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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秘聞

    慕湖舟抬眼看向皇后,“兒臣有一事一直不明,為何母后如此厭惡姑母和應憐?”

    “那是你的敵人!”皇后像是激怒了。

    “敵人嗎?若說是五弟,那兒臣尚能理解。畢竟同為皇子,五弟母族勢大,儲君未立�!蹦胶燮降馈�

    他問:“可姑母和應憐又是為什么?”

    皇后說:“岐國公勢力之大,難�;葚懞统瘶s日后不生出什么別的心思來�!�

    “以什么身份?長公主?還是郡主?”慕湖舟諷刺地勾起唇角,“以母后的心思,難道不改將此認為來日助力積極拉攏嗎?國公府并未站隊,可偏偏母后似乎憎惡他們,甚至超過了五弟。”

    皇后一時間給不出回答,只能強裝鎮(zhèn)靜,“本宮是為了你的以后!等你當了儲君乃至于陛下,外戚專權,難道就是你想要看見的?”

    “兒臣乃是母后親子,母后又緣何騙我?”慕湖舟輕嘆一聲。

    “你究竟都知道了些什么?”皇后心中不祥的預感愈發(fā)濃重了。

    慕湖舟不卑不亢地注視著皇后,“近來兒臣聽了些傳聞。”

    “什么?”皇后問。

    “原來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無非是說父皇與姑母是同胞姐弟,生母早逝,在宮里相依為命長大�!蹦胶壅f。

    皇后稍稍松了神,“不錯,此事人盡皆知�!�

    而慕湖舟繼續(xù)平靜道:“直到皇祖母求先帝將父皇過繼到她名下,姐弟分離。皇祖母不喜父皇同姑母見面,三番五次制止,直到父皇出宮開府,而后成為帝王才好起來�!�

    “你從哪知道這些的?”皇后精神緊繃。

    “要是想查,動點心思也能知道�!蹦胶壑币曌约旱哪负�,目光鋒銳,“皇祖母不喜歡姑母,是因為什么?”

    皇后厲聲道:“你怎能用這般心思揣度長輩?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兒來的那么多為什么?”

    這不是她第一次以長輩,以母親的身份來壓制慕湖舟。

    自慕湖舟長大之后,心思越來越多,也不像年幼時那么千依百順。

    對此,皇后萬分惱火,卻又拿慕湖舟沒辦法。

    上回巫蠱案后,私底下她就被太后劈頭蓋臉斥責了一頓。

    “蠢東西,你是布局之人,怎的那么沉不住氣?”太后冷哼,嘆了口氣,“若是你能有朝榮那丫頭七分的冷靜擅詭辯,哀家又何至于這般年紀還要親自操刀應付這等局面�!�

    那股屈辱的怒火一直憋到現在,皇后不敢對太后說什么,此刻全怨怪到了慕湖舟身上。

    “你好好做你的三皇子,將來還會是太子,是皇帝,非要追查這個做什么!”她吼道。

    慕湖舟眼神帶有審視,“皇祖母不喜姑母,是因為姑母的存在會時刻提醒父皇,那才是他血脈相連的親人?還是因為皇祖母做了什么嗎?”

    “做了什么?做得可多了!”皇后大笑起來,又猛地收住了笑聲,恨聲道,“反正也會是一輩子敵人了�!�

    慕湖舟微微蹙眉。

    “你以為哪來的那么巧的事情?”皇后問,“先帝子嗣凋敝,你父皇和惠貞的生母怎么就那么巧暴斃了呢?”

    甚至太后還為了掩人耳目,耐心等待了幾年,等到這件事情風波過去,無人懷疑,才求先帝過繼的惠帝。

    慕湖舟盡管隱約有了預感,卻依舊為這個答案所震撼。

    只剩下啞然。

    想要一個可以親自推到龍椅上,用來把控朝政卻非親生的孩子,卻沒有那么多巧合。

    殺母奪子。

    而和慕湖舟、慕水妃分別的元韞濃,回到惠帝的圣宸宮前。

    惠貞長公主還在里邊和惠帝談些什么。

    惠帝身邊的宦官守在外面,對于元韞濃的出現早已司空見慣,堆著笑道:“陛下還在同長公主談事呢,郡主要不先去偏殿等等?”

    “陛下和母親在內室吧?無妨,我到里頭等也一樣。”元韞濃微笑。

    “這……”宦官面露難色。

    沒有通報,怎么好讓元韞濃先進去等?

    元韞濃說:“阿舅和阿娘無非就是聊聊家常,有什么聽不得的?我就在外邊等著,這有什么的?”

    她一副疑惑的模樣,似乎是真不懂其中的道理。

    往常元韞濃也常在里邊等,雖說是稟報過惠帝的,但倒也沒出什么事。

    宦官侍奉惠帝已久,日日咫尺顏,最知道惠帝是個什么德性,惠帝身邊的人又是怎么一個樣。

    這個朝榮郡主瞧著柔弱溫良,實際上時常不動聲色地告御狀上眼藥。

    一會得罪了她,她又要開始了。

    猶豫片刻,宦官立馬擠出笑臉:“瞧郡主這說的說什么話,一會陛下若是怪罪下來,郡主可得記得替奴才們說話�!�

    “阿舅不會怪罪你們的�!痹y濃笑了笑。

    她抬腳邁步進門,動作極輕。

    殿內隔著空山新菊的屏風,再過彎道,里頭內室惠貞長公主和惠帝還在談。

    元韞濃坐下,垂著眼仔細聽里頭的聲音。

    細細碎碎,聽不真切。

    直到惠貞長公主的聲音激動了起來:“等?你還要我等?你要我等到什么時候!”

    “母妃去世時你叫我等,你被太后收養(yǎng)時也叫我等,做了親王仍叫我等!”

    “你勸我嫁給岐國公時,我懷上第一個孩子時,我生下應憐時,你也要我等!等等等,我要等到什么時候?”

    “你如今已是帝王,你我兒女皆已長大成人,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到了這一步,你還要我等!”

    “這回叫我等到什么時候?等到我黃土白骨嗎?”

    靜默了半晌,傳來惠帝的嘆息。

    惠帝說:“帝王身不由己之事何其之多,皇姐該理解我才是啊�!�

    惠貞長公主笑了一聲:“你我一無所有之時,你便安慰我,說等你長大了出宮開府,便把我接出宮去,天下之大任我暢游,你說一切都會好的�!�

    她問:“你剛稱帝王時也說,你現在羽翼未豐,受制于太后,叫我等等。等你站穩(wěn)腳跟,一切就會好起來了。十幾年過去,我為何還在原地?”

    惠帝沒有說話。

    “當初你說自己在朝堂上孤立無援,勸我嫁給岐國公�!被葚戦L公主步步緊逼,“好,我嫁了�!�

    “岐國公同亡妻伉儷情深,育有一子兩女,我本不欲成他續(xù)弦。我愿意下嫁,那都是為了你的千秋大業(yè)。”

    “因為你說那都是假的,這只是權宜之計。權宜之計?那只是你對我的權宜之計!但我還是信了�!�

    “懷上第一個孩子的時候,太醫(yī)診脈說可能是個男胎,那時候我動過心思別再繼續(xù)等你了�!�

    “我的丈夫是個好人,他待我從未失過禮數,我想就這樣吧,就算了吧�!�

    “還是你勸我,打掉那個孩子。”

    聽到這里,元韞濃眸光一閃。

    那次據說是意外,實則有人授意的流產,居然是惠帝的意思嗎?

    惠帝默然不語,又低聲解釋:“那時國公次女著實年幼頑劣,意外沖撞了你,使你胎相不穩(wěn)。太醫(yī)說了,若你執(zhí)意留下那個孩子,生產時會危及性命�!�

    “說得好聽�!被葚戦L公主嗤笑。

    她質問:“你當真是憂心我的身體,而不是怕我真的融入國公府,夫妻兩心相通,不再是你千依百順的棋子?不是你盯著國公府的眼睛?”

    “你怕那個孩子牽絆了我。”她恨恨道。

    這應該是事實,因為惠帝只有沉默。

    惠貞長公主繼續(xù)說:“所以你才勸我趁著月份不大,打掉那孩子,而我也聽了你的話。”

    惠帝依舊是嘆氣:“皇姐為我犧牲良多,這些我都知道。”

    “可你不在意�!被葚戦L公主斬釘截鐵道。

    “你并非不知道我的掙扎,你只是更在意自己的江山萬代。”她道,“我始終如一地支持你,是因為你曾經是我唯一的親人。”

    “我知道�!被莸壅f,“我也把皇姐當成最重要的親人,沒有皇姐,我不會有今日的�!�

    “真的嗎?”惠貞長公主反問,“所以你所有的路都要用我來犧牲嗎?”

    惠帝的語氣逐漸沉了下來,“所以皇姐這是因為當年那個未降世的孩子,來怨怪朕了嗎?”

    惠貞長公主似乎默認了這件事情。

    “可你不是有朝榮了嗎?”惠帝問,“這些年來,朕一直對朝榮照顧有加,這都是因為你,皇姐。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像你�!�

    “是啊,得虧蒼天,賜我應憐�!遍L公主像是卸下了什么似的,輕飄飄地說。

    她轉而加重了語調:“難道就因為有了應憐,我就會忘記那血肉模糊的肉團了嗎?我感受他從我身上剝離!”

    “再說了,若不是因為我自那之后消沉,無法替你分擔太后的視線,無法替你監(jiān)看國公府,整日里閉門不出,你會允許我有應憐?”她恨聲道。

    答案當然是——不會。

    惠帝不會允許惠貞長公主血脈相連的孩子降生在國公府,尤其是男孩。

    長公主和國公共同的血脈會延續(xù)下去,惠貞長公主的心就會定下來,在國公府有了歸屬。

    但是女孩不一樣。

    封元韞濃為郡主,那只會是點綴的金枝玉葉,威脅不到什么。

    惠帝一直都是那么想的。

    “無論如何,皇姐,只有你我才是家人。”他如是說道。

    元韞濃靜聽完了這場對話,用手撐著腦袋,合著眼眸假寐。

    等到惠貞長公主從內室走出來,看到小憩的元韞濃,目露驚訝。

    她忙用繁復的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淚水,上前拍了拍元韞濃的肩膀,“應憐?”

    “母親?”元韞濃狀似方才轉醒,雙眼迷蒙地對著惠貞長公主露出笑臉。

    “嗯,等多久了?何時來的?”惠貞長公主如同不經意般笑問。

    元韞濃思考一下,含糊地回答:“記不清了,進來也不知何時便困得睡著了�!�

    她又撒嬌般,“定是在水妃姐姐那里,跟她和三表哥聊太多了,都困了。”

    “你呀。”惠貞長公主點了點她額頭,“回府上好好睡吧�!�

    “好�!痹y濃應和,又對著惠貞長公主身后笑著欠身,“阿舅,朝榮告退。”

    惠貞長公主稍稍僵硬了一下,沒有回頭看惠帝。

    二人走出殿門,元韞濃在心底暗自嘆息。

    看來惠貞長公主仍然沒有放下這份親緣。

    也難怪了,畢竟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惠貞長公主認定的,只有惠帝這一個親人。

    沒有那么容易割舍的。

    大致了解了這些前塵往事,元韞濃思緒起伏,心情復雜。

    對于惠帝,她也依然只剩下怨怪和厭惡。

    畢竟是他無能又軟弱,不僅要用女人鋪路,還要用曾經相依為命的姐姐鋪路。

    裴令儀進元韞濃的歲濃院,推開房門時,就聞到了綿延的酒香。

    喝酒了?裴令儀驚詫。

    元韞濃正用手臂撐著臉,半趴在桌上給自己倒酒,看到裴令儀來,懶洋洋地抬眼,“來了?”

    夏日滿枝的繁花濃艷喧鬧,元韞濃許是半醉不醉,云發(fā)豐艷,兩頰生暈。

    眼瞼下微星的小痣也因著這半分的醉意生出幾分媚態(tài)來,似是胭脂點碎。

    眼波流轉,艷情透滲。

    滿樹繁花,霎時黯然。

    她朝著裴令儀伸出手,皓腕凝霜雪,玉鐲碰撞,叮當作響猶如泉水。

    猶如蓮花座上,朝裴令儀伸出手,來解救他這經世苦難人。

    裴令儀下意識握住了那只手。

    元韞濃笑了一聲:“問你喝不喝酒,上來抓我手做什么?”

    “喝酒傷身�!迸崃顑x按住了元韞濃拿酒壺的手。

    “用得著你管?”元韞濃輕嗤一聲,踢了一腳裴令儀的小腿。

    裴令儀站著沒動,頓了頓,接過了酒壺,“我為阿姊斟酒�!�

    清亮的酒液倒入杯中,裴令儀遞杯給元韞濃,“還請阿姊少飲酒�!�

    元韞濃接過杯子,仰頭一飲而盡,隨手將杯子擱在桌上。

    見裴令儀沒有反應,元韞濃揚眉,“再倒啊,怎么不倒酒了?”

    裴令儀停頓了一下,又取了一個杯子,給元韞濃斟一半,給自己倒?jié)M酒,“我與阿姊共飲。”

    元韞濃唔了一聲:“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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