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相冊
這是做父母的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孩子長大了，有了喜歡的人，也有了自己想要的，為此不惜與家里人唱反調(diào)。
林老爺子總是說，事業(yè)真的這么重要嗎？你現(xiàn)在再不抱他，過不了多久就抱不動他了。
他們總以為時間還長，未來還遠(yuǎn)，小不點(diǎn)還這么小，總有機(jī)會抱他再給他講故事，談?wù)撊松屠硐搿?br />
時光荏苒，隔一段時間回來林錦川長高一點(diǎn)，其實(shí)他們連小不點(diǎn)喜歡什么都不清楚，偶爾還是賀銘打電話告訴他們的。
真的如父親所說，現(xiàn)在的他們已經(jīng)抱不了林錦川了，他們之間的距離隔了很遠(yuǎn)，但又像是很近。
很微妙的感覺，想去觸碰又不敢觸碰。
“他替你們照顧我這么多年，家長會，接我上下學(xué)，請家長，帶我去玩，傾聽我的要求和想法的從來都不是你們，而是賀叔叔。
我和他并沒有血緣關(guān)系，他對我的好從來都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你們不能視而不見，我更不能。
我喜歡上他，才是理所當(dāng)然的�！绷皱\川的言語落在二人的心上，不免對視良久，誠然，他們不是好的父母親。
誰都是第一次為人父母，不可否認(rèn)的是，他們是愛這個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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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的聲音帶上了幾分哽咽，像是希冀的眼神望向林錦川，她在求一個可能性，猶豫帶著不確定的語調(diào)：“有沒有可能，你這是雛鳥情節(jié)呢？”
“怎么可能？”林錦川立時反駁，帶著幾分急躁的語調(diào)，“我又不是傻的，賀叔叔這么優(yōu)秀的人，喜歡他也無可厚非吧？
何況我的生命里已經(jīng)習(xí)慣有他們的存在了。
爸爸媽媽，我知道你們喜歡我，想要我好，我也愛你們。
但其實(shí)我不怕外界的流言蜚語，我只怕失去賀叔叔和濃濃，和他們在一起我會幸福，會快樂。
有的人喜歡吃蘿卜，有的人喜歡青菜，我們無法去評論別人的愛情到底是不是真愛，旁人對于我們的關(guān)系也不應(yīng)該置喙。
愛情是兩個人的事，但凡事總有例外的�！�
這件事，最后站出來的反而是林錦川，他是林家的小少爺，是屋子里所有人都愛著的小少爺，他的言語很有分量，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意料之外的發(fā)言，不像是平時的林錦川能說出來的話，可賀銘清楚，這樣的林錦川才是真正的林錦川，就像他們?nèi)齻�人之間的事情被許濃揭穿的那一天，林錦川的“懂事”一樣。
他足夠了解別人的秉性脾氣，也懂得什么樣的場合說什么話才是最好的，這件事被揭穿，說到底林少爺?shù)囊痪湓挼值蒙腺R銘的十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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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拐走他們兒子的老男人說的話，怎么誠懇都不算有可信度。
這樣的林錦川相較于平時，更多了幾分魅力。
“爸，媽，你們是因?yàn)槲蚁矚g男人所以接受不了，還是因?yàn)槲蚁矚g兩個人所以接受不了？
還是因?yàn)橘R叔叔比我大二十歲？”林錦川說了所有的可能性，語氣還算是平靜。
“這三件有哪一樣你覺得是我們能接受的？”林父語氣生硬，將怒不怒的模樣像是極力按捺著心中的怒火，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們揍上一頓出氣。
“但我是一個獨(dú)立的人，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你們是我的家人，當(dāng)然可以干涉，但不能決定。”林錦川說的果決。
“你們在一起會幸福，會快樂。
是你自己說的，對嗎？
阿川今天做的這個選擇義無反顧，未來無論遇到什么艱難險阻我也希望你也能邁過去。
這條路不好走，我希望你們能牽著彼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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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愛了，傷心了，難過了，別忘記你永遠(yuǎn)都是林家的小少爺�！绷掷蠣斪忧昧饲霉展鳎@是他這個還健在的當(dāng)家人作下的決定，“一家人難得聚在一起，留下來吃個便飯吧�！�
意料之外的結(jié)果，其實(shí)他們都做好了打持久戰(zhàn)的準(zhǔn)備，林老爺子比想象中的好說話，而林錦川其實(shí)比任何人都要堅(jiān)定和堅(jiān)持。
少年人從未撞過南墻，或許他才是三個人里面最不會屈服和妥協(xié)的那個。
“爸，你怎么能……”林父剛要說出口的話被林老爺子打斷了。
“一切交給時間，現(xiàn)在正是他們濃情蜜意的時候，你要拆散他們，只會讓小川恨你。
何況我覺得許濃挺好的，我是真喜歡這孩子，多才多藝，又漂亮干凈，賀賢侄長得稍微差了點(diǎn)，但是會賺錢，而且對小川算得上真心實(shí)意。
何況我們林家的小少爺，耍兩個男人怎么了，尋常的有錢人家，說不定還不止耍兩個呢�！绷掷蠣斪酉袷抢项B童的發(fā)言，通情達(dá)理又那樣荒誕不羈。
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許濃，直接一個鞠躬，眼睛彎成了月牙，t恤工裝褲的打扮顯得整個人帥氣又干凈，語調(diào)是誠摯的可愛：“謝謝爺爺�！�
而后又看向林錦川的父母：“謝謝爸爸媽媽。”
他這算是順著桿子往上爬了，根本不給三位長輩后悔的機(j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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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銘和林錦川不約而同地看向許濃，略帶幾分訝異的眼神，稍加思考之后又覺得情理之中，很像是許濃的作風(fēng)。
林錦川是真的感激，良久過后說了聲謝謝。
而賀銘也跟著道了謝。
“阿銘都跟了我們小川了，是不是該改口叫一聲爺爺來聽聽？”林老爺子言語戲謔。
“我都多大了，伯父您也就六十出頭而已，這么叫豈不是把您叫老了。”賀銘的輩分驟然拉低了一輩，倒不是接受不了，而是不習(xí)慣。
賀銘因?yàn)槭抢蟻碜�，在賀家的輩分都出奇的高，年過四十已經(jīng)當(dāng)了什么祖父，曾祖父之類的，驀然叫別人爺爺，也的確是不習(xí)慣。
“你啊，不想叫還說這樣好聽的話來搪塞我�！绷掷蠣斪又糁掌鹕恚R銘招了招手，“來，陪我下棋�！�
賀銘順從地跟著林老爺子上了樓，他也清楚林老是不想讓氣氛太過尷尬，畢竟賀銘還是跟兩個小的差了輩，和林錦川的父母才是同輩人。
留下四個人在客廳里面面相覷，許濃和林錦川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拘謹(jǐn)?shù)卣驹诮锹淅�，等著父母的問話�?br />
“許濃是哪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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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
“今年多大了？”
“比阿川小半歲�！�
“學(xué)的什么專業(yè)？”
“美術(shù)。”
“爸爸媽媽是做什么的？”
“我媽是教育家，我爸的話，算是醫(yī)生�！�
……
兩位長輩的問話，許濃也不敢胡說，只能禮貌地回答著，其實(shí)林家最不了解的就是他了，問這么多也是理所當(dāng)然。
漫長的盤問過后，林母才放過了兩個小的，讓他們自己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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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錦川笑意吟吟地帶著許濃回了自己的房間，兩個人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都松了一口氣。
片刻的休憩過后，許濃趴在了林錦川的身上告訴他：“哥哥，你知道嗎？我是真的做好了赴死的準(zhǔn)備來的。
從來不敢想這么順利。”
“沒那么夸張啦，我們家我爺爺就是一言堂，他同意了，基本上就沒什么大事了�！绷皱\川在很早之前就預(yù)料過了，也因?yàn)檫@樣，倒不如一次性地把他出柜還有三個人的事情坦白攤開來講，以后無論在哪個家里都不用遮遮掩掩的了。
林錦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推了推身上的許濃：“你起來，我拿個東西給你看�！�
“什么東西？”許濃依言起身。
林錦川從床上下來，在書架上找出來兩本相冊，微笑著看向許濃，向他揮了揮手上的東西：“找到了，我從賀叔叔家里拿出來的，過來一起看�！�
林錦川席地而坐，許濃也跟著坐了下來，兩個人的肩膀挨著頭發(fā)勾了絲：“這一本賀叔叔小時候的照片，那時候的彩色照片和現(xiàn)在的區(qū)別很大吧？
賀叔叔的爸爸媽媽給他拍的，雖然我沒見過，但也可能特別小的時候見過只是忘記了，可愛吧？
我知道濃濃肯定也想看，賀叔叔是被愛著的，只是愛他的人太早變成了天上的星星，他不得已成熟成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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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朋友看起來好像很多，但其實(shí)一直都是一個人。
之前我總是想啊，如果我能夠和賀叔叔在一起的話，他要比我先離開我再離開這個世界，我不舍得他再和心愛的人分別了。”
“很幼稚吧�！绷皱\川一頁一頁的翻著，從最開始的幾個月的照片到后面的孩童，通過這些印記，好像能從中窺探賀銘的過往似的，“我覺得我那時候好笨，我比他小二十歲，這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嗎？”
許濃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相冊里的照片，偶爾又用余光看向林錦川，目光溫柔而繾綣，也并不打斷少年的碎碎念。
“這張，和賀叔叔一起的，照片里的人是賀叔叔的初戀，很可愛的一個男生吧，這是值得記憶的一件事，就算生活里的痕跡磨滅了，記憶也會記得。
所以沒有必要，他們相愛過，但是還會有后來�！绷皱\川又道，賀銘的照片越到后來越少，到了二十歲戛然而止。
這是賀銘的父母親給他拍的照片，或許后來年紀(jì)愈大，身體也不好，已經(jīng)沒辦法給賀銘照相了。
可以看得出賀銘年輕時候的帥氣和稚嫩青澀，也可以看得出，他是一直被愛著的，只是愛他的人沒辦法再陪伴他了而已。
林錦川又換了一本相冊，這本相冊里都是林錦川：“這是賀叔叔給我拍的，我學(xué)校里獲獎上臺領(lǐng)獎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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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舞的時候，游玩的時候，寫作業(yè)的時候。
這張很傻吧，我蹲在路邊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我也忘了到底為什么哭了，這樣的黑歷史現(xiàn)在看來也挺有趣的……”
林錦川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這本厚厚的相冊還沒有被填滿，而新幾頁的照片里，許濃看到了自己，是一張自己坐在沙發(fā)上的照片，賀銘帶著自己第一次去酒會的時候。
像是不遠(yuǎn)處的偷拍角度，里面的角色除了自己還有一些不認(rèn)識的路人也被拍了進(jìn)去。
許濃呼吸一滯，莫名的覺得眼眶酸澀。
“這張是濃濃啊，好帥，像個小王子。”林錦川也注意到了，而后偏頭看向許濃，“濃濃有小時候的照片嗎？”
“有�！痹S濃說道，“但是不多。”
“沒事了，以后我們?nèi)齻�人的照片別說一個相冊，就是一百個相冊也裝不下的，我們給你拍啊。
我手機(jī)里就有好多呢，下次去洗出來�！绷皱\川的手勾上了許濃的肩，把人往自己懷里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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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賀銘陪著林老爺子下棋，
“不理解我為什么會同意嗎？
也是，像我這個年紀(jì)的人應(yīng)該會很迂腐，別說我，就是年輕人也未必接受得了這種混亂關(guān)系。
但是，阿川為了你們都做好對抗世界的準(zhǔn)備了，我這個糟老頭子又能怎么辦？
如果愛他的人不支持他，又有誰會贊同他？
我不想他傷心難過而已。
至于你，我也算了解。
只能說，我孫子眼光還不算差�！绷掷蠣斪娱_門見山的解釋，是意料之外的豁達(dá)。
這天，他們在林家消磨了大半天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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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乘著漫天的星光，是難得的好心情，
許濃建議他們要在陽臺上快樂一次才行，這像是他能夠想象出來的慶祝方式。
林錦川不自覺地紅了臉，而賀銘若有所思，像是沒聽見許濃說的什么，漫長的靜默過后，賀銘說：“下次有空的話，帶你們?nèi)タ纯次野謰尠��！?br />
見過家長了，也就算確定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