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馴狼
翌日，天剛蒙蒙亮。
槐樹村還籠罩在一片薄薄的晨霧之中，雞鳴聲此起彼伏，打破了黎明前的寧靜。
宋玉簡單收拾了一下，推開自己那間小屋的門。
院子里，黃雨柔正將最后一件晾曬的衣服收攏，晨光熹微，勾勒出她溫婉的身影。
肖清芷則端著一盆剛淘好的米，準備去做早飯，見到宋玉出來，她抬眸看了一眼，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今天還要去鎮(zhèn)上？”黃雨柔走過來，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昨天宋玉帶回來的銀錢和賞賜，著實讓這個小家揚眉吐氣了一番。
“嗯。”宋玉應了一聲，“去看看那些狼，順便辦點事�！�
“那你路上小心些�！秉S雨柔輕聲道，目光落在宋玉身上滿是依賴。
肖清芷端著米盆，站在灶房門口，清冷的目光掃過宋玉，沒說話，只是指尖在盆沿上輕輕摩挲了一下，看起來欲言又止。
宋玉沒多說，跟兩人道別后，便出了院門。
村口已經(jīng)有相熟的村民趕著牛車要去鎮(zhèn)上，宋玉搭了個順風車。
牛車慢悠悠地晃蕩在鄉(xiāng)間小路上，清晨的空氣帶著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氣息，吸入肺腑，讓人精神一振。
宋玉靠在車板上，看著兩旁倒退的田野和樹木，心里盤算著今天的事。
馴狼是首要任務，其次，也該給家里添置些東西了。
柔兒姐和清芷身上的衣服都洗得有些發(fā)白了，雖然她們從不抱怨，但宋玉看在眼里。
以前是沒條件，現(xiàn)在手頭寬裕了，總不能還讓她們穿著舊衣。
況且他還真想看看，自家兩個美若天仙的女人換上華美的衣服究竟有多驚艷。
“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絲襪啥的，到時候雨柔穿黑的，清芷穿白的”宋玉腦海中開始想象那副香艷的畫面，眼神不再有絲毫雜質(zhì)，全是欲望。
牛車到了青陽鎮(zhèn)，宋玉付了車錢，先沒急著去縣衙后院，而是徑直走向縣衙大門。
守門的衙役昨天也聽說了宋玉勇斗狼群的事跡，見他來了，態(tài)度比之前恭敬了不少，連忙進去通報。
沒過多久，衙役出來，引著宋玉進了縣衙。
穿過幾重院落，來到李兆廷處理公務的花廳。
李兆廷正坐在書案后看卷宗，見宋玉進來，放下手中的筆，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宋兄弟來了，快請坐。”
“李大人�！彼斡窆笆中卸Y。
“不必多禮。”李兆廷擺擺手，示意旁邊的衙役上茶，“昨日回去還順利吧？”
“托大人的福，一切順利�！�
兩人正寒暄著，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爹！我聽說宋玉來了？”
話音未落，李清漪像只歡快的小鳥一樣蹦了進來，她今天穿了一身鵝黃色的襦裙，更襯得小臉嬌俏明媚。
看到宋玉，她眼睛一亮，幾步就湊了過來：“喂，宋玉，你今天來干嘛呀？是不是來看你的狼？”
李兆廷無奈地看了女兒一眼，又轉(zhuǎn)向宋玉，帶著歉意道：“小女頑劣，讓宋兄弟見笑了�！�
“無妨�！彼斡竦�。
李清漪卻不依不饒：“爹，你還不知道吧？前幾天要不是宋玉，我就被那幾個壞蛋抓走了！”
她繪聲繪色地把那天在巷口被追，宋玉出手相救的事情又說了一遍，當然，把自己翻墻逃跑的部分輕描淡寫地帶過了。
李兆廷聽完，臉色微變，看向宋玉的目光更加鄭重了。
他站起身，對著宋玉深深一揖：“原來宋兄弟還對小女有救命之恩！之前竟未聽清漪細說，是本官疏忽了。這份恩情，李某再次謝過！”
宋玉側(cè)身避開：“舉手之勞，大人不必如此�！�
李兆廷堅持行完了禮，才重新坐下，看著宋玉的眼神里，多了幾分親近和欣賞：“宋兄弟年紀輕輕，不僅身手不凡，更有俠義心腸，實屬難得�！�
寒暄過后，宋玉說明了來意，想去看看那些白狼的情況。
李兆廷自然應允，放下手頭的事，親自帶著宋玉，連同非要跟著一起去的李清漪，往縣衙后院的舊獸欄走去。
縣衙后院偏僻處，幾間廢棄的獸欄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說是獸欄，其實就是用粗大的木頭和幾根銹跡斑斑的鐵條圍起來的簡陋籠子。
地面是夯實的泥土，散落著一些枯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牲畜騷味和揮之不去的血腥氣，那是昨天衙役投喂生肉留下的痕跡。
還沒走近，就能聽到里面?zhèn)鱽淼统翂阂值乃缓鸷妥ψ影抢緳诘摹按汤病甭�。幾個負責看守的衙役遠遠地站著，臉上帶著幾分緊張。
那三只被活捉的成年白狼，此刻正焦躁地在狹小的空間里踱步。
它們的皮毛依舊雪白，但眼神中的兇悍和戒備，比昨天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到有人靠近，它們立刻齜起獠牙，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嗚嗚”聲，其中一只更是猛地朝柵欄撞了過來，“嘭”的一聲悶響，震得木欄都晃了晃。
李清漪嚇得“呀”了一聲，下意識地躲到了李兆廷身后，只探出半個腦袋，好奇又害怕地看著。
李兆廷眉頭微蹙，對宋玉道：“宋兄弟，你看，這些畜生兇性未改，想要馴服，怕是真的……”
宋玉沒說話，只是平靜地走到距離獸欄五步遠的地方站定。
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顯露恐懼或敵意，目光沉靜地掃過那三只白狼。
狼群的社會結(jié)構等級森嚴，想要馴服它們，首先就要確立自己的“頭狼”地位。
這并非靠武力強壓就能實現(xiàn)的，更需要智慧和耐心。
宋玉從腰間取出一個小布袋，里面裝著一些切成小塊的生肉。這是他來之前特意準備的。
他沒有立刻投喂，而是站在那里，用一種平靜而具有穿透力的眼神，依次與三只白狼對視。
時間不長，恰到好處，既傳遞了“我注意到你了”的信號，又避免了過度挑釁。
那幾只白狼起初還齜牙咧嘴，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低吼，但漸漸地，它們似乎察覺到眼前這個人類與其他人的不同。
他身上沒有那種讓它們緊張的恐懼氣息，也沒有侵略性的殺氣，只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沉穩(wěn)和壓迫感。
其中一只最為健壯、似乎是這小團體頭領的公狼，率先停止了咆哮，只是警惕地盯著宋玉，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嗚咽。
“很好，第一步，先讓它們冷靜下來�！彼斡裥闹邪档馈�
他緩緩蹲下身，這個動作降低了自己的視覺高度，在動物世界里，這通常表示沒有攻擊意圖。
然后，他拿出第一塊肉，沒有直接扔過去，而是放在了距離柵欄稍近的地面上。
那幾只狼立刻騷動起來，眼神死死盯著那塊肉，但或許是宋玉之前的眼神威懾起了作用，它們并沒有立刻撲上來爭搶，只是焦躁地在原地打轉(zhuǎn)，發(fā)出渴望的嗚咽。
宋玉不為所動，繼續(xù)保持安靜。
過了片刻，那只領頭的公狼似乎做出了決定，它小心翼翼地靠近柵欄，伸出鼻子嗅了嗅，確認沒有危險后，迅速叼起那塊肉退回了角落。
另外兩只狼見狀，也變得更加急切。
宋玉沒有理會它們的急躁，依舊保持著自己的節(jié)奏。
他站起身，再次與它們進行短暫的眼神交流，然后再次蹲下，投放第二塊肉。
這一次，他放的位置比剛才更靠近自己一點點。
重復了幾次之后，那幾只狼似乎明白了，只有保持相對的安靜，才能得到食物。
雖然它們依然充滿警惕，但瘋狂沖撞柵欄和持續(xù)咆哮的行為明顯減少了。
李兆廷和李清漪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不懂什么動物行為學，只覺得宋玉身上仿佛有種奇異的魔力。
那些兇神惡煞的白狼，在他面前竟然一點點變得“乖巧”起來。
“爹，你看，它們好像有點聽話了！”李清漪小聲驚呼，忘了害怕，又從李兆廷身后探了出來，大眼睛里寫滿了難以置信。
李兆廷捋著胡須，眼中精光閃爍，沒有說話，但心中對宋玉的評價又高了幾分。
這已經(jīng)不是單純的武勇了，這是一種近乎“道”的手段，一種對生靈習性的深刻理解和掌控。
接下來，宋玉開始引入聲音指令。
他從懷里掏出昨天用過的那個竹哨，在投放食物的同時，吹出兩聲短促而低沉的哨音。
一遍，兩遍，三遍……
起初，狼對哨聲沒什么反應，只顧著搶食。
但隨著次數(shù)的增加，那只領頭的公狼，在聽到哨聲時，耳朵明顯動了一下，叼食的動作也似乎有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停頓。
這是一個積極的信號。宋玉知道，經(jīng)典條件反射的建立需要時間和重復。
他又嘗試著在狼群相對安靜的時候，靠近柵欄一些，伸出一根事先準備好的長桿，輕輕敲擊地面。
同時發(fā)出一個簡單的指令：“退后�！甭曇舨桓�，但清晰堅定。
狼群立刻又緊張起來，發(fā)出威脅的低吼。
宋玉沒有退縮，也沒有進一步刺激它們，只是保持著敲擊地面的動作和“退后”的指令。
同時，他的眼神始終鎖定著那只領頭狼。
幾番對峙之后，或許是感受到了宋玉不容置疑的態(tài)度，或許是之前的食物誘導起了作用，那只領頭狼竟然真的稍稍往后退了半步。
雖然只是微小的半步，卻讓旁觀的李兆廷和李清漪都屏住了呼吸。
“成了！”李清漪忍不住小聲歡呼。
宋玉卻神色不變，他知道這只是萬里長征第一步。
動物的馴化，尤其是成年野狼，是一個漫長而充滿變數(shù)的過程，需要極大的耐心和持續(xù)的投入。
他收回長桿，又投放了幾塊肉作為獎勵，今天的初步馴化算是告一段落。
再繼續(xù)下去，可能會適得其反，讓狼產(chǎn)生逆反心理。
“宋兄弟，你……你真是讓本官大開眼界！”李兆廷走上前，語氣中充滿了驚嘆。
“如此兇悍的野狼，在你手中竟也……初顯馴服之兆，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宋玉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只是剛開始，能不能成，還要看后續(xù)。
這幾天，還得麻煩大人派人照看，按時投喂，但無需過多打擾。”
“這是自然，宋兄弟放心。”李兆廷點頭應道。
離開后院時，李清漪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宋玉，你好厲害�。∧闶窃趺醋龅降�？那些狼為什么好像有點怕你，又好像想聽你的話？”
宋玉隨口應付了幾句，心里卻在想另一件事。
馴狼需要時間，眼下倒是可以先去辦另一件事了。
他對李兆廷拱手道：“李大人，小子想去鎮(zhèn)上的布莊看看，給家里人扯幾匹布做新衣。”
李兆廷笑道：“應該的，應該的。宋兄弟如今也算小有身家，是該給家里添置些物件�！�
“買新衣服？”李清漪耳朵尖，立刻來了精神，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宋玉。
“我知道哪家鋪子的料子最好！鎮(zhèn)上東街那家‘錦繡坊’，他們家的蘇繡杭綢，可漂亮了！我?guī)闳�！”她自告奮勇，語氣熟稔，仿佛跟宋玉已經(jīng)是老朋友了。
宋玉看了她一眼，這姑娘的熱情還真是……擋不住。
不過有人帶路也好，省得自己瞎找。
“那就麻煩李小姐了�！彼斡顸c了點頭。
“不麻煩不麻煩！”李清漪立刻笑靨如花，拉著宋玉的胳膊就要走，“走走走！我跟你說，那家的老板娘人可好了，長得還特別漂亮�！�
然后她還悄悄地湊到宋玉耳旁說道：”而且，老板娘屁股超大，身材特別好�！�
宋玉沒想到李清漪一個女孩子竟然毫不避諱地跟他講這些，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了。
李兆廷看著女兒這副急不可耐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對宋玉囑咐道：“宋兄弟，小女就拜托你照看一二了。”
“大人放心。”
于是，宋玉在李清漪這位“熱心向?qū)А钡膸ьI下，離開了縣衙，朝著青陽鎮(zhèn)最繁華的東街走去。
陽光正好，灑在青石板路上，也灑在少女雀躍的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