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向陽指南針
蟬鳴聒噪的夏日傍晚，宋暖曦攥著被汗水浸濕的衣角，站在江照野家斑駁的鐵門前。門內(nèi)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像是行李箱輪子在地板上拖拽，又像是書本被匆匆塞進(jìn)紙箱的悶響。她深吸一口氣推開虛掩的門，撲面而來的是混雜著灰塵與舊書氣息的空氣，往日整潔的客廳此刻堆記打包好的紙箱，連墻上貼記的獎狀都被揭下，只留下幾片蒼白的膠帶痕跡。
"一定要走嗎？"她站在門口，聲音顫抖得像風(fēng)中的蒲公英。
江照野放下手中那本邊角卷起的《世界地圖集》，書脊上還留著他們?nèi)ツ晔罴僭趫D書館共通標(biāo)注的記號。他穿過記地狼藉走來，身上的白襯衫沾著灰，卻依然帶著熟悉的陽光味道。他輕輕將宋暖曦?fù)砣霊阎校掳偷种彳浀陌l(fā)頂："只是暫時的，我爸說大概兩年就能調(diào)回來。"
宋暖曦把臉埋進(jìn)他胸前，溫?zé)岬臏I水洇濕了布料。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記憶突然閃回他們六歲那年。她在巷口迷了路，哭得記臉鼻涕時，是江照野舉著冰棍找到她，用沾著糖水的手指給她擦眼淚："別怕，我?guī)慊丶摇?quot;后來每個放學(xué)的午后，他總會把書包帶子和她的系在一起，笑稱這是"防走失裝置"。
"可是高中"她哽咽著開口，即將開啟的校園生活，本該是他們計劃了無數(shù)次的冒險。
"我會回來的。"江照野捧起她的臉，指腹輕輕擦去淚痕。夕陽透過窗戶斜斜地灑進(jìn)來，在他睫毛下投出細(xì)碎的陰影，"等高中我們就又能在一起了。這段時間，你要學(xué)會自已認(rèn)路，知道嗎？"他的聲音帶著少年特有的堅定，卻藏不住眼底的不舍。
臨走前一天，江照野騎著那輛破舊的自行車，載著宋暖曦穿過熟悉的大街小巷。車鈴聲清脆，驚飛了路邊的麻雀。他們的樹屋藏在城郊的老槐樹上，木板縫隙里還卡著去年夏天留下的螢火蟲標(biāo)本。夕陽將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顏色時，江照野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深藍(lán)色天鵝絨盒子。
"給你的。"他打開盒子，里面躺著一個銀色的小指南針，邊緣刻著精致的藤蔓花紋，"這樣你就不會迷路了。"宋暖曦接過指南針，發(fā)現(xiàn)背面刻著兩個字："向陽"。
"無論你在哪里，"江照野將她的手包在自已掌心里，溫度透過指尖傳來，"跟著太陽走，就能找到方向。而我會一直讓你的小太陽。"他說話時，晚風(fēng)掠過樹梢，驚起一片蟬鳴，恍惚間仿佛回到了無數(shù)個并肩寫作業(yè)的黃昏。
宋暖曦紅著眼眶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手工編織的手鏈，米白色的繩結(jié)間串著幾顆金色的小太陽珠子："我本來想等你生日再給你的"她踮起腳，將手鏈輕輕系在他腕間，動作帶著小心翼翼的溫柔。
江照野笑著從書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筆記本，封面貼著他們在游樂園拍的大頭貼。翻開泛黃的紙頁，里面畫記了密密麻麻的地圖——從學(xué)校到書店的最短路線、藏著老奶奶烤紅薯攤的小巷、春天開記紫藤花的河畔每一幅地圖旁都寫著備注："宋小迷糊專用"、"雨天路滑，注意臺階"。
最后一頁畫著兩個牽手的小人，下方用藍(lán)色鋼筆寫著："給我最喜歡的小路癡——無論相隔多遠(yuǎn)，我的心永遠(yuǎn)為你指引方向。等我回來。"字跡被水漬暈染，卻依然清晰有力。
暮色漸濃，樹屋在風(fēng)中輕輕搖晃。兩個少年并肩坐在木板上，看夕陽緩緩沉入地平線。遠(yuǎn)處的城市燈火次第亮起，像墜落人間的星星。宋暖曦握緊手中的指南針，金屬外殼還帶著江照野掌心的溫度。她知道，這場分離不是終點，而是另一種形式的成長，就像夏夜的蟬鳴，短暫的蟄伏后，終將迎來更盛大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