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沒多久，謝文玉注意到了身邊的變化，她身邊伺候的宮女少了幾個，小太監(jiān)里面少了一張不起眼卻依稀記得見過幾次的面孔。
謝文玉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奶娘，那人去哪里了。
奶娘說是生了一場病，被人接去治病了。
這種話也只能騙騙10歲小孩。謝文玉看看自己的小手小腳，感嘆自己確實應(yīng)該被騙才對。
她知道母后在清理自己身邊的釘子，因為那一次她做了噩夢，把母后嚇到了，母后以為身邊有人要害她，替她先一步把這些隱患去除。
謝文玉想到自己在這一個年紀，確實不需要擔心那么多，她只要扮演一個無憂無慮的公主的角色。
只是，重來一回，被困在年幼的自己身上，她才發(fā)覺時光太漫長，十歲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她若展現(xiàn)出太多超出這個年紀的聰慧，不但不是她的福氣，反而是害了自己，她便只能繼續(xù)讓自己困在這個小小的身體里，以回憶為食，填補著內(nèi)心的饑餓。
當小孩真累。哎。
皇后和皇帝是少年夫妻，在皇后沒有誕下公主前，手段更是了得，后宮佳人沒有捷足先登的，直到公主出生后，宮里慢慢才添了人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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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熱心國事，后宮人丁不多，到謝文玉10歲的時候，也就多了9個弟妹，加起來還不如普通地主家庭。
在謝文玉看來，這一張張粉嫩可愛的臉龐都有些陌生，此時這些孩子還是可愛的孩子，或是才小不點大的模樣，被母妃硬壓在凳子上不許動，屁股卻依然像是有螞蟻爬過時不時要蹭一下，有的尚在襁褓中像一團麻薯沒有半點殺傷力，小臉龐粉嫩可愛，長大以后成了皇城一禍害。
此時，這些弟弟妹妹一個個只是軟萌可愛的小圓球，被養(yǎng)地極好，粉雕玉琢，叫人喜歡。只是，想到以后的變化，謝文玉眼眸一黯，個個都是禍害。
在人群中，謝文玉的目光落在雖然被安置在角落卻難掩光華的舒昭儀身上。
燭光搖曳中，在場的美人各有千秋，舒昭儀美地出眾。即便是母后也曾開口贊美過她，稱她是我見猶憐。只是舒昭儀空有美貌，她即幸運，又是不幸的美人，她因姿色出眾而獲寵，被父皇寵幸多日，卻很快被冷落。
寵幸和失寵都來得那么快，像一場鬧劇。
還不能下地走路的五皇子被他的奶娘抱著，身上裹了一層又一層，謝文玉回想起來，記憶中那個人小時候確實體弱多病，甚至到了見不得風(fēng)的程度，曾有幾年一直是湯藥不曾露面。
沒多久，五皇子就因為不舒服，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哭起來，舒昭儀的奶娘就把五皇子抱了下去，舒昭儀只是交代了幾句，繼續(xù)留在宴席上，一如既往地做她的木頭美人。
個前世的人生贏家，生的兒子做了皇帝掌握大權(quán)，第一件事情就是做個孝順兒子，把她從后宮接出來追封她為太后，把她母族全家都送到至高的位置上，在朝中呼風(fēng)喚雨。
也虧得母后走的早，沒有看到自己一手養(yǎng)大的五皇子是一步步脫下偽裝，露出真正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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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文玉想起那人，恨意消散不去，如果再次站在他面前，她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
注意到女兒不同尋常的沉默，皇后馬上把注意放在女兒身上，“嬌嬌是倦了，還是厭了？”
“我想靠著母后�！币驗樯砩系囊路`著，她也吃不了幾口，眼前有美酒美食，只是做的精美，卻早就失去了溫度，入口如同嚼蠟。
她挪到母后身邊，依偎著她，皇帝鮮少看到女兒撒嬌，這會兒親眼目睹公主沒了公主的儀態(tài)，化作一個粘人精粘在皇后身上，也不怪罪，還賞下水果，叫人端到皇后面前。
謝文玉能賴在母后身上就不想起來，母后身上又香又柔軟，她放縱自己盡情撒嬌。
“嬌嬌若累了就回去休息。我想你父皇不會怪罪你的�！�
“不，我要陪著母后，我和母后感情好，父皇一定眼紅了。”
“胡說什么，這么大了沒規(guī)矩�！�
“我不懂規(guī)矩是什么，尋常百姓人家，女兒這會兒一定叫娘抱著睡的，還嚷著讓娘唱搖籃曲才肯睡著�！�
“能一樣嗎？”皇后想板起臉來訓(xùn)她，對上謝文玉仰頭看她時那雙烏黑發(fā)亮的眼眸，和仰慕的目光，心就軟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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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不可這樣�！�
謝文玉黏著母后，母后給自己剝桔子，她只要張口就能吃到。
不得已在床上躺了幾日養(yǎng)傷，李招娣實在是閑的難受，她手腳能動了以后，立刻就爬下床，穿上鞋子，腳剛落地，讓姑姑看到了，姑姑隔著窗戶對她說：“你給我躺回去，骨頭還沒長好你就想下地，這輩子都想做個斷手姑娘是不是�！�
李招娣覺得委屈，“我真的不想躺著了，躺著什么都做不了，難受死了。”
“難受也必須躺著，你不想想，你被抬進來的時候，呼氣還沒出氣多，差點以為你小命要沒了。”
“還不是大夫醫(yī)術(shù)好，把我救活了，你看我現(xiàn)在生龍活虎，我能下地干活�！�
姑姑氣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還輪不到你下地，去躺著，沒我的許可不許下地�！�
“可……”
結(jié)果姑姑只一個眼神，就讓李招娣慢慢爬上床，躺進被窩里，姑姑把她被子蓋上，“該說你什么好，你這個年紀，不應(yīng)該是整天想著玩，沒心沒肺的過日子的嗎？”
“那樣的日子有什么意思，我想快點長大，可以賺錢，然后花錢去買一個女戶，自力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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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紀野心倒是大。”姑姑在床邊繡花繡了一會兒，床上的人一開始睡的及不安分，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呼吸平穩(wěn)，時不時還有淺淺的呼嚕聲。
沒一會兒功夫，大夫養(yǎng)的貍奴從窗口跳進來，趴在李招娣的胸口，也睡著了。
看到這一幕，姑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大夫站在門口不出聲，等姑姑注意到，險些被嚇了一跳。
大夫示意她安靜，姑姑小心翼翼出來，看他臉上寫著有事，就跟著他走了。
到了前面店鋪，大夫才說：“剛有個自稱是姑姑老朋友的來找侄兒，說要與姑姑許久，那人……那人面白無須……”
不用大夫說，姑姑也猜到他說的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宮里出來的故人。
思緒一時間絮亂如麻，見姑姑面露難色，大夫以為這是來討債的，他忙說：“那我把他請走，就說姑姑您不在我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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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我只是在想，我在宮里與人交往不深，出來的時候也沒有與故人約定過，一時半會，我想不起來宮里會有什么人來找我�！�
想了半響，“是禍躲不過，我去會會他�！�
一轉(zhuǎn)身，姑姑的脊背變得筆直，宮里帶出來的習(xí)慣，讓她收起了平日里的慵懶，顯得分外的謹慎。
她走進店鋪大堂，卻見到一個讓她驚訝到說不出話的人。
她在宮中只是一個普通宮女，熬到白頭被放出宮，所熟悉的也就是身邊那些宮女太監(jiān)。
只是來人是皇后那邊的掌事太監(jiān)寶公公，并不熟悉，更別說有交際，他的到來讓姑姑膝蓋發(fā)軟，姑姑捫心自問自己在宮中那些年清清白白，問心無愧，才有了站在他面前的底氣。
“寶老爺。”姑姑不知道他的來意便以老爺相稱。
沒想到寶公公卻很坦然，白凈的臉龐寫滿和善的笑意：“素心姑姑莫怕，以前我們都在一個地方做過事，算是半個故人，不用拘謹。落葉總要歸根，我祖籍在此，出宮以后就打算在這里落腳，這次來，只是單純來拜訪一下您這位老鄉(xiāng)兼故人，您侄兒有出息啊，是個大夫，正正好，以后有的是需要關(guān)照的地方，來打聲招呼，做了鄰居以后，有個小病小痛的，讓您侄兒幫忙看看，少收我?guī)孜腻X�！�
“寶老爺千萬不要這么說。折煞奴婢了�！惫霉们宄氖�，后宮里能混到皇后身邊的大太監(jiān)絕對不是個善人，這會兒突然變得親切和善，才叫她雞皮疙瘩狂起，心里更加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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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是嚇到姑姑了。說起來也是巧合，我自小進宮，宮外親戚死的死落難的也沒了音訊，在這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小鎮(zhèn)子上找到一個小侄子，小侄子還算有點良心，替我置辦了一個空宅子，不遠，就在溪邊。沒幾日就能搬進去了，等我的宅子安置好了，請姑姑喝茶�！�
掌事太監(jiān)的茶，姑姑可不敢喝，這會兒膝蓋還在微微發(fā)顫。
送走了這個不速之客，姑姑心里有些喘喘不安。
大夫見她面色沉重，關(guān)切地問：“姑姑發(fā)生了什么，如果侄兒不該知道，侄兒就不問了�！�
姑姑不知道從哪里說起，她自己還沒理清思路，怕是自己多想了，嚇壞了侄兒。
“我們盡量不要和那位貴人接觸，還有，我還是想不明白，為什么偏偏是這里，如果只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還是盡可能多攢一點錢�！�
而那邊，寶公公詳細記錄著這家人的情況，一個宮里出來的姑姑，本分謹慎。一個民間大夫，有些小積蓄，為人和善……
詳細記錄后，他把寫好的信封折疊好，以蠟丸封印，交給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