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真演?真演!
葉璟心頭一緊,面上卻強裝鎮(zhèn)定,硬著頭皮辯駁道:
“爹,錦衣衛(wèi)身為天子親軍,將士個個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保的是圣上安危,守的是京城太平,怎么就不算軍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偷偷觀察父親的神色,試圖從那布滿陰霾的臉上找到一絲松動的跡象。
葉文遠聽聞這話,雙眼瞬間瞪得滾圓,額頭上青筋暴起:
“荒唐!”
他暴喝一聲,震得屋內(nèi)的燭火劇烈搖晃,
“你只知錦衣衛(wèi)是天子親軍,卻不知這親軍背后藏著多少腌臜事!
多少人借天子之名,行茍且之實,深陷權(quán)謀漩渦,不得善終!”
話音剛落,葉文遠一把抄起長凳上的戒尺,手臂青筋跳動,對著葉璟的臀部就是狠狠幾下暴擊。
家法裹挾著呼呼風聲落下,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雖說以葉璟的武功,完全可以輕易躲開這些抽打。
可他深知父親此刻正在氣頭上,若是公然反抗,只會火上澆油,讓父親更加憤怒。
所以他只能故意裝出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
身體隨著戒尺的抽打左右晃動,嘴里還不時發(fā)出“哎喲哎喲”的痛呼聲。
“爹,我錯了,我錯了!”
葉璟一邊假意求饒,一邊偷瞄父親的表情。
只見葉文遠喘著粗氣,眼中既有憤怒,又帶著幾分無奈。
打了幾下后,葉文遠手臂微微顫抖,家法也漸漸停了下來。
“哼!”
葉文遠將戒尺重重摔在地上,雙手叉腰,胸膛劇烈起伏,
“從現(xiàn)在起,你給我老實待在家里,半步都不許踏出侯府!要是再敢擅自行動,闖出大禍,我饒不了你!”
葉璟聽后,撲通一聲跪地,膝蓋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磚上,發(fā)出沉悶聲響。
雙手撐地,仰頭望向父親,搖曳的燭火在他眉骨投下濃重陰影,半張臉龐隱匿在黑暗之中,唯有眼眸閃爍著倔強光芒。
“孩兒知錯了。”
言罷,武林高手葉璟退場,此刻,演技派葉璟“登臺”亮相。
他聲線微微發(fā)顫,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哽咽,但是在這靜謐的大廳之中,又格外清晰——沒錯,他使用內(nèi)力了。
“孩兒加入錦衣衛(wèi),絕非一時頭腦發(fā)熱,更不敢將此事視作兒戲�!�
葉璟輕咬下唇,膝行半步,廣袖順勢輕輕蓋住青磚上隨意丟棄的戒尺。
這是為了防止自己父親看出自己的表演,然后惱羞成怒,這樣的話可就糟了。
“此次乃是孩兒頭一回與李尚明碰面,實在沒料到會撞上這個狗太監(jiān)。
當時,孩兒一直強忍著,小心應(yīng)對,放心我將同僚護在身前,都沒有露相,更不用說露出破綻了�!�
葉文遠瞧著兒子這略顯浮夸的演技,不禁微微皺眉。
眼神里滿是“你當我是好糊弄的?”的質(zhì)疑。
葉璟心里明白自己此番表現(xiàn)有些過火,不敢直視父親的目光,只得裝傻充愣,硬著頭皮繼續(xù)“表演”。
“孩兒深知當下局勢錯綜復(fù)雜,閹黨在朝堂上肆意妄為。父親身為東林黨中堅,此刻處境艱難,孩兒一直記在心里�!�
葉璟一邊說著,一邊將頭又壓低了幾分,
“所以,還望父親準許孩兒繼續(xù)留在錦衣衛(wèi),祝父親一臂之力!”
葉文遠雙手背在身后,眉頭擰成了個疙瘩,目光緊緊盯著跪在地上的兒子。
只能心里暗自腹誹:這真是我親生的?連個像樣的理由都想不出來!
大廳里一片死寂,唯有燭芯燃燒發(fā)出的“噼啪”聲。
葉璟感覺不到頭頂有反應(yīng),于是心急如焚。
額頭幾乎貼到了地面,于是繼續(xù)補充道:
“孩兒往后會裝作沉迷玩樂,做出欺男霸女的假象,以此麻痹閹黨。
孩兒不愿一直躲在父親的庇護之下,也想立下功績,為父親分憂,為葉家爭得榮光,更想為這被閹黨攪得烏煙瘴氣的朝堂,做出成就�!�
葉璟心里盤算著:
我都把臺階鋪好了,父親,您就順著下來吧!
葉文遠只覺自己這個兒子的演技不忍直視。
沉默許久后,還是記得目光從葉璟身上移開。
而是望向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
月光越是皎潔明亮,夜空中的繁星就越難以顯現(xiàn)。
良久,葉文遠長嘆一聲,聲音里滿是疲憊:
“木已成舟,想反悔也來不及了。你既然主意已定,我也不再阻攔。
但你須時刻牢記,凡事都要小心謹慎,切不可沖動行事。要是遇到危險,立刻全身而退,萬不可貪戀那所謂的功績�!�
葉璟聽聞,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重重叩首道:
“孩兒定不辜負父親的期望!”
待葉璟退下,葉文遠獨自佇立在廳中,望著兒子離去的方向,喃喃自語:
“但愿這是正確的選擇……還有!就你這演技,希望我能幫你擦屁股吧……”
窗外,烏云遮蔽月光,夜,也就如濃稠的墨汁,將葉侯府籠罩得嚴嚴實實。
葉文遠看著葉璟離去,戒尺又再次顯露出來了。
頓時眉頭擰成個疙瘩,抬手不耐煩地揮了揮,示意丫鬟把這個不爭氣的三少爺送走。
如今空曠的大廳里,腳步聲漸漸遠去,只留下他沉重的嘆息。
滿心的愁緒如亂麻般纏緊,他下意識地拖著步子,不知不覺就晃到了后院靈堂。
靈堂的門虛掩著,一縷搖曳的燭光從門縫中透出。
葉文遠一抬手,指尖剛觸到冰冷的門環(huán),身子就猛地一顫。
隨后推開門,一股檀香味裹挾著寒意撲面而來,映入眼簾的,便是亡妻的靈牌。
他的眼眶瞬間紅了,視線模糊,一步步走近靈牌。
顫抖的手緩緩伸出,輕輕摩挲著靈牌,那上面刻著的銘文,勾起葉文遠往昔回憶。
“自你走后,家中大小事情一樁接著一樁……咱們的三個孩兒,都長大成人了�!�
葉文遠嘴角浮起一絲苦笑,笑中帶著酸澀與無奈,眼角的皺紋也隨之加深。
“本想著孩子們能平平穩(wěn)穩(wěn)過日子,按照自己的規(guī)劃,一步步地鞏固家族根基。
可未曾想那小兒竟一頭扎進了錦衣衛(wèi),那種兔死狗烹衙門!”
“我朝至今,有幾個錦衣衛(wèi)是能得了善終,葉璟那小兒,真是……”
“唉……多說無益……”
葉文遠聲音發(fā)緊,帶著幾分惱怒和擔憂,眼眶里的淚水最終還是滾落下來。
“這些年,我一直拒絕續(xù)弦,一心只為護孩子們周全。
可如今你的小兒子最后確實選擇了要踏入錦衣衛(wèi)那龍?zhí)痘⒀ǎ以趺茨懿粨模咳f一有個三長兩短……”
葉文遠緩緩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目光緊鎖靈牌,
“我到底該怎么做,才能在他犯下大錯的時候,將他平安帶回來……
靈堂里沒有回應(yīng),只有燭火“噼啪”作響,時不時濺出幾點火星。