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要她乖乖做墊腳石?
春雨綿綿不絕,淅淅瀝瀝地鋪滿,酒樓前的青石地面。晚風(fēng)斜斜地吹進屋里,卷進來絲絲雨水,撲在臉上涼涼的,濕透了鳳綰的杏白襦裙。
屋內(nèi)男男女女,溫著酒探討詩文,好不熱鬧。
“真是風(fēng)雅啊�!�
鳳綰心里贊嘆,但聽不懂,安靜地靠在門框上昏昏欲睡。
女孩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默默抱緊懷里的芙蓉糕,迷迷糊糊地想,希望裴秀才談完詩集,他想吃的芙蓉糕還未涼透。
昏睡間,鳳綰陷入夢境,仿佛過完一生那般漫長。
夢中與現(xiàn)在相似,鳳綰愛上了秀才裴清卓,整日癡纏他。
裴清卓喜好宴請文人雅客,但家境貧寒,鳳綰便悄悄替他結(jié)賬。
裴清卓不經(jīng)意提起,喜歡吃芙蓉糕,鳳綰便冒雨排隊整日,替他買來。
裴清卓嫌棄商賈銅臭味,辱沒了他和文人朋友,鳳綰便不敢靠近,遠遠地守著,聽他差遣。
與現(xiàn)實不同的是,鳳綰不僅是商戶女,在夢中她亡母是皇帝的姐姐淑嘉公主,隱姓埋名,嫁給她的商人老爹。
皇帝舅舅很疼愛鳳綰,幾乎事事滿足。
幾日后裴清卓考取探花,但恃才傲物,做侍郎第二天得罪了權(quán)貴,仕途受阻。
鳳綰便求著皇帝舅舅,為裴清卓升官,一路官拜宰相。
最后鳳綰如愿,嫁給宰相裴清卓,婚后才知裴清卓厭惡她至極,怨恨鳳綰為他求官,讓他的文人朋友都在背后議論他吃軟飯,辱沒文人風(fēng)骨。
更怨恨鳳綰逼迫自己娶她,硬生生拆散自己和青梅竹馬的表妹施媛兒,愛人終究錯過。
而施媛兒簡直和她截然相反,施媛兒追求者無數(shù),從皇子到探花,甚至鳳綰的弟弟也厭惡了荒唐的鳳綰,認施媛兒做姐姐,追隨施媛兒。
婚后,裴清卓冷落鳳綰、整日和施媛兒親密無間不說,甚至為了報復(fù)皇帝舅舅,聯(lián)合施媛兒的追求者,發(fā)動暴亂,弒君篡位,扶持二皇子上位。
夢境最后,是皇帝舅舅的首級被懸掛在乾清宮門前,死不瞑目。
而施媛兒嫁給了二皇子,成為皇后母儀天下。
而鳳綰,她被劃爛了臉,打斷筋骨,在陰寒的冬日被扔給一群野狗分食……
醒來后,鳳綰腦海里,仿佛有聲音從遠處縹緲傳來。
你只是配角,自私自利,惡行累累,擋了女主施媛兒的路,再不悔改,只有如此下場!
涼風(fēng)夾雜著雨絲撲面,鳳綰清醒過來。
夢中結(jié)局,那股陰寒之意似乎透進骨縫,讓她陣陣發(fā)寒。
“小姐,裴秀才喝完酒了,正叫你呢。”
丫鬟花裳輕輕搖了搖自家姑娘,想叫醒她。剛碰到姑娘的肩膀,竟發(fā)現(xiàn)她在發(fā)抖。
花裳驚了驚,抱住姑娘的肩膀,讓她暖和一點,語氣擔(dān)憂,“姑娘,很冷嗎?咱們?nèi)ノ堇锱粫䞍喊��!?br />
暖意從丫鬟的身上傳來,鳳綰終于緩過神。
那股被野狗分食、毫無抵抗之力的絕望,還回蕩在胸中,心臟鈍鈍的痛。
夢中的故事和她太像了,就像是她親身經(jīng)歷過的事情。
裴清卓對她不假辭色,對她的示好卻全盤照收!
踩著她上位,功成之后便是兔死狗烹,轉(zhuǎn)頭殘害自己和皇帝舅舅!
她看了看屋里談笑風(fēng)生的裴秀才和施媛兒,再看看懷里還有殘溫的芙蓉糕,只覺得無比諷刺。
鳳綰捂著心臟閉了閉眼。太荒誕了……
這只是一個夢,或許是她最近太累所致?
“花裳……”她握住花裳的手,正想說些什么。
裴清卓幾人走了過來。
“阿綰,我讓花裳來喚你,等你好久了�!�
“你這丫鬟是怎么當(dāng)差的?”
裴清卓語氣不滿,罵起花裳,仿佛他才是花裳的主子似的。
這是不敢直接罵鳳綰,便拿她的丫鬟含沙射影。
鳳綰緊緊握著芙蓉糕,沒說話。
倒是裴清卓宴請的幾個文人朋友,提著酒壺過來點評。
張秀才意有所指:
“哎,裴兄,這便是一直追求你的那個商戶女嗎?倒是好顏色��!”
王秀才看過去,笑得直白:“確實好顏色,我看某處風(fēng)景,倒比胭脂樓里的花魁都要美艷三分,哈哈哈!裴兄真是好福氣!”
調(diào)笑一番,幾個文人的視線不自覺地掃過鳳綰的胸前,方才雨水飄進來,染濕了一大片,素色的衣服隱隱透出起伏的輪廓,讓他們不自覺地多看了兩眼。
幾個男人肆意打量,視線黏在鳳綰濕透的胸前。
鳳綰顫了顫,看向裴清卓,目光期待著什么。
裴清卓順著幾人的目光看去,面上閃過一絲難堪,嫌惡地站遠了點,被這樣的鳳綰追求像是被羞辱了。
他沉下臉,教訓(xùn)道,
“鳳綰,你還不快去整理衣裳,如此狼狽,實在是有辱斯文,成何體統(tǒng)?
鳳綰眼中的亮光倏地滅了。
她目光過于平靜,看得裴清卓心頭微恙,皺眉,避開她的視線。
鳳綰掐了掐指尖,不論夢境真假,這幾年仗著她的喜歡,和體貼,裴清卓似乎真的,越來越不把她放眼里。
花裳眼都氣紅了,擋在姑娘身前,奈何她年紀小身量小,遮住這邊,漏了那邊。
兩人越是狼狽,黏膩的視線越是肆無忌憚。
花裳急得團團轉(zhuǎn)。
這時一件披風(fēng)落下來,遮擋住鳳綰胸前春光。
花裳眼前一亮,忙將披風(fēng)給姑娘披好。
施媛兒解下披風(fēng),蓋在鳳綰胸前。她替鳳綰解圍,擋在鳳綰身前,纖腰挺直,聲音清脆有力:“諸位,如此打量一位姑娘,可不是君子作風(fēng)!”
目光澄凈,掃過在場眾人。
幾位文人秀才心虛地移開視線,打著哈哈:“我們只是逗逗鳳姑娘嘛,何必認真呢?”
“媛兒�!迸崆遄渴掌鹣訔�,變了臉色,站到施媛兒身側(cè),夸贊道,“還是媛兒,人美心善。”
在眾人眼中,和鳳綰的印象里,施媛兒學(xué)識好,正直純善,待她也很好。
施媛兒察覺到目光,安撫地朝鳳綰笑笑,笑容干凈,目光純善。
夢中施媛兒滿臉快慰,看著她被一刀刀劃花臉蛋。
“鳳綰,我真是討厭你,明明蠢鈍如豬,才情詩書事事不如我,卻有一張比我好看的臉!不過現(xiàn)在這樣順眼多了�!�
她冷眼看著,鳳綰痛暈過去,下令扔給野狗啃咬。
野狗尖牙刺進肉里,渾身痛苦不堪,血腥味彌漫。
虛幻還是真實,鳳綰一時分不清,無言看著她。
花裳也感動極了,忙朝施媛兒低頭行禮:“多謝施姑娘了,若沒有施姑娘……”
那群品德敗壞的偽君子,還不知要耍無賴到什么時候!
施媛兒彎腰,露出淡淡笑意:“隨手幫忙而已,不必多謝�!�
花裳更感動了。
“鳳姑娘�!笔╂聝恨D(zhuǎn)頭看向鳳綰,接觸到后者捉摸不透的目光,微怔。
她不動聲色,“鳳姑娘還好嗎?”
鳳綰無言。
施媛兒維持著關(guān)懷的笑意,心中不禁詫異。
她面色如常,朝裴清卓笑笑,“鳳姑娘怕是嚇壞了,說不出話來了�!�
施媛兒善解人意,又朝大家提議道,“鳳姑娘是商女,慣與金銀打交道,不比我們讀過書,想來是聽不懂我們談?wù)撛姇�,我看,不如先送她回去?�?br />
幾個文人紛紛贊同:“是啊,她又聽不懂,天天來湊什么熱鬧?”
“粗鄙商女,整日為金銀俗物奔波,豈能和我們讀書人為伍?”
裴清卓點頭,“花裳,你送你家姑娘回去吧�!�
“對了,酒錢莫忘結(jié)了�!�
鳳綰有錢她結(jié)酒錢,施媛兒和眾文人沒有異議,對此習(xí)以為常。
花裳氣結(jié)。嫌棄她家姑娘賺錢粗俗,玷污他們讀書人,轉(zhuǎn)頭卻用她家姑娘賺的錢喝酒吃飯!心安理得!
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都是一群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偏偏!她家小姐還喜歡裴秀才,打不得罵不得。花裳真是郁悶死了。
鳳綰看著施媛兒,看看緊挨著她的裴清卓,心中冷嗤。
施媛兒待她,從來不是善良。而是為了博得好名聲和裴清卓喜愛罷了!
可笑自己這么多年,從未看破。若沒有夢境點撥,還如從前那般,感激她,看她如看仙女般崇敬,毫不疑心,她與裴清卓有私情!
從前不曾想過的事,種種想不通的事,此時如同打通了關(guān)節(jié),紛紛串聯(lián)起來。
施媛兒家道中落,投奔遠方表哥裴清卓,裴清卓說情,讓施媛兒住到鳳府。
從這以后,裴清卓來鳳府才頻繁起來。且每次來,給她和施媛兒帶著衣裳發(fā)簪作禮物,都是施媛兒喜愛的顏色款式。
一開始還有鳳綰的份,時間久了,便只送給施媛兒。
甚至只來看一眼鳳綰,便一直待在霜蘭苑,遣散婢女,和施媛兒孤男寡女,整整一日不出。
每每設(shè)宴,都支開鳳綰,或買糕點或怕朋友拘束,除了結(jié)賬時,都不讓鳳綰在場。施媛兒卻坐在裴清卓身邊,言笑晏晏。
“鳳綰,你家產(chǎn)豐厚,什么都不缺,媛兒就只有我這個表哥依靠了,你還要和她爭,就不能大度些!”
“媛兒寄人籬下,難免心里不安,我送禮物是安撫她!你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