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舅舅氣性很大
書房里,方知知爬上實木椅子,坐在陸宴洲的對面。
一大一小沉默一會兒,陸宴洲開口道。
“從今天起,忘記西北所有的人和事�!�
茶壺里的滾水咕嚕嚕往外冒著熱氣,陸宴洲透過氣霧看向方知知,這話像是對她說的,更像是對逝去的陸言晴說的。
方知知微微抿唇。
可對方接下來的話讓她安了心:“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
說完,陸宴洲拎起開了的茶壺,利落地泡起了貢菊茶,第一泡他澆在荔枝形狀的茶寵上,褐色的茶寵一受熱,瞬間變?yōu)榫К撎尥傅睦笾Α?br />
茶寵是陸言晴大三實習那年用賺到工資買來送他的,貢菊茶也是她最愛喝的,他書房里一直都備著。
第二泡,他倒了小小的一杯放在方知知的面前。
“謝謝舅舅�!�
輕輕吹著熱茶,方知知漸漸放松下來,她打量四周,視線落在了墻角柜子里的一個仿古花瓶上。
“喜歡那個花瓶?”陸宴洲唇角微微扯起笑容。
方知知搖頭:“不喜歡,但是仿得挺像的�!�
“這可是真品,拍賣行淘來的,清代乾隆年間的花瓶�!标懷缰奁綍r喜歡跟古董文玩一類的打交道,但他不是熱愛這些玩意兒的專家,買這些,只是為了收藏或處理人情往來。
方知知跳下椅子,走到跟前踮著腳認真看了看。所有古董文玩過打她眼前一過,如果是真品,周邊會泛出一圈白色的光,如果是贗品,則是黯淡無光。
很明顯,這個花瓶一點光都沒有。
方知知實誠:“這……不像是清朝的,倒像是清明產(chǎn)的。”
陸宴洲的心里咯噔一聲,臉上笑容凝固,聲音也跟著嚴肅了些:“你怎么知道的?”
“我以前見過的琺瑯花卉紋瓶不是這樣的,”方知知頭頭是道,“現(xiàn)在市面上有很多仿品,我們縣里就有做舊花瓶的工廠,我跟乖乖偷偷看過。”
陸宴洲抿唇,轉(zhuǎn)移了話題:“乖乖是?”
“我的那匹小狼�!�
見舅舅不太開心的樣子,方知知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她小心翼翼爬回了椅子,乖乖坐好,大口大口喝著茶來緩解尷尬。
一喝完,陸宴洲便幫她續(xù)上,不知不覺,喝了好幾杯。
看時間不早了,陸宴洲送方知知回房間。
結(jié)果方知知越走越慢,陸宴洲停住腳步,疑惑轉(zhuǎn)身:“不舒服?”
“舅舅……我、我想上廁所……”方知知已經(jīng)憋到快要走不動路了。
陸宴洲將人拎起來,送到她臥室的洗手間,然后在門外等著。
方知知在小縣城里沒見過馬桶,以為這是兒童洗手池呢。
她焦急地打量著陌生的小房間,小步小步地挪著找茅坑。
這根本就不是廁所!
可是她已經(jīng)忍不住了,水閘不小心開了,大腿上的褲子熱熱的。
接受不了自己尿褲子的方知知沒忍住,哭了起來。
察覺到不對勁的陸宴洲輕輕敲門,放柔了聲音:“好了嗎?”
里面?zhèn)鞒鲂⌒〉念澮簦骸皼]、沒好?”
方知知害怕被舅舅嫌棄,連忙把褲子脫下來,四處尋找臉盆清洗,她在家經(jīng)常洗衣服,很快就能洗好!
可她太著急了,匆匆忙忙沒注意到腳下,一不小心跌坐在地,尾椎骨仿佛要裂開一般的疼痛。
陸宴洲擔心她出事,快速開門,見到狼狽哭泣的小外甥女,心疼到呼吸一窒。
將方知知從地上抱起,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安慰,陸宴洲很快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他的衣服都是高定,但他絲毫不在乎,溫柔地打開花灑幫方知知沖洗地板,接著又把她放在地上,幫她清洗身上的臟污。
她的腿上青青紫紫好多痕跡,可見在西北的日子并不好多,方錦程沒少打她們母女。
握住花灑的手越來越用力,陸宴洲恨不得把方錦程那個人渣生吞活剝了!
察言觀色的方知知發(fā)現(xiàn)大舅舅很不開心,低頭自責了起來。
清洗完,陸宴洲撤了條白色的浴巾把方知知裹住:“一會兒傭人會上來收拾�!�
方知知輕輕點頭,小聲道:“對不起�!�
陸宴洲不解:“為什么跟我道歉?”
“我、我不該尿褲子,不該弄臟……”
方知知不安的睫毛上又掛上了水霧,陸宴洲連忙打斷:“這不是你的錯,是我考慮不周,給你喝太多茶了。”
方知知的小手緊緊攥住陸宴洲的衣角:“舅舅,你別生我的氣�!�
媽媽說她犯了錯,舅舅生了她七年的氣,由此可見,舅舅的氣性很大!
陸宴洲無語:“這有什么好生氣的?”
方知知不敢說話了。
陸宴洲把人抱去床上:“會自己睡覺嗎?”
方知知點頭。
陸宴洲給她找出睡衣,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沒過多久,有傭人上來給她收拾衛(wèi)生間,是個很溫柔的阿姨。
方知知鼓起勇氣跑過去問她哪個是茅坑,在小王阿姨的教學下,終于學會了衛(wèi)生間各個物品的使用。
夜深人靜,方知知盯著窗簾縫隙透進來的光亮,睡不著覺。
她爬下床,輕輕拉開窗簾讓月光照射進來,趴在大陽臺的飄窗上看星空。
星空之上應(yīng)該就是天堂了吧,媽媽在天堂一定要開心哦!
天上的星子一眨一眨的,像是在回應(yīng)她。
“知知?怎么還沒睡��?”譚靜香起夜過來看外孫女有沒有踢被子,看到陽臺上的小背影時,瞬間鼻子一酸,“是不是想媽媽了?”
月光下,方知知緩緩點頭。
譚靜香心疼極了,抱著小人兒回到床上,輕聲唱起了搖籃曲,終于把孤單的方知知再度哄睡。
書房里。
小王阿姨正在跟陸宴洲匯報方知知那邊的情況,陸宴洲的拳頭漸漸攥緊,自責不已。
西北生活條件艱苦,他居然沒考慮到這一點。
打發(fā)走小王,陸宴洲輕輕摩挲著茶寵,視線晦暗不明。
譚靜香陪了方知知一整晚。
第二天等方知知睡到自然醒了,才帶她洗漱下樓吃飯。
吃過早飯,譚靜香問方知知想不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方知知點頭又搖頭,陸哲輕輕揉揉方知知的小腦袋:“外公想出門遛遛,陪陪外公?”
方知知立馬點了點頭。
譚靜香昨天晚上一直擔心外孫女,睡得不踏實,正好回房補覺。
牽著外公大大的手,方知知的心里莫名安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