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段夢
入眠以后,聞萊做了兩段夢,夢里的故事和場景都與寒溪鎮(zhèn)有關(guān),那個她成長的地方,承載著她童年的珍貴縮影,永遠(yuǎn)的避風(fēng)港。
家鄉(xiāng)的一年四季都很美,而她最偏ai,一半是果香,一半是日光的夏天。
推開窗,青se的波浪在yan光的照耀下閃閃發(fā)光,她喜歡迎著自由的風(fēng),手腳并用地爬上瓦砌的屋頂,目視天邊,她的眼中倒映著五彩斑斕的世界。
鞋底鋪滿易碎的瓦片,稍不留神,一旦踩空,小聞萊就會立馬摔得四肢著地,pgu開花。
但是,被ai的人一直都,有恃無恐。
當(dāng)她安全踩上倒數(shù)第七根梯子橫桿,底下站著的英朗少年會條件反s地張開雙臂,寵溺地沖她笑,她偏頭,確定他在那,然后松開扶梯,落到他懷里,甜甜地喊他:“陳書哥哥。”
他的力氣很大,每次都能穩(wěn)穩(wěn)地拖住她,被喊到名字的少年將她放到地下,毫不嫌棄地用手拍掉她身上臟兮兮的灰,又幫她把散亂的鞋帶系好。
她低頭,看著他琥珀se的眼睛,說:“我想要六只蝴蝶�!�
于是,陳書解開了另一條完整的繩,按照她的要求,熟練地系了六個蝴蝶結(jié),一邊三只,一雙就是六只。
完后,她滿意地笑了笑,指著他的鞋子:“你看,我們加起來就有十二只蝴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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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他剛好十二歲,她七歲。
陳書臉上漾著溫和的笑意,像三月的明媚春光,柔柔地灑向她暗se的窗格。
他攤開手,她回握,掌心貼掌心,步伐一致地邁向堂前修葺的庭院。
天se漸晚,西山的紅日已緩緩暈開,庭中的花草被罩上一層溫柔的薄紗,盛放的桔梗與梔子花瓣于清風(fēng)中輕輕晃動,夏蟲隱匿于花叢之下瑟瑟鳴叫,不久,院中的石燈籠被點亮,散發(fā)朦朧的光暈。
此情此景,歲月靜好。
可她一點也不靜,一點也不好,中藥端上桌的時候,仍舊是熱氣騰騰,碗里冒出的白煙熏得她難受極了,那苦得要命的氣味令她表情失控,胃里翻江倒海,還沒喝,她就作嘔了。
聞萊可憐巴巴地望著媽媽,弱弱央求:“媽媽,我能不能不喝這個呀,這個好苦好黑�!薄安恍小!甭動駬u頭,斬釘截鐵道。
聞萊瞬間,心碎了一地,囫圇吞下,然后憤憤地將空碗推給對面的nv人,撒腿就跑。
聞玉絲毫不擔(dān)心,跑來跑去,總歸是那一個地方。
沒錯,就是陳書哥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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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書家離她家大約百米遠(yuǎn),換句話,就是隔壁的隔壁,聞萊每天串他門的次數(shù)b隔壁王nn家養(yǎng)的小h狗還要勤快。
“我討厭生��!
“討厭吃藥!”
“討厭打針!”
“討厭媽媽!”
她皺著一張臉,坐在他旁邊的石凳上,抱不平。
他沒有回應(yīng),自顧自搗鼓手邊的東西。
沮喪嗎,難過嗎?這是肯定的,說著說著,小珍珠掉得像不要錢一樣。
“為什么不理我。”她邊擦淚邊哭,模樣看起來有點呆憨。
陳書騰出一只手,不緊不慢地0她的頭發(fā),以此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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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效果明顯,她逐漸停止哭泣,嗚嗚鬧了幾下,轉(zhuǎn)眼就被其他事物x1引。
“你在g什么?”她湊頭。
他說,“整理資料。”
“整理資料�!彼�,可惜,詞匯量有限。
她不是很理解,不理解也不多問,伸了手,拿過石桌上擺著的橙子水,抿了一小口。
陳書家后院種了一棵橙樹,春天開花,夏天果實成熟,金燦燦的像燈籠掛滿樹梢。
每到夏天,小朋友們約伴而來,懷里揣著一兩顆橙子,又心滿意足地成群離去。
她不一樣,她更喜歡躲在樹蔭下乘涼,聞著橙香,伴著琴音,度過漫長的夏季。
他好像很寶貴這一沓“資料”,反復(fù)檢查,生怕遺漏,仔仔細(xì)細(xì)地將一張又一張薄薄的紙頁放進(jìn)淺棕se的文件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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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袋上面印了四個黑se大字,但是她只認(rèn)識其中一個。
“南�!�
東南西北的“南”
陳書告訴她,他要去很遠(yuǎn)的地方上學(xué),那有高樓,有霓虹燈,有汽車……有許許多多漂亮的東西。
夏夜的風(fēng)提前吹來了離別的序曲,視線越過近處的稀疏燈火,望向遠(yuǎn)方的群山,她的聲音含著希冀。
“那我們什么時候能再見面呢?”
陳書只是搖頭,或許一年,或許三年,或許永久不見,他給不了明確的答案。
在經(jīng)歷過離別的年紀(jì),聞萊很早就學(xué)會了如何隱藏失落情緒,喉間沁著淡淡的苦澀,怎么咽都咽不下。
不加糖的橙子水其實是苦的,這也是她不ai吃橙子的原因,她討厭所有的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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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小聞萊破天荒睡了個懶覺,日上三竿才悠悠轉(zhuǎn)醒,她洗漱完,穿好鞋,正準(zhǔn)備去他家蹭飯,順便將自己珍藏多年的玻璃罐子作為道別禮物送給他,罐子里裝滿了各se各樣的小石頭,每一顆都很特別。
小心翼翼地捧著玻璃罐,卻被媽媽告知,陳書一家已經(jīng)搬走了,就在天剛亮的時候。
她不信,抱著罐子沖到了他家門口。
可惜,那一次,她無法再大搖大擺地走進(jìn)去,因為她沒有鑰匙,解不了鎖。
媽媽抱起小小的她,不停地拍她的背,輕哄道:“沒關(guān)系,寶貝,還有媽媽在,媽媽會一直陪著你�!�
山的那邊,火車在鐵軌上行駛,當(dāng)車輪軋過兩軌銜接處時會發(fā)出轟隆轟隆的響聲,她聽見了,尤其清晰。
聞萊掙脫媽媽的懷抱,胡亂抹了淚,赤著腳,朝似乎近在眼前的方向,馬不停蹄地奔跑。
綠se的列車穿梭于群山之間,融入壯麗的自然背景中,也徹底消失于她眼底。
每日往返的列車不只這一輛,可她多么希望就是這一輛,無論陳書是否在里面,她都要一直喊他的名字,如果可以……耳邊卻只剩一遍又一遍的空谷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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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被人無情拋棄的小孩,默默地埋著臉,蹲在軌道旁。
夢里的每一幀,每一幕,每一細(xì)節(jié),都太過于真實,真實到現(xiàn)實里的她,也感同身受地哭了,她的左眼掉了一滴淚。
夢里,她聞到了苦橙的氣味,是那樣的熟悉,很像他。
不知抓住了什么,她淚眼婆娑地仰頭,頭頂?shù)娜展獯萄�,聞萊看不清他的模樣,偏執(zhí)地認(rèn)為他就是他。
她喘著氣,求他別離開。
“別走�!�
“誰別走?”
“你�!�
狹小的醫(yī)務(wù)室逐漸“熱鬧”起來,不同類型的病號齊聚一堂,人增多了,空氣中的氧仿佛也變得稀薄,四處彌漫著化學(xué)合成品的氣味以及各類難聞的t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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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種因素,壓得周郁迦有些透不過氣來,藥膏很快凝固,他盡量忽略掉身上令人不適的黏膩感,快速地穿好衣服,再次輕拉起那塊藍(lán)se的布簾。
搖椅上躺著的nv孩終于冒出了點動靜,他依舊是視而不見地經(jīng)過,許是受到外界的煩擾,又或者是他離她最近,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能輕而易舉地被她的敏感捕獲。
她分得清現(xiàn)實與夢境的區(qū)別,但分不清現(xiàn)實與夢境的界限,久久地陷入,g耗在原地打圈。
聞萊知道自己在做夢,并且這個夢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稱之為“惡夢�!�
這個惡夢足夠消耗她的jg力和t力,只需要一gu無形的風(fēng)就推她掉進(jìn)重重迷霧里,面前分明是花團(tuán)錦簇,遍地yan光的景象,可她的眼里只剩原始的黑se。
她迫切地想尋找到一條分界線,將黑se和白se徹底阻隔,就在她孤立無援的時候,忽然有一陣輕雨落下,淋sh了夢中的世界,她閉著眼,眼水混雜著雨水,一同消失在天幕里。
原來那條分界線是青se的,從來都是。
聞萊怕一眨眼,他就立馬不見了,她焦慮著,急急地伸出手,嘗試抓住他。
指節(jié)碰到對方的手,她0到了不同于自身的溫度,他的手很暖很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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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掌心的紋路緩緩移動,她不自覺地g住他的小指,像小時候玩過家家一樣,纏著對面的人,不松開,直到他應(yīng)允。
“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永遠(yuǎn)陪著我,答應(yīng)我?”
接下來,他會點頭。
她要繼續(xù)說:“那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噢�!�
她貼上來的那一刻,朝他說胡話的那一刻,周郁迦竟有些不知所措,他低頭,垂眼看她,她原本是安靜地睡在搖搖椅上,誰料他一出現(xiàn),她開始不安分了。
大腦不合時宜地發(fā)出催促信號,提醒他,該走了。
眼睛卻聚焦著,明顯舍不得。
算不上靠蠻勁掙脫她的桎梏,但也用上了企圖及時ch0u身的力度,可她偏不讓,牢牢地鎖住他的手。
耳邊傳來她時不時的囈語,聽著有些不真切,斷斷續(xù)續(xù)的,組不成一句完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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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脾氣和好耐心是可以通過后天努力逐步培養(yǎng)的,好b人與人進(jìn)行交流時,即使不愿發(fā)言,也要養(yǎng)成善于傾聽的好習(xí)慣。
這三者似乎在現(xiàn)在,同時共存。
周郁迦俯身,用一只空余的手,溫柔地?fù)嵘蟦v孩漸漸褪紅的臉頰,幾乎是一瞬,他的手背便留下了被濡sh過的痕跡。
他輕聲問她,“誰別走�!�
她此刻惦念的人是誰,夢見的人又是誰。
總歸不是同她僅有一面之緣的周郁迦吧。
很奇怪,他的心里居然涌現(xiàn)出了一gu自我嘲弄的意味,可為什么要這樣想,這樣想的誘因又是什么呢?
她明明正在牽的,是他的手,不對嗎?
她又在哭,只不過這次只有左眼在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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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的眼淚蜿蜒而下,淌過他的指節(jié),流過他的手腕。
她的聲音尖尖細(xì)細(xì)的,幾分柔軟,幾分委屈反復(fù)呢喃道:“你……別走…”
“�!钡囊幌�。
指針停在某個節(jié)點準(zhǔn)時敲響,鐘擺左右搖擺兩秒,他的前方是順時針,后方是逆時針,僅僅是那一秒。
他心甘情愿地選擇了為她后退一步,回到她身邊。
他沉默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收回右手,而被她緊緊握著的左手,不動聲se地染上一片冰涼。
她的臉是燙的,手是冷的,兩種極端的t感交織碰撞,討厭的病毒開始在t內(nèi)瘋狂作妖。
發(fā)燒誘發(fā)腹痛,她的身t負(fù)荷有點承受不住了,從她慘白的面se,發(fā)g的唇瓣,深淺不一的呼x1聲,周郁迦也很快察覺到了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