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將軍
“你們看,他的面具好丑,好嚇人啊。
”耳后的聲音率先打破了沉默。
“是啊是啊,哪個正常人會戴著面具參加征選的。
”“定是面目可憎,你看他那營養(yǎng)不良的身子。
”有人接著嘲笑,引得周圍人一陣哄笑。
“哈哈哈···”笑聲此起彼伏,如同海浪般拍打著崔九的耳膜。
眾人議論紛紛,時而“嘖”聲四起,時而哄堂大笑。
崔九心中卻如同平靜的湖水般,沒有泛起一絲漣漪。
她心想,你們就盡管笑吧,誰都別想擊潰我改變命運的決心。
就在這時,一個威嚴的聲音自遠處響起,“都給我安靜!若再有人引起哄亂,就都給我滾出去!”說話的正是監(jiān)軍齊郢,他在將士們口中是出了名的兇殘。
他的目光掃過人群,所到之處,議論聲皆戛然而止。
眾人無聲低下頭,默默的站直身子。
“開始吧。
”這是一場赤手空拳的較量,對面的馬奴先是發(fā)出攻擊。
崔九想起父君曾對將士們說過的話,“在戰(zhàn)場上,就算敵方萬人我軍只有一人,氣勢也絕不能輸。
”更何況,她作為將門之子,自幼耳濡目染也習得一些拳腳功夫。
面對強攻,她冷靜的分析。
先是敏捷地閃躲,觀察著對方的動作和節(jié)奏。
很快,她便看穿馬奴只有一身蠻力,動作和腳步都缺乏章法,顯然不是習武之人。
面具下,她嗤笑一聲,心中暗喜。
終于,馬奴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動作也變得越來越遲緩。
她知道,時機到了。
迅速調(diào)整好自己的狀態(tài),然后利用自己小巧的身體,如同獵豹般迅速發(fā)起了攻擊。
一套拳腳功夫施展開來,動作流暢且有力,每一拳每一腳都精準地擊中了那馬奴的要害。
“崔九,勝!”在男尊女卑的大胤,女子向來膽小軟弱,任誰都不會想到,面具下鎮(zhèn)定自若的瘦小,會是一個女孩子。
她成功了,總算是邁進了玄鐵軍。
經(jīng)過一番激烈的角逐,除去被淘汰、受傷以及棄權(quán)的選手,剩余的人全部成功選入了玄鐵軍,由百夫長帶領(lǐng)。
“去吧,孩子,你一定要記住,你選擇的這條路定是遍地荊棘,萬事都要多加小心,尤其是人心。
”曲終時人終有散,寒夜中她告別老崔獨自前行,終于抵達了位于大胤皇城以南的玄鐵軍營房。
崔九被分到了一個還算寬敞的營帳中,與她同住的有兩人是從玉京城來的。
他們身材魁梧,目光銳利,一看就知道是久經(jīng)沙場的老兵。
而另一個,則是比崔九年長幾歲的新兵,名叫朔風,來自北疆。
朔風好奇地觀察了崔九兩日,尤其是她臉上那張猙獰的鬼面。
終于,他按捺不住開口問道:“你為何睡覺時也要戴著面具?”“哦,幼時受過傷,疤痕過于猙獰,怕嚇到大家。
”另外兩人聽到他們的對話,饒有興趣地走上前來,取笑道:“你戴著面具才是會嚇到大家吧。
”“如果你們真的想看,我可以摘下面具。
還煩請你們做好心理準備,因為我的疤痕確實很!嚇!人!”那二人面面相覷,他們顯然是被她的話噎到了。
“嘁,沒人想看。
”轉(zhuǎn)眼間,她加入玄鐵軍已有數(shù)月。
這日,營帳通鋪上鼾聲如雷,她蜷縮在茅草堆里,用粗麻布將胸部勒出一塊塊淤青。
準備回去時,她突然想起昨日校場比箭時,她為掩藏女子身形故意摔進糞坑,卻意外發(fā)現(xiàn)疫病戰(zhàn)馬的蹊蹺。
她打算再去查看那匹戰(zhàn)馬。
“崔九!給爺?shù)难プ硬粮蓛�!”百夫長的軍靴踩住她散落的襪帶,他破舊的靴筒里掉出一粒金餅渣子,烙著戶部軍餉特有的暗紋。
她只得咬緊牙齒,垂眼叩首,“擦好了。
”這幾個月里,崔九總是搞“特殊”,大家一起沐浴更衣時,她也總是找借口逃脫。
眾人都對她頗有意見。
百夫長更是仗著自己的職位,有意無意的找她的麻煩。
由于身份原因還在蟄伏期,她不想多生是非,每次面對這個百夫長的刁難,她都屈膝伏地隱忍退讓。
待百夫長滿意的走后,她看了看剛剛趁機拾起的金餅渣子,用手捏碎后察覺出異常。
再用舌尖輕觸,她頓時愣住,想起幼時父君曾在墨江一戰(zhàn)中帶回幾名俘虜,從他們的身上搜刮出了一些,她偷偷見過。
而她現(xiàn)在手上的金餅渣子,正是漠江砂金特有的咸澀感。
為了不打草驚蛇她只能暗自記在心里,先回去歇息待日后慢慢調(diào)查。
新兵們除了每天要去校場做最基本的訓練,還要在夜晚給將士們洗馬。
一次偶然洗馬,崔九發(fā)現(xiàn)戰(zhàn)馬瞳孔泛藍。
她想起以前兄長教她騎馬時提起過,這是馬兒誤食狼毒草后中毒的特征。
“難道···營中有奸細?!”她喃喃道。
次日夜里,她躲在暗處,偷偷將“奸細”藏好的狼毒草換成新的馬料。
“你在做什么?”她的舉動恰巧被監(jiān)軍齊郢看到。
“有人將馬料換成了狼毒草,請監(jiān)軍過目。
”齊郢接過她手中的狼毒草,“哦?有何證據(jù)�。俊薄耙股睿〉牟]有看清那人的長相,不過我已將它換成了全新的馬料。
”“你怎么證明,這狼毒草不是你放的?”她二話不說隨機拿起剛換的馬料吃了起來,信誓旦旦的說:“這是我剛剛換過的馬料,想必整個過程您也看到了,如果是我放的狼毒草,那我現(xiàn)在就應(yīng)該中毒倒地,而不是站在這向您自證。
”“好,我暫且信你,但你依然沒有洗脫嫌疑,如若你能將此人找出來,我不僅會就此作罷還會重重的賞你。
否則,唯你是問!”這件事過去沒多久,校場就發(fā)生了暴動,有一匹馬不知怎的受了驚嚇,肆意狂奔,傷害了數(shù)名將士。
在場的人無一不后退,只有崔九站了出來。
“大家不要驚慌,這樣只會讓馬兒更加不安。
”她的聲音在混亂中顯得格外冷靜,她目光堅定,毫不猶豫地走向那匹受驚的馬。
雙腿一夾,馬兒便如離弦的箭一般沖出校場。
狂風在耳邊呼嘯,崔九緊緊抓住韁繩。
“崔九,小心。
”只有朔風說了句擔憂的話。
她努力馴服□□的馬兒,終于馬的速度變慢了。
她下來安撫馬兒,卻意外發(fā)現(xiàn)馬鞍處有個暗格。
她打開后,發(fā)現(xiàn)里面有張字條,寫著「狼毒草百夫長
」。
雖不知這個字條是誰寫的,但她已經(jīng)開始懷疑這個百夫長了。
她夜里暗自潛入百夫長的營帳中,果不其然,在床下暗格發(fā)現(xiàn)了幾株狼毒草。
她站在百夫長的營帳外,把找到的狼毒草都丟在地上,號召大家。
“大家伙來看呀,今日的驚馬,還有前幾日的馬匹中毒事件,全都是百夫長所為。
”她的聲音洪亮有力,穿透了整個營房。
將士們紛紛圍攏過來,臉上寫滿了驚訝和不解。
他們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啊,怎會是他?”“莫非他是北狄派來的奸細?”“······”更多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片譴責的浪潮。
不明所以的百夫長從茅房走來,看到地上的狼毒草顯然慌了神。
他試圖為自己辯解,“大家不要聽他在這里信口雌黃。
”她冷笑一聲:“是嗎?諸位如果不信可以進去看看他床下的暗格,那里還有狼毒草的殘渣。
”她的話語像一顆火種,瞬間點燃了眾人的憤怒。
他們不顧百夫長的阻攔,一擁而上,沖進了營帳。
“竟真的是他!”一個士兵從暗格中掏出了殘留的狼毒草殘渣,高高舉起,向眾人展示。
“你可差點害了我們性命!”另一個士兵怒不可遏地沖向百夫長,拳頭緊握,眼中燃燒著怒火。
齊郢從暗處走近,揮起砍刀,百夫長人頭落地。
“從今日開始,百夫長由崔九接任。
”鮮血飛濺,看的人都嚇傻了。
崔九不為所動,她自然知道今日的驚馬不是他做的手腳,可那又如何。
又過了三年。
辰時,校場擂臺上,崔九的束胸布已被汗水浸透。
“鬼面小將也敢挑戰(zhàn)斥候營?老子早就好奇了這面具下是怎樣猙獰的一張面孔,今日便要將它摘下給大家伙好好看看!”校尉獰笑著劈刀砍來。
她旋身錯步,靴底暗藏著抹了毒的薄刃割斷了對方的腳筋,在漫天噓聲中突然她衣擺裂開,肋骨處猙獰的狼爪疤痕驚得全場一片死寂。
“兩個月前狄戎屠村時留下的。
”她為了能更快的在玄鐵軍站穩(wěn)腳,順勢將匕首插進已經(jīng)快長合的傷疤,忍著劇痛剜出嵌在肉里的狼牙尖角,“夠不夠當投名狀?”在場的人無不震驚。
當夜,校尉暴斃于營帳中,而她因此一戰(zhàn)成名,接過死者腰牌,成了斥候營最年輕的校尉。
加入玄鐵軍的”。
第十年,鬼面將軍崔九率五萬玄鐵軍回宮復(fù)命。
圣上追封其為鎮(zhèn)北將軍,于宮中設(shè)慶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