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對勁兒
裴寂幾乎是本能地拽住韁繩,虎口被粗糙的麻繩勒出紅痕,生平頭一回覺得連趕車這種小事都如此棘手。
老黃牛撂挑子似的停下不動,喘著氣。
崔小七跳下車,凍僵的腳踩在冰面上打滑,“哎呦,老黃這是發(fā)脾氣了,阿寂,解開韁繩。”
銀色的面具泛著冷光,跟裴寂的目光一樣冷,縮著的長腿落在地面上,盯著黑漆麻烏的韁繩,遲遲沒有出手。
崔小七反應(yīng)過來,自己動手解開,“潔癖這毛病可不好,也就我能慣著你�!�
她的碎碎念被一聲狼嚎打斷。
崔小七渾身汗毛倒豎,循聲望去,山坳里一雙幽綠眼睛正盯著她們。
這條道,夜路可沒少走,從沒遇到過狼,狼不應(yīng)該在深山嗎?
怎么跑到路邊來。
不對勁兒啊。
村口。
許巧巧站在夜風(fēng)中,焦躁地來回踱著步子,踩著沒有融化的積雪嘎吱響。
一旁的小八被她晃得頭暈?zāi)垦�,卻只是默默站著,沒有出聲打斷。
“小八,不是娘說你,沒事瞎跑什么?你七姐這會都沒有回來,結(jié)冰的夜路不好走,萬一夜宿山路上,這不得凍成冰塊。”
說到一半,突然壓低聲音,“這小七也是,竟帶著她小……叔……”
許巧巧像是說給小八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小八靜靜聽著,沒有阻止她的念叨,眼睛盯著月色中,輪廓模糊的村外小道。
盼著能看到崔小七的影子。
許巧巧頓住腳步,突然想到什么,轉(zhuǎn)頭對著小八說,“小八,聽牛嬸說小九還在村西尾的草屋替那個誰看家,她小怕黑,你去陪著�!�
“嗯�!毙“说偷蛻�(yīng)了一聲,提步朝著村西尾走去。
每走幾步,她就忍不住回頭張望。
……
禿林中,一雙幽藍(lán)的狼眼,正死死盯著它的獵物。
崔小七大氣不敢出,彎腰從鹿皮靴中掏出利刃,橫在胸前。
她踮起腳尖,盡量壓低走路的聲響,朝著裴寂靠近。
手擋在唇前,低聲道,“它若是襲擊我們,你負(fù)責(zé)保護(hù)小叔,我來對付它!”
有了上次遇到地痞流氓的教訓(xùn),崔小七長了心眼。
進(jìn)城不讓帶弓箭,她就偷偷戴袖箭。
作為現(xiàn)代的射擊運(yùn)動員,她平日里除了訓(xùn)練,還有一項實操課——制作弓弩。
其中最擅長的就是袖箭。
小巧玲瓏的袖箭,藏在手腕上,十分隱蔽。
沒想到這么快竟派上了用場,剛好實操一下威力如何。
裴寂雙手抱臂,向后退了兩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踩得冰面“嘎吱響”。
月色中,他一臉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
甚至期待她和狼的搏殺。
誰會贏得生機(jī)。
崔小七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狼要是不主動攻擊他們,她也不會動手。
可這突兀的踩雪聲��!
這家伙幫不上忙,還凈添亂。
突然,枯枝上積雪“嘩啦”墜落,驚起一群夜梟。
崔小七瞳孔驟縮,心臟猛烈跳動起來。
狼動了!
它弓起脊背,四肢在雪地上驟然發(fā)力,如離弦之箭朝著他們這邊奔來。
板車上坐起身的崔有糧死死攥著車轅,指節(jié)發(fā)白,連牙齒打顫的聲音都不敢發(fā)出。
幾個呼吸間,只見那狼從半坡縱身躍下,落地時雪沫飛濺,爪尖擦著冰面擦出刺耳鳴響。
朝著崔小七滑去,在距離她兩米處停下。
一人一狼對峙著。
崔小七第一次如此近距離面對狼,強(qiáng)壓下內(nèi)心的恐懼。
畢竟野豬行動可沒狼這般迅猛。
她擼起袖子,露出袖箭、伺機(jī)而動。
狼對月“嗷”了一聲,猛地朝著她撲過來。
她迅速射出袖箭,可惜準(zhǔn)頭偏了,箭頭扎進(jìn)狼腿。
她側(cè)身滑開躲避,卻還是被狼爪劃過肩膀,火辣辣的疼痛讓她眼前炸開無數(shù)金星。
裴寂背倚在一棵大樹上,瞧見崔小七手腕上的袖箭時,身體不自覺地站直,目光緊盯著袖箭。
這袖箭造型和精準(zhǔn)度在大禹國內(nèi),甚至金夏國從未見過。
這一刻,他對崔小七產(chǎn)生了更濃厚的興趣,好奇更甚。
本想著作壁上觀,看來必要時候需出手。
崔小七捂著流血的傷口,血腥味讓狼更加瘋狂,它瘸著腿再次撲來。
這一刻,一道身影沖了出來——是崔有糧!
他不知哪來的力氣,從板車上沖出來擋在崔小七身前。
崔小七反應(yīng)慢了半拍,驚喊道。“小……叔……”
裴寂薄唇緊抿,手腕翻轉(zhuǎn),一道利器射向狼背,狼身形一歪倒地。
崔小七抓住時機(jī),再次射出袖箭,這次精準(zhǔn)地刺入狼腦。
崔有糧摔倒在地,他只知道不能讓七丫頭出事,本能戰(zhàn)勝了恐懼。
裴寂挑眉看著這一幕,心中泛起波瀾:這就是家人,親情?
他看了太多的骨肉相殘,甚至子殺父,父弒子。
從未見過這般為家人豁出性命的人~
眸里的寒霜漸漸融化。
“小叔!”崔小七啞著嗓子喊道,連忙半跪在地扶起崔有糧,焦急問道:“摔到哪里了?要不要緊,還能不能走路?您怎么就沖出來��?”
崔有糧被崔小七的連環(huán)問,堵得不知先回答哪個問題。
看著愣住的崔有糧,崔小七暗罵自己狗嘴吐不出象牙,說裴寂腦子有問題,這下倒好,小叔摔到腦子了。
心中自責(zé)、懊惱、又很感動。
“好、好著呢�!甭牭酱抻屑Z開口,崔小七懸著的心才放下。
她帶著疑惑蹲到狼尸旁,掏出火折子仔細(xì)查看,眉頭越皺越緊。
裴寂也察覺到異常,快步走來。
“這狼倒不像是深山里的,瞧著倒像是人豢養(yǎng)的,阿寂,你說呢?”
崔小七邊說邊用火折子照著狼尸,“你瞧瞧這皮毛光滑發(fā)亮,一看就是長期有人打理的,野狼的皮毛可不這樣。”
她又比畫著,“你瞧瞧,這體積頂兩只野狼,被投喂得挺胖啊�!�
裴寂挑眉聽出了另一層意思,女人該不會是想……
“狼明日帶去城內(nèi),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呢,正愁沒有銀子給妹……”
崔小七話未說完,感覺眼前的裴寂身影開始晃動,接著眼前一黑,倒在雪地中。
火折子也“噗”地熄滅。
裴寂:果然……時刻想著賺銀子。
“七丫頭、七丫頭!”崔有糧嚇得大喊,急急忙忙地跑過來。
裴寂將倒在狼尸體上的崔小七撈入懷中。
月色的映照下,崔小七的唇色發(fā)青。
中毒?
裴寂目光落在她肩膀被狼爪撓過的地方,滲出的血跡泛著黑色——狼爪有毒!
崔有糧靠近兩人身側(cè),嚇得話都不利索,“七丫頭咋得啦?”
話才出口,人就已經(jīng)直直栽倒在雪地中。
裴寂收回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