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只是打算挪動她桌上的鳥籠,放走那只撞的頭破血流的紅鳥。
原來我是個蹩腳的魔法師?
往下一翻,似乎也不是。
——初雪那天,我收到消息,北方戰(zhàn)事大捷,與那些不怕冷的魯珀人的僵持終于結(jié)束。
不過,我一向健康的父親,國王陛下病危了。
“游戲時間結(jié)束,必須要回去了。
”
日記的最后這樣寫道。
愛洛斯披著毯子坐在扶手椅里,壁爐的火熄滅了,寒意從腳底蔓延到他全身。
原來自己是這個王國的王子。
因得到父親病危的消息,披星戴月趕回王宮。
在臨近都城時,不知怎么失去了所有記憶。
但他終歸是回來了。
在這個下了一夜雪的早晨。
窗外飄著大雪,餐廳里也格外安靜。
平穩(wěn)的王宮,仿佛一只封閉蛋殼,被他的歸來撞出一隙裂痕。
他的四個兄弟姐妹一言不發(fā),仿佛素不相識。
直到愛洛斯放下餐叉,擦了擦唇角。
桌上四個人都停下了用餐。
他起身,“我去看看父親。
”
“我陪你。
”
最靠近長桌主位的男子站起身,他生得高大挺拔,金發(fā)耀眼,明眸如炬,暗綠披風(fēng)和金扣長靴襯得他大方雍容。
愛洛斯在他面前,就像是個落魄的吟游詩人。
他是自己的大哥,大王子雪繆。
愛洛斯不置可否,只看他笑容和煦,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是要單獨和自己說話?
還是……不想自己單獨和父親說話?
他還沒來得及想清,原本坐在雪繆對面的女子站起身。
她一頭直順的銀灰長發(fā),與她身邊的短發(fā)青年發(fā)色如出一轍。
他的二姐,瑟緹公主,和她的同母弟弟,三王子歌加林。
瑟緹手背一拂,裙擺便飄旋著展開,使她如同一朵紫花曼陀羅。
“我與歌加林陪你去,就不必勞動王兄了。
”
懂了,愛洛斯想。
這顯然是有話要單獨對他說了。
他和誰走就意味著成了誰的同盟。
五位王子公主中,只有愛洛斯手中無權(quán)、母親已逝、外公一族遠(yuǎn)在邊地,幾乎沒有一爭之力,看起來也沒有爭奪的心。
所以他成了被爭取的一方。
餐桌上劍拔弩張,只有最小的妹妹仍然坐在位置上,她的胡椒肉餡餅還剩下半塊,被她放回盤子里。
她拍拍手,“我去吧,你們急成這樣,愛洛斯哥哥就會支持你們嗎?”
愛洛斯的目光從大哥平靜的臉上,移到二姐嚴(yán)肅的臉上,最后去看他一派自信的小妹妹。
他素來玩兒心甚重,總能立刻分辨出哪個回答惹怒的人會更多,然后毫不猶豫地選擇——
“對呀,若王冠無主,我選阿尼亞。
”愛洛斯笑著說。
二姐表情不屑,三哥則有些不滿。
“阿尼亞今年才十二歲。
”大王子溫和地說,他臉上無奈的神情,好像愛洛斯開了一個不合時宜的玩笑。
“可你盤子里的鹿,是我獵的。
”
阿尼亞聲音甜美,不帶感情地回應(yīng)。
她說完,跑上前來牽住愛洛斯的手,“和我走吧。
”
愛洛斯被她牽著走了兩步。
身后,大王子再沒出聲。
他卻聽到瑟緹凌厲的聲音:“你以為你在拉攏誰?你親愛的哥哥愛洛斯,九歲的時候,就能讓野鹿們傾林而出,卻只是陪他午憩,沒有傷害一只。
大臣們至今樂道,和你比,說不定他才是眾望所歸。
”
阿尼亞腳步一頓,似乎完全沒有被挑撥,頭也不回道:“太好了,愛洛斯哥哥。
下次獵鹿,我一定要帶上你。
”
最終還是她陪愛洛斯上樓的。
五公主阿尼亞,是國王五個孩子中最小的。
她金發(fā)白裙,像是一只洋娃娃。
讓愛洛斯意外的是她一路上什么都沒說。
只是問他這兩個月在外面,玩兒的好不好?想不想她?
他們一直走上樓。
走廊盡頭的門緊閉著。
愛洛斯不知道父親會對他說什么,他一路都在想將阿尼亞支開。
可這太難了,沒有什么事情能讓她放棄監(jiān)督這短暫的會面。
即將走到門外時,阿尼亞忽然抬頭問:
“愛洛斯哥哥,你真的會幫我嗎?我很想做國王。
”
愛洛斯笑道:“會啊,像從前那樣。
”
阿尼亞也笑了,她笑起來,露出一顆虎牙。
“那好,等我成了繼承人,你依舊想去哪里都好。
未來,我會封你為大國師。
”
“噓。
”愛洛斯的手指抵在唇間,“這里畢竟還是父親的宮殿,盡管我萬分樂意。
”
“那我在這里等你。
”阿尼亞停在門外,金色陽光照亮她雪白的長裙。
侍衛(wèi)讓開,她沒有再跟上來。
愛洛斯深深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他推開門。
他不相信阿尼亞只因為一句保證就放松,但也著實想不明白她的舉動是什么意思。
姐妹兄弟之間暗流涌動,他現(xiàn)在仍不知道可以相信誰。
只有父親,總不至于百忙之中抽空害他失憶。
他可以和父親分享自己失憶的事,然后討論到底誰在暗中操縱一切。
推開門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