家好的事，想辦都辦不成。陛下是想好好干，可攤子太大，難啊。”
他輕輕嘆氣，看著陳望亭：“現(xiàn)在朝廷正缺人手，缺的不是會寫漂亮文章的，是真能干事、能解決麻煩的人。老夫看公子你，腦子里有東西，見識也不一般，要是能出來做官，肯定能幫上忙�？傇谑芯锎�，太浪費了�！�
這話，等于把路都鋪到腳下了。
陳望亭心里飛快地轉(zhuǎn)著念頭。
吏部侍郎親自上門，這是裴矩自己的意思？還是……上頭那位的意思？
那位在湖邊碰上的“小太監(jiān)”，那雙冷冰冰又看得人心里發(fā)毛的……感覺？
進官場？
告別躺平，跳進渾水里攪和？
可好處也明擺著，有了權(quán)，才能護住自己和晴若，說不定，還能拿腦子里那些現(xiàn)代玩意兒，真在這時代搞點事？
風險越大，收益越高啊。
陳望亭琢磨了下，抬頭看裴矩，表情挺誠懇：“裴大人的看重，小子心里感激�？晌揖褪莻�白丁，啥也不懂，朝廷里的事更是一抹黑，怕是干不好，反倒讓大人您失望。”
裴矩捻著胡子笑：“好玉也得打磨才能發(fā)光。公子不用太謙虛。至于怎么入仕，不是快秋闈了嘛，憑公子的本事，考個功名不難。公子要是愿意，老夫也能幫著說說話，先給你找個落腳的地方。”
這是明示可以走后門了？
陳望亭心思轉(zhuǎn)得更快，決定再試試深淺。
“多謝裴大人指點�！彼麚Q上請教的口氣，“小子膽子大，想問大人個事兒。您剛才說朝廷里頭斗得厲害，小子不懂，這水到底有多深？真想干點事，得怎么站位？怎么才能……不把自己栽進去？”
裴矩定定地看了陳望亭一會兒，很滿意。
這小子，不光腦子快，還拎得清，沒被餡餅砸暈。
“問得好�！迸峋芈f，“水太清了，養(yǎng)不住魚。官場上，想干干凈凈一個人待著，難。想干事，更難。要緊的是，得弄明白輕重，看清楚風往哪邊吹�！�
他聲音放低了些，話里有話：“最要緊的是，得明白，這大乾朝，到底誰說了算，誰是真想讓這天下好起來。跟對人了，才能站得穩(wěn)，走得長。”
這話里的意思，不能再明白了。
陳望亭心里透亮。
這位裴侍郎，八成就是那位女……皇帝派來的探子，來摸底，也來拉人。
他沒立刻答應(yīng)，也沒拒絕，只是又拱了拱手：“裴大人的話，小子記住了，一定好好想想�！�
裴矩點點頭，知道話說到這份上就夠了。
再說就過了。
他站起身：“今天打擾了。老夫覺得，憑陳公子的聰明，肯定能想明白。老夫在衙門里，等著公子的好消息。”
說完，裴矩就告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