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這是醋

    忙亂中李政等人終于選完目標(biāo)。

    總計一百多名青壯年以及二十多個匠人，連同他們家屬大約五百多人。

    經(jīng)過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那些決定投靠的人員大部分是各地分散的舊軍戶。

    他們不過是被外族逐出家園而已，因此加入右百戶所并沒什么心理負(fù)擔(dān)。

    事實證明軍戶這一特殊人群并不被主流社會看好，即便面臨困境，還是有很多人不愿意接受軍事編制。

    就在大家急于上前分肉時，杜寒一步登上木塊堆成的小平臺，舉手示意安靜，立刻全場肅靜。

    眾人都已經(jīng)知道他是誰，明白今后將成為對方下屬，自然收斂態(tài)度不敢造次。

    杜寒頗為滿意，心想老軍戶終究有點好，熟悉衛(wèi)所的制度規(guī)矩。

    既然你們選擇加入右百戶所，那么我有必要先將一些事情說清楚。”

    杜寒一臉嚴(yán)肅地注視著面前這群人，表情沒有任何波動，“要是真心歸入右百戶所地戶籍，我會將你們與之前吃肉的那些人等同對待。

    但是，若有誰膽敢偷懶耍滑頭，你們既為軍戶出身，必然深知軍法的嚴(yán)厲�！�

    就在這些人雜亂回應(yīng)的時候，李政高聲大吼了一聲：“怎么著？連最基本的軍戶規(guī)矩都忘了嗎！”

    這才讓眾人反應(yīng)過來，趕緊跪下拜見自己的百戶官。

    作為一名后來之人，雖然杜寒并不喜歡他人向自己下跪，但是對于這樣一群毫無紀(jì)律、四處游蕩的人來說，必要的規(guī)制必須得立起來。

    僅僅依靠言辭訓(xùn)誡就想把這些已經(jīng)習(xí)慣散漫生活的人管束住，未免過于簡單。

    “接下來要排隊依次登記造冊，如果有喧嘩者立刻杖責(zé)二十逐出隊伍，何時完成登記便何時一并去吃肉。

    想占便宜混飯吃的，現(xiàn)在就離開，若是造冊結(jié)束后再走，按逃兵處理！吃完飯后，馬上在此處給自己挖個藏身的的窩子�！�

    說完這些，杜寒躍下木堆，去尋找曹變蛟兄弟去了。

    恩威兼施，必須以建立威嚴(yán)為首要。

    就好比先打斷一個人的腿再遞上拐杖，他們反而會感激不盡。

    若上來就給他們金錢糧食，他們不僅不會知足，還會嫌你吝嗇；唯有等到他們快被餓死時，再賜予一碗稀粥，他們便會視你為活菩薩。

    盡管缺乏正統(tǒng)讀書人的背景，但在場還是有一些略通文墨的人，在李政父子、王鵬、林易和幾位老軍戶的協(xié)作支持之下，袁曉和林易開始登記造冊。

    新到的人群里有一位失意秀才名叫王函，不知怎地居然選入了右百戶所當(dāng)兵，還主動請纓幫助造冊，使得造冊速度大大提高。

    小曹家兄弟卻絲毫不見外，命手下抬來了兩壇酒，一群人圍著桌子開心暢飲起來。

    桌子上擺著大盆牛肉以及幾盤咸菜和涼拌野菜。

    許娘子坐在灶邊不時給他們添加菜肴。

    由于游擊將軍兩個侄子都來吊喪，這令許家上下都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來來來，就差你了�！�

    看見杜寒走來，曹變蛟在長條凳上挪了個位置，給杜寒留出了一個空位。

    這還是杜寒頭一次跟曹氏兄弟一同喝酒，見兩人和部下親如一家的樣子也毫不感到奇怪。

    在這個明末的年代，大多數(shù)將領(lǐng)都是從士兵做起，打起仗來靠的是自家部下拼命護(hù)主，雖說沒有官兵平等之說，但不少將領(lǐng)都喜歡和部下一共苦樂。

    明末時期的武將基本都愛如此，一起吃住一起掠奪一起廝殺一起冒險。

    “剛才是想和你喝兩杯，看你在忙就沒打擾，現(xiàn)在可不能再走了，咱們開懷痛飲一番吧�！�

    曹變蛟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一個瓷碗，提起酒壇倒?jié)M了杜寒的一碗。

    那酒看上去有些混濁，呈現(xiàn)出一種灰白色，看起來像懸浮物似的液體，完全不像平常概念里的好酒。

    杜寒端起碗先是聞了聞，雖有一絲淡淡的酒香，但更多是一種酸氣。

    “請！”

    曹變蛟、曹鼎蛟二人齊齊舉起酒碗向杜寒示意，隨即一仰脖就把酒喝了進(jìn)去，一口喝完。

    杜寒也嘗了一口，緊接著“噗”

    的全噴了出來，全身猛然一激靈，還接連咳嗽了好幾下。

    等咳嗽平息后，杜寒略帶火氣地指著酒碗說：

    “這也能叫酒？簡直是醋！”

    曹變蛟卻滿臉壞笑地看著他，早猜到他會這般反應(yīng)：“存放久了點，軍中不讓隨意飲酒，放的時間自然長了些。

    我就想到，你們遼東人受不了這個味兒�！�

    杜寒這才記起，眼前這人是山西來的。

    古代的酒多為釀造酒，度數(shù)很低，若是發(fā)酵過度便容易酸化成醋。

    放久還會變酸，尤其冬天飲用前還得加熱。

    正所謂“煮酒論英雄”

    。

    “這種酒實在難以下咽，我還真喝不慣，比起啤酒來差遠(yuǎn)了。”

    杜寒把碗推開，對于這種似酒非酒、似醋非醋的飲品，實在提不起興趣。

    “啤酒？那是不是燒刀子？”

    站在一旁看熱鬧的曹鼎蛟誤以為杜寒說的啤酒就是燒刀子。

    各地言辭不同，剛到遼東的這位山西小伙子還沒適應(yīng)這里的一些叫法。

    所謂的燒刀子便是高度蒸餾酒，雖然蒸餾酒在唐代已出現(xiàn)過，但在很長時間內(nèi)并未廣泛流行，中原地區(qū)的人對它也興致不高；而北方游牧民族受氣候影響更偏愛烈性酒。

    直到宋朝以后，隨著遼、西夏、金、元等多個政權(quán)的更迭，蒸餾酒才漸漸被接納，到了明朝時期，就算是普通百姓對燒刀子也不再陌生。

    所以杜寒從沒指望能憑賣高濃度白酒發(fā)財，不過既然提起啤酒，倒是勾起了他的想法，他曾聽聞有古法釀制方法。

    “啤酒不是燒刀子，那東西可比你這些糟蹋胃的液體強(qiáng)多了，喝了保準(zhǔn)忘不了�！�

    杜寒眉飛色舞地講述啤酒的美妙之處，說到興起時連自己都懷念起那種味道了。

    “啥意思，習(xí)慣了就好喝了？”

    曹變蛟是個嗜酒之人，聽完杜寒的一番夸贊有些疑惑，也有幾分懷疑。

    “想喝還不容易？你那兒不是有許多飯麥嗎？回頭給我弄些過來，我試著給你釀出幾壺讓你嘗嘗�！�

    正好借此機(jī)會檢驗一下土法是否可行，看到曹變蛟來了興趣，杜寒干脆直接提出要求。

    飯麥即大麥，主要是戰(zhàn)馬飼料。

    古時戰(zhàn)馬飼養(yǎng)極為講究，若不以精細(xì)草料喂養(yǎng)，根本難以完成作戰(zhàn)任務(wù)。

    可以說戰(zhàn)馬就是那個時期的戰(zhàn)斗力核心，飼料就如它的燃料一般關(guān)鍵。

    無論是黃豆、黑豆，還是大麥，在物資匱乏時期往往被優(yōu)待供應(yīng)。

    寧遠(yuǎn)右屯儲備達(dá)五十五萬石，其中很大一部分專供馬匹。

    這次曹變蛟卻沒有輕易答應(yīng)，盯著杜寒的目光充滿了懷疑。

    “杜寒，你該不會就想騙我的糧吧？”

    “信不信隨你，你要是碰到紅夷，可以問問他們是否有啤酒�！�

    杜寒無所謂地說完，隨手拿起一塊牛肋骨啃了起來。

    不用精細(xì)飼料養(yǎng)育的牛肉確實香。

    入口的瞬間，杜寒忽然覺得即便來到這個時代也不是太壞的選擇，至少有機(jī)會享受真正天然的味道。

    “哥，不過是些飯麥罷了，給他試試又能如何？要是真能釀出啤酒，寧遠(yuǎn)不是還來了幾個紅夷么？到時候問一問，看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唄�！�

    "好嘞！"曹鼎蛟的答話使曹變蛟轉(zhuǎn)變了念頭，他回頭看向杜寒："你需要多少？"

    "先來個四五車吧，這釀酒確實耗糧你說寧遠(yuǎn)來了些紅夷，他們干嘛呢？"曹鼎蛟的話語激起了杜寒的好奇心。

    隨口交代了要求后，他接著向曹鼎蛟打探起紅夷的事情。

    "具體數(shù)目不太清楚，聽叔父提過，兵部有個給事中叫什么孫孫"

    "孫元化！"

    眼見曹鼎蛟忘詞了，曹變蛟及時提醒了一嘴。

    "沒錯沒錯！就是孫元化。

    "曹鼎蛟連連點頭，接著繪聲繪色地描述起來，"孫元化從京城運來十幾門紅夷大炮，這批紅夷正是陪同過來操作大炮的人。

    叔父奔赴寧遠(yuǎn)便是為了考察這些大炮，聽說紅夷大炮威力驚人，一發(fā)炮彈落地即引發(fā)震天動地的轟鳴，最遠(yuǎn)射擊距離可達(dá)六里。

    "

    提到寧遠(yuǎn)戰(zhàn)役中的紅夷大炮，即便杜寒對歷史不算精通，這一幕他也再熟悉不過，只不過關(guān)于這些火炮的確切由來他還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