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那一日,天還是暗的,窗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淺眠的人被驚醒,睜開眼睛,看到窗外被照的如同白天。
還沒等回過神來,就聽到有人在釘門,一聲聲敲擊聲,驚動了所有人,年紀(jì)還小的女孩們紛紛醒來,對于發(fā)生的一切,一無所知,但是她們知道,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她們甚至有人發(fā)出了尖聲驚叫,“安靜!”一個不大卻有說服力的聲音震懾了屋里的人,再是年少無知的小孩也應(yīng)該知道,現(xiàn)在最好閉上嘴巴。
小女孩們一個個抓著被窩里,眼中寫著迷茫和恐懼。
每一扇窗戶都被木板釘死,門也用鐵鏈鎖了起來。
里面誰也出不去,在有了這樣的認(rèn)知后,氛圍變得悲傷起來,有人小聲哭了起來,很快悲傷的情緒傳染給了所有人,屋子里哭成一片。
被派來這里的宮女柳蔭臉色如石頭一樣冰冷。她是最適合來這里的人選,因為她小時候就得過天花。
她沒有出聲安慰這些小女孩,也沒有不許她們哭。
“我需要你們中有人可以出來替我打下手,如果沒人愿意舉手,我就只能點名了�!�
李朝歌看了周圍,沒有一個人舉手,她遲疑了好幾下,手才一點點地挪到半空中。
在人群中,柳蔭的目光掃到唯一一只舉起來的手,仔細(xì)一看舉起的這只手骨瘦如柴,心想這胳膊的能干得了雜活嗎?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
但是,過了片刻,還是沒有別人舉起手,她也沒別的法子了。
“你叫什么名字?”
“回姐姐,我叫李朝歌�!�
“好,你穿好衣服,到我這里來了�!笨吹剿潇o的回答,柳蔭眼中閃過贊許。
“等會兒我教你做什么,你就照做,別問為什么。知道嗎?”
李朝歌點點頭。除此之外她也只能照做。
皇后正要靠近一步,卻被身邊的宮女?dāng)r住,宮女半曲著身,說:“娘娘保重身體,您不能靠近公主。”
皇后遠(yuǎn)遠(yuǎn)看著女兒,嘴唇無力掀開。。
謝文玉因為母后的突然到來而感到意外,興沖沖跑出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和母后之間被一道無形的距離隔開。
謝文玉意識到有事發(fā)生,而且很可能很嚴(yán)重,她倒退好好幾步,與皇后隔開更遠(yuǎn)的距離,皇后看到謝文玉倒退的動作,眼角有一滴淚滑下來。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
謝文玉才知道自己此時有多危險,昨天她叫來的三個李招娣中,有一人在回去后發(fā)了高燒并且身上起了紅疹子。
請?zhí)t(yī)院的人去看了,第一個進(jìn)去看的太醫(yī)遲疑了,很快第二個太醫(yī)也去了,最后得出結(jié)論說要觀察才能確定是不是天花。
謝文玉的鹿鳴宮因此被封鎖起來,皇后日日在外頭守著,任何人勸她也不聽,陛下親自去勸說,卻被皇后推到宮外,皇后紅著眼睛跟陛下發(fā)脾氣,“我的女兒現(xiàn)在在危險中,我又不是你,我哪里能吃得下飯,哪里還能睡得著!”
謝文玉保持著頭腦清醒,她并不擔(dān)心自己的安危,只是母后天天在外頭望著自己守著自己,她怕母后受不住。
她只得一遍遍勸母后寬心,說的聲音都嘶啞了,至于為什么不用擔(dān)心,她又不能告訴母后因為她知道這一年里宮里不會有人得天花。
到了第三日,太醫(yī)院的老太醫(yī)診斷出是那孩子是得了急癥,來得兇險,好在沒傳染性,到了晚上,太醫(yī)去看的時候那孩子已經(jīng)沒氣了。
但是皇后還是不放心,讓經(jīng)驗豐富的老宮女仔細(xì)檢查了謝文玉身上每寸肌膚,老宮女仔細(xì)檢查后說肌膚細(xì)膩無暇,不是天花。
皇后才徹底放下心來。
在屋子里關(guān)了三日,門窗緊閉,暗不見天日,又沒有人來告訴她們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會被關(guān)起來,大家心就一直提著。
當(dāng)窗外的木板被人撬開的聲音傳來,睡著的人紛紛醒來,只是大家不敢表現(xiàn)的太明顯,驚魂未定的她們不知道接下來是喜是悲。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
鐵鏈被打開。一個太監(jiān)請柳蔭出屋,“辛苦柳姐姐,也委屈柳姐姐了�!�
“記住了,下次還有這么好的事情不要找我了�!绷a邁出門,三天不見日頭,她半刻都不想停留。
走出幾步后,她又轉(zhuǎn)過身,對著小太監(jiān)說了幾句話,小太監(jiān)點了點頭。
外面的人拆完木板,悄無聲息地撤了,就好像他們來的時候那樣突然。
門開著,但是等了許久后,才有第一個人走出去,李朝歌探出頭,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有人么?我們是等人送飯,還是自己去吃?”
不知道什么時候,小姑娘中間有人傳被帶去公主那邊的三個小姑娘沒了,沒了也就是死了,怎么沒的,有的說是讓公主不高興了,有人說是公主嫌棄她們丑。
李朝歌也聽到了這個說法。幼小的心靈里,她從小到大的認(rèn)知被打破,殘酷的事實震撼到了她,有一種被打了一個悶棍的感覺。
甚至有人在偷偷哭,畢竟是一個地方來的,雖然感情不深,卻忍不住難過起來。
剛到宮里除了學(xué)習(xí),就是做雜活。
最苦最累的活里,應(yīng)該有一項是拔草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
這個雜草,有的長在石頭縫里,長得不起眼,根卻扎得深,帶她們的宮女要她們把所有大大小小的雜草全部連根拔出,不能偷懶,要被找到一根,就罰不能吃飯。
每一塊青石磚縫里面的小草,都要被扣起來,再連根一起扯下來。
李朝歌除了拔出草根,還拔出了蚯蚓,她倒是不怕,捏起小心翼翼放回土去,就聽到有人喊她名字:“李朝歌,聽到出來�!�
李朝歌聞言站了起來,“你就是李朝歌?”
“回公公話,我就是李朝歌�!�
“跟我來�!�
李朝歌跟著公公走,前面的公公走路低頭,她也不好東張西望,就跟著低頭走,走著走出了院子,繞來繞去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柳姐姐,人給你帶來了�!�
“拿著,辛苦費�!绷a拿起準(zhǔn)備的籃子,遞給了公公。
李朝歌看到來人,先揚起了微笑,她不陌生,正是前幾天照顧她們的柳宮女。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
“叫姐姐�!�
“姐姐。”
柳蔭勾勾手,“我看你是個人才,跟著我干,我讓你吃飽飯�!�
李朝歌眼里閃過一道光。
柳蔭跟著尚食局掌膳打下手,雖然也不是位高權(quán)重的宮女,但是管飽,成了她最大的優(yōu)勢。
柳蔭看重李朝歌好使喚,力氣大能干活,決定把人要過來。而李朝歌一聽到管飽,也就決定跟著她。
到半夜,鵝毛大雪落下,把每一條路都鋪上了松軟的積雪。
即便是盡忠職守的侍衛(wèi),此時也只想盡快巡視完畢,最好能圍著熱乎乎的炭火邊烤烤手。
雪中,有人走的匆忙,時不時回頭去看走過的路,大雪紛飛,她來時的腳印很快白雪覆蓋,不留半點痕跡。
她懷里抱著裹成用衣服厚厚裹起來一團,來到約定的地方,從樹下走過一個老太監(jiān),提著燈籠,縮頭縮腦的,看到人來了,帶著人繞過假山,踩在新挖開的土上,這一園林不久前剛翻新,土還是新填的,他拿去鐵鍬,一勺一勺挖出一個大坑,抓過那老宮女手里的那團東西,對她說:“等下回去早點睡知道嗎,睡著了就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
老宮女如釋重負(fù),用力地點了點頭,頭也不回地跑了。
而她身后,那老太監(jiān)吐了一口濃痰在雪白的雪地上,他把那團衣服丟進(jìn)坑里,再埋上新土。
在他年輕的時候,天即便是比現(xiàn)在冷一百倍,他也能抗下來,只是剛到一半,他就氣喘吁吁,把鏟子插在新土上,大口吐著霧氣,“老家伙是越來越不中用了。”
他抬起頭,又用力吐了口濃痰,“這鬼天氣,鬼都不想出門。待明兒,我再來把樹種上�!�
他縮起脖子,拿著燈籠走了。
新翻開的土,和別處不一樣,雪落下來很快就化成了水。
還不容易積了一點雪,很快就被挖開,只是這次鏟子握在謝文玉手里。謝文玉在觀星樓時就看到了那個形跡可疑的人,便跟著那個形跡可疑的老宮女一路來到這里,一開始只是懷疑這大雪夜里,雪都能沒過膝蓋,偏偏有人要在這雪地里趕路,還抱著個沉重的東西,沒想到接下去的發(fā)展更讓她懷疑起被埋下去的東西。
謝文玉腳踩著臟泥土,絲毫不在意泥土弄臟她的衣擺,以她的力氣,鏟起的土有限,也幸虧那老太監(jiān)埋土的時候沒壓實,當(dāng)她額頭開始冒汗,手心長水泡的時候,她挖到了東西。
她從坑底把那團東西抓起來,頗有些重量,叫她拿的有些吃力。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
心中有一種讓她很不舒服的預(yù)感,一層層剝開衣服,她指尖觸碰到的是冰冷的肌膚,而后,光照亮了她的視線,映入她眼簾的是嬰孩僵硬而冰冷手臂……
這搖曳的光,突然來,突然熄滅,因為燈籠此時落在了地上。
那是屬于宮人用的普通的燈籠,一落地火就滅了。
隨之落地的還有一個白白的東西,隱約能看出是咬了一口的饅頭。
在昏昏暗暗的雪地里,只能看到一個模糊大概的輪廓。
而這一眼,謝文玉看到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朝歌?”謝文玉難得的猶豫,她舌尖抵在牙齒上,略帶猶豫的喊出了心中那個名字。
李朝歌腦海里比這雪地還要空白,她只有一個念頭,她認(rèn)得我,她還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是不是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