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燈
在俞國,人人都要過花燈節(jié)。
據(jù)說只要將自己心中所想寫在花燈上,愿望就能實現(xiàn)。
有人將花燈放于湖中,任其順?biāo)鞫�,有人將花燈與手中升起,任其迎風(fēng)向而飄。
至于要將花燈放在哪里,全看個人喜好。
在皇宮亦是如此。
但我從未自己親手制作過花燈,我不擅制作,自然就作罷,也懶得去買。
光是看著別人放花燈,我便心滿意足。
我抬頭望了望窗外,天黑了。
從此刻開始,天上,河中,便會出現(xiàn)各色的花燈,一盞盞,皆是心意。
我將毛筆放下,起身去往殿外。
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四處逛逛,與百姓共賞花燈。
月色甚好,我漫步于宮廊下,遠(yuǎn)遠(yuǎn)瞧見前方的涼亭內(nèi)坐了一人,身邊站了兩位仆從。
我略微走進(jìn)了看,原來是謝允。
今日是花燈節(jié),想必他正在此處做花燈。
我正欲轉(zhuǎn)身要走,卻聽得輕輕一聲喊,“陛下。
”
他瞧見了在廊中暫留的我。
我邁步走到他身邊,他雖將手中的紙稍加掩藏,我還是瞥見了紙上的字。
只是他似乎還未寫完,紙上用十分清秀的字寫著,“愿母安康,愿陛……”
我心中一怔,愿母安康…雖說謝如枯之事非我之過,可說白了,還是因于我沒能保護(hù)好她,讓她如今蒙受了不白之冤。
“你可是在做花燈?”明明看到了,可我不知為何,又問一遍。
“是啊,我聽說,這花燈需要自己親手一點一點去做,寫在上面的心愿方能實現(xiàn)。
”
這種話,不聽還好,聽過了,便總能使人相信。
不知又是哪個賣這些材料的商販說的。
“那你接著做吧。
我便不打擾你了。
”
說罷,我轉(zhuǎn)身離開。
我聽到他起身的響動,卻沒有留我。
沒有保護(hù)好他母親,如今我無顏面對他,更無顏面對如枯的在天之靈。
或者說,我沒有勇氣。
我走出宮外,不知不覺便來到了人聲鼎沸的街道。
這條街是俞城的主街,街道兩旁皆是賣花燈的攤子,甚是熱鬧。
行走間,我瞧見不遠(yuǎn)的攤販處似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佳節(jié)之時也戴著佩劍,正看著那琳瑯滿目的花燈發(fā)呆。
我走上前去,拍拍她的肩,“知涸,在想什么呢。
”
她轉(zhuǎn)頭來看我,眼中洋溢著驚喜。
“陛下也在此?”
我忙捂上她的嘴,見那商販未聽到后,才小聲說道,“我出來四處逛逛,不用叫我陛下,稱我邵兒便可。
”
她遲疑片刻,笑道,“好,邵兒。
”
我瞧了瞧眼前掛著的各色花燈,其中有一只,燈上繡了幾只白兔,甚是可愛。
我欲踮腳取那花燈,卻見知涸先行幫我取下,順帶也取了旁邊的一只。
“老板,這兩只多少錢?”
她對我一笑,轉(zhuǎn)而便付了錢。
我從她手中接過花燈,與她一同走著。
“謝謝你,知涸。
”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必不必。
”
“只是我看你直接取了我這只的旁邊那只,好像并沒有精心挑選。
”我不禁說道。
“我一向不擅長這類事,既然陛…邵兒是精心挑選的,那我便選旁邊的那只,也差不多嘛。
”
我聞言笑起來,她倒是很實誠。
走著,知涸突然牽起我的衣袖,“陛…邵兒,我?guī)闳好地方,我最近剛找到的!”說罷,她便拉著我小跑起來。
我只覺心中隱隱作痛,這句話,我從前聽過一次。
“看!”跑了不久,便到了。
我四處望著,這里,像俞城,又不像俞城。
一條清溪流淌著,與石相擊發(fā)出陣陣脆響,如琴如鈴,溪邊是一個小小的石亭,看上去有些破舊,卻也不為一番好景致。
她走至石凳邊,用袖子拂去灰塵,便招呼我過來坐下。
待我坐下來,她便笑道,“這里俞城西街的一處拐角,據(jù)說以前也曾是行人休息之處,后來被雷劈了,便再無人來此。
”
“啊?”我忙起身,知涸又抓住我的衣袖,“方才我是開玩笑罷了,邵兒也信。
”
我舒了口氣,重新坐下,“不甚好笑。
”
她將筆墨紙硯放于桌上,這也是方才在商販處買的。
一人一張紙,寫下自己心中所想,再放到花燈里。
知涸遞來筆,“邵兒先寫吧!”
我忙擺擺手,“知涸先寫吧,我還沒想好。
”
她點點頭,拿著紙筆,鄭重其事的坐到了桌子另一側(cè),抬眼看著我,“不許偷看噢!”
我笑著轉(zhuǎn)過頭去。
夜空中,已有不少花燈升起,星星點點,為烏黑的夜添置了幾寸光明。
看著一盞盞花燈升起,那些星星點點,是某一個人的心愿。
整片夜空,皆是美好。
“我寫好了!”她說。
我將紙和筆接過,見她又坐在了我旁邊,便笑著瞪她。
知涸撇撇嘴,“我不偷看。
”,說著,乖乖坐到了另一側(cè)。
我提筆,欲寫時,心中竟有些緊張。
如今我還有何心愿?
想罷,我只寫六字,便放下筆。
念如枯,亦念君。
“這么快!”知涸說道。
“自然。
我已為帝王,還能有何心愿?”
知涸只看著我,沒有再說話,默默將寫好的紙卷起來放入花燈中。
我也拿著花燈,點燃了火,便將它放飛。
看著它一點點飛到夜空中,與千萬個故事,千萬個心愿飄至一起,我不禁看的出神。
只愿我的心意,能傳達(dá)給黃泉彼岸之人。
我轉(zhuǎn)頭瞧一眼知涸,她也閉著眼,祈禱著。
忽然,我注意到知涸的臂膀處似有血滲出,青藍(lán)色的衣物上染了一點紅。
我猛然抓住她的胳膊,只聽得她低哼一聲,臉上盡是痛苦的神情。
“你受傷了,怎么回事?為何不好好包扎?”
還好我隨身帶了草藥,我將知涸扶至石凳上坐好,正欲解衣,卻被她制止。
“再這樣下去,傷口會更加嚴(yán)重的。
”
聞言,她便慢慢松開手,別過頭去,不再管我。
我知她姑娘家羞澀,便盡量只褪去少許衣物,可,我還是發(fā)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