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博弈
“咚、咚、咚�！�
第三輪敲門聲，依舊是那三下，沉悶、規(guī)律，像是一把無形的錘子，不輕不重地敲擊在李嚴和白宇緊繃的神經(jīng)上。
每一次震動，都仿佛讓書房里彌漫的塵埃不安地跳動。
兩人屏息凝神，站在二樓書房的陰影里，心臟在胸腔中狂跳，幾乎要撞破肋骨。
“規(guī)則一說的是……‘沒有規(guī)律’的三聲敲門�！崩顕缽娖茸约豪潇o下來，壓低聲音，幾乎是用氣聲在說話，“但這個……非常有規(guī)律�！�
白宇的嘴唇抿得發(fā)白，眼神銳利地盯著門口的方向，仿佛要穿透墻壁看到外面的景象。
“也許……規(guī)則本身就是誤導。或者，這是另一種東西，不在規(guī)則之內(nèi)。”
“無論是哪種，”
李嚴深吸一口氣，空氣中陳舊紙張和灰塵的味道讓他喉嚨發(fā)癢，
“我們都不能回應。規(guī)則的核心是‘不回應’，無論敲門聲是否有規(guī)律。這很可能是作者設置的第一個‘選擇題’，選錯了，也許就直接ga
over�！�
白宇點了點頭，表示認同。他經(jīng)歷過這個世界的恐怖，更能理解這種步步驚心的規(guī)則陷阱。
敲門聲停歇了。
門外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比之前的敲門聲更讓人毛骨悚然。
仿佛有什么東西，就貼在門板之外，無聲地等待著，觀察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鍋里煎熬。李嚴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十幾分鐘，那股無形的壓力才緩緩退去。
仿佛門外的“訪客”失去了耐心，悄然離開了。
兩人都松了一口氣，但緊繃的神經(jīng)并未完全放松。
“這里……比我想象的還要危險。”李嚴靠在書柜上，感覺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僅僅是待著不動，就充滿了惡意�！�
“你之前說……我們是在和‘作者’博弈？”
白宇轉(zhuǎn)過身，看向李嚴，昏黃的燈光下，他眼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痛苦和探究的復雜情緒，
“你的意思是，這一切，包括我父母的死，這些規(guī)則，都是那個‘作者’寫出來的？”
“恐怕是這樣�！�
李嚴點頭，語氣沉重，
“我們就像是棋盤上的棋子，按照他設定的規(guī)則行動。你母親的日記，這些規(guī)則，甚至剛才的敲門聲，都是他筆下的情節(jié)�！�
“那他為什么要這么寫？”
白宇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是憤怒，也是不解，
“他為什么要寫死我的父母？為什么要創(chuàng)造出這種……鬼地方？”
“我不知道�！崩顕捞拐\道，
“也許是為了制造沖突，也許是為了推動劇情，也許……根本沒有任何理由，只是作者隨性的惡意。但現(xiàn)在糾結(jié)‘為什么’意義不大，關(guān)鍵在于，我們怎么‘破局’。”
他走到書桌前，目光再次落在那本攤開的筆記本上，尤其是那幾頁記錄規(guī)則的內(nèi)容。
“作者設定了規(guī)則，但他并非全知全能。任何故事，只要是人寫的，就必然存在邏輯的連接點，甚至可能是漏洞。”
李嚴的眼中閃爍著屬于編輯的敏銳光芒，
“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找出這些連接點，理解這個世界的‘底層邏輯’，甚至……預測作者下一步的‘劇情安排’。”
“預測？”白宇皺眉。
“對，預測，或者說推理�！�
李嚴解釋道，
“比如，你母親的日記提到了幾個關(guān)鍵點：槐樹林、凌晨2:37的鐘、閣樓的彈珠聲、鏡子，還有最后那個被血污覆蓋的內(nèi)容和‘不要相信他’的警告�！�
他指了指日記：
“規(guī)則一和規(guī)則二我們已經(jīng)初步接觸或了解了。規(guī)則三提到了凌晨2點37分和鏡子，但關(guān)鍵信息被血污遮蓋。規(guī)則四的‘他’指代不明。還有，日記前面提到‘閣樓有人走動’，這和規(guī)則二‘彈珠聲’似乎有關(guān)聯(lián)�！�
“閣樓……”
白宇的目光投向天花板，
“我爸媽的書房旁邊，就是通往閣樓的樓梯�！�
“那里很可能是下一個‘劇情觸發(fā)點’�！崩顕姥凵衲�，
“作者很可能會引導我們?nèi)ツ抢�。但我們不能完全被動地跟著劇情走。我們需要主動出擊，尋找作者可能忽略的，或者說，他認為不重要的信息。”
“比如？”
“比如，你父親�！崩顕勒f，
“日記主要是你母親寫的，記錄了她的恐懼和發(fā)現(xiàn)。但你父親呢？他也是民俗研究學者，他難道沒有留下任何東西？他的研究筆記？他的觀點？”
白宇愣了一下，隨即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我爸……他確實也有自己的書房，在一樓。但我媽出事后，我……我沒敢仔細翻看他的東西。他的書房，我只是匆匆瞥了一眼�！�
“很好！”
李嚴精神一振，
“這可能就是作者敘事中的一個‘盲點’。他聚焦于母親的日記和規(guī)則怪談，可能會忽略父親這條線。走，我們?nèi)タ纯�。�?br />
兩人立刻行動，小心翼翼地走下吱呀作響的樓梯。
一樓比二樓更顯陰暗，空氣似乎也更加凝滯。
白宇帶著李嚴來到一樓走廊的另一側(cè)，推開了一扇虛掩的門。
“這里就是我爸的書房。”
與母親書房的簡潔不同，父親的書房顯得有些雜亂。
大量的書籍、文件、地圖堆放在書桌和旁邊的架子上，空氣中彌漫著更濃重的舊紙張和煙草混合的味道。
看起來，這里的主人是一個沉浸在研究中，不太注重細節(jié)的人。
李嚴的目光像掃描儀一樣快速掃過整個房間。
他的編輯本能告訴他，線索往往隱藏在不經(jīng)意的角落。
“分頭找。”李嚴說，
“注意任何筆記、手稿、地圖標記，或者……任何看起來和‘規(guī)則’、‘槐樹’、‘2:37’相關(guān)的奇怪東西�！�
兩人開始仔細翻找。
白宇主要檢查書桌上的文件和抽屜，而李嚴則走向那個堆滿資料的架子。
架子上的東西很雜，有裝訂成冊的本地縣志，有手繪的周邊地區(qū)地圖，上面用紅藍鉛筆做了許多標記，還有一些打印出來的論文和剪報，主題大多關(guān)于民間傳說、祭祀儀式和地方禁忌。
白宇抽出一份看起來比較厚的手稿，封面上沒有標題，只是用鋼筆寫著一個日期：
“10月”。
他翻開手稿，里面的字跡遒勁有力，與母親娟秀的字跡截然不同。
這似乎是白宇父親的研究筆記，而且看日期，正是在他們出事前不久記錄的。
筆記前面大部分內(nèi)容是關(guān)于槐樹歷史和相關(guān)傳說的考證，顯得很學術(shù)。但翻到后面，筆者的語氣開始發(fā)生變化，多了一些推測和不安。
【……槐樹的根系異常發(fā)達，遠超同類樹種。當?shù)貍髡f其根系深達地府，能引渡亡魂，并非空穴來風。實地勘察發(fā)現(xiàn)，其主根方向……指向的并非地下，而是……】
【……鐘表異常并非個例，鎮(zhèn)上老街區(qū)的幾戶人家也反映過類似情況，時間都指向凌晨2:37。這個時間點，似乎與二十幾年前一次未被記錄的礦難有關(guān)……但檔案缺失�！�
【……閣樓的聲音，并非錯覺。我放置的錄音設備捕捉到了微弱的滾動聲，頻率奇特。初步分析，不像是彈珠，更像是……骨骼？】
看到這里，李嚴感到一股寒意。父親的研究似乎比母親更深入，也更接近某些物理層面的“真相”。
他繼續(xù)往下翻，突然，一張夾在筆記中的小紙條滑落下來。
紙條上只有寥寥幾行字，字跡潦草，仿佛是在極度匆忙或恐懼中寫下的：
【規(guī)則是活的�！�
【鏡子不是通道，是眼睛。】
【不要照鏡子，會被“看見”�！�
【她看到的“他”，不是人。】
【源頭在……】
最后幾個字被墨水涂抹掉了，看不清楚。
“找到了！”
與此同時，白宇也發(fā)出一聲低呼。他從書桌最底層的抽屜里，拿出了一個老舊的木盒子。
盒子沒有上鎖，白宇打開它，里面放著的不是什么重要文件，而是一些……看起來像是兒童玩具的小物件：
幾顆磨得光滑的玻璃彈珠，一個掉了漆的木制搖鈴，還有……
一面邊緣發(fā)黑的小小的手持銅鏡。
就在白宇拿起那面小銅鏡的瞬間——
“啪嗒！”
二樓傳來了清晰的、玻璃碎裂的聲音！
緊接著，是某種東西快速滾動的聲音，像是……無數(shù)顆彈珠同時從高處落下，在地板上瘋狂彈跳、滾動！
聲音密集而混亂，瞬間充滿了整棟屋子！
規(guī)則二：【如果聽到閣樓有彈珠落地的聲音，立刻躲進衣柜，直到聲音消失�！�
“糟了！”李嚴臉色煞白，“閣樓的聲音！”
他們觸發(fā)了規(guī)則！是因為動了這些東西嗎？還是因為……他們在一樓找到了不該找到的東西？
“快！找地方躲！”白宇反應極快，他猛地拉起李嚴，環(huán)顧四周。
父親的書房里沒有衣柜！
“這邊！”
白宇指向旁邊一個巨大的立式書柜，
“躲到書柜后面去！”
兩人迅速閃身躲到沉重的實木書柜后面，緊緊貼著冰冷的墻壁。
閣樓的彈珠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集，仿佛一場聲音的暴雨傾瀉而下，震得整個屋子都在嗡嗡作響。
更可怕的是，那聲音似乎正在……順著樓梯往下蔓延！
李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緊緊攥著那張寫著補充規(guī)則的紙條，腦子里一片混亂。
【規(guī)則是活的�！�
【鏡子不是通道，是眼睛�！�
【不要照鏡子，會被“看見”。】
白宇手里還拿著那面小銅鏡！
“白宇！鏡子！”李嚴急促地低吼，
“規(guī)則說不要照鏡子！快把它收起來！”
白宇渾身一震，這才意識到自己手里還拿著那面冰冷的銅鏡。
他慌忙想將鏡子塞進口袋，但慌亂中，手一滑——
“當啷！”
小銅鏡掉落在地，鏡面朝上，正好映出了書柜縫隙外，客廳昏暗的景象，以及……某種難以形容的、扭曲的陰影，正從樓梯口的方向，無聲地蔓延過來！
（與此同時，現(xiàn)實世界）
昏暗的房間里，只有電腦屏幕散發(fā)著幽幽的白光，照亮了鍵盤前一張疲憊而亢奮的臉。
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屏幕上的文字一行行增加。
【……彈珠的聲音如同失控的洪流，淹沒了整棟建筑。冰冷的恐懼抓住了他們的心臟。他看到鏡子里映出的陰影，那并非實體，而是某種更深沉、更古老的惡意……死亡的腳步，正在靠近�！�
男人停了下來，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殘忍的微笑。
“差不多了……是時候構(gòu)思結(jié)局了�！彼哉Z，
“是絕望的循環(huán)？還是徹底的吞噬？得給我的‘主角’們，一個‘印象深刻’的終點啊……”
他拿起桌邊的咖啡杯，抿了一口早已冰涼的咖啡，眼中閃爍著創(chuàng)造者獨有的、掌控一切的光芒。
的結(jié)局，即將落筆。
而書中的人，對此一無所知。
他們的命運，只在他的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